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伊凡

2025/03/22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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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大宁门派百年难得一遇的无情道天才。
两年前，你随众仙门派联盟出征塞北，却因身中陷阱、不慎身陷囹吾，最后九死一生封印魔域、从此昏迷不醒。
众门派感念你的付出，将你交付会大宁后时常送来珍奇草药，日夜守护，直到今日——
你终于醒了。
“爹、娘……”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你的双亲。在你昏迷的日月里他们不知流了多少泪，求了多少人，最后换得一屋苦涩的奇珍和丹药。
好在苍天有眼，这足以撕裂三魂七魄的重伤也没能杀死你——反倒让你经历两年昏迷、又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
父亲紧紧握着你的手，满眼泪花；母亲直接扑到床上、抱紧你失声痛哭，仿佛要把静默两年的悲哀都宣泄干净。
你心中蓦地升起一点刺痛。些许灼热涌上眼角。身体比你自己更快一步动作，下一秒，你已然抱住了他们。
“爹，娘……我回来了。”
双亲似乎也没料到你的动作，当即愣了一下，对视一眼、脸上有欢喜和悲恸，更多是得而复失的珍重。
“好、好……我们的孩子回来了……”
看着他们的神情，你这才隐隐记起来——自打修炼这无情道入臻后，你几乎再不曾回应过这些细微的情感——双亲要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忠良孝道无一不尊，可偏偏就是让你们彼此更加生疏，乃至除夕元宵都少了团圆。
换作从前，你这会儿大概就是任凭他们紧抱、而后仔细阐述自己身体并无大碍让他们宽心。
可苏醒后的身体不知怎的，总比你的意识更快一步，早在你想要掌控前就做出了本能之举。这让你多少有些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是灵力还没恢复吗？
“对了，”母亲抹了把泪，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爱怜地望着你，“听说你醒了，谢长老已经出关等候许久了。”
“……师父也来了？”
你眨了眨眼，迟钝的大脑开始逐步恢复运转。
谢家向来是显赫氏族。得道的多半已然是各门派心腹乃至掌门，入世的也不缺达官显贵。而你的师父谢回更是其中佼佼者——若说你是百年来无情道剑修第一人，那他更是大宁门派开宗立派以来最杰出的修真者，修的虽是冷门的三清道，用的却是最狠的当归剑，一柔一韧，几无败绩。
只是你这师父向来不着调，热衷赌书泼茶、寻仙比武，除非祸乱横行，否则绝不出山——这会怎么突然来了？
“早来了。”父亲说，小心地抚摸你的发顶，发现你没有躲开后眼神更加慈爱，“谢长老已经等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
“……”
你愕然瞪大眼。不只是为那三天三夜，更是为那句“他等你”。
谢回为人善武略、剑道、文策，还有放鸽子。著名发言就是“过会儿就是，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祸害无数内门子弟。在他门下修行，从来都只有你等他的份，今天居然一口气让他等了你三天三夜！
“师父等了我三天三夜？！”
父亲点头，“是啊。这谢掌令可真是重情义……”
你大脑轰一下炸开，心里是自己都不明白的急切。
从来你都是你等他。小时候被牵进宗门时如此，稍长时下山历练、等他回来听你的汇报时是如此，连带着他当年出征北域魔族、要你来送行时都是如此——
你从来没有让他等过。这是第一回。
“我去见师父！”
你赶忙下床，走都还有些踉跄；母亲连忙给你披上外袍和大氅：“别急别急！不要着凉啊！”
“这么急？师父又不会跑。”
你刚要摔倒、却被一股熟悉的沉香稳稳扶住。
那人语调中带着和从前别无二致的温和笑意，抬起头，对上那双狐狸样的琥珀色眼瞳：
“醒来了？感觉还好吗？”
“……”
你对上他的眼睛，恍惚间，仿佛世事从未轮转、时光也为驻足。谢回的眼睛自始至终如此明亮，看向你时就像浸透全身的三清泉，温暖、安定。
“小徒儿，”谢回脱下自己的那件从不离身的玄色外氅裹住你，只留你一双茫然的眼睛和小小的鼻尖，而后淡淡一笑，“这一觉睡了好久啊。”
怎么久呢？你下意识要反驳。对于修行者而言，区区两年不过是转眼云烟，甚至连一招剑术都不一定能破解，更罔论已经辟谷的师父——
“嗯？师父脸上有什么吗？”
可当你再对上谢回那双难藏珍重的双眼时，又鬼使神差般说不出口了。在那一瞬间，常年被无情道修为压制的琐碎情绪涌入脑海，你瞬间意识到，或许对于谢回而言的确太漫长。漫长到连他都无心再闭关回府，仿佛一辈子都留在了那个冬天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不明白，但还是本能地靠近他。
“……师父。”
金帐烟暖，红玉祛寒。你抓住了他的外氅，也抓住了他的手，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抬起头：
“我已经醒了。”
谢回愣了愣，竟是难得的语塞；父母担心你们师徒不能一叙前欢，连忙叫人送了茶水点心进来。但谢回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茶点，而是定定瞧着你，那双极聪明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懂了。
是啊，他是你的师父。也是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比你更理解你的人。
同样，你也是最理解他的人。
“醒了就好。”
他笑了，再一次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你。
“下次，别再睡那么久了。”谢回俯身为你拂去肩上的落发，一如之前许多年那样，娴熟如呼吸，“为师很担心。”
你看着被他紧握的手，心头有些许不知名的情绪。但没等你弄明白这些，你还是先点了头。
“嗯。”
但还没等你们叙旧几句，谢回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精彩纷呈、先是不可思议，随后是极其短暂的茫然，最后变成了无法言喻的沉郁。
你看着他面色变化，满腹疑惑：“发生什么了，师父？”
谢回顿了顿，似乎喉头卡着一口气，说也不顺憋也不顺，最后只能轻轻叹息一声、面色恢复如初。
“……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到底是什么？”你更加疑惑了。要知道，在你这位无所不能的全才师父面前，当年魔族集结侵犯全境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有点小麻烦”，那场仗打完的结果却是让他自己修为锐减，差点要回不来大宁。
那一仗，魔族虽然溃败，可是没有一个门派真正获益。大宁更是如丧考批，甚至有人怀疑师父已经陨落，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你也正是在那段时间真正迈入无情道，达到入臻之境，再无回头路。
无情道，存天理、灭人欲，败则灰飞烟灭、成则锐不可当。你的决定让大宁再度有了脊梁，随着新任掌门李如愿登台，一起扶持大宁，最后终于等到师父归来。
往事如烟。再度回首，你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当初的细节。唯有那种失去的心慌感如有实质，时至今日依然心有余悸。
谢回看向你，又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微妙。
“当初众门派联军将你送回时你已经昏迷，气脉紊乱，这两年又一直服用各类奇珍药材，所以没人发现……”
“发现什么？”你追问他，心下越来越不妙，“难道我入魔了？”
谢回笑了一声，满眼打趣：“如若是入魔倒没什么。正好为师还有些想收一个魔族子弟来试试呢。”
“师父！！”
你抗议他的调笑。而他依然乐此不疲，就像你还小的时候贪吃人间小食，他每次精心准备了也一定要逗你一阵才肯放出，此刻更是如此。
“好了好了，为师不绕圈子了。”谢回摸了摸你的发顶，眼神复杂，“徒儿的道心一直是稳固的，再加上时间紧，为师不认为会是你自己所为——”
“但事实就是，徒儿，你的无情道已经破了。”
“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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