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夜】带我走吧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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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找一条狗。
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失主，在此之前你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青年才俊风流倜傥，无数美女帅哥都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你的人生简历被制作成书籍摆在每一个创业或待创业年轻人的案头，你的谈话被人录成视频发到网上爆火，你的名字和考神一起镌刻在考生的金榜题名笔上，（仅仅是因为网络传说你10岁就考上了大学，13岁主动辍学创业，17岁就获得了成功。）顺带一提这支笔卖得很好，屡屡脱销。再在此之前你是一个高富帅二代，你靠着父亲默许（你偷走）的第一笔启动资金，顺风顺水地成为了当地一霸。很可惜你事业得意感情却并不顺利，唯一你认可的女人更愿意当女强人，你也很乐见其成，但这意味着你失去了看得上眼的对象。你计划过40岁要生第2个孩子，然后带着孩子他妈满世界度蜜月，把偌大家产丢给25岁结婚之后生的第1个孩子打理。你已经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可你却忘了前提是你要有一个女朋友，而你从小到大甚至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你当然可以勉为其难随便相个亲，但你的要求太高，全城的婚介所都把你拒之门外，他们劝你好自为之，你还以为他们是叫你洁身自好，不要轻易踏入婚姻的坟墓。你把世界理解成一个想象中的样子，过于完美而无人得以匹配。20岁你说你要遇到一场完美的爱情，谈5年恋爱甜甜蜜蜜，蜜蜂采花一样积少成多，把点点滴滴都窖藏起来砌成糖果屋，你要和你的爱人到这里面住在一起，然后结婚。现在你已经20岁了，你还没有遇到想爱的人。
然后你在一次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条狗。狗似乎是被主人丢下的，浑身滚着泥珠子，毛发打卷像烂毯子。本来你来偏远地区谈生意，已是水土不服，又因为会开晚了，错过了饭点，吃得那叫一个差劲，只有汤勉强能够下口。你是饿得胃里发慌，哪有时间管别人家丢掉的一只脏兮兮的狗呢？你喝汤都来不及呢。可你就是把剩下的半碗汤倒给了那只狗，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它的眼睛。那眼睛真是好看呀，不服输的，亮晶晶的，瞳孔布满神秘而迷人的花纹，看久了就把你慢慢地吸进去啦。你发现他一点都不警戒你，反而很亲近你，依赖你，用纯洁无辜的眼神正直而直白地看着你。你觉得它在对你说：带我走吧。
你把狗带回了自己的城市，你给它洗澡，给他买狗粮和衣物，打针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看着，生怕他疼得汪汪叫。但是它不会叫的，它好乖好乖，一双眼睛温柔湿润，安安静静地由下往上望你，你还以为它会是母的，结果是公的。你开始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狗身上，你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因为是夜晚捡回来的所以就喊它夜，它抬了抬前腿表示知道了。你还以为它会跳起来围着你转，有点失望，但还是露出笑脸，它不转你就围着它转，喊了一整天的夜夜夜夜夜都不厌烦，你表现得比第一次得知自己叫什么还要兴奋。你给它买很多很多衣服，依着你的喜欢把它扮成洋娃娃，你的潜意识里还保留着你的母亲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她的强势带来了你的强势，假如你有女朋友她一定是会受不了的，因为你也许会把约会时她应该要穿的裙子精确到材质和花纹，品牌都只不过是其次，甚至有可能要求到手环、发圈，乃至于指甲油的颜色。而狗不一样，它不懂得拒绝也不会拒绝，所以它可以任由你摆布。当然这不意味着它没有自己的原则，当它遭遇不喜欢的狗粮口味时它也会闹脾气不吃，它出去撒欢的时候也很少考虑你的感受，它一旦发现感兴趣的事情，更是立马就会抛弃你。但你就像它咬在嘴里不舍得啃的一块肉骨头，你只要待在那里，它的归向就永远是你，它总会倦鸟投林似的跑回来贴贴你，舔舔你，当你走近它的时候它的视野里就全是你。你更喜欢它了。
有一次你回来晚了，它偷偷地在门背后哭，它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进屋不开灯，怕伤它自尊心，就摸摸它，它拿鼻子碰碰你的手指头，湿乎乎凉飕飕的，你第一次感受到家里有人等待的滋味。你忽然很想更深刻地体会一下这种滋味，你开始想要相亲，想要给它找个女主人。你好像翻阅了字典那么厚的情报集，如同挑选合伙人那样仔仔细细精挑细选，才寻到了那么个合适的。见面那天你怕夜孤单就把它也带上了，它心情不是很好，一大早萎靡不振，连最喜欢的水煮蛋黄散都不吃了，看起来仿佛瘦了十斤。相亲对象可喜欢它，比起你似乎对它更是欢喜有加，甚至想讨要过去。你把它一把抱起来，默然无语地搪塞两句，就直接坐回了车里。不，你不能接受它的离开，也不能接受有别人和你一起分享它。你待它到底像儿子还是爸爸，你对它那么好，简直像是男朋友了，你舍得你的男朋友被别人摸来摸去？你的臭脾气差点就被点燃，那可不就是吃豆腐吗？不允许！
第二天狗失踪了，你觉得天呐天都要塌下来了，你甚至没穿鞋就奔去警察局报了警，可得到的回应尽是敷衍。其实你心里清楚宠物失踪立案可比人严格，你只是病急乱投医。你心里酸楚难当，可比弃夫，甚至想到了它会不会是仙人跳来玩弄你的感情，随后立刻你又否定了你自己。唉真是好难，你明明知道它在这世上最爱你，它只可能信任你……不还有一个，也许它还恋着旧情。你立马要去开车，你想着是不是要去那个城市取证才行，你想着你没有任何线索，你只知道那个饭店，你或许知道它大概流浪了多久但你不确定它原本从哪来往哪去、中途是否有停留……你像做奥数题一样，却在自己给自己设条件，自己给自己作解答。你在想这些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要找到它，你像是个失恋了的小伙子，哭丧着脸，要上门去棒打鸳鸯。然后你在驾驶座位上发现了熟睡的它，躯体一鼓一鼓的，就像你带它回来那天一样安心无忧。
原来你们都是那么担心被对方抛在身后啊。
你决定一人一狗就这么老去，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完）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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