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离海】凭栏

【离海】凭栏

曰辰（永爱长评版）

2024/11/30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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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这个时候，艾尔海森总要睡上半小时。下午的客潮还未来，午后的璃月港也就安闲，客卿的房间不临街，正正好适合浅眠。钟离一来二去也养成了习惯，虽不和他一起睡下，却也总在床边展一卷书；不过这时他们都已在春香窑檐下，没时间怀念温热的阳光与檀木百合。

“二位总算是来了，可让莺儿好等～”

门前一道倩影亭亭立着，一见他们便嗔怪起来，“莺儿在这苦等事小，霓裳花娇嫩，可难熬这冬日呀。二位快快请进，钟离先生提供的原料难得，莺儿妥妥当当在暖房存着呢。”

按钟离之前的说法，莺儿不应知晓第二位客人的到来。既然她神色如常，此行就不是心血来潮了，艾尔海森看过去，钟离坦荡荡迈开步，“有劳了。”

春香窑内装潢简单，青花粉彩却列了几架，他们穿过层层釉色珐琅玻璃碎，终于推门进了间内室。室内暖如晚春，甚是宜人，备着一桌制香器具，大多为石或瓷质；唯独桌子正中的方盒是玉器，莺儿先一步小心打开，见霓云数朵，在碧空安安然。

说是香膏原材料，空气中却只有常年制香留下的浅淡芬芳。可莺儿满眼喜悦期盼，不似作假：“请问钟离先生，若莺儿没认错，这可是近来新上市的‘郁风’？”

“莺儿姑娘好眼力。虽说‘香云’等品种也可入香，但若论沁润清雅，还是非‘郁风’不可。此次典仪颇有分量，在下不才，制香一道只知皮毛，还望莺儿姑娘不吝赐教。”

“哪里的话，”莺儿笑着摆手，“钟离先生博学多识，怎需莺儿班门弄斧。二位的房间是单开的，无需担忧他人打扰，莺儿就在门厅侯着，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如此也好。”

莺儿施施然退了出去。木合页的摩擦声与沉默此消彼长时，艾尔海森终于开始发问。

“你懂制香？”

“略通而已。莺儿姑娘的手艺是祖辈相传，想必有其秘法，不可轻易称高下。”

“不意外。但霓裳花多为纺织原料，且似乎不具备外扩的香气，我初次接触璃月的香料体系，想象不出这种植物该如何用于制香。”

艾尔海森在桌边的木凳坐下。钟离把玉盒推到一旁，拿了石臼在身前；他一片片摘去包围中心白絮的那圈花瓣，花瓣细长柔嫩，轻轻落下。

“虽无高深秘法，但也确有奥妙。阁下既不知，在下便斗胆略作讲解。”

“洗耳恭听。”

“霓裳花品类繁杂，依用途总体分为入香和纺织二类，其下又有诸多细分。譬如纺织一类，同为织物原料，纤维弹韧的品种可织为绸、锦，纤维柔细的品种则多为缎、罗。”

“还有些特殊的品种，如方才提到的‘香云’，虽产量稀少，但其纤维坚韧不失柔滑，又极其纤细，制成的纱料轻如云、薄如雾，广受欢迎；经后人培育，更自带经年不散的香氛，‘香云纱’之名，或许你在须弥都有耳闻。”

霓裳花总共不过数朵，都摘过一遍，花瓣也只松松地堆了半臼。那石臼比家常用的蒜臼还小三分，钟离一手就拢了大半；他提前摘了扳指和手套，不见光的手指当真跟葱白一样，握着石杵上下捣弄，笃笃声就像织梭，在徐徐的叙述中穿插。

“至于如何入香，则是样样不同，各有妙法。大多数用于织造的品种都不适合入香，‘香云’是二途兼用的例外，趁其白絮尚未成熟时摘下，便可制出珠光流转、香气馥郁的膏体；此前未曾提过的‘芳菲’，是将花茎与花苞一同蒸馏才可出香。‘郁风’则要简易些，以成熟后的花瓣捣成花汁即可，这一品种香调清丽，如何，可还满意？”

笃笃声带了潮湿的水色，香气一经一纬铺开。

“确实清淡雅致，但你听起来可不像略通。客卿先生果然自谦过头了。”

“可莫要打趣我。”

“没有打趣的成分。我确实在怀疑，你真有不懂的东西吗。”

短暂的沉默中，艾尔海森听出来，水色又有些藕断丝连。钟离放下石杵，从旁舀半勺备好的清水，放入花泥中调和；他点燃桌上的小炉，坐上同样小的石皿，又寻一瓶蜂蜡块，抖了十数粒进去。

“自然是有的。”

钟离盯着跳跃的炉火。

“为神，虽功业已成，却也抱憾颇多；为人，尚蹒跚学步，怎敢妄称入世。”

有道光打在钟离的发梢。它淌过他的眉和眼睫，与瞳仁里的灿金一块融了，纠纠缠缠自眼角滚下来，浸湿一路衣服，漫了一身满地。蜂蜡、花汁与阳光合出的香是正红色，窗外与家家户户的窗外挂着灯笼，重重映着的也是正红。

似乎这种红在璃月是海灯节的代表色了。如此的红也是以霓裳花染出的吗，不，霓裳花可以用作染料吗？钟离的指尖留着些许红，那看来是可以了；他的眼影颜色也大差不差，胭脂总不会也是由此制成的吧。当然，璃月染料种类繁多，不太可能，但毕竟钟离沾上就被染了色，总归是红。

没有人接话的时间里，清逸淡雅的香气敛入了小瓷盒，等着自己冷却下来。艾尔海森望望天空，钟离行云流水一套下来，也才不过三点一刻。这双手实在是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沏茶制香无一不通，洗手作羹汤，也色香味俱全。

啊，艾尔海森捉回了那条差点隐没于脑海的思绪，“我倒不觉得你做人做得很差。”

“何出此言？”

“你甚至还没告诉我那道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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