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 【花黑邪】赢家

【花黑邪】赢家

74

落花斋

2025/03/09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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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到的时候，吴邪刚做完雾化，正靠坐在病床上收看电视节目。
节目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主播一本正经地讲述几天前本市郊区发生的那场大爆炸。她用很官方的语言总结道，从事易燃易爆危化品行业的工厂应当加强安全防护，做好应急预案和消防演练，时刻谨记安全第一，防灾防损。
电视里讲得严肃认真，吴邪听着却很想笑，他扯一扯嘴角，瞥到了进门来的解雨臣。
解雨臣匆匆而来，一身西装还打了领带，一看就是准备一会儿去开会的样子。他拉了凳子坐下，看清了病床上的吴邪后，整个人明显地怔愣了数秒。吴邪疑惑地看回去，在他印象里，解雨臣很少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活像是见了鬼一般好半天回不过神，他心想，病人哪有几个好看的，就算自己再狼狈，小花也未免太夸张了。
解雨臣很轻地倒抽一口气，下意识低头，肩膀轻微耸动，似乎是在深呼吸，片刻后才抬起来，伸手想去摸吴邪的头发。他的指尖碰到一点发丝，触电般又缩了一下，最后辗转落在了吴邪的肩膀。他不自觉地扣紧手指，低垂着眼睑很轻地说了句什么，吴邪没听清，凑过去，见他抬眸，眼睛直直看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吴邪。”
吴邪点点头，他现在嗓子不太好，医生叮嘱他尽量少说话。短暂地沉默后，他听到解雨臣复读机般又说了两遍，没事的，没事的。
仿佛不止是说给他，也是说给自己听。
吴邪困惑地看着他，虽然在医院躺着，但他身体确实无大碍，可为什么小花看起来这么难过呢。
解雨臣仿佛受不了此刻无形的压抑，没再多说话，急匆匆地又走了。吴邪看一眼他一闪而过的背影，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视。
主播已经讲到了易燃易爆品储存保管应注意的几个方面，他听着听着，又不自觉地笑了。

吴邪在医院躺了一周，最后一天，他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人是胖子带进来的，穿了常服，他回忆了片刻，才想起这是之前见过面的张警官。
张警官是来送东西的，他把一个小盒子递给吴邪，说这是从现场找到的，不能作为证物，可以归还给家属。
吴邪接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一把漆黑的爪刀，刀身已经清洗干净，看不出任何曾经遭受过的痕迹。吴邪把它握在手里，心里空落落的，一丝真实感都没有。他盯着手中的刀发了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道谢。张警官只是看着他，两个人一坐一站，病房内出奇的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吴邪问起了潘子。潘子的遗体被送到法医处尸检，他在等一个结果。
张警官摇一摇头，无法给出答案。
潘子死后又被人在同一个地方开了一枪，弹道重叠，为了掩盖第一枪留下的痕迹。他的尸体也被冰冻过，隐藏了真正的死亡时间。
处理尸体的手法老道，他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吴邪沉默半晌，问了最后一句话，“我能带他回家吗？”
张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以。”

吴邪出院前，在病房的洗漱间洗了个澡，刮胡子的时候发现了自己鬓间的白发。他以为是眼花了，用胳膊在镜子上擦了一下，雾气擦掉后，他往镜子跟前凑，用空着的手拨弄了几下，里面藏着的白丝更多。他继续刮胡子，心里很无所谓，想着毕竟三十多了，不长白发才奇怪呢。
他刷完牙，漱口的时候感觉肺管子一痒，撑着水池边咳嗽起来，他咳出了一块血块，掉在白色的盥洗池里是刺目的红。挨过了一阵炸裂般的疼，他缓过了劲儿，打开水龙头把血块冲走，顺道漱了漱口。
等再出门时，天刚蒙蒙亮，医院门口已经停了数十辆汽车。
胖子站在打头的车旁边抽烟，看到了他走过来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
他冲胖子点点头，接过对方手中的对讲机，拨通频道，“所有吴家堂口，出发，去接你们潘爷！”

从殡仪馆出来前往公墓，一长串黑漆漆的轿车行驶在公路上，很有十里相送的架势。胖子在开车，从后视镜里望一眼，不只是什么心态作祟，抬手狂按喇叭。紧接着，吴邪听到后方的车队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鸣笛声。
胖子在这种震天的响动中冲吴邪大吼，“他娘的，老子以后也要这个待遇！”
吴邪抱着怀里的骨灰盒，眼锋扫过去，“别胡说。”
胖子立刻用手扇了自己的嘴巴，“呸呸呸，我胡说的，胖爷我和小吴是要长命百岁的！”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哦，还有解大花。”
吴邪转头看他，声音低哑，语句却很温柔，“对，你和小花都要长命百岁。”

到了墓地，石碑已经刻好。胖子准备了一麻袋的黄纸，这时候拿出来一叠，放在空空的墓穴中烧了。暖墓后，吴邪将黄布包裹着的骨灰盒缓缓放入其中，在最上面盖了一块银色的布。他心里想，潘子这辈子太苦，下一世，一定要富贵安康，不要再入错行当了。
吴邪填了一把土，胖子也来了一把，两个人相对着沉默良久。
最后，吴邪说，封吧。
石板盖上，墓碑立起。胖子在旁边烧纸，吴邪则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条白沙，压到纸钱上。
胖子道，“怎么整这个，你的黄鹤楼呢？”
吴邪说，“这烟抽着带劲儿，黄鹤楼怕他们抽不习惯。”
他说了“他们”，胖子闻言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怕他们在下面打起来？”
吴邪很浅地笑了一下，低声道，“还能怎么打，人只能死一次。”最后半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得几乎立刻消散在了晨风中，他说完，向胖子要了一支烟，胖子犹豫着，还是给了，同时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两个人蹲在潘子墓前吞云吐雾，把黄纸一沓又一沓地往火盆里丢。
烧尽的灰烬被热气蒸腾着往上飘，潘子的照片在烟气中模糊朦胧，吴邪看着墓碑，视线似乎越过它，遥遥远远地看向另一个人。
潘子在这里好好睡着，可另一个却是尸骨无存，连个坟头都不配有，他甚至不能有葬礼，尘世间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吴邪深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和焦油在他尚未痊愈的肺里横冲直撞，疼得他闭上眼睛，手向后摸索，握住了那把爪刀。

吴邪想，他的坟茔，只能埋在我心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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