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付丧神（上）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5/27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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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某家高档餐厅的包间。
“你别愣着嘛，夹菜，来，夹菜！今天你尽管点，别客气！”
桌对面，海柳热情洋溢。她先是点了满满一桌菜，又亲自起身，挨个往叶献碗里夹去，很快女孩碗里已堆成小山。
叶献不为所动。她抬眼，气呼呼看向海柳。
“嘿嘿嘿……姐姐我也急嘛，想快点抓到真凶，给大伙儿个交代。最近城里有重要活动，我们工作就是维持治安。”海柳自觉理亏，此刻装傻充愣，想蒙混过关。
“哼，当时都说失忆了，还盯着我不放！”叶献双手抱臂，气得嘟起嘴巴。
“好啦好啦消消气，姐姐这不也认错了嘛。”海柳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之理，现在笑眯眯给叶献递来菜单，让她加菜，“我们帮你买了新衣，请你吃好吃的，还给订了酒店。林下会去查你的身世，在这之前就当过来旅游吧。”
说罢，海柳塞给女孩一个旅游手册：“我们现在老城区。想逛商业街或者海滨浴场，就去东边的新城区。我等会给你一张卡，全城随你消费，成么？”
叶献迟疑点头，可看着满桌的丰盛饭菜，还是没有胃口。
其实她已经气消大半。误会解除后，海柳他们真诚道歉，带自己买了一大堆生活物品，还包食宿。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海柳还愿意慷慨解囊，这已经让她受宠若惊。
更让她在意的，是面前这俩人的身份。
“我承认，我和搭档使用了不正规的手段调查取证。虽说特殊情况特殊应对，但这不是借口。”见少女直勾勾看过来，海柳身旁的念珠少年也颔首致歉，“你被卷入这起事件，理应有权知情。若有疑问请尽管开口。只要在权限范围内，我都会尽数解答。”
在购物的间隙，那少年已经自报家门。他名叫“鹤天”，是海柳的搭档。
这大姐姐配小男孩的组合非常新鲜。
且鹤天虽然少年外表，却谈吐老成，处变不惊；相比之下旁边的海柳则动不动大惊小怪，嘴里一刻不闲，惹得鹤天直翻白眼。
“你说你是付丧神，海柳姐也说我有‘你们同胞的气场’，所以你们其实都是……”叶献若有所思。
“嗯。我和她都是付丧神。物久成精，化作人形。”
说罢，鹤天戏剧性地沉默。
见叶献只是点头，并未过多惊诧，鹤天嘴角一扬：“真有趣。你居然没有害怕。我都想好该怎么安慰你了：至少我们是不吃人的。”
“因为觉得光看外表，我们没有任何差别，怕不起来。”叶献笑了。通过观察她已发现，鹤天语气平静，看似冷漠，实际上考虑事情颇为周到，饭前也是他问叶献是否有忌口，对什么食物过敏。所以和他聊天很是舒服。
“那这座城里，有很多付丧神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叶献食欲逐渐旺盛。她扒了好几口饭菜。
“嗯。人类与付丧神混居于此，基本相安无事。不过付丧神们都很念旧，所以大部分都居住在老城区。”
鹤天说罢，拨动手中念珠，瞪了眼海柳：“付丧神对同胞的气场很敏感，海柳才对你起了疑心。不过也有人类沾上付丧神气息的先例。所以光靠直觉远远不够，你说是吧。”
“嘿嘿嘿……今天天气不错呀……”海柳咧嘴大笑，抓抓脸颊。
“可海柳不是说对我的事很清楚吗？”
“那是骗你的。我以为你在说谎，就想诈你一下。如果你有情绪波动，就会被鹤天感知到，毕竟他全程绑你手腕上嘛……”
“你也太坏了吧！”叶献直呼上当，“我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吃到破产。”
“好好好，请便请便，姐认栽。”海柳笑嘻嘻自罚一杯。
“那林下呢？他也是付丧神？”佳肴进了叶献嘴里，又变成问题冒出来。
“他是人类，是帮我们处理事务的人类。等会我们就去见他，就当散个步。”见叶献差不多吃完，鹤天向海柳招手，索来一瓶玻璃安瓿。
“他不是去忙了吗？我听他说要布置什么现场？”叶献注意力也被安瓿吸引。
“他要布置的现场就附近。想看这个？给你。”鹤天脸带笑容，递来安瓿，“其他事情先放一放，专心等你身份的消息吧。”
叶献在手中好奇端详，这种玻璃制成的密封小瓶模样精细，形似沙漏，瓶内白色的发光粉尘正从缓缓飘荡，细如沙砾。
猛然间，瓶身碎裂，粉尘飘出，耳畔也传来稀碎低语，听不清内容，视野随之模糊。
但转瞬即逝。
叶献晃了晃神，把安瓿还回去：“抱歉，不小心弄断它了，我赔你。”
“没事。对了，还记得刚刚我们说到哪了？”鹤天托腮，看似漫不经心发问。
“付丧神的事情啊。马上我们不是要去找林下？”叶献眨巴眼睛。
鹤天与海柳面面相觑。
“你还记得？”海柳大惊失色。
鹤天还算冷静：“具体点呢？”
叶献把刚刚的内容从头到尾详尽复述一遍。
海柳抓起茶杯，似乎想喝水放松，却不想被叶献的回答逼得连连咳嗽，震得整个桌子都跟着抖动。好像刚刚她灌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一杯沙子。
鹤天白净面庞则蒙上层阴霾。他细眉紧缩，似要扭成一团，就像此刻突发头痛，却还在咬牙硬撑，如临大敌。
“你们没事吧？我说错什么了？”此情此景让叶献心悸不已，白天被海柳怀疑的不安回忆又席上心头。
“你说得非常详细，但是太详细了以至于……”海柳正搜肠刮肚组织语言，鹤天用手肘捅了捅她，让她不要透露太多。
海柳凑过来，小声在他耳畔嘟囔：
“没起效？她怎么还没忘？难道剂量不够？”
鹤天揉揉太阳穴，表示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事已至此，可能性只有一个。他正襟危坐，直视叶献清清嗓子：
“叶献，你听过修补师吗？”
“那是什么？”叶献又被新名词绕晕了。
沉默。
“没事。忘了我刚刚的话吧。”鹤天叹气起身，“外面雨也停了，我们去找林下。”

林下所在的公园离饭店不远。
雨后晴空一尘不染，天边燃起晚霞，湿漉漉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吃饱喝足的叶献兴高采烈，哼着歌在前面走，鹤天与海柳则慢悠悠跟在后面，悄悄观察她一举一动。
“回去问一下那谁，查查修补师的档案。”鹤天小声道。
“不应该啊，新晋修补师也就这几个，咱不可能没见过！”海柳还没从刚刚的挫败中恢复过来，“她身上有付丧神的气息，还没被消除记忆，又不是修补师，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慌什么。不是修补师当然最好，这样我们就有新鲜血液了。”鹤天盯紧少叶献毫无防备的背影，“这姑娘不一般。一定要看好她。”
“喂，你们快点啦！林下都来接我们了！”说话间，叶献已站在公园大门挥手招呼。
“吃顿饭就混熟了。明明白天见我还躲。”海柳笑着摇头。
“没办法，孩子嘛。”鹤天耸肩。
“明天这里要举办盆栽博览会？”得知活动内容后，叶献惊讶不已。
本以为林下只是出席活动的嘉宾，美其名曰挂牌负责。没想到了解下来，从策展到联络，林下还真是全权操办。叶献也觉这个林下身份不简单。
“我很喜欢那些能自由享受爱好，并找到同好，得到认可的人。不，是非常尊敬他们，也非常羡慕他们。”说到这，林下握紧拳头，眼神闪烁光芒，“所以只要有时间，类似的活动我都会帮忙。”
他人还挺有趣。叶献心中思忖。
“那你今天过得如何？”林下向女孩鞠躬行礼，“啊，恕我收回前言。能这样美若天仙地站在我面前，想必今天是尽兴而归吧！明天上午请务必参加活动，我会派车接送！对了，我最近看上一家餐厅，美食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佳人相伴。若姑娘肯赏脸，不知明天活动结束，能否随我享受烛光晚宴，就当是今天不快经历的赔礼呢？”
谁知林下突然发力，一番突然袭击弄得叶献不知所措。
若对方凶神恶煞出言威胁，叶献可不怕。要么正面回击，要么敬而远之，她自有对策。可就怕这真诚的直接出击，她一下没了办法，蔫了心气，胸口小鹿乱撞，脸上强装镇定。
可一个人的表情总会出卖她：叶献面红耳赤，抿紧嘴唇，目光游离，就差脸庞直冒蒸汽。
见状，林下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坏笑：“哈哈哈！那就算同意咯。我就喜欢看女孩子害羞的模样！”
“你……你不会想泡我吧！”叶献又羞又恼质问。
“也不是。我只是喜欢和可爱的女孩子做朋友而已呀。”
见女孩脸更红了，海柳也不再吃瓜，上前解围：“行啦行啦，别撩啦。白天我就想说，林公子啊，你心究竟有多大？可别再穿黑衣服了。”
“不喜欢我这身？抱歉抱歉，最近场合得穿黑色系，显得正式。”林下见叶献在场，起初配合地装傻充愣。鹤天只能无奈告诉他叶献记忆没能消除，林下这才恍然大悟。
“那事你也知道。我们摸清了作案付丧神的情况，就等她落网。在这节骨眼上你若出了意外，你爸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责任。”鹤天连连叹气，“还有你胸针呢？上午不还戴着的？”
“那个啊……”林下笑着挠挠头，“我下午不是去找付丧神们聊天嘛。戴着胸针他们没法靠近我，就摘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啊！你愿了解我们，愿放下身段走近我们，大家固然感激！可若有付丧神想害你呢？”海柳急火攻心，林下见状连连赔罪，表示再也不敢了。
“总之，明天一切按计划进行。你负责稳定现场，我们来抓捕。”鹤天拍拍林下肩膀，“与你合作，我们绝对放心。”
“不，与你们合作才一直是我家族的荣幸。”林下向鹤天海柳鞠躬。
叶献不懂他们讨论的内容。但她预感到明天会有大事发生。
“对了叶献姑娘，明天在公园玩可以，但别乱跑。这附近有个拆迁区，危房很多。”叶献顺着林下手指看去，只见距离公园一街之隔，的确是一片残垣断壁的破败景象。
可在这堆废墟里，唯独有一座二层房子屹立不倒，宛如孤岛，挡住名为“拆迁”的洪水猛兽。它红色瓦顶虽然破旧，却依旧显目，让人一眼扫去就过目不忘。
“钉子户？”叶献问。
“那是个空房，屋主早搬走了。”林下看向那屋子，口中喃喃。
“那为什么不拆它？”
“说是闹鬼。有工人看到夜晚有女孩在屋里跑动，就说是什么前任屋主的鬼魂在作祟，结果越传越邪乎，没人敢动这屋子。”林下说到这也发起愁来，“那里本来是一片老旧的城中村，现在想把它拆掉改建为市民广场。不过因为闹鬼传闻，工程一直耽搁。最近工程方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全拆了。”
闹鬼？这世上真有鬼？但转念一想，连物品都能成精化为人形，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一提到这，不知为何，海柳与鹤天面露悲伤。
“好啦，大家都聊累了。公园深处有不少萤火虫，不如去欣赏一番？大家也渴了吧？”
林下拍拍手，周围保镖们递上饮料。
还没等众人小憩，只听得一阵铃音。
“喂，请讲。”鹤天把通讯器举到耳边。对方说完话后，他神色瞬间凝重，压低声音，“又发生了？地点在哪？好，我们马上过去！”
“你们去吧，我们有急事。”鹤天挂断通讯，向林下点头示意。
见少女还是一脸困惑，鹤天直视她的紫色眼眸，正色道：“最后提醒你一下：不要随意接触陌生的付丧神。我说过，‘我们’不吃人；但如果你遇到的是‘他们’，结果就不一定了。”
少女懵懵懂懂答应。
“总之，找准自己的同类，保护好自己。记住这点就行了。”说罢，鹤天与海柳身形一闪，融入逐渐浓郁的夜色之中。
“看来你和委托人相处得不错嘛。”林下给女孩递上汽水。
“委托人？”
“就是鹤天他们啦。那些自愿守护这座城市，防止其他同胞危害人类的付丧神，他们被称作‘委托人’。”
“防止其他付丧神危害人类……”联想起刚刚鹤天的叮嘱，叶献口中嗫嚅，“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危险的付丧神吗？”
“这个嘛……”林下听罢，抬头仰望深蓝色的夜幕，“也许明天你就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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