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17

【维勇】地平线

雪羽_YukiHane

加载中……

“你们两个对于这个基地有多重要，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雅科夫板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目光笔直地射向立正在他面前的两个驾驶员。一个是他有史以来带出的最强驾驶员，另一个是脑电波与前者最匹配的优秀新锐，他们两个能够组成搭档，对整个基地来说是十分出类拔萃的战斗力。

“胜生，虽然你成为驾驶员的时间比较短，但你的综合素质与整体水平都比其他同期的驾驶员优秀，”雅科夫一边说一边踱步到垂着眼睑的勇利跟前，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并且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肩上所背负的是什么。”

面对雅科夫此刻几乎能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的眼神，勇利其实一点也不想认同他的这番话。他知道驾驶员的职责是保护人类，但是就他个人认知而言，连并肩作战的战友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保护人类？

所以现在的勇利看似一副低眉顺眼地聆听指挥官教导的模样，内心里却一点改过的意思都没有，从他镜片后面那双平静无波的蜜棕色双眸就能猜得出来。

维克托在这个时候悄悄斜过眼珠子，用余光偷瞄着站在他右侧的搭档兼恋人。黑发还是那头黑发，透着少许稚气的脸庞也还是那般白嫩，但他似乎今天才真正了解到这个日本青年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战斗和战友。

比起“全人类”这种大得有些承受不住的担子，保护身边人才是眼下最实际的……吗？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不要以为我没说到你就没你事了，维克托。”不知何时结束了对勇利的训话的雅科夫毫无停顿地将矛头转向了维克托，阻止了他即将进行的深度思考。

“你都多大了还跟着胜生一块闹脾气？有什么事情你们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搞得连通感都连接不了，我从掌管这个基地以来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

被指挥官老先生拐着弯骂幼稚的俄罗斯大龄青年表示他也想好声好气地解决问题，奈何对方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直到二十分钟前才出现，你让他哪来的机会嘛。

当他们终于从雅科夫的训话中得以解脱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也让指挥官老先生撤掉了他们今天和明天的训练的计划，摆明了是想让两个人趁这个空闲好好沟通一下。

偏偏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勇利还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把雅科夫刚才所有的苦口婆心当成了耳旁风。他不着痕迹地躲掉了身旁维克托正欲伸过来抓住他的手，并且逐渐加快了脚步，甚至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奔跑了起来，仿佛维克托是什么正在追赶他的洪水猛兽似的，又或者整个斐特斯基地都是。

说来也好笑，他曾经一直无比渴望着加入的基地，如今居然让他有了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一股脑地扎进了电梯间，下意识地按了B1层，又在电梯到达后木讷地跨出了金属门，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思考过要去哪里。

要回家吗？虽然家里施行的是放养政策，父母也没有对于当上了驾驶员的他寄予了什么厚望，也许明白那些对于他来说会变成压力；至于姐姐，曾经在得知他报考了驾驶员考试之后来到他房间说了几句“好好照顾自己”“不论你做什么家里都会支持你”之类的话，就没再过多地表现什么了。看似淡漠，实际上都是最大的尊重与信任。

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其实勇利非常想等到真正和平以后才回家探望的。

那么去披集家如何？披集是他最好的朋友，把困扰着自己的疑问说给他听，烦躁感应该能减少一半吧？以他们之间的默契，或许能得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勇利便从通讯器里调出电梯层与地面的路线图，选择了一个离披集家最近的出口，头一次用双脚回到了地面。

所以当披集开门看见是他的时候还有几分惊讶，他也以为勇利应该是会到真正和平以后才会回到地面的。

“勇利……你怎么过来了？”

“嗯……”勇利蜜棕色的眼珠四处乱瞟着，手掌也不自觉地抚上了后脑勺，面上虽然带着一个似乎是想让人安下心来的腼腆笑容，但是披集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是休假，没有训练，所以……”

友人会意地让了让身子，“先进来吧勇利，难得能休息一回，我们两个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披集的房间比起勇利自己的房间来说，相对整洁得多，最明显的区别则是书架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内容也五花八门，从电影到生活乃至哲学都有涉及。勇利在经过披集的书桌的时候，发现上面正摊开着一本似乎是有关机械方面的书。这么一留意下来，书架上的书比起勇利上次来的时候确实多了一些，无不例外都是研究机械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普通朋友之间能比的，这一点也让勇利有了直接将疑惑问出口的底气：“披集你最近迷上机械了吗？”

“嗯。”披集一边应答着他，一边顺手拿过书桌上的书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其实不瞒你说，在勇利成为驾驶员之后，我有了想要当机甲设计师的想法。”

“机甲设计师？好厉害！”

“不是说机甲都是驾驶员的坟墓吗，我希望可以制造出最坚固、最安全的机甲，让勇利每次出战都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披集……”看着友人的指尖下那一幅幅晦涩难懂的机械结构图，勇利的内心一时间像是打翻了家里的调味盒，所有的调料梗在喉间混合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最好的朋友因为他而确定了梦想、选择了道路，但是自己呢？不说能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光是自己还能不能把机甲继续开下去都是个未知数……双拳在腿边攥紧，愧疚化成痛意自掌心向上攀爬，却不过是徒劳。

“勇利。”披集抬头喊了友人一声，对方一副被惊醒的样子让披集确信了他刚才在走神。“过来坐下吧，想说什么都可以，别忘了咱们可是挚友啊。”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勇利也知道没必要再隐忍下去了。他依言坐到了披集的旁边，讲述从那天开始发生的一切。

“……知道克利斯皮诺兄妹受伤之后我一直很内疚，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他们……他们和我是同期，才第一次出战就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可能和之前的两位前辈那样把这种情况当成家常便饭的……要是就此让他们留下心理阴影的话……”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维克托可以做到一点愧疚的心情都没有，像个没事人一样去医疗中心探望完他们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这样未免也太冷血了一点……”

“……至于费尔茨曼指挥官，我明白他需要统率那么大的一个斐特斯基地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对于伤员是没有办法给予那么多的关照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

勇利絮絮叨叨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到披集给他递来了一杯纯净水，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了干渴的迹象。于是他仰起头，把一杯水喝出了气吞山河的架势。

“你说维克托没有对于克利斯皮诺兄妹的伤势表现出应有的歉意，这让你感到很生气，对吗？”

“嗯……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我能够跟维克托一样强的话，克利斯皮诺兄妹也就不用受伤了不是吗？我从昨晚到今天就一直有在觉得，或许我本质上是不适合当一个驾驶员的，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然后凑巧通过了驾驶员考核罢了——”

“你这样根本就不叫‘换个角度想一想’。”

“你这样叫自暴自弃。”在打断了友人之后，披集顿了顿，而后补上了这样一句结论。紧接着，他“啪”地一声用力合上手中的书本，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勇利，几近拧在一起的眉头让勇利一度觉得他刚才是不是在用那本书来泄愤。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报名驾驶员考核之前有多胖了？”

“你是不是忘记你让美奈子女士监督你减肥的那段日子吃了多少蔬菜沙拉？”

“别告诉我你甚至忘了参加驾驶员考试之前所受过的苦和流过的汗，就算这些都忘了，你好歹也该悼念一下离开了你的脂肪吧？”

披集每说一个字，勇利的头就越低一分。眼见好友的头已经要低到胸前去了，披集知道自己的说教起到了效果，索性收起了严肃的神色，正式进入和事佬模式。

“勇利你有没有想过，维克托是因为什么才会成为你口中的‘冷血’呢？”

“是……”本应该完整的一句话被勇利刚吐出一个单词，就因为顿悟而哽了回去——其实答案非常简单，简单到显而易见。

“没错，就是战斗。”

严肃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披集便把双腿盘到床上，以一种懒散的居家样子继续说了下去。“你想想，那可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斐特斯基地的最强驾驶员，我们的英雄，他经历过的战斗可比你这个新兵多多了。”

“战斗得多了，受伤肯定是难免的啊，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一同出战的战友，既然都战斗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受过伤嘛。我想，这已经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了吧。”

“有谁会对自己和伙伴每天要吃的饭而感到愧疚啊？”

这句奇怪却又挑不出毛病的比喻令勇利“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连带着原本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了。

“所以啊，勇利你有时候就是太钻牛角尖了，只知道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却又不肯跟任何人说。天呐——突然觉得维克托好辛苦哦，要当你这种家伙的搭档。”

虽然语义非常刺耳，但友人阴阳怪气的语调还是把勇利给逗笑了，整个人快要笑成一只寿司上放着的煮熟的虾。“哈哈哈哈哈哈……是啦是啦，果然维克托的搭档还是换人比较好……噗哈哈哈……”

“勇利。”听到“换人”这个词的披集脸色明显又沉了下来。“就算任何人都说你不适合当维克托的搭档，唯有你自己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你为了能跟维克托并肩作战而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也在邮件中告诉过我，你们两个在基地的纪念活动里都拿到了第一名，试问还能够有谁做到像你一样的事情？”

“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怎么发觉吧，勇利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看待你，我估计你的家人应该也和我一样。”

勇利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张，没有吐出来任何一个音节就闭了回去。确实，他的父母和姐姐、甚至帮助他减肥的奥川美奈子老师，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没用的”“做不到”一类的话，都是相信他、放手让他去做任何事情，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这大概不仅仅是出于亲情之间的信任，更是相信他真的有达成目标的能力吧。

也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吧？

眼见挚友的双眸中渐渐有了昔日熟悉的光彩，披集趁热打铁，拍着对方的肩膀给出最后一记强心剂：“千万不要给自己设下限制，勇利，你可以超乎自己的想象，甚至是超乎维克托的想象。”

“谢谢你，披集！”解决了苦恼的勇利给了挚友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现在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方才那个愁眉锁眼的自己根本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蠢蛋。

“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披集挑着眉问他。

“当然知道。”他学着对方那样挑着眉回答道。

“那么，”披集将他推开一点距离，伸出手掌至两人中间，“一定要活着坐上我给你们设计的机甲哦。”

勇利毫不犹豫地握上那只和自己手型相仿的手掌，一深一浅两种肤色虽然有着明显差异，但阻隔不了两个人固若金汤的情谊。

“嗯！一定会的！”

Section.17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Section.17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