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平安」霜序

椰香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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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之家的孩子】
我们一家都可以看见妖怪。
我的父母除了本职外，把处理跟妖怪、幽灵，总之是非人灵异事件作为外快来源，然后再反过来去帮助这些妖怪。
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年纪小的时候，父母把我丢给门口的桂花妖照看，桂花妖是银色长发的大姐姐，名叫紫梗，说话轻声细语，我喊她紫姐。
因为副业的性质，家里面收留了各种各样的妖怪——说是收留可能不太恰当，只是他们在我家中常来常往罢了。
有些妖怪打我出生起就在我家里住下了，有些则在快要忘记它们的时候突然出现，提醒我它们还活着。
在我的世界里，妖怪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我和它们一起捉迷藏，一起吃饭，一起折纸鹤，一起睡觉，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
当我上了小学，第一次带同班同学来家里玩，很兴奋地把将他介绍给紫姐时，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原来我和其他人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01】
真是个有趣的人，这就是我对他的第一映像。
9月1日，对我们这一届的学生来说是高二文理分班后开学报道的日子。
我一向和这种需要集体行动的日子合不来，原因多种多样。
传闻去年高一有一个学生，高一整整一个学年，缺勤将近二分之一，缺勤原因并不是生病，而是车祸，被高空坠物砸中，从楼梯上摔下，被烫伤等各类天灾人祸。
不好意思，那说的就是我。
也因此有灾厄集合体，移动危险探测机之类的奇怪外号，我无数次在内心里表示求求你们不要再给我取这些中二度爆表的东西了，都是高中生了能不能成熟点。
这么一想自己也没有立场说别人奇怪。
跑题了，总之传闻中的灾厄集合体，我，方子默，缺席了一半的课程，理所当然的没有朋友，在开学的第一天各位三五成群抱团取暖的时间里自然也就没有同桌。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至少几分钟前是这样的。
就在刚刚，有人踩着上课铃声慢慢挪进教室，放着其他还有三四个的空座位不坐，坐在了我旁边。
当然，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位置离后门最近，所以他慌不择位了，那么就要说到我觉得他有趣的地方了。
明明上课铃已经响了，却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挪进教室，这种学生真的存在吗？
在他放下书包后我注意到这个男生背上压着重物——一只少见的大头鬼。
前言已及，我的人生中尽是事故，而因为某起“事故”，我能够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大头鬼是有名有姓的那种妖怪，还是少数的无害品种，样貌特征也很明显，尽管只在图谱上扫过一眼，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妖怪是很少干预人类的，至少对于正常人来说，撞见妖怪的几率大概就和被树叶砸中脑袋的几率差不多，而且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意识不到错过树叶。
那么眼前这位同学是哪种？是得罪了什么东西，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决定放弃自己的一些原则——本来所有原则建立的基础就是自己开心。何况现在，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出现。
“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我用轻快的语气，选择了最直接的开场向自己的新同桌打招呼。
新同桌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在我看来能排上年度友善微笑前十的笑容：“你好，我叫玉兰。”
“……恕我冒昧，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了吧？”
“玉兰”像是料到了这个问题，随即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看起来用了很久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面递给我：“是这两个字啦。”
蔚蓝。
不管是字还是发音都很奇怪啊。
蔚蓝拿出笔记本的动作熟练到让人心疼，看来类似的对话在他的人生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方子默，笔划最少的方和笔划最少的子，幽默的默。”
“噗，你确实很有幽默感嘛。”
“很高兴你这么想，我可是享乐主义。”我愉快地眨了眨眼。
前座的女生听到我名字时回头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方子默正是在下，趁现在赶紧找个离我远点的位置吧？
与此相对的，即便报上自己的名字，蔚蓝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倒霉的名号还没有传播到全年级人尽皆知？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打着小算盘，思考下一步该如何从旁侧击关于那只大头鬼的事情，蔚蓝就在此时突然抬手向自己背后伸去。
精准的遮住了大头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侧向我的脸。
“啊，新校服还没来得及洗，有点痒……”蔚蓝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友善的笑容，让我一瞬间有些错乱。
不与妖怪扯上关系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不要对上视线。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自己眼前看到的情况。
这是巧合，还是说，我和这位新同桌正在同时扮演眼瞎人士？
没等我多琢磨两下，就听到走廊里响起了熟悉的高跟鞋脚步声，我上学期的班主任出现在前门门口：“安静，你们的班主任在路上堵车了，我先来代替他安排——”
“杨老师，不好意思我有点头晕，我去医务室一下。”事不宜迟，我猛得站起身，不等老师回答拉起蔚蓝就走。
刚有点安静的教室又嗡的一下嘈杂起来。
即便已经离开后门两三米，还是能听见我的前班主任在喊“静一静”，一开始选了最靠近后门的座位果然是正确的。
至于后果？管他呢，反正我是公认的灾祸集合体，一切推给厄运不就好了？前班主任应该最清楚这些了，理由都不用我去找。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蔚蓝一拉就走。老实说拽着蔚蓝的手没有用多大力气，我还以为这样看着就是好学生的人不会和我一起翘课。
“你真的头晕？”走出教学楼，蔚蓝在身后询问。
“假的。”我放缓了脚步，怕蔚蓝被负重影响走不了那么快。
“那为什么……”
“你不舒服吧？背上那个。”我侧过身扬了下下巴示意他看背后。
我耍了个滑头，如果蔚蓝真的是看不见的人，如果刚才那一遮只是巧合，这个时候我指的就是过敏，蔚蓝顶多会觉得我在小题大做，而如果——
如果他能看见，我又想怎么样呢？交流感想？鬼知道。
蔚蓝沉默一会儿，坦率地点点头：“你能看见多少？”
“全部吧，你也差不多？”
“嗯。”蔚蓝老实回应。
我们走到了操场角落，这个时间所有学生都在上课，除了校外马路上偶尔响起的汽车声，就再没有别的声响，真是令人感动的良好施术环境。
虽然由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蔚蓝为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这个才认识不到十分钟的同桌一起翘了课到这里呢？
是因为我是他的同学？还是因为这里是学校？他似乎没由来的笃信我不会害他，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视线里突然闪过一道白色，他条件反射伸手拽了下我，我回握一下他的手算是安慰：“没事，是我养的狐狸，叫银狐。”
白色的动物窜上我的肩头，洁白顺滑的皮毛，黑色的小眼睛，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两条蓬松的尾巴，在我的脸旁蹭来蹭去。
嗯，两条尾巴的狐狸。
蔚蓝看了银狐好一会儿，才跟着尾巴转过视线，正对上我的目光。
“老实说，我是因为你背后背着的大头鬼才找你搭话的。”看时机差不多，我直言不讳，“不过既然你也能看到的话，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说归说，我是完全没有害人翘课的歉意。享乐主义的我在合理范围内完全不介意为了自己的幸福快乐给各位添点“小乱”。
“多管闲事倒也算不上……我只能对不好的东西做出反应，像大头鬼这样无害的，我没有办法，只能等他自己离开。”蔚蓝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家是镇邪的那种，而且我还学术不精。”
越是古老的正统家族规矩越多，力量很强的同时不能做的事情也很多，无害的妖物不能干涉恐怕是蔚蓝家最基础的一条。
我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动手了？”
“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都是同学。”
毕竟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要让小鬼离开，能用的方法有很多种，只要能达成效果，咒术也好灵力也好使用的方法有太多种了——我绕到他身后，蔚蓝有些紧张，略带僵硬的挺直背部。
“你从他身上下来吧，请不要再回来了。”大头鬼愣了片刻，依言跳下来，跌跌撞撞的跑出视线。
蔚蓝也愣住了。
“你这是……言灵？”
我的这个能力看起来确实像那个将语言的力量最大化的咒术，也就是传统上所谓避讳的源头，不过……
“不是言灵，只是低级的妖怪会听我的命令，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有用不就好了吗？”我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打马虎眼，“走吧，去医务室，还得装病呢，让我补个觉好了，昨晚没睡好。”
“谢谢你，不然估计它还要赖我几天。”蔚蓝伸了个懒腰。
一路聊着，我才知道大头鬼是他在上学路上不小心撞见的，蔚蓝觉得被这家伙折腾不到半天感觉自己已经负重行走10公里，毕竟这种小鬼就是喜欢恶作剧嘛。
“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的。”蔚蓝苦着脸说道。
“可能喜欢你的灵气？”
“可能吧……”
至少从我这个的角度来看，蔚蓝周围的气息确实很舒服。
银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蔚蓝跟我并排走着，它见状一个纵身呲溜窜到了蔚蓝的肩头，蔚蓝则很配合的侧过脑袋给它让出空间。
作为宠物来说妖狐果然很可爱。
“说起来银狐不是个仓鼠品种吗？”
“是啊。”
我毫不犹豫的承认，蔚蓝同情地抚摸了两下银狐的脑袋。
“你也是够惨的。”
银狐只是快乐的眯起眼睛享受抚摸，它并不在乎那个仓鼠名称安放在自己身上——在乎也没用，我都叫了它快十年了，受着吧。
那天中午我和蔚蓝回教室吃午饭，因为一起翘掉了新班主任到岗排座位的章程，新班主任，活像个大孩子的罗老师，很爽快的让我和蔚蓝做了同桌，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我和蔚蓝的相处也就是普通同桌，他有他的交际圈，我继续做我的灾厄集合体，快乐的享受独自一人的课间好时光。报道那天的事我们两人算是心照不宣，这种距离感我就比较满意了。

或许我早该预见到，两个“那侧”的人碰见会发生什么事。
开学两周，故事，或者你说事故也可以，就那么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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