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新的开始

【栋河|陈家栋×江河】不一样的结局

白酱

2024/12/18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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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以为自己死了。
没想到还可以再睁开眼，看到阳光、屋顶以及那张黝黑熟悉的脸。
“那一枪要是再往下一点，你就真没命了。”陈家栋心有余悸，现下说起都还止不住地后怕。
“那是我脑袋够硬。”江河虚弱地牵起嘴角，想要扯起一丝笑容，可结果只是喃出干涩飘忽的声音。
“还开玩笑，当时我还以为……”话在嗓子眼儿里梗了梗又咽下去，陈家栋舀了一勺温水送到江河唇边，小心地喂进去，又细心抹干溢出嘴角的水痕。
“妮妮……”
“放心，已经救出来了，平安无事，竹君照看着。”
“竹君她……”
“她也没事，在十二少那儿，有人保护很安全。这里也是十二少的地方，他连夜找了个洋大夫给你治伤，又缝针又打针的，折腾了一宿。”见江河张嘴立刻又道：“十二少说这个人很可靠，绝对不会乱说话。”
“我是想问，王历文。”
拿着勺子的手顿住，陈家栋收紧唇角沉默了片刻，垂着眼舀起水：“死了，我亲手杀的。”
闻言江河也垂了眸，就着勺子默默喝了、默默咽下，视线移向陈家栋缠满纱布的肩头和又被吊起的左臂，转开话题：“你这条胳膊啊，还真是多灾多难，伤得严重吗？”嗓音已稍稍湿润了些，但还是轻飘飘虚弱无力。
“皮肉伤，不碍事。”
陈家栋说得轻描淡写，江河却看出他神色间似有异样，只是他不讲，便也不问。
那时码头上两厢对峙，王历文先开了火，随后被陈家栋一枪命中额心。事后回想，当时王历文应是留了情，否则以他的枪法当不致如此失准，虽说那一枪陈家栋并没有后悔，但思及往日的兄弟情义，心下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江河对再次递过来的勺子摇摇头表示够了：“虎牙有没有说，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陈家栋把勺子搁回碗里：“你才刚从鬼门关回来，就不要操心这些了。”
“王历文死了，南京那边一定会派人来接手调查，不能大意，必须妥善处理才行。”
陈家栋叹了口气：“你们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啊？”江河愣了下反应过来，淡淡笑开。
“你就放心吧，虎牙全都安排好了。这次公安局、行动组全员出动，最后就只有我和三响活了下来。你知道吗？赵三响——新任公安局局长，是虎牙的人，我跟他认识了这么久居然完全没有发现。”想起先前还去找他套话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瞧他那一脸不甘江河不禁莞尔：“你不是也瞒着他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
陈家栋撇撇嘴，继续正题：“反正现在清楚内情的就只有我跟他，只要我们两个口径一致就不怕南京的人来查。现在知道你身份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暂时是安全的，况且以目前的情况也没办法立即送你离开，虎牙让你先安心养伤，等待下一步安排。”
能活下来已是侥幸，只要妮妮和竹君能得到妥善安置，其他都无所谓了，江河应了声阖起眼，记挂的心放下，头部的伤痛就清晰起来。
陈家栋便不再扰他，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出去。江河醒了，也该去探探虎牙那边的情况了。
其实他刚刚说了谎，王历文的人没有死光，平头还活着。
虎牙带人赶到的时候码头上已是横尸一片，仔细查看后发现平头伤势虽重但尚有气息，便把他带回去秘密治疗关押，看能不能问出有用的口供。对外则说是在爆炸中炸死了，反正那几具炸飞的尸体残缺不全面目全非，有的还掉下了海，怎么说都行，像他们这些小角色，南京那边才不会在意。
陈家栋想着如果能从他口中证明王历文有另外的消息来源，那江河的身份就能洗清了，不过能否如愿还是未知，眼下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便先瞒着没讲。

许是否极泰来，一切竟比预想中更加顺利。
出事第二天赵三响便带着伤回到局里组织善后，安排发放牺牲警员的抚恤金。如今剩下些文职和从未参与过行动的巡逻警员，只知罗宽和南京来的长官在抓共产党，并不清楚个中详情，见赵三响分派工作井井有条，便都跟着指令做事，没几天这件事就仿佛过去了，招人告示往外一贴，整个公安局很快又恢复到日常的状态。经过此事，赵三响这个局长的位子倒是坐稳了。
平头运气不错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起先并不肯合作，后来得知王历文已死，而南京那边非但不在意他们的死活还把这次失败全部归结为整个行动组的无能，再被虎牙几番技巧地游说，终于松了口，将所知和盘托出，只盼换个宽大处理。
从他口中证实了王历文确有另外的消息来源，茶楼接头的信息和江河的身份都是这个人出卖的，不过对方跟王历文都是单线联络，连他和阿强也不清楚其身份，只知是王历文的旧相识。虽然叛徒身份还有待调查，但起码证实了茶楼之事与江河无关，之后江河在王历文胁迫下虚与委蛇也只是为了保全妮妮，而妮妮——其实并非江河的女儿，而是因王历文叛变牺牲的武汉党支部负责人老路的女儿。
江河的清白再无疑点，这本是最令陈家栋开心的，但没想到虎牙竟还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意外惊喜。
通过平头的供述和中央方面的核实确认，为了独占功劳王历文并未把江河的身份上报，南京方面尚未掌握他的信息。这次交通站损失了不少人手，眼下形势严峻转运任务又不能停，经过再三考量中央决定暂由江河接替老K，留在汕头负责交通站的联络工作。
“你这么开心干嘛？”虎牙蹙眉瞅着陈家栋那张乐开花的脸。
陈家栋心虚地舔舔嘴，稍稍收敛：“为同志开心嘛。而且江河都能留下来，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够资格做联络员了？”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盯住虎牙，把渴求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奈何虎牙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带了点嫌弃的表情：“你啊，还得再观察观察，就先跟着江河吧，学学怎么当一个合格的联络员。”
太好了！
陈家栋这回学乖了，强压下内心的喜悦扮出几分失望：“南京来的人都让我应付过去了，还不算合格吗？”
虎牙淡淡地丢下一句：“你还差得远呢。”
等到陈家栋将此事告诉江河，江河却笑道：“虎牙让你协助我，不就等于肯定了你的资格嘛。”
陈家栋琢磨琢磨好像有理。
江河又道：“我一个外来人行事难免惹人关注，你跟虎牙相熟，身份又有诸多便利，由你做我们之间的联络人再合适不过。”
王历文一死，去南京的路就断了，前来接手的新组长瞧不上陈家栋，只把他当打杂向导使唤，但越是这样对陈家栋来说反而越安全，只要能留在行动组，就有机会获取情报。
陈家栋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弯儿来：“该不会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江河微笑不语。
“这只老狐狸，真会演……”
“这么说自己同志不好吧。”江河含笑纠正，听来却没一丁点儿责怪的意思。“不过以后可得改改你那冲动的性子，做事要更谨慎才行。”
陈家栋摆出个乖巧样：“行，都听你的。”

竹君走了。
为了安全考虑虎牙安排人把妮妮送去瑞金，竹君主动要求一同前往。这一次眼睁睁看着江河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竹君一下看开了很多事，心知如果自己坚持留在江河身边只会成为他的软肋，也许下一次敌人用来要挟的就不再是妮妮而是自己，回想以往江河对自己的逃避，除了不想耽误自己，大概也有这一层原因吧。
既然江河的信仰不会变，那就只有自己放手，或许这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
行前竹君没有去见江河，只将一封信交给来送行的陈家栋，虽说经此一别日后怕是再难有相见的机会，可若见面，又恐动摇了离去的决心。
那封信的内容陈家栋始终不知，但江河看过信后面露欣然，想来竹君是真的想通了。
“不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吗？”江河合上信，随口道。
陈家栋提着茶壶倒水，眼皮也没抬一下：“又不是写给我的。”
江河噙着笑瞅向他：“你不是很喜欢竹君吗？”
得亏这杯水刚端起来还没喝进嘴，陈家栋才没当场表演喷水，喉咙里像是噎了下，嘴唇含着杯沿闷闷地喃：“我现在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江河本应是自己的情敌，谁曾想……
陈家栋闷声喝水不再言语，江河仔细把信折起塞回信封，对刚刚那句喃语如若未闻，只低垂的眼中漫上些许别样神色。
竹君离开前签下了转让契约将森姆转到江河名下，对外只说被这一闹无心再经营下去，想回老家过些安稳日子，正好江河有意寻个生意安定下来，详谈之下一拍即合，便迅速敲定了。
那晚出事时店里已经没了客人，准备收拾打烊的小凤也被陈家栋支走提前下了班，是以对后来发生的事并不清楚，非但不知那一晚的枪战跟江河有关，便是王历文对江河搜身那一节也因忙着打扫未曾留意。也亏了如此，后来南京来人到森姆查访才没有问出什么关键。
事后公安局对外含糊其辞，只说是缉捕罪犯时发生枪战，混乱中罗宽将匪徒击毙的同时自己也命丧匪徒枪下，既没有提捉拿地下党，更没有提江河，外面的人纵有什么猜测也不敢胡乱议论，都默契地将那一晚的事当作是一场意外。
倒是店里众人私下猜想，或许老板娘就是怕日后因此事惹上麻烦所以才急着把店转出去，便是不牵涉地下党，店里死了人也终究不吉利。还好江河愿意接手，住在店里时大家就都对他印象很好，文质彬彬待人和善，接手后也无人员变动一切照旧，对他们这些打工的来说当真是相当幸运了，而且他跟陈家栋的关系似乎也不错，看来店铺依旧会有人罩，可以继续安心开工不怕有人来闹事骚扰。
但是很快大伙儿就发现，新东家跟陈家栋的关系岂止不错，简直是不一般。
出事后店面受损须得重新修缮，新东家据说在忙其他生意一直没有露面，反倒是陈家栋吊着胳膊整天跑来店里监工忙活，认真的劲头儿好似店是自己的一样。
等到江河伤愈出现店里已然修葺一新，乍一看仿佛回到了出事前的样子，细瞧又有一些不同的设计。
“还满意吗？”陈家栋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
江河四下看着，点头：“不错。”
陈家栋绕过去进到吧台里面，一弯腰从台面下拉出把高脚椅，两只手按着椅背献宝似地：“特地给你准备的，不忙的时候可以坐在这儿喝喝咖啡看看书。”下巴朝旁边一努。“这边留了个格子，专门放书。”
江河胳膊搭在吧台上往里面瞧了一眼，笑道：“你想得真周到。”
“还有更周到的。”陈家栋一挑眉，示意江河进来。
江河不知他又搞什么花样，绕到吧台后面，瞧了瞧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陈家栋拉开格子下面的抽屉，抓着江河的手往里放。
“神神秘秘地……”瞧他那表情抽屉里面肯定有玄机，江河伸手进去仔细摸了个遍，发现顶上的板子有点松动，按着一推就错开了，原来上方有个暗格，空间不大，但放下一把手枪绰绰有余。
稍稍观察便明白过来，吧台桌面的板材原本就厚，第一层抽屉上方又加了一条装饰板，在桌面底部浅浅掏空一部分再加上这一段额外的高度就形成了一层暗格，装饰板很窄与整体风格又十分统一，从外表看普普通通一点儿也不惹眼，任谁也想不到里面会有夹层。
这回江河漾开大大的笑容，由衷称赞：“确实周到。”
挨了夸的陈家栋笑出一口大白牙：“是不是值得奖励一下？”
“想要什么奖励？”
陈家栋直勾勾望着江河：“你明白的。”
江河对那目光中的暗示佯作不懂，扯开话题：“对了，上次问你还没回答，雇人重修店面得花不少钱，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对他转移话题陈家栋也不在意，煞有其事道：“这些年多少也存了点儿老婆本儿，这回全搭上了，现在兜儿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以后可得靠你养我了。”
江河优雅地白了他一眼：“正经点儿。”
陈家栋扁起嘴角：“好吧，我确实没这么多钱，工料都是十二少出的，他听竹君说把店转给了你，就主动把这活儿揽了下来。我本来写了张欠条儿，叫他给撕了，说就当是尽一点绵薄之力，还说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找他，特别是钱财方面。”说起这件事多多少少有点儿沮丧，之前薪饷大多拿去喝了咖啡，攒下那些够工钱不够料钱，这种时候有心无力，到底比不了十二少家大业大财大气粗。
江河感叹：“他已经帮了很多了。”
想起刚到森姆那天便听十二少说过很佩服现在还够胆敢当共产党的人，如今虽然明面儿上大家都没有挑明说破，但自己和陈家栋的身份已是显而易见，十二少表面上不想惹麻烦却处处以行动支持，这次来汕头能结识他这样的爱国人士，实在是不虚此行。
“不过这个——”陈家栋拍拍那块动了手脚的台面，“是全部完工后我趁晚上没人偷偷弄的，保证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虽然出不起钱但出力绝对没问题。
这点江河一早便猜到了，要是把这活儿交给了工人去做，那可真要考虑让虎牙给自己换个人了。不过瞧着陈家栋那期待的神情，还是微微含笑道了句：“做得不错。”
陈家栋嘴角翘起来，趁热打铁：“那我是不是可以搬过来？”
他那点儿小心思江河再清楚不过，面上笑意犹在，瞅着他悠悠地道：“你说呢？”
以陈家栋同江河表面上的关系显然无法合理解释这一行为，陈家栋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只是着实很想便脱口而出罢了，扁扁嘴，暗自盘算着就算不能明着搬来也总能想到法子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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