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 【苏英/生贺】了不起的斯科特

【苏英/生贺】了不起的斯科特

后记

林恩-Lynnsky

2024/12/25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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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张未曾谋面的照片
从前有许多山，山下有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幸福的绵羊一家。
绵羊们依靠贩卖自己的羊毛为生。然而有一天，绵羊爸爸出门后再也没回来。
森林的动物们对此众说纷纭。麋鹿说：绵羊爸爸肯定被狐狸叼走了。但苍鹰反驳说：狐狸喜欢吃的是兔子，狼才会吃绵羊。
真相很快大白。猫头鹰警察来通知绵羊妈妈：绵羊爸爸在去卖羊毛的路上，被森林外人类的汽车撞倒了。绵羊一家失去了一位丈夫和父亲。
绵羊妈妈辛苦地谋生。然而有一天，绵羊哥哥变得心事重重。他逐渐不认得绵羊一家，像狼一样对着天空嚎叫，歇斯底里地撕咬自己柔顺的羊毛。
森林的动物们对此众说纷纭。松鼠说：绵羊哥哥肯定是疯了。但松鸡补充说：绵羊哥哥自己交到了不好的朋友，才会变成这样，有动物看到他总和黄鼬待在一起。
真相无从得知。蝰蛇医生来查看绵羊哥哥的情况，遗憾地表示无力回天。绵羊妈妈的毛发不断脱落，她的大儿子死去了。绵羊一家失去了一个孩子和哥哥。
绵羊妈妈没有钱了，出门在外总要被动物们指指点点，当成闲聊谈资。她剩下的两个孩子，上学就会被小动物欺负。他们躲在家中对着一家五口的照片发呆。
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直到有一天，绵羊妈妈在辛苦地做工，遇到一只漂亮的兔子先生。那只高高在上的兔子给她的感觉像狮子。
兔子从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给了她一大笔钱。许多许多钱……把绵羊一家的毛剃光卖掉都换不来的钱财。绵羊妈妈就用这些钱，开了一家胡萝卜小店。
日子逐渐有所起色。但绵羊弟弟，她的第二个孩子不去上学而对她大喊大叫，离家出走。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搂着最小的孩子瘫倒在地。
当她无助地哭泣时，一只赤色的狐狸从她的窗外经过。
动物们都说，黄鼬不是好东西，狼的性情凶恶，而狐狸和兔子一样狡猾。动物们又说，但兔子会伪装得无害，而狐狸最擅长的是——欺骗。动物们还说……
“唉。为什么总是要听他们说？你我又不是为他们而活。”
那只狐狸眉眼张扬，口出人言。他的形象不断变化，变成山，变成海，变成绵羊纤细的蹄子下踩踏的土地，变成绵羊一家赖以生存的森林……传说中狐狸擅长欺骗，要撒下多少个弥天大谎才能弥补现实的亏欠？
那只动物就凑过来，对他张嘴之时，满口獠牙。
“——啊啊啊啊！！！”名叫彼得的男孩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于是他也吓醒了同屋的弟弟。更小的男孩从另一张床铺探头过来，问他梦到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彼得满头大汗，使劲掐手臂才确定自己仍然是现实存在的。
他睡得又沉又累。那个叫斯科特的老家伙带着一个矮人把他丢在公园里就跑路了，回来时又变成一个人。彼得迷迷糊糊的，冷，疲惫，肚子饿扁了，就跟着他深一脚浅一步，追随独角兽的步伐，在黑夜寒风中往回走。
直至走到一条熟悉街道上，他恍惚地抬头，从未变化的门就在他眼前。
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他就慢慢地走，逐渐小跑起来，朝门的方向。
他最终投入一个怀抱。
“妈，妈。”他丢脸地哭出来，“我好累啊。”
金凯德女士站在家门口，抱着许久未见的二儿子，茫然地朝街上张望。
那个红发男人就像从未来过一样，即使她看见，他有一双熟悉的粗眉毛和绿眼睛。
现在，彼得噌地跑下楼，经过一家五口笑容满面的照片，对准备开店的母亲大喊：“妈我出去还东西了中午就回来！”
他不会说谎。他肯定会回来，家里还有个小弟弟，他要变成和苏格兰那样的人，才能让他们变得……“残缺而美好”。
苏格兰没骗过彼得。但彼得不知道，这个人在往后一览无余的日子里，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出一封曾被删除的邮件。其中一个附件是一张照片，尚未被害的金凯德一家对着他开怀大笑。
“……抱歉，久等。”斯科特·柯克兰轻声说。

2.一件粉红猫耳头盔
男孩抱着粉红猫耳女式头盔在一家烘焙店前犹豫徘徊。
女孩发现他的踪迹，打开门对他打手语，邀请他进来。
男孩惭愧承认，头盔被他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发男人弄花了，他会打工攒钱换个新的给她。
女孩摇头表示不接受，拿过纸笔写字问他：你去哪里打工？
男孩说，他会在母亲的炸鸡店里帮忙，学习炸鸡烹饪技术也不是不行。他没说，他还是不太想去学校，但他会看弟弟的课本，努力搞清楚为啥小苏打能去除水垢。
女孩不追问，只是问他：你想吃点什么吗？但要办会员卡才有优惠哦。
男孩就笑了，告诉她想喝热可可牛奶。

3.一个没有车来的车站
“——真好啊，年轻人的纯爱故事看起来真养眼啊，看得老子的老年斑都淡了。”斯科特感慨。
金发年轻人敷衍地唔了一声，抓着他的衣袖往他身边挪了挪，半合着眼继续假寐。
然而他哥完全不给他好过，持续聒噪：“哎你说要是当年你也这样对我态度好点说不定也不至于——”
亚瑟困得要死，被吵醒的“起床气”更大，眼睛还没睁，一吸气随即开始发火：“你就是一条狗一样的东西！斯科特我警告你我最讨厌穿高领毛衣了，你如果再咬——”
斯科特当真扳过他的头，像某些大型犬科动物那样啃他。嘴唇被扯得生疼，亚瑟彻底清醒了。
他试图向后撤，可已经迟了，斯科特正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跑。他们的牙齿甚至都撞到了一块儿。
“变、变态……”亚瑟结结巴巴地骂，捂着嘴面红耳赤。斯科特朝他摊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老哥是什么东西。”听起来还挺自豪。
亚瑟用手帕擦干净嘴，逐渐恢复镇定，非但没退缩，也不和他吵，反而垂下头，不耐烦地重新依偎在他肩上，把他当免费人肉靠垫。
昨天他被这家伙折腾到几乎只睡了两小时。要不是看在斯科特过生日的份上，亚瑟肯定和他打起来然后连夜回伦敦睡个好觉了。
他严重怀疑斯科特是不是去哪儿嗑了药，抱着他一个劲地发泄无处安放的过剩精力。他哥在躁动，他快累趴窝。斯科特说今天要去见矮人，亚瑟在被窝里挣扎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起来和他同行，准备帮他收拾残局。
现在结果就是，亚瑟走到哪儿都犯困。斯科特和他走在路上，没过一会儿金毛蠢货没声了，一看他竟然在站着打瞌睡，身形摇摇欲坠。
堂堂英格兰在苏格兰的街道上睡着，这事听上去过于耸人听闻。斯科特牵着亚瑟过马路，把他拉到昨天两个天使停留的那个车站。反正也没车会来，正好适合歇息。
亚瑟就这样坐在车站里，靠着最讨厌的哥哥打了个盹。斯科特无所事事东张西望，肩膀和脊背放松下来，也一动不动。他看着日复一日普普通通的街景，不知道天使在这地方能观测什么东西，注意力还是回到对他毫无戒备的小蠢货身上。
亚瑟离得他很近，他都能听到他陷入安眠时轻浅的呼吸节奏。近来他好像瘦了点，下巴尖由于低头而藏在毛衣领子里。斯科特相当清楚被他用衣物遮盖的部位，是让自己留下了怎样的痕迹。于是他心满意足地也往亚瑟那儿蹭了蹭，注视他眼底未消散的青黑，开始数他的眉毛。
亚瑟睡醒就瞧见他哥线条优美轮廓优越的下颌。他迷迷瞪瞪地望着，整个人都快瘫在斯科特身上。正睡眼朦胧地欣赏男色，斯科特注意到他醒了，伸手拢住他的脸颊，低头凑过来贴近他。
行人步履匆匆，无人在意他们在街边接吻。
浅尝辄止。他们分开，亚瑟将小臂搭在斯科特的颈项边。他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似的。他喜欢这个吻，不会把他弄疼，斯科特也不像个只充满肉欲的动物那样对他发疯发狠。
他打了个呵欠。“你怎么就不累的啊。”
斯科特看他的表情就明白这蠢货睡舒坦了。他边梳理他乱糟糟的金发，边调侃：“明明是你缺少锻炼。”
亚瑟不置可否。实际上，他正处于刚睡醒的迷蒙状态，无所顾忌地使唤斯科特：“我渴了，给我去买红茶。”
英格兰每年消耗掉的红茶大概能绕地球八圈。更别提……“你出门前才喝了半壶茶。”斯科特提醒他。
亚瑟不满地看着他。如果平时在家里，金毛蠢货敢用这种眼神瞅他，斯科特早就扑过去了。而现在他只能换个说法：“矮人的卫生间，嗯，你不一定用得习惯。”
亚瑟反应过来了，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但还是口干舌燥，斯科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盒咖啡糖给他吃。
“小孩子才吃这个。”亚瑟边吃边嫌弃，回归正题。“你和他们约了几点见面？”
斯科特往嘴里塞了好几颗糖。“随时。矮人不拘小节，我们天黑去都行。”
“不拘小节，但记仇。简直和你一模一样。”亚瑟哼哼着，“我听说他们还有专门的复仇之书，那我肯定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
“是你自己主动要跟老子去的噢。”斯科特爽朗道。
“斯科特，为什么每当我想尊重你的时候，你就开始说话？”
“是你先不尊重我的，矮人记你小本本也是理所应当。”
亚瑟冷哼一声：“那我还真是却之不恭。”
“我对你已经没什么期待了。”斯科特朝他龇牙，“因为我知道，如果再来，你还会这样干。”
他们提及的事情不言而喻。亚瑟转移话题，随口一说：“……那么，在这儿消磨时间也行？”
斯科特却点头，连声音都带了点笑意。
“实际上，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就像在约会吗？柯克兰先生。”
于是亚瑟也看了会儿马路上人来车往，发出一声轻笑。
“完全没兴趣。”他说，施施然起身，因睡眠恢复温热的手指握住兄长的手掌。“陪我去买棉花糖。”
他们一同离开这个没有车来的车站，不远处正响起悠扬嘹亮的风笛。

4.一次无事发生的汇报
天使们去向大天使汇报在人间的工作，路上看到圣徒们正在花园里打牌。
那场景颇为有趣：一群身穿长袍、手持卷轴的白发老者围成一圈，用人类的休闲方式打发天堂漫长无际的时光。
对局正酣的是首召者安德鲁和奋锐党的西门。圣安德鲁的白须更长，说话和打牌时胡须都会飘起几缕。
天使们并未驻足观看，但圣徒将他们瞧了个正着。圣安德鲁大喝一声，放下牌便朝他们而来。圣西门不满地抱怨，就由亚勒腓的儿子小雅各来代替他继续。
“天使的双星啊！”白发老者大步流星，声如洪钟，“此去人间如何？”
以斯帖和阿仁利雅向他致意，简要介绍情况，由以斯帖总结：“我们认为，可以称作无事发生。”
圣安德鲁并未离去，阿仁利雅从善如流地将平板仪器递给他。老者便点开材料投影，一页页翻看起来，边看边感慨：
“唉……男子与男子行淫……这要计大分；更别提他们还是人的国。他本可以直上天堂的。”
以斯帖与阿仁利雅对视，不做评价。
“睦邻友好，安邦乐业，不错不错，可以抵消。酗酒不可，要计小分……这是何事？”老者指着投影上红发男人带着小孩骑车的视频问。
“违反交通信号灯指示，超速行驶。”以斯帖回答。
老者却猛地击掌：“糊涂！这路上你可在线内行，只是这红灯亮时你不可以行，因为你行的日子必定死！这必要计大分！”阿仁利雅点头，在平板里快速记下了。
“我们还遇见英格兰。”他告诉老者，“苏格兰识不出我们，他仍认得。这将影响结果吗？”
老者捋胡须，并未正面回答，而引用名人名言：
“耶和华如此说：*你若归回，我就将你再带来，使你站在我面前；你若将宝贵的和下贱的分别出来，你就可以当作我的口，他们必归向你，你却不可归向他们。*”
“……他们都已是人的国。”以斯帖低声说。阿仁利雅便了然：“我明白了。”
“又及……”老者在天使们临行前唤住他们，伸手展现一副整整齐齐的纸牌：
“这张A字王牌，在21点中究竟算作1，还是11？”
以斯帖不禁莞尔：“使徒，牌中数该向自己有利的。若手牌计数接近21，这该计1；若手牌计数远离21，这便是11。”
“噢——”老者恍然大悟，不住地称赞：“不愧是波斯的明星！”
来到大天使萨基尔的堂前，阿仁利雅最后一次向同僚确认，以斯帖点头。该由生命之树下大天使翅翼的眼，智慧又锐利地洞察，此行的确无事发生。

5.一段永不褪色的血痕
……蓝山就此终结了。
从今以后，蓝山矮人将不复存在。他们的直系血脉断绝，他们的土地、林地和山地尽归人类的工厂主与南方的妖精银行所有。蓝山的名字将于史书和诗歌中抹去，就在今晚。
宫殿残破，硝烟弥漫。率领反抗的矮人领主死不瞑目，满口鲜血滑落，仰头坐在墙边。墙上有一道漫长的血痕，他的胸口有致命伤。给予他最后一击的剑刃滴血，握在站立于对面的红发男人手里。
火光冲天之中，他抬头向首领宝座上方看去，并未有宝石光芒闪烁。
他转身，身着正装、手持礼杖的金发青年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星晷’失窃。”苏格兰对他说，“当我们到来时，它已不在这里。”
“我对你的无能不感兴趣。”英格兰的语气冷淡，“我需要结果，而你和这滩烂泥已经浪费了我四十九天的时间。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在东印度公司出席会议？”
他所处的位置使得他像在观众席上观看一场闹剧的谢幕，无人接近他，他也不需要。
苏格兰不得不像那个矮人领主临死前的姿态那样，仰着头看向他。即使他满身是血、剑刃滴血，只有这样仰望他，英格兰才会看到他。或者说，施舍给他目光。
而英格兰在不悦。他的皮鞋上溅到了泥巴，混合了矮人军队流淌的血水。他随手施展洁净魔法，将自己清理干净。
人们正陆陆续续运出矮人宝库中的财宝。英格兰拿起手边一条黄金佩饰，嗤笑一声丢弃在旁。苏格兰仍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对这头倔牛的脾性一清二楚。“金子！这老家伙藏了这么多珠宝在这里，连他们自己的宝物也敢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就像你以为你杀光了这里的矮人——”他说到矮人这个词时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翠绿色的眼也变得阴沉。“——就能保住其他的氏族，丢卒保车、丢车保帅？”
英格兰转身离开了，徒留一句评断掷地有声，仿佛为舞台或棺材敲上最后一只铆钉。
“你从来未曾像现在这样令我作呕，因为你向贫穷献媚。”
苏格兰惘若未闻。但他骄傲的头颅垂下了，矮人领主正看着他，但他知道对方已死于他手。
土壤的颜色深深，剑刃仍有反光。独角兽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跪在废墟之中止不住地流泪。
高地恸哭无声。苏格兰抬手触碰自己的面颊，红色的痕迹鲜明，恍如血泪。

6.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庭聚会
亚瑟拘谨地坐在一群矮人之中，努力缩起肩膀让旁边一个矮人探身过来给长桌上摆酒。
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所有人闹哄哄又亲近友好的场合……他本能朝兄长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斯科特正在和鸦岩矮人的族长奥力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不是我说你们啊，还真的让未成年人去找你们三百年都找不到的宝物。”斯科特端着酒杯指指点点。奥力痛饮一大口麦酒后点头表示赞同：“我们一开始也真的，只能说在开玩笑吧……哪成想那小子也当真了！他和他爹吵架，脑子一热带了把斧子就跑啦！跑得还贼快，我和他爹在长湖找他，他都已经上绿岛去了……还好遇到大人您了呀！”
他俩哈哈大笑着互相碰杯，敦实的橡木杯子撞击溅出酒沫，让不远处的亚瑟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这里似乎没有红茶，连果汁也没有。到处都是香喷喷热腾腾的好肉和酒，酒……亚瑟盯着面前澄澈的酒水，喉结悄悄滚动。
那边斯科特的聊天继续：“妈的老子当时很生气啊你知道吗？老子过生日耶！敢拿斧子劈老子的矮人他还是头一个——”奥力马上拍打桌边一个满满当当的箱子对他做手势，斯科特嘿嘿一乐笑纳了。
老矮人就对他挤眉弄眼：“大人，现在七族都已经知道宝物归一。那个，大人，那接下来……”
“烦耶！现在英格兰都不会管这事。”斯科特说，“主要是时间过去太久——行了我知道了别递我酒了，我回去看看治安委员会的简报……谁让那个靓仔也是我罩着的呢？”
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勇敢的年轻矮人战士克罗因正被家人裹满了上药纱布，只露出眼睛和鼻子躺在一边不得动弹，勉强伸出手指表达他只想回去睡觉。亚瑟对此感同身受，但只匆匆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挪开视线。
一个五大三粗、胡须浓密的男性矮人和一个容貌艳丽、长辫环腰的女性矮人举着酒杯挤过来。这也相当于解救了亚瑟，因为斯科特一看到他们，才终于想起弟弟，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把将亚瑟薅了过来，热情介绍：“看看，亚蒂！克罗因的家长耶！克洛泽和风铃草夫妇……来啦来啦好久没见！”他和男性矮人像刚才那两只酒杯似的撞在一起，意同拥抱。
亚瑟直觉他哥喝多了，但他显然更被独特的矮人文化吸引了注意力。他知道女性矮人会用植物做名字，但斯科特没告诉过他女矮人原来不长胡子的啊！？
斯科特看出他的疑虑，在他耳边嬉笑：“那可真是误解她们了。年轻女矮人一等一的漂亮——但矮人的男女人口比例也是七比一。所以，一般来说呢，她们都被家族保护得很好，而且她们本身就很能打，她们的丈夫都是自己挑选出……”
“我的重点倒不是这个啦……”亚瑟说，“我就是有点，嗯，大开眼界。”
他礼貌地对风铃草笑了笑，和他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位女矮人碰杯致意。
“等——”斯科特似乎意识到他好像犯了个不得了的错误。“等会儿！我弟不能喝酒！”
——然而已经迟了。矮人的烈酒比人类的高度酒精有过之而无不及，亚瑟喝了一口开始头晕，但周围矮人的欢呼和鼓励声淹没了斯科特的嚷嚷，他又喝了第二口，辣得嗓子疼……第三口，眼睛和脸庞都有点发热，继续喝……
“……哈。”金发年轻人被他哥拉入怀中时，露出一个明显与日常风格完全不相符的表情，或许可以称之为傻笑。他的绿眼变得亮晶晶，自豪地举起杯子像在邀功：“我喝完了！”矮人们纷纷鼓掌叫好。
斯科特的酒劲则彻底过去了：现场只有他最清楚，英格兰这种半杯倒的货色喝高了之后会捅出什么篓子出来！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在矮人们的叫喊中拦腰抱起开始乱摸乱动的亚瑟，像年轻的矮人终于把媳妇娶到手似的，趁乱往房间里跑，边跑边喊：“他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去醒醒马上回来！”
亚瑟也在他的臂弯里嚷嚷：“你不要晃我啊！”
房门哐当关上隔绝了外人的探视。“……不舒服为啥要带他去醒醒酒？”克洛泽满头雾水地问奥力。
奥力发出啧声，正想说你小子和老婆生了七个孩子还在装傻；风铃草扯过丈夫的胡子朗声道：“这是家庭聚会——他们也是彼此的家人！”

7.一个平平无奇的案发现场
被歹徒入室打劫的店主对警察哭诉惨状，同事却走到警车边，给正在翻阅违法记录的年轻探长看监控录像。
“我怎么感觉这个红头发穿裙子的猛男似曾相识……”同事暗示他。
科尔沃顿探长的眉梢挑动，尽量处变不惊地滑动屏幕看向下一个视频。斯科特·柯克兰，亦或是苏格兰跟个江洋大盗似地开车冲撞他人，还带了个未成年男孩，戴了个猫耳头盔。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个案子报治安案件，把人带走。”他熟练地吩咐，“犯罪未遂原因……记：有热心市民路见不平，出车相助。”

8.一丛会说话的草
达赖利干完一天的活，溜进网吧。他并不盗窃，而是上机打开射击游戏。
他操作人物抄起一支AR15在场景中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游刃有余，大展拳脚，爽捞薯条……激战过后就是逛街，捡装备捡到手软，他忍不住欢快地哼起小曲，给自己开麦伴奏：
“Diu~diudiudiu~我们对爱并不陌生~你懂这规矩~（We're no strangers to love~You know the rules~） ”
“而我也懂——（And so do I——）”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接着引吭高歌。
“我次——”达赖利虎躯一震大叫一声直接往后仰，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他惊恐地在游戏内端枪环顾四周，除了随风摇曳的草丛就没有……
“唱啊D哥，这不挺好听的，咋不唱了？”游戏人物脚边的草丛里传来一个悠闲又欠揍的男声。
“他妈的草真的会说话啊！”达赖利拔腿就跑，狂奔之时还能听到公麦里有另一个年轻男声在问：“你在游戏内说话，所有人都能听到吗？”
“那可不，模拟真实，兄弟。”斯科特说，悠然自得地提着一把大狙，边追边向那人解释，“只要开了公麦，距离越近声音越清楚，你打字都能听到——跑啥跑？”他哐哐两枪打飞了达赖利附近的掩体。
达赖利绝望之中打出GG：“哥我不玩了！别追了我马上就去搬砖！”
不料，斯科特那边的麦克风悉悉索索了一阵，游戏人物开始切换武器，对远处空地射击，更像是在熟悉游戏模式。
“你干完活了，玩会游戏不是人之常情？”斯科特笑道，“介绍一下，现在站你对面的是亚瑟。他第一次玩这个，啥都不懂，你就陪他练练手，如有冒犯多多包涵啊。”
达赖利后背一凉，没等他切号投降，公麦里传来他刚刚哼的那首小曲——斯科特打开了手机播放器作为背景音乐，兴致勃勃地开始跟唱。与此同时，对方举枪。
在Never Gonna Give You Up的魔音环绕中，达赖利的人物被远距离一枪爆头。返回界面时他还在恍惚地想：这是新手吗，这就是狙神罢……哪有人第一天玩这个就无瞄拉枪的……
“……你才啥都不懂，我只是懒得开新号。”亚瑟鄙夷地说。

9.一次不得如愿以偿的追悼
圣安德鲁日，圣徒殉道之日，北方国家的生日。而今年的这一天，还是前任地方大臣出殡追悼的日子。
想当初亚瑟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对斯科特说：“这位大臣故意要恶心你吧？”
斯科特还纠正他的措辞：“前任大臣，亚瑟。斯温尼还在布特宫里坐着呢，总不能死人给活人让道。”
“……反正我不去。”亚瑟喝茶，又记起什么似的停顿，茶底磕在茶托上。“你最好也不要去，想让国家意识为他背书？想得美。”
他的语气是明晃晃的厌恶。斯科特笑了笑，并未作答，将追悼会的卡片收在抽屉里。
圣安德鲁日当天下午，斯科特带彼得到市中心。考虑到这小子刚刚在玛丽·金小巷受到严重惊吓，他给了彼得一点钱，让他去买点冷饮吃。
斯科特留在原地，看守车上被套了麻袋的克罗因。他左顾右盼，望见不远处的圣吉尔斯大教堂挂满了圣安德鲁十字——他的旗帜，但不是为他，只因为前任地方大臣的追悼会正在教堂内举行。
一些支持者送来花枝，在教堂门口逗留，呼喊苏格兰独立自主的口号。
斯科特静静地注视，直到彼得回来，喊了他一声。毛头小子给他买了一瓶汽水，他们一起在街边喝冷饮。
红发男人骑车离开，掠过旗帜飘扬的恢宏教堂，头也不回。

10.一个诗人之梦
罗伯特·弗格森是一位经常迷路的幽灵。但实际上，在早晨的七点到九点之间，他的意识相当清醒。那时的他不会像癔症发作时那么痴癫，说话轻声细语，还会对路过的幽灵、妖精和死神打招呼。
亚当·斯密和他葬在同一个教堂的墓地中，不过他的灵魂早已入天堂。诗人偶尔会在经济学家鲜为人知的墓前逗留，如果他能被人看到，他就会给慕名前来拜访吊唁的游客指路。
天使的工作汇报中提到，苏格兰的“无事发生”具体还表现在，爱丁堡的死神无事可做，就会去看诗人的幽灵在教堂附近迷路。
这也的确是默杜克的消遣之一。如果以他自己的人类形态死亡时间计算，他所处的时代比诗人的年代早得多。但他死时又是孩童的年纪，有时候看弗格森，就把他当作比自己大的迷糊病友。
弗格森的死因是癔症引发的失衡跌倒。斯科特曾向默杜克描述过，这种人眼中的世界与真实世界大相径庭，结果好死不死地引起了这位死神的兴趣。但他也不会和弗格森说话，大多数时候就蹲在树上、站在塔楼顶或者收割死者时远远地看一眼。
有时，诗人会对昔日好友大发雷霆：“你声名鹊起……可你啊！为何离我而去！”
有时，他会朝着自己的雕像哀哀哭泣：“你与我长得真像，死也年轻。”
默杜克甚至见过弗格森试图喂鸽子。他把自己不满意的草稿销毁，撕成碎片洒落在地，但灵体形态的稿纸很快恢复原形。
他日复一日地迷路，死神年复一年地旁观。直至英格兰主动向他打招呼，年轻诗人惶惶然的，好似大梦初醒，发着抖在晨光中瞧见这真实的新世界。
“让迷途的羊羔长路归家……”他喃喃地说，“使倔强的牛犊步入正轨。”
不过这天，远离了英格兰令人神清气爽的魔法场域，弗格森又开始迷失方向。他在咖啡馆附近徘徊，认为文字和标点就像咖啡一样在流淌。默杜克正把一个坠楼身亡的年轻人灵魂塞进口袋，路过看到诗人犹疑不定地辨认咖啡店的招牌，好心情地也对他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呀。”
幽灵被死神的领域吓得震荡开来，又重新聚拢。他低头，鲜血覆盖眼睛，却笑起来：“……一个孩子。你想听我念诗吗？”
“我在忙噢。”默杜克边说边干活，手中蓝灯快速变换，清理幽灵中的怨恨。但他的眼睛从全黑变成全白，再恢复成孩童的婴儿蓝，给诗人指路：“你的墓地在那边。”
诗人说：“我想念开普俱乐部的咖啡……”
“默杜克！你小子又在玩弄幽灵！？”一个男人在他们身后喊。斯科特正拎着两大袋垃圾，直挺挺地站在巷道垃圾桶边。默杜克转了转眼睛，拎起刚收割完的灵魂直接飞跃屋檐。
斯科特投篮似地丢垃圾进桶，但当他跑到咖啡馆门口，死神早就飞远了。苏格兰与苏格兰的民族诗人面面相觑。
“呃……下午好？”斯科特说，念及自己手上碰过垃圾，而不自然地摆在裤边。
“……您没穿裙子？”弗格森突然说。他的眼神清明而迷惑，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下午好！”
斯科特笑了。
“你做噩梦了吗？”他随意地与诗人闲聊，“我做过最可怕的噩梦，就是亚瑟把苏格兰蛋的内芯换成了臭鸡蛋……哇，还好是梦。”
梦醒时分，他的土地托举山海，他的岩石垒成岛屿。他正如风一样肆意轻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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