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镜子

【魈散r】Regain the Right（重获新生）

EliseFaulder

2024/12/06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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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孤存于世。它有一双手，但没有人供它触碰。它有一张嘴，但没有人与它说话。」

他有一个完整而空洞，坚防但脆弱的系统，挤在周身环绕的个人空间里。世界是巨大的驾驶舱，世界又是狭小的玻璃瓶。当他走上街道，无人在意他今日的模样或是穿着，除非他想要彰显这一切。在他年轻的时候，耳上挂着成排的铆钉，上扬的红颜料吊高眼尾，麻木里带着嫉愤，倒是很能勾起一些体面人怪异的心机。“我看起来像是没读过书、吃不起饭，指着与您共度良宵来换取生活常识的模样，是吗？”马丁靴在颧骨上咬一个鞋印，“愚昧的东西！滚出我的视线！”

击穿某人的AT力场，就要负责击败他们愚蠢的自尊心。对于只有一米六五的男孩来讲（鬼知道他还能不能继续长了)，外面总是将他的漂亮当成一种商品，而不是“建立灵魂友谊前懂得收拾第一印象的礼貌”。但他选择将自己置于这种危险的境地，在灯红酒绿里抱金过市，也只是出于茫然和空虚。就像当年他的母亲一样，不知如何与人建立关系，也不被家族所重视，直到上国中的年纪，忽然生下一个孩子，这位沉默的二小姐才终于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是极道，虽然在稻妻，他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直到雷电影成为新的话事人，这位不齿的私生子才终于被从踏鞴砂的全托所里接了回去，恢复了帮派继承者的身份和「雷电国崩」的本名。

听着不错——如果他不是个“坐在驾驶舱里的孩子”的话。

一位善良的医生发现了他的异常。“尊贵的「大御所」大人，”来自枫丹的医生躬身行礼，他的语调平静，眼神却如红宝石般闪闪发光，“您家族血脉的荣耀将会永久传承下去。可惜……”他托起儿童柔软的右掌。国崩像只玩具小猫似的呆立着，顺滑的紫发贴在耳边。

“贵公子的右手似乎不能抓握刀剑，这真是太奇怪了，我从医这些年，从未遇到过。您一定也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器质病变。他大概需要心理辅导和精细的教育。以芙宁娜大人的名义起誓，这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我在踏鞴砂义诊的时候就看过他拼装的人偶，真是太精妙了。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四岁儿童可以做到的。您一定要妥善地教育他……”

遗憾的是，这位住家医生也没能治好他的手，甚至在其离去的时候，国崩望着案板上的菜刀出神：要是能把这只手取掉就好了，像取一个元件、一个螺钉……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走上姨母的老路，也没有像母亲一样永久满足于隔绝的“驾驶舱”。医生在他死水般荣耀的家族血脉里注入了别样的情感，相比在无人的地方发疯至死，或是机械地为家族挥刀，他更渴望真正读懂这个世界，像“正常人”一样，感受怒与疼。

似乎他也只学会了这两样。

「单一的生命不啻于无」——“……”国崩喜欢这样的描述。“我是为另一个个体存在的。”他曾对纳西妲讲。纳西妲是埃舍尔走后继任的心理医生，隶属于教令院，因而不住在他家。这位小个子的姑娘喜欢远远地坐在她的小椅子上，捧着记录板，桌上放一杯椰枣蜜茶。国崩的茶里没有糖分，他们的杯子隔得很远。二人的椅子也比一般的咨询师和来访者放得要远，一张靠近窗子，一张靠近门。国崩坐在门前的阴影里，他讨厌日晒，所以白得很。纳西妲也白得很，阳光使她呈现这种颜色，国崩取笑说你迟早会被晒黑。

在纳西妲面前他幼稚得像个活人。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个体呢？”纳西妲追问。“我不知道。”他诚实说，“我没「见」过其他人，看谁都是自己的影子，像你说的——「投射」。哦不，现在有「你」和「我」。”

“谢谢你看见我，不过，我更应该充当一面镜子。”

“《镜子》吗……对，我是在看这本书。”他放弃了修正自己让人疑惑的表述（这在咨询中被允许)，径自说，“智慧宫的藏书很不错，他们把历史作品的序言用文学语句来写，仿佛从生命的角度拔高三千里，人类的泥沼就因俯瞰显得平旷一样。

“「……于是，欲望搭弓射箭，欲望的箭头把生命对半分开。两个生命相遇，对视而笑。相互望见，惹他们发笑。互相触摸，也同样惹他们发笑。」”国崩把手摊开，咏唱般的语调说。

“你的记性真好。”

“假使我背错了，你也这样讲吗，真正的记忆大师？”他转过话头，把内容拉扯回来，“我想说，即使不知ta是什么模样，我也会为了和ta的关系努力——你说过，人在关系中才能跳出与自恋的博弈，我一直这样做。”

纳西妲想说什么——绿眼睛暴露出「咨询师」和「自我」的搏斗——最终她点了点头：“嗯。”

“我一定是……为ta而生的……”国崩重复说。

欲望是动机。没有动机，这生似死。

即使是一个幻想，即使很快就会被现实戳破。当他真正与那个人交往以后，可能不需要很久，一句话，一点动作，一声轻叹，他多年磨砺的“识人之术”就能把对面解构个七七八八：去掉美梦装饰的外套，去掉玫瑰色的汗水和姝丽的容颜，也错不了一个凡夫俗子，甚至根本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哈哈，那还不如是个见色起意的混球！他发现自己很难不为被忽视的假设生气，从来如此。

当然，当然，你也知道，不能指望每个发光的灵魂都迎合你的x幻想，ta可以成为ta想成为的人，尊重对方的自由意志才是进入一段「关系」的开始。接近和学习ta，脱离单一的生命，在欲望的引导下趋于圆满，这可比「占据」伟大多了……

——若能这样想，国崩认为，那他也不必看什么精神病了，直接去禅那园里坐下，就能原地飞升，跟智慧主一起喝茶。

“我知道我偏执、怯懦、残酷、歇斯底里，可我改变不了。每个人都有奇怪的天性，我只是比他们变态的程度更深。谁能推我一把，把发条拧到疼痛，我就感谢ta。为了ta我绝不会死，我要把ta栓在我的手里，匍匐于我的牺牲和爱，作为完美的见证者，与我一起改造世界，或者毁掉它。”

他是天才这一点用不着人来提醒。喜悦地结束了对话，国崩发觉咨询室洗手间的水都是那么透彻、清冽，还有帕蒂沙兰气味的香薰——或许是那个红头发的助手做的采购——他只在员工版上面读到过她，但他心情好，与她打了个招呼，就被好事者挂上了八卦论坛，当然，主要是为了攻击他。

国崩浇了一捧水在脸上，望着镜子里流淌的紫色面容。“确实很帅。”他说，深吸了口气，雾气打湿相碰的映影，“只可惜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根据以往的经验……”

“你躁狂了，兄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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