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春风不度的那一座

百浮城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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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前千手扉间本来还有点担心，怕斑或者泉奈一个控制不住，跟南贺的忍者打起来。结果大家都晕船，即使互相看不顺眼，也完全没心情惹是生非。宇智波泉奈症状比较轻，反而被那群南贺忍者推出去瞭望，扉间一上甲板，就看见他那根小辫子在桅杆顶上飘啊飘。
他还看见清平殿裹着斗篷和毛毯站在外边。天快黑了，暮色下大海蓝幽幽一片，跟远处的天幕溶解在一起，她的轮廓也溶进其中，不甚清晰。
“甲板上冷，”他来到她身边，“您还是先回去吧。”

黎夫人回过神，带点歉意地解释说船舱里太闷，她头晕，稍微待一会儿就回去。“不过，”她悄悄看了一眼高处的宇智波泉奈，“你们那天提到的熟人，就是他们吗？”
扉间只能点点头，告诉她宇智波家原先住在南贺，后来搬走了。黎夫人叹了口气，说那天还在兄长府上见到了他们，以致于后来逃往白水城时再见这两人，她还吓了一跳。
“唉，真可怜。”她望着飘渺的海面，似乎是在说斑和泉奈。

扉间知道，所谓堂姐大概就是那天来赴宴的雷之国贵女，宇智波镜的母亲，斑和泉奈的堂嫂——他现在已经把这些人的关系理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问夫人，夫人摇摇头，说横山并没提到官职，只说住在云州城。不过又补了一句她离家太久，对雷之国的事完全不清楚。
那是有点奇怪，扉间想，这就好比宫城家——不，泉奈的亲戚们甚至不住长林藩——秋山家，把女儿嫁给了他大哥似的，怎么想怎么诡异。
黎夫人头不晕了，转身回到舱内。扉间到桅杆底下招招手，让泉奈下来，换他上去。

有惊无险地靠岸后，族人转达田岛的话，叫斑和泉奈去山南藩的春晖城，说是大名的命令。来接妻子的绸缎商河原一听，便打起精神，调头回来，求斑和泉奈帮他找人。
“是我弟弟，”他伸手出来比划，有些焦急，“大概这么高，跟你差不多大。”他指指斑，说，“本来一星期前就该从山南回来了，但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他们有整整一队人呢，不可能就这么丢了……”
泉奈打断他，问人在山南什么地方。河原回答：“不是春晖城，还要更远些。吹雁城你知道吧？肯定知道，你们家开货栈的，那边有互市，对不对？可为什么连信鸽都飞不回来了？”
斑和泉奈面面相觑。田岛被召到昭明城时还是十一月，那时他们家已经被逐，自然不知道吹雁城后来的事。听这描述，十有八九都已经陷落了。商人唉声叹气，念叨什么信鸽没了影儿、花重金找不到信差、普通人现在又进不去，他就是有这个不怕死的心，也没这个本事；转过来又在一个岁数可能只及自己一半的少年跟前低声下气，说只要人能找到，钱好商量。

后来兄弟俩赶路时，泉奈提起这事还是颇为勉强。“从一个藩国里找一个人，”他啧了一声，转头看了眼斑，“山南有六十八个卫所，你不会打算挨个找一遍吧？”
“别那么小气，泉奈，”斑丝毫没受他影响，“一整支商队找起来很容易。”
泉奈不想和他争辩，只提醒他此去是要打仗的，有没有那个闲工夫还不一定。要是顾不上，还不如干脆别答应人家。
“体谅一下我吧，”斑神色淡然，悠悠地说，“毕竟我也有弟弟。”
“……我可不会添这种麻烦。”泉奈小声嘀咕完，就跑到前头去了。斑任由他甩下自己，连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惜这点轻松的情绪也好像烈日下的雾，眨眼间消失无踪。

春晖城气候有点接近雷之国，干燥、晴朗，天空又高又蓝，不过没有雪。泉奈一进城，就注意到东边的木塔上落满了隼，整座塔被笼罩在它们黑压压的影子里。他拽了下斑的袖子，指给他看，斑扭头，塔上哗啦啦飞起一片。
宇智波火核确实在城里，不过只有他一个，毕竟调度这么多隼，总需要一个专家。他给斑和泉奈沏了茶，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明白：大名看中了他们家，同筑江藩达成协议，雇他们来山南参战。
“……因为救了他的宠妾？”泉奈有些不敢相信。

“好像也不是宠妾这么简单，她娘家不是和山南藩打起来了吗？具体不清楚，总之一定要把她弄回来，咱们恰好提供了必要帮助……你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火核一边给泉奈重新倒上茶，一边转头告诉斑都哪些族人来了这边，分别被春晖城镇守派到了什么地方，眼下忙着做什么，进度如何。山南藩要塞的名字都差不多，光靠编号区分，斑听得一头雾水，正想找地图，火核就递来了。
“刹那和我婶婶在这里，”他指向一个编号“春卫十四”的卫所，“矢志叔叔在这边，春卫十六，这里是准备进攻嘉木城的西路军，然后这里是中路。”

这图画得很细致，尺寸也很大，泉奈快速扫了一眼山南藩全境，六十八座要塞被山河分开，给四个主要城镇管辖。他们家人被派到春晖城镇守底下做事，驻防的地点都在“春”字开头的卫所。听刚才的话，嘉木城已经被敌军攻占，那更远的吹雁城——泉奈看向靠近国境的那一块，果不其然——还剩下一座良山城，和春晖、嘉木之间隔得挺远，都接近千流藩的东方飞地了。
“那是山南守护代的驻地，”火核看他对着地图右下角研究得起劲，出言道，“一直有联系，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南边也有敌军，指望不上他们。”

确实，泉奈看见良山城“秋”字号的卫所分散在一座山南北两侧，北面的要塞也都在前线上。他听见斑叫火核留下做之前镇守交代的事，他自己和泉奈到春卫十四和十五去。
“也行，”火核把茶具收起来，“不过我看刹那写的，春卫十四的指挥官脾气不怎么样，您到那边以后别理就行了。”
斑想纠正他不要用敬称，最终却没开口。火核是他表哥，刹那是表弟，他们和斑一起长大，原本是很熟的。这俩不是亲兄弟，但有同一个监护人，是刹那的父亲。斑十三岁那年和泉奈分开、开始被作为继承人培养之后，舅舅便让那兄弟俩改了口。
“还有别的要办吗？”
“有，”一直没吱声的泉奈举起了手，“能不能帮我写信给筑江，托人找几篇资料？”

千手兄弟进入山南藩，大约和宇智波兄弟到达落满隼的春晖城前后脚。走到第三天，柱间计算脚程，觉得日落后不多时就能赶到。但经过要塞秋卫四时，他们看见有人在城门处和卫兵争执不休，便停了下来。
那队人估计是从前线逃亡来的，看这架势是守军不让他们进城。秋字号卫所一个个风声鹤唳，一到天黑就大门紧闭，为首的男人和卫兵争得面红耳赤，柱间趁他们停下来喘气，把铁契和文牒交给那个守大门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当兵的看了一眼文牒，又抬起眼看看他，口气恢复了镇定：“是要去良山城吧？你干脆把他们带去得了，那边有人管。”

刚刚吵架的男人缓过劲来，一口回绝，说他们一路走到现在，统共没好好歇过几个晚上，现在孩子病了、老人累得走不动，赶不了夜路。当兵的也急了，两拨人又开始吵，中间夹杂着几声老人的咳嗽。
柱间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就是拿钱来打仗的，迫使他们流离失所的说不定就是自己这样的人。但他还是开口打断了气势汹汹的双方，投来的一道道视线充满了冷漠和怀疑，他尽可能诚恳地望着对方首领的眼睛，说自己是医生、弟弟也是，他们身上有一些干粮，还能提供一个住的地方——虽然，可能没有那么暖和。
怀疑并没有松动，但对方至少在听。最后他说：“到良山城不远，今晚歇一宿，明天夜里就能走到。到时候，我还可以帮你们开门。”

忙活了一晚上，这些难民总算稍微放下了戒心，因为他们发现这两个真的是医生。可惜医疗忍术只能疗伤，治不了病，扉间只能爱莫能助地安慰一个带小孩的母亲，也不知道她满心焦急，能不能听进去。第二天赶路时，扉间帮她背着小孩，觉得那孩子既硌得慌，又烧得像个火炭。
他妈妈对扉间稍微熟悉了一些，便哭诉一路下来几乎所有要塞都拒绝他们进城，说是有人假扮过难民袭击，可是她的家被烧了、丈夫也没了，为了不能让孩子饿死，只能跟着邻村人一起做难民。扉间听她说，才知道北边不少村子都被故意捣毁，难民一波波往南边涌，他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支。妇人长叹一声，又抱怨道简直是罗刹在打仗，说山那边的人可怕极了，红眼睛又会喷火，跟妖怪似的。
这支难民队伍不小，老人孩子又走得慢，拖拖拉拉绵延了好长。柱间在前边带路，扉间殿后，在队尾跟人聊天。他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但一看话说多了，人们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便也觉得无妨。
天渐渐黑下去，他们歇一歇，继续往南走。前方升起火柱，一边驱散严寒，又在辽远冰冻的夜空下护佑人们前行。

扉间低头走路，却想起他们进昭明城时，大名府的人带走了黎夫人和委托日志，结果那本日志兜兜转转，又被千流藩进奏院的人拿去。进奏院官员给护送小队结报酬，因为委托失败，所有人的佣金都被扣掉一大截，偏偏等屋里没别人的时，那当官的又把属于他们的两份钱拿了出来。
他说是守护代的吩咐——千手柱间救了清平殿的命，原本的报酬一分也不扣。柱间的表情非常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扉间则差点笑出来，直言我没救她，就不要了。当官的急急拽住他，要他别叫自己为难，又道要是不方便，送到家里也行。
“算了吧，”这下连柱间都没忍住，“我家人想必都在山南藩，送回南贺有什么用？”

他最终还是接过钱扔进了卷轴，当官的明显松了口气，又把另一个盛满信件的托盘呈到案上。扉间看着他大哥拆开，发现是良山城寄的战报，每天一封，更新到几天前，想必是剩下的还在路上。
“您去之前务必仔细看看，”进奏院那人笑眯眯地嘱咐柱间，“守护代大人说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打胜才行。”
那些战报上没提宇智波，很可能是没遇上，毕竟听起来，他们一直在北边春晖城一带活动。扉间非常想知道斑和泉奈现在在哪儿，还有宇智波镜呢？他现在回想起夏都银光闪闪的冰面，甚至怀疑起是不是真有过这样的事。

队伍行进速度慢下来。队尾逐渐跟上，领头的清点人数，柱间告诉他们到了。人们眼前除了荒山野岭，什么也没有，但说话间，空气中突然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平凡无奇的景物褪去，面前如海市蜃楼般，现出远处熠熠生辉的坚城。良山城城头灯火照亮昏暗的群山，城外层层叠叠的帐幔如同雪片，中间点着一堆堆取暖的篝火，火星被风一把一把吹上云端。
千手柱间收掉了查克拉，熄灭了那根明亮的火柱。

良山城早有准备，显然已经无数次应对过这样一队人来投奔的情形。不过来的居然是瓦间，扉间看他东奔西跑，又不时在本子上记点什么，油然而生一种不合时宜的、属于兄长的自豪感。旁边柱间瞧了他一眼，揶揄说就跟他第一次意识到扉间能独当一面时一样。扉间咳嗽了一声，拦住瓦间，问他来了多少族人，谁在负责看家。
瓦间从笔记里抬起头，告诉他们彦姑妈留在南贺，不过桃华姐和姑父都来了——外头那个幻术屏障就是他们设计的。接着他又转向柱间，告诉他山南守护代等很久了，因为听说他特别擅长大规模忍术，想派他去突破久攻不下的夏卫十六。
扉间想了想，还是出言问瓦间在良山城有没有听到宇智波家的情报，或者流言也行。
“什么？……好像没听说，”瓦间又低头写东西，没看见柱间一下变掉的脸色，“兄长，你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们把难民营都改建成木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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