【昆夜】行进事故

纸茶

加载中……

七点五十五分，昆刚好抵达学校。如果是往常他应该在七点五十分的时候站在教室的大门前，维持他“提前十分钟做准备”的准则，今天只是有一点特殊原因。同行的夜比平时晚了两分钟走出宿舍，而昆也同样在卫生间里挣扎了很久。他们走得比平常慢，在路上遇到了花莲，夜跟她聊了几句，又是几分钟过去。
昆很少认真听讲，教师们总是毫无激情地照本宣科，一堂课的收获还不如他自学的成果丰盛。他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新书，比如新的音乐。他过得比窗外纵情歌唱的蓝色小鸟都要自由，因为他爹够牛。当然他本人也挺牛的，智商高绝，本专业年级第一，只不过很快也许就要被同桌超越这种事情，哪里值得他去在意嘛？反正只要是夜就可以，没意见，绝对OK。
令人不快的是今天的天空没那么蓝了，浑浊的灰色不清不楚，偶尔飘出来的云丝如同再生纸张表面遗留的褶皱，再怎么折叠都无法遮掩，给人平添烦恼。昆索性不再看天，收回视线来欣赏他的同桌。
倒不如说他看天也就是个借口，最后仍是要回到看同桌这件事上来的。这是昆本人的向日葵守则，不外传的。
夜一向是个很认真的学生，努力、踏实，天赋也很不错。虽然最开始作为特招生基础不那么扎实，但是他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追上了同级其他学生的步伐，其才能与毅力让昆都感到吃惊。
昆端详着夜的脸孔，在阳光底下似乎显得胖了一圈，但仍然很瘦。皮肤表面被映照出弧光，略带点通透的红，就像是一颗未经雕琢的红宝石。夜不停地记着笔记，笔身在笔记本与桌面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当昆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指追逐着那影子，嘴角流露出暧昧而暖和的笑意。
像被牵引了一般，手指与笔尖撞在一起。有类似的事情吧，就那样的，在黑洞洞的背景板之中，两颗孤零零的星球互相吸引，加速向对方冲撞而去的事。那会是它们爱的表达吗？无边庞大的，绚烂而短暂的爱。但那种爱还是窄小了，它只允许终结通过，不允许任何一方存续下去。那不够美好。
“昆，又在看我？”夜丝毫没有感到惊讶。昆有这样的习惯，他从第一天和他坐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昆这么做，既不会影响到学习，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困扰，就随他去了。夜拿出湿纸巾给昆擦手，言语中有些开玩笑的意味，“花莲说我们就像连体婴儿，总是腻在一起。”
“哈，安德罗西还说我们像新婚夫妻呢。”
“她居然没有抱怨少了两个优质资源吗？”
“她似乎应该庆幸周围终于少了两个木头脑袋。”
两双眼睛在此刻交会，视线与视线缠绕、拥抱在一起，直接而坦诚。在他们之间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隐瞒，这种事情，早在第一次对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常识”好像就起了变化，就像切开之后袒露自身全部的苹果，放久了就会变质那样，人是会拥有自己的小秘密的。
“周末，要去游乐园吗？”
心肠纠结在一起已多日，此时终于有了解。昆小心地把一个又一个结打开，没有试探，也没有过多思索，那么的水到渠成——他问出来了。
夜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发红发烫，他好像突然注意到笔记本的边角有些褶皱了一样，开始反复摆弄起那个小角。昆等他的目光等了好久，仿佛时光也是可以煮人心肺的。
“嗯，好啊。”
咕嘟、咕嘟。他承认他被煮熟了。

他们是一起出发的，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昆从床铺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手肘，夜在柜子里翻找止疼的药水，急匆匆抬头的时候磕到了后脑勺，“咣”的一声，很响，柜门被碰得扇了两下。同寝的什伊树一开始还在窃笑，笑着笑着就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你们……”
“你们终于要去约会了？”哈驰抢走了他的话头。
“哈驰你傻啊，他们明显是要去联谊嘛！太不够意思了，都不带上我们！”
哈驰叹气，对着什伊树摇了摇头，坐回去继续雕他的小刀，他雕那玩意都三周了，还没做完。
什伊树：“你叹气是什么意思？啊？！”
趁着他们还在闹腾的时候，夜拽起昆就跑出了门。
“等等，夜，我们为什么要跑？”昆只来得及把包拿在手里，一边跟着夜往校门外跑，一边艰难地把带子往肩上套。
“我、我也不知道！”夜喘着气，半笑着说出来。
“夜，你今天很开心？”
“嗯！”
握在手里的温度，微湿的手心，随着时间过去逐渐变得急促、重如鼓点的心跳声，跌跌撞撞的步伐，飘散在晨间空气里沾染上细微水汽的头发……昆感受着这一切，思绪全都聚集到了前方的人影上，而忽略了周围的所有事物。很近，又很模糊；并不遥远，却又好像很难碰到。只能更加、更加用力地握住那只手掌，摊开来，把每一根手指都攥紧。他着了迷似的渴求着肌肤接触，而夜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
这是怎样的心情呢？无法确定的，如同高悬于峡谷之上的绳索，被风一吹就好像飘飘然了，但终究被束缚在固定的位置上，没有办法跟随着风悠荡而去。就这样悬在半空、无法弄清自己的定义，真的就好了吗？
昆总是不甘于停留在原本的那个位置的。他很清楚，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太过害怕不确定的部分而畏葸不前罢了。

人群的尖叫冲淡了来到游乐园的兴奋感，每一个项目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危险、刺激。巡场火车的轨道在头顶发出哐哧哐哧的声响，周围到处是轰隆隆的钢铁巨兽在不停地发出声音。他们站在跳楼机的不远处，上一批的人正巧下来，巨大的器械裹挟着隔壁喷泉的水珠，带来一阵清凉爽快的风。
昆对挑战自我极限并不是那么有兴趣，只是夜看起来很兴奋，他也就陪着四处疯四处玩，表情淡定得像是游乐园门口的雕塑，简单来说就是没有表情。但也不是说他整个人就是灰色的，他看起来反倒有点像是快乐而不自知的样子，也许爱屋及乌都是这样的表现。
他们玩了三个项目，鼻尖开始渗出汗水，或多或少也觉得有些累了。夜见到卖零食的站点时立刻就欢呼了一声，扯着昆就要往那里去。可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最后只好分头行动，昆去买饮料，夜去买小吃。
昆等着夜转身才踏出去第一步，即便是挤在人堆里也要时时刻刻确认夜的所在地点。他看着夜买到了外形奇怪的油炸物，还有几包看起来就没什么营养的零食。轮到他了，他看着菜单陷入选择困难症，最终痛苦地告别了养生姜茶，选了夜大概会喜欢的水果派对，当然，是两杯。当他终于拿到那两个巨大的杯子时他全身心都扑在了它们身上，用尽心思才没让它们泼出来。这杯子实在是劣质之极，他简直想投诉——昆四处看了看，没有在集合地点发现夜。夜买的零食还散落在桌上，倒是小吃已经不见了。
难道去丢垃圾了？昆一边张望着一边在人群里穿梭，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找不到夜在哪里。人群太吵了，不远处的几个设施太吵了，轰然鸣响的机器声盖过了呼喊甚至盖过了逐渐紧张起来的心跳，一瞬间他竟有些后悔把地点选在游乐园，这地方人群密集、喧哗吵闹，一下子就能让他丢失了他视线的目标。
在游乐园里不断徘徊的火车就在前方的地面上通过，发出呜呜的叫声。机械嘎嗒嘎嗒地互相摩擦着，在杂乱的声音里昆蓦然回过头，夜就在他的身后，攥住了他的手。
昆伸出手臂，不顾周围人的视线搂住了夜，这或许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胆量了。“……夜。”你去了哪儿？
夜没有说话，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而只是在昆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他把手里的小吃举给昆看，对着昆笑了一下，好像在说，要吃吗？

（完）
2020.09.29-09.30

FT：
标题倒过来就是“故事进行”，带有我的一点小小的企图，希望这两位的故事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不要结束。而正读的“行进事故”也绝不是毫无意义的字符，整篇文章讲的就是昆夜两人几次“相撞”的事情，包括肢体接触，也包括视线。冒失、莽撞，一如漫画第二季两人都未成熟的样子。正是这样如同星球对冲的正面相撞，才能让心中的感情逐渐明晰，并且进一步了解、理解对方吧——一想到这，我就非常感兴趣，这两颗小行星也许能够不停碰撞下去，产生各种各样的新的变化，这样的未来让我充满了期盼。

【昆夜】行进事故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昆夜】行进事故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