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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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也面前摆着两份检查单，一份属于赛尔提的头，一份属于他自己。森严坐在他对面，拿起其中一份，他的眼睛顺着森严的手往下一暼：“先谈谈赛尔提的头吧。”
森严放下手头那份单子，拿起了另一份：“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真好奇还是假好奇。”
临也实际上是需要一些缓冲，即使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样的消息作缓冲，只是凭直觉认为自己需要。但他确实也是感兴趣的，所以能面不改色地回答：“当然是真好奇，否则我就不会把赛尔提的头拿出来了。你现在有更应该分清的东西吧？”
“这倒没什么可分清的，”森严的视线扫过手中单子上的指标，“只论第二性别，赛尔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样，也就是没有性别——这些是很早之前就得出的结论。今天的收获则是在她的下丘脑中探测到了能够接收信息素的受体，不过这些受体处于一种低活性的状态，目前还难以定性。”
“是因为赛尔提的头还在睡大觉吗？虽然反过来也有可能……”
临也若有所思地向前倾身，将放在茶几角落的棋盘拖到中间。棋盘上散着几枚将棋子，他把一枚将棋子叠在另一枚上，慢腾腾地摩擦了两三下，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不怎么上的了台面。
森严无意识地也咧起嘴，又觉得他和临也笑得有可能不是一件事，但也懒得多想。他问：“你想到什么唤醒头颅的新方法了吗？”
“只有一点模糊的灵感罢了，真要计划起来还差得远呢。”
临也在脑子里勾出了一副盛大而下流的抽象画，地狱一般纷乱繁杂的线条廓成一摞摞人的形状，这些人又和蛆一样扭成了团。然后他的眼睛暼到了棋盘旁边，笑容僵了一下，像捏香蕉皮似地用两根指头夹起自己的那份检查单递向森严：“就算想到了什么，还是得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森严把单子接过来，看了几眼就放到一边。他欲言又止，隔着面具摸了摸下巴，“我要先问一句，”他抬手指了下临也的脖子，“那个是怎么回事？”
临也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稀松平常地回答：“前几天遇到小静的时候大意了。很明显吗？”
森严神秘地对他招招手：“我现在有一个假设，把你的脖子伸过来。”
临也巍然不动的坐在那里，看似不想被森严呼来唤去，实则是体验着与幼儿第一次看牙医相似的心境。最后是森严自己走到了临也背后，将一个巴掌大的常规信息素检测仪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来，在他刚长好的后颈上扎了一下，顺便观察了他的伤口：“不像是咬的。”
临也按住森严压在那里的棉花：“当然不是咬的，要咬也是咬在前面好让我断气，咬后面有什么用？”
“那可不一定。”森严语焉不详地回了句，接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是咬的就好办了，那道伤是怎么来的，应该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吧？”
临也心想就算是被咬伤的，为什么就不能说了？Beta难道会因为后颈上带着牙印就被误会吗？这是Omega才需要担心的问题。
他坦荡荡地把自己受伤时的遭遇复述了个大概，森严听完沉默了良久，又因为他的被防毒面具挡着，基本可以被当做是睡着了。可是他又在临也准备叫他之前抬起了头，像托眼镜似地调整了一下面具：
“是这样的，你现在的症状基本符合PMS（pre-mark state），即标记前状态。标记过程中，Omega腺体的皮肤屏障会在标记行为实际发生时被破坏，直接暴露于Alpha信息素中，身体也会相应做好被标记的准备。如果最后没有成功形成标记，则会在三至五天内自然消退。”
临也听了半天，没在这段话里找到半个跟自己性别有关的词来：“这跟我这个Beta有什么关系？”
“跟Beta是没关系，可你已经不是Beta了。”
森严说完，见临也傻眼似地看着自己，于是干脆地点了下头，好像这样就消除了对方的所有疑虑。
临也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不是Beta还能是什么？”
森严绷着声音，仿佛明明兴致勃勃却还要礼节性地表示出一丁点遗憾：
“目前应该算是由Beta转化为Omega的起步状态，如果用进化论打比方的话就是你开始从能人向爪哇人前进了。”
临也感到自己的大脑隔开了油水分离的两层，上面的那层飘忽地想着自己这明明是从山顶洞人退化成尼安德特人了，下面那层蓄了一池死水，把刚听到的话全沉了底。
“我听懂了，”临也听见自己说，“可是为什么？”
森严斟酌了一下要怎么解释：“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新罗在学校的时候一起创立过生物部，那你肯定知道返祖现象吧？”
临也麻木地点点头，即使不明白拥有一项常识为什么需要在十三岁时创立过生物部。这话听上去仿佛森严最近一次过问新罗的情况就是那时候。
于是森严深吸一口气，开始长篇大论：“那我就直接解释了。简单来说，最初的Omega是由Beta转变的，目的是提高人类的繁衍效率，而促成这一转变的就是Alpha释放的信息素。当Omega数量达到一定数量，且第二性别比例能够维持相对稳定时，Alpha的这种能力也就随之退化，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如果现在有哪个Alpha又掌握了这种能力，那个人身上发生的就是一种返祖现象。但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而发生了返祖的Alpha至多也只有转化一两个Beta的能力，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又因为这部分Alpha大多在转化发生之前意识不到自己的这种能力，所以这类事件还伴有一定的偶然性。”
临也盯着防毒面具上的两片玻璃，又一次无端地想起对方也是Beta。不仅森严是，新罗也是，被静雄打翻的小混混里有一大半都是。他受伤的时候赛门也在，赛门也是个Beta。静雄身边每天都充斥着如此多的Beta。他挤出一丝干瘪的笑声：“小静这个进化不完全的大猩猩管不好自己的信息素，我则因为运气不好而中了招，是这个意思吗？”
森严摇头道：“不不，你误解了，这里的‘偶然性’是在确定了转化对象的基础上做出的定义，因为这件事的本质仍然是信息素的传递。信息素嘛，顾名思义是用来传递信息的，当信息素足够强势，信息就变成了命令，即使这种命令仍然是由潜意识主导的。命令当然有明确的给予对象。”
“那就换种说法，小静用他的信息素‘命令’我变成Omega，”临也轻描淡写地复述道，接着笑起来，笑声低沉短促地连成一串后戛然而止，“不对不对，他怎么不命令我去死呢？”
森严竟也做出一副仔细思考了的样子，回答：“理论上也不是没可能做到，就是恐怕要比把你变成Omega还难。”
“我可没见过你这么当医生的，你应该去把小静解剖开来检查检查，毕竟‘返祖’的是他，对吧。”
临也坐在那里，两条腿交叉着伸直了，显得不知所措又吊儿郎当。他的双眼暗幽幽地垂向棋盘，上面摆着先前被他叠在一起的两枚棋子，他忽然有点想吐。
森严故弄玄虚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新罗和静雄是小学同学，说不定我曾经唆使新罗趁着某天放学把静雄引到哪条小巷里的黑诊所——”
临也拧着眉毛叹了口气，气息有些发颤：“我现在没空听你编故事。你要是能把我治好，我们就直切主题；你要是没那种本事，我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森严怀疑临也还是没明白一个Beta被一个Alpha变成了Omega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压根不想明白。如果硬要让临也明白，那确实是该另请“高”明了，就是恐怕高明自己也还没明白。
不过森严既没有义务也没有意愿非要让临也明白，于是他把那个念头抛到一边，对临也直言：“像你这种情况，我之前经手过两个。”
临也的神情疏离而涣散，没有去问那两个人的治疗结果，因为觉得问了也是白问：如果他们都变回来了，那么他理应也可以变回来；如果没有，他必然还是要变回来。
他凭什么要被平和岛静雄变成其它性别？
临也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产生了把棋盘掀到面前那张防毒面具上的冲动，而这只是他此刻第三想干的事。阴燃的怒火将他的双瞳燎得明亮而锋利，他笑眯眯地俯视坐在对面的森严：“你这么有经验，就麻烦你略施小计把我变回去吧。”
森严自认为没有理亏的地方，却也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渡步到了沙发背后：“先不说你能不能变回去，想要一次性搞定肯定是不可能的。可行的治疗方案之一是定期注射Omega用抑制剂，依个体情况需要维持三个月到一年，成功概率平均来看是70%。”
临也仍是笑着问：“这只是方案之一，也就是说还有其他方法喽？”
森严似乎对这个方法更为推崇：“第二个方法就是你去找到静雄，试着让他用新的‘命令’覆盖掉旧的‘命令’。考虑到潜意识的不定性和‘命令’的形成概率，你要尽可能多地接触他的信息素——”
“别说了，我想想都反胃。”
临也厌恶地挥了一下手，他是绝不想被静雄知道这件事的。
“最后一种就是干脆让新罗给你做个手术，不过那是等你完全转变为Omega后才能用的办法，至少也要过几个月吧。”
森严有些扫兴的样子，隔着沙发靠背从座位上捞起他的医疗箱，从里面掏出一瓶药水和一副注射器，依次抛给临也。临也一手一个接下来，发觉森严正要往他家大门开溜，他扬起一边的眉毛：“这就没了？”
“我就带了这么多，之后的你就自己想办法搞定吧，毕竟抑制剂也不是那么难弄到的东西。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不要忘记把诊疗费打到我卡上。”
临也看着森严答非所问地伸向门把手，心不在焉地考虑要不要多扣留他一阵，说不定能逼他现场想出第四个办法：“封口费该不会是另外的价钱吧？”
“我难道是那种收了封口费就真的不会泄密的人吗？“森严回过半边脸来反问，又转回去嘀咕道，”不过我也没打算告诉新罗之外的人，最多加上赛尔提，或许再不小心透露给爱蜜莉亚……她大概不认识你吧。”
森严刚将门拉开一条缝，临也忽然一掌拍在门上，门嘭地关紧了。
“不管是谁都别告诉，新罗也不行。”
临也的手顺着门板往下滑，握住被森严下意识松开了的门把，既没有恳求也没有威胁的意思。
森严没有走成，却也不失耐心地发出感慨：“你们的友谊比我想的还要淡薄啊，难道我没有至少把新罗培养成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吗？”
“我只知道他和赛尔提都和某个怪物走得太近了。”
说完这话，临也恢复笑容，拉着门把将森严请出了门外。
森严离开新宿，一路东张西望地沿着出池袋站的路前进——他刚才说要把临也的事告诉赛尔提纯粹是扯淡，他现在躲着她都来不及，毕竟赛尔提还有一笔二十多年前的旧账没找他算。如果他刚从临也家出来就把那个倒霉蛋供出去，似乎是不太好。不过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只好以坦白头颅所在的位置来转移矛盾了。
幸而他没有遇上赛尔提，只是遇到了一群小混混而已。
这使森严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刚回日本时的遭遇，那次是赛尔提帮他解了围。现在他又一次被环绕在了几个歪着脖子看人的青少年中间，不知道这回要靠谁来救自己。或许他要牺牲一下包里的新设备，毕竟当他举起包来砸人的时候总有可能波及到里面的东西，可他又还没向尼布罗交差。
其中一个Alpha正在对他的包拉拉扯扯，并且认定森严就是传闻中最近在池袋流窜的内衣小偷。据说该小偷技术高超，目标明确，只对Omega下手，至今也没有关于此人的明确线索。就当那名少年要求森严将那莫须有的赃物分他一条时，一股新的信息素涌入了他的鼻腔。
这位混混作为一个在池袋混了三年的混混，对于这股气味就像是对某张脸一样熟悉。显然这位Alpha的同伴有着与他一致的想法，因为他们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散开了，留下森严与新信息素的来源面面相觑，隔着一张防毒面具和一副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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