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配角她无法确定（上）

1999女同使我肝脏旋转

喜歡動漫的356

2025/03/05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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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那么久只更新一篇雷文真的很抱歉…

*最近学校一堆破事加上我自己弄不好所以更新困难🫠

*上课时听到了寓言故事后产生的灵感：「如果鼠鼠是童话故事里的女配角呢？」太长了所以拆成了两篇

*微微的莱茵河

*再说一次，很雷，虽然是双洁但是有深柜鼠鼠

*本文23K，吉利的数字（

如果以上能接受的话请笑纳我的渣渣小学生文笔

从前从前，有一个不知名的小王国，大家都丰衣足食，除了慈祥的老国王之外，当然也有勇者、公主，还有猛兽，啊、这一切都是多么经典的童话故事标配。

水牢旁的观众席正熙熙攘攘的起鬨着，看着那个勇敢的年轻人缓慢的走向水中的两个牢房，其中一边是隻凶猛的野兽，会从水中将猎物拖入池底吃乾抹尽，另一边则是个美丽的姑娘，要是勇者幸运的打开了这边的门，那么那位姑娘就会成为勇者的妻子。

一旁的公主正咬着牙紧张的看着这一切，勇者是她的爱人，而这两个选项很明显的对于他俩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公主深深地爱着勇者，但现在等待他的命运却只剩下被杀死或是取其他人为妻。

是的，这是一个经典的童话寓言故事。

勇者必须兼具勇气和英俊，公主必须聪慧而美丽，两人的爱情肯定是必须被国王反对的、勇者肯定是底层社会的穷小子，而这一定也是个勇者经历了层层的难关之后通过了考验、成功迎娶公主的童话，所有人都幸福、美满又快乐（或许除了国王）。

然而咱们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上述所说的任何一个人，让我们看看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吧。

北方哨歌此时正在水牢中的那根柱子上被反绑着，她仰着头，看着水牢顶部那个小小的洞孔发着呆，是的，她并不是主角，而是那个总是被牺牲和献祭的「配角」，她就是那个倒霉的、必须被勇者迎娶的女人。

当然了，她的生活本来就并非童话故事，在勇者的旅途中被献给猛兽的祭品、在渡河时被踩在脚下的人肉垫，甚至是替女王送完了毒药后被灭口的倒霉蛋———这些都是她。

她们的国家似乎盛产勇者，而每一次倒霉的宫廷学者都会因为无足轻重的地位而被推出来当成肉盾，这些勇者的成功无一例外的都是靠着她的汗水和辛劳，她的运气总是很好这一点也不知是好运还是霉运，她总是能奇蹟般的活下来，然后继续替上头的大人物做牛做马。

啊，多么美好的人生。

没关係，配角的死活总是无人在意。

水牢上那个小小的洞口中透过的阳光刺的她眼睛有些疼，她叹了口气，挣了挣已经被粗麻绳磨的红肿的手腕，再次确认了自己绝对不可能有机会逃脱，她曾经也想过反抗自己悲催的命运，但是后来却发现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是一个样。

没有后台和任何背景的傢伙肯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炮灰，如果是单纯的悲惨人生倒也不那么坏，但她偏偏是个女人啊，她的脸蛋、身材都是那些被誉为「奖品」的高级货，放着不用简直太可惜了，对吗？

或许吧、极少数的幸运傢伙总是能够渡过冥河、反抗不公，找回自己的人生，但现实却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改变多数人和大环境无声无息的暴力和压迫，何况她只是个在别人的故事中充当配角、推动剧情的棋子。

今天，她付出的不过只是自己的人生罢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她不认为自己的手上适合佩戴戒指，她的专业需要频繁的在野外打滚和求生，如果戒指被弄髒或弄丢的话她肯定又会被贴上「拜金女」、「糟糕的妻子之类」之类的标籤，毕竟她不会煮饭，而且年纪也不小了，有人能够要她就该谢天谢地。

女人啊，这一生没有嫁给一个男人肯定是不完整的，下不了地狱也进不了天堂。

北方哨歌其实非常的想告诉那些总是停不下嘴的傢伙她并不相信天堂或地狱，更何况如果上帝真的如此的仁慈，那么他为什么会惩罚那些仅仅是没有嫁给一个不知爱不爱自己的男人或任何雄性生物的女人呢？还是因为上帝终究是个男人？

男人可以是野兽，女人会看到他内心的善良和温柔后义无反顾的爱他，但是女人必须得在逐渐老去时嫉妒自己养女的美貌、毒害自己的朋友，然后被英俊的勇者当成讨女人欢心的筹码挖出心脏或是穿着火鞋舞动致死。

而这些罪责原先是因为什么扭曲了当事人的心理、最终变成这副模样的呢？北方哨歌心里有数，但这些现在不重要了，因为她即将要嫁给那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啦。

水池里的水很冷，几乎要淹过她的下巴，她身上那些因为上週的外出考察所受的伤和冻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的冰水而裂开或感染了，因为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在隐隐作痛，就连胸口都要被压的喘不过气，但是谁又会在乎一个配角的生死呢？

不过别担心，北方哨歌有十足的把握勇者大人会打开这扇门，然后娶她为妻，之后再透过各种「智慧」杀死她，之后再迎娶公主，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廷学者，她没有钱也没有能力远走高飞，更何况她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放弃吧，她逃不掉的。

果不其然，她先是听到了门锁的喀擦声，随后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急急忙忙的游了进来，开始用匕首粗鲁的切割着捆绑着她全身的麻绳。

当然了，勇者不可能在意奖品的想法，在解放的同时，匕首不那么锐利的尖端划过了她的皮肤，皮肤和血肉被割裂的疼痛让她低声道咕哝了几声，随后被那位勇者大人狠狠的瞪了一眼。

「闭嘴、妳这个蠢货…！！！」

勇者大人尖锐的咒骂着，开始逐一问候着她死去的家人，是啊，勇者大人毕竟是社会底层的穷小子，在危急关头时暴露的当然会是最真实的一面。

「、我永远不可能娶妳这个书呆子，听到了吗？」

勇者大人恶狠狠的压低了声音，抓住了她的领子，湿漉漉的衣服被扯紧时拉扯着刚刚被割伤的皮肤，水珠从裂口流进了伤口中，鲜红的血丝在伤口周围丑陋的飘散着，但这次北方哨歌只是皱了皱眉，不打算和勇者大人多费口舌。

她的手臂被粗暴的拖拽着，被比自己矮一些的男人往门外推去，勇者大人狠狠的往她的肚子踹了一脚，把她踹出了门，在她痛苦的扶着牆想弯下身子时冷冷的瞪着她，看向了后头的水中逐渐靠近的阴影。

「妳这隻巨魔永远比不上我爱人美貌的万分之一。」

巨魔并不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羞辱，但北方哨歌并不在意，算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高而被嘲笑或辱骂了，可能勇者大人因为必须微微抬高的视线而不开心了吧？

似乎是嫌弃她还不够窘迫，勇者大人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冷笑了几声，像是在感叹自己的机智一般仰起了脑袋，随后便狠狠甩上了门，留下了疼的蜷缩着身子、努力不让自己的脑袋被水淹过的北方哨歌。

啊，这次她大概真的得死了。

北方哨歌淡淡的想着，放弃了挣扎一般放开了身上最后的力气，缓缓的带着浑身的疼痛滑落进了深水中，她的全身都很疼，但那些鑽心的痛处依然无法盖过浑身刺骨的寒冷，她分不清这是因为水还是因为她逐渐变慢的心跳。

如果是水中的猛兽的话大概已经闻到了她的血味、准备吃掉她了吧？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她们王国附近的生态结构可没有太多种水生的大型野兽可以选择。

学者的脑子就算在缺氧和失血的情况下依然飞速的运转着，北方哨歌甚至有些遗憾无法细细的观察到底是什么东西准备吃了她。

在她这么想的同时，那阵象徵着什么东西正在迅速靠近的水流擦过了她的手臂，带来了一阵细微的刺痛———真奇怪，水流怎么会刺痛呢？

北方哨歌在昏过去的前一刻抬起了眼睛，随后却愣在了原地，和某个离她实在太近的生物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很美、很美的蓝眼睛，让北方哨歌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谣，里头唱着的那座有着仙女和妖精居住的湖泊肯定也是如此的湛蓝而美丽。

水面的阳光投射下来时在水波中温柔的模糊着，只让她勉强的从背光之下看出对面那个东西有着一头张扬的金发，喔、这下她知道对面是什么生物了，会吃人、具有人形，王国周围只找的到一种拥有以上所有特徵的生物——鲁萨尔卡。

疑惑被解答的畅快让学者在临死前不厚道的笑了出来，但很可惜的，在时间停滞了几秒后，北方哨歌终于是在长时间的闭气和肺部的压迫感之下呛进了第一口水，在水中痛苦的挣扎着，随后在鼻腔被水的涌入刺痛时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被一隻这么美丽的水妖吃了，她也死而无憾了吧？这可能是她人生中遇过最美的生物了吧。

北方哨歌在眼角的酸涩之中想着，等待着将至的疼痛和久违的解脱。

…

……

………？

鼻腔和肺部进水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嘴唇上的冰凉和柔软，北方哨歌困惑的张开了眼睛，再次看到了鲁萨尔卡美丽的眼睛，这一次的距离更近了些，几乎能让北方哨歌看到对面长长的睫毛和眼角旁的泪痣，就连水妖脸上张开的鳞片也被她收入了眼帘。

她下意识的想要别过脑袋，但却被对方用带着爪子的手掌摁住了脑袋，北方哨歌挣扎了几秒，在发现对方比她想像的有力之后放弃了挣扎，听天由命的被对方按着后脑勺嘴唇相贴。

等等、嘴唇相贴？

北方哨歌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初吻被一隻水妖夺走的事实，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又放软了身体，等待着对方吃够了豆腐之后把她杀了。

原来鲁萨尔卡有亲吻猎物的习惯吗？真可惜她来不及把这个发现写进研究报告里————等等、为什么她现在并不觉得窒息了？

反应慢了半拍的学者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水流流窜过了她的背部和四肢，几乎只在一瞬间，她身上那些伤口都不再疼痛，北方哨歌惊奇的抬起了手臂，看着上头逐渐癒合的伤口眨了眨眼。

这隻鲁萨尔卡在帮她…？接吻是为了传播氧气、把她抱在怀里是为了治疗———为什么要这么做？鲁萨尔卡难道喜欢吃生鲜？

被当成了寿司师傅的鲁萨尔卡在这时用尾巴环住了她的腰，缓慢的把她往另一边拖去，她眨了眨眼，用尽全力别开了头、躲开了对方用来提供氧气的嘴唇，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抱住了鲁萨尔卡的脖子，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侧颈，准备让捕食者吃个痛快。

「…？」

久久没有下嘴的捕食者和闭气的窒息感让北方哨歌原本坚定的决心短暂的受挫了，她很没出息的回过了头再次吻住了鲁萨尔卡柔软的嘴唇，在窒息感的解放之中和对面那双困惑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好吧，可能这隻鲁萨尔卡还没准备好。

她也疑惑的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对面在怀疑什么，随后她便再次别开了头，侧过脸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但却被对面眼疾手快的扒开了还缠着人鱼脖子的手臂，然后被尾巴一扫整个人飞出了水面。

「———哈啊、！咳咳、呕…」

在破开水面的那一刻，生存本能逼迫着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氧气，她吐着肚子里的水，狼狈的抓着牆上的石块爬到了水牢里的平台上，好吧，这次她的自尊心是真的受挫了，她知道自己是没什么肉，但也不至于被这样子嫌弃吧？

她擦了擦嘴边的水，回过头想看看那隻奇怪的鲁萨尔卡，但却被对方用尾巴泼了一脸水之后只能更加狼狈的往岸上爬，在自己湿漉漉的浏海盖在眼睛上时尝试着别弄混东南西北。

终于、在她爬回了水牢的入口旁后背后的哗啦声停止了，她回过头，只看到了对方稍稍露出水面的半颗脑袋和那双水灵灵的蓝眼睛。

北方哨歌就这么静静的和那隻鲁萨尔卡乾瞪着眼，直到她身后的阶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后鲁萨尔卡才如同惊醒一般的眨了眨眼，一个翻身后回到了水里，只留给了她一点蓝绿色半透明的尾尖在水面下一闪而过。

「我的天啊、妳还活着！」

身后熟悉的声音把她短暂的唤回了现实，她愣愣的回过头，看到了坦南特拿着把短刀走了过来，好友看到她还活着似乎很高兴，庆幸一般的松了口气。

「坦南特…？」

因为呛了水而沙哑的喉咙让她皱了皱眉，如梦初醒一般看着走近的友人。

「我原本打算等守卫去看热闹时来救妳的，谁知道妳自己出来了。」

坦南特似乎惊讶一样的耸了耸肩，凑近观察她的伤势，在确认了她还完好无损也没有东缺一块西缺一条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却在视线瞟过她的嘴角时皱了皱眉。

「妳是用嘴咬断麻绳的吗？怎么咬成这样？」

北方哨歌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嘴唇上有些钝痛，她舔了舔唇，在嚐到了铁鏽味之后慢半拍的想起了自己刚刚被夺走了守了22年的初吻。

生存的本能被满足后心理的羞耻终于跟着涌了上来，她捂住了脸，长长的、大声的叹了一口气，希望坦南特别注意到她滚烫的耳尖。

「行吧、等我们出去了再说。」

坦南特似乎不打算逼问她，只是拖着她的手臂，搀扶着她往阶梯上走去，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腿软的和弄湿的义大利麵一样。

「…不管怎么说，谢谢妳来救我。」

她虚弱的道谢着，在友人温暖的手臂中安心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再晚点她大概就死了，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妳说什么呢？妳还欠我五百元饭钱。」

坦南特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把北方哨歌难得的感动粉碎的一乾二淨。

行吧，这毕竟是坦南特。

「我恨妳。」

她嘀咕着，在踏出水牢的那一刻听到了观众席的欢呼声和众人们欢呼着勇者名字的尖叫声，真是一如既往啊，在她牵制了鲁萨尔卡后逃出生天的勇者被簇拥着迎娶公主，好吧，看来真的没人在意她的死活，连这个也是一如既往。

北方哨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这么想着。

————————————

北方哨歌在此前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直女。

她的意思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国王的权杖都要直，直的惊天动地、直的路边的狗看到她都得立正，直的能当道德的衡量尺，甚至天塌下来都有她这个钢铁直女的直顶着。

她一直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坦南特能够喜欢女人，拜託、女人的手臂和锁骨才没有那么吸引人，而且她也不喜欢女人有点脂肪的小腹或修长乾淨的手指之类的———嗯，硬邦邦的男人和他们带点油臭或狐臭的体味绝对比女人的香水味来的好，嗯，没错，就是这样。

————当然了，这些想法都是直到被那位水妖小姐亲吻之前她所确信的。

她百分之百确信水妖的吻肯定有什么魅惑的作用，否则她怎么可能天天想着人鱼小姐美丽的眼睛和她身上颤动的鳞片或是在水中飘动的金发呢？这肯定是鲁萨尔卡的诅咒！

所以她决定去找那位鲁萨尔卡，不管怎样，人家毕竟救了她，况且她也得麻烦鲁萨尔卡小姐解除她身上烦人的诅咒，别让她每天都心神不宁的，甚至连她心里的直都被动摇了。

于是她半夜摸黑、带着家里仅剩的鱼乾来到了那个让她有心理阴影的水牢，在微弱的月光和提灯的帮助下在水中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蓝绿色，她沿路撕扯着鱼乾，把碎块扔进了水里，在微弱的火光下看着鱼乾的碎块吸了水后逐渐沉进水里。

月亮逐渐的从夜空正中央往西边落下，而她的鱼乾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她懊恼的坐在了水牢边，看着从石牆上透进来的月光发呆，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按理来说自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水妖就自由了，水牢下方的排水口直通河流，水妖小姐当然能够在事发之后回到大海，毕竟猛兽的生死也不是童话故事中最重要的东西，水妖小姐在这之后去了哪并没有人会在意。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水妖大概已经走了，她的人生从来不顺遂，看来这只是又一次的霉运。

北方哨歌叹了口气，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却在这时突兀的被朝着头上泼了把水。

「、呜哇…！！」

她吓得跳了起来，顾不上被打湿的衣服，反射性的把鱼乾扔了出去，然而预想之中落水的声音却没有到来，反而是一阵什么东西游动的水花声和什么被吞食的咀嚼声，北方哨歌愣愣的向后看去，和那双无辜的蓝眼睛对上了视线。

「…？」

对面单纯的眼神让她一时间有些语塞，只能看着她低下头后迅速的撕扯着那块鱼乾，狼吞虎嚥的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一样。

「、抱歉，我其实比较喜欢吃没泡过水的。」

等到所有肉块都被吞进肚子里后，人鱼小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看向了岸上的高个子姑娘。

「喔，好的。」

北方哨歌也眨了眨眼，乾巴巴的回道。

不知道该为了水妖小姐还在这而感到开心还是为了自己被泼湿的头发懊恼的学者傻傻的看着对方，递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鱼乾，在伸出手的那一秒被水妖小姐再次狼吞虎嚥的吞进了肚子里。

之后等待她们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人鱼小姐似乎等待着什么的眼神让一向能言善道的宫廷学者头一次在发起话题前惊慌了起来，她看着水里那双美丽的眼睛，在胸口突兀的收紧中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叫做维拉。」

最后是终于看不下去的人鱼小姐打破了沉默，维拉笑了笑，露出了嘴里小小的尖牙，缓缓的游向了岸边，用手肘撑着自己，抬起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大个子姑娘。

「、我是北方哨歌。」

学者没有错过对方递出的橄榄枝，回过了神之后呆呆的看着对方的脸，突然发现自己或许不该轻易的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一条才认识不到两分钟的人鱼（虽然这只是代号）。

天啊，她是怎么了？简直像是被下咒了一样———对了、人鱼的诅咒！

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真正目的的小鼠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动摇一般的弯下了身子，看向了人鱼的蓝眼睛。

「不好意思，我想要先向妳道谢。」

她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些，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缓慢而警惕的坐在了岸边，把已经湿透的凉鞋拖了下来，随后乾脆的将脚掌放进了水里。

算了，要吃的话她早吃了。

北方哨歌默默的想着，等待着鲁萨尔卡的回答。

「不用谢，这只是举手之劳。」

维拉客气的说着，撑着脑袋对着她笑了笑。

「…为什么妳当时不吃掉我呢？」

看着对方锋利的爪子和嘴里尖利的犬齿，北方哨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在当时的情况下，维拉想要吃了她简直轻而易举，完全没有放跑猎物的道理。

维拉听到了她的问题后只是眨了眨眼，随后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让北方哨歌愣愣的在人鱼银铃一般的笑声之中困惑的皱了皱眉。

「喔、亲爱的，我不知道妳们对于鲁萨尔卡的误解有多么的深，但我必须告诉妳，其实我们的主食并不包含人类。」

人鱼轻声的说着，用着彷彿和年幼的孩子说话一般的语气向学者说道。

北方哨歌张大了嘴巴，对于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有关鲁萨尔卡的研究文献都离不开「食人」、「残酷」或是「冷血」等等的贬义词，但面前这位鲁萨尔卡女士确实打破了这些刻板印象，她友善、温和，而且看起来并不打算吃了她。

「、那妳对我下的诅咒————」

她语无伦次的结巴着，尝试扳回自己的常识，但却被对方困惑的眼神打断了正要出口的疑惑，只能傻傻的瞪大眼睛看着维拉。

「不好意思，我想我并不明白妳的意思。」

人鱼小姐歪了歪头，整理了下自己湿答答的金发，用那双诚挚的蓝眼睛看着她，啊、真糟糕，这个诅咒肯定和空气有关，因为她现在只要看着人鱼小姐的眼睛就感到呼吸困难、心跳也沉重的几乎冲破胸口。

「我从未对妳下过任何形式的诅咒。」

北方哨歌眨了眨眼，随后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却什么话都吐不出来，只能和人鱼小姐在水边乾瞪着眼。

她在人鱼的脸上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任何撒谎的迹象，反而是她自己因为扫过了对方鳞片和尖牙的视线而让自己整个人烧了起来，在又对上那双蓝眼睛时不争气点向后缩了几公分。

北方哨歌头脑风暴着，大脑尝试重启一般的飞速运转着，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后找到了唯一一个能够解释所有疑问的解答。

啊，她懂了，这些异常肯定是因为这水牢里的水害得她感冒了，又或是因为那些该死的阿米巴原虫，所以她的脑子和神智才会如此愚钝，连思绪都软烂的像是护工餵给失能老人的麵糊。

没错…！心律不整和整天想到人鱼小姐的脑子是因为阿米巴原虫，呼吸困难则是因为她感冒了。

学者灵光一闪，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为了自己天才一般的推理能力沾沾自喜，真不愧是她，这就是远近驰名的钢铁直女如同擎天柱一般的惊世智慧。

北方哨歌点了点头，在人鱼小姐关爱和担忧的眼神中放过了被自己拍的红肿的额头，重新看向了维拉的眼睛，在烧红的耳根烫的自己难受时决定回去后要吃一整包的驱虫药。

「好的，谢谢妳解答了我的疑惑，维拉女士。」

维拉女士眨了眨眼，再次困惑的歪了歪头，随后像是放弃理解一般点了点头，露出了小小的微笑（天知道北方哨歌花了多少力气把视线从维拉的小虎牙上面移开）。

「不客气，北方哨歌。」

语毕，维拉招了招手示意她弯下腰，于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的学者就这么乖乖的低下了头，完全没考虑过任何潜在的风险，当然了，事后北方哨歌被科普了人鱼其实就是透过诱惑人类再把他们拖下水吃掉后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这也是后话了，现在、她的脑子并没有馀力处理这些忧虑。

人鱼小姐看着乖巧的孩子温柔的笑了笑，用湿漉漉的手拨开了学者的浏海，冰冷的鳞片划过了被小鼠自己拍打的发红的额头，爪子的尖端小心的避开了人类柔软的肌肤，在一阵温暖过后只留下了一点点的湿气，随后便让北方哨歌万分惋惜的离去，重新回到了水中。

人鱼小姐的脸离她太近了一些，北方哨歌看着跟着对方呼吸张合的鳃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拉开了失礼的视线，但直到维拉退开后也不知道除了那双蓝眼睛外她能看向哪里。

维拉看着呆滞的学者，在一阵忍耐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人鱼小姐的轻笑声让恍惚的北方哨歌回过了神，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从肩膀以上都烫人的可怕。

…该死的阿米巴原虫！

于是北方哨歌在心中咒骂着阿米巴原虫，和笑盈盈的人鱼小姐道了别，在回家的路上无声的尖叫着，差一点在大马路上跳起诡异的舞步、天啊，理线学没有教她阿米巴原虫原来这么可怕。

于是北方哨歌在回到她的小破木屋后吞下了一整罐的驱虫药，随后因为失眠而在隔天喜提了头疼和胸闷等等到併发症，然而霉运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因为她的症状不减反增，只要想到维拉就让她双颊发烫，整个人轻飘飘的，连走路时的脚步都像是要飞上天一样。

真奇怪，按理来说阿米巴原虫不该带来这些症状。

学者按着疼痛的太阳穴苦思着，一直到太阳再次落山后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结果苦思的结局是当天晚上学者就按捺不住自己，回到了水牢里寻找人鱼小姐，原本她有些害怕维拉会不会已经顺着水牢下方的排水口回到河流了，然而事实证明对方也对这份奇怪的友谊感到好奇，当她走下楼梯时，维拉就在那里，精准的朝着她泼了把水。

北方哨歌无奈的拨开了自己塌下来的浏海，正要开口抱怨时看到了水里笑的欢快的水妖小姐，她看着因为鲁萨尔卡的轻笑而泛起涟漪的水面，不知怎的感觉自己不那么在乎被打湿这件事了，也跟着傻傻的笑了起来。

是的，这就是她们友谊的开端———没错，只是友谊，两个钢铁直女能发生什么呢？

在往后的日子里，北方哨歌的这个想法会反复的被人鱼小姐随意的掏出来后粉碎成渣渣，当然了，现在的她并不知道这一点。

————————————

以人类的视角来说，维拉是个奇怪的女人，并不是指鲁萨尔卡的部分———应该说北方哨歌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未在这个国家里看过任何一个和维拉相似的女人。

她从小就被教导着女人该在勤俭持家的同时听从自己丈夫或任何一个男人的想法，女人应该在愚笨的同时聪慧、贤慧的同时依靠着丈夫生活，并且保持自己娇小柔弱的身材，这样男人们才会喜欢。

但是维拉不同，除了娇小之外她并不符合这些条件中的任何一个，真奇怪，北方哨歌总觉得她比所有的女人都要美丽，甚至连被誉为世界第一美人的公主都不能盖过维拉身上的美。

她和维拉相处的这几个月里，她总是在水牢里自私的独佔着鲁萨尔卡的歌声，每一次她快要头昏脑胀的跌进水里前维拉都会拉住她，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直到她回过神来，北方哨歌发誓这绝对具有某种不健康的成瘾性，不然她怎么可能为了和维拉牵手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安全？

喜欢和朋友牵手或想要抚摸对方的头发和手指肯定是直女最爱的，没错，因为北方哨歌确信自己是直女，虽然她从未对男人有同样的想法。

维拉总是热情、有自信又坚强，喔，还有她身上那些让北方哨歌有些口乾舌燥的肌肉线条和疤痕，每一次维拉坐在她身旁伸展湿漉漉的身躯时，她的眼睛老是会不自觉的飘向它们，并让北方哨歌本人痛苦的觉得下腹有一团火焰需要鲁萨尔卡用冰冷的体温来熄灭（当然了，都是完全柏拉图式的，北方哨歌如此坚信）。

「———北方哨歌、妳有在听吗？」

她艰难的把眼睛从维拉上臂的肌肉线条上流下的水珠移了开来，看到了维拉担忧的眼睛和皱起的眉头。

「喔，抱歉，我只是在想Hell shake、我是说这一次勇者试炼的事。」

当然了，这是个掩饰的很好的谎言，其实她几乎忘了那个天杀的白痴勇者，甚至是到了昨天她才听闻了几天后勇者必须面临国王的第二次考验（天啊，真是老套），她乾笑了几声，欲盖弥彰的别过了头看向了水面，决定暂时不去看没有「衣服」这个概念的鲁萨尔卡过于坦露的胸襟。

「喔，这个我有听说，我记得是带回金毛羊的角？」

维拉拍了拍腿上的水珠，从水中回到了岸上（是的，维拉可以自由的把下半身在鱼尾和人腿之间切换，北方哨歌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走向了发愣的小鼠，疑问性的挑了挑眉，对于她的走神有些困惑。

「是的，森林里最强大的金毛羊头上毫发无损的角。」

不意外的，这一次也需要她作为助手去协助勇者大人，至于为什么是宫廷学者？当然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能够随时协助勇者的美丽女人，智者的形象除了垂垂老矣的老翁之外当然只能是美丽年轻的女子。

「我自愿报名了，不保证一定能回来。」

北方哨歌低下头拨弄着手指，不安的别开了视线，不想看人鱼小姐的表情。

是的，在听说了这一次的目的地是禁林后勇者便开始招募起了愿意跟随的勇士，北方哨歌毫不意外的再次被推了出去，队伍的报酬是她三个月的薪水，如果成功的话她就能不愁吃穿的研究好一段时间，况且勇者们正在招募无薪煮饭和洗衣服的人才呢！这不是正适合一个女人去做吗？

当然了，学者小姐并不会煮饭，但她相信这是每个女人都得学会的，不是吗？

「我很想要帮助他们，毕竟只有我能做了。」

她说这些或许有些扫兴了，维拉没有义务担忧，也没有义务关心她，再怎么说她们也只是朋友，北方哨歌为了自己内心深处卑劣的渴望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北方哨歌。」

人鱼小姐并没有失落、也没有担忧的声音平静的传进了她耳朵里，小鼠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到了维拉那双温柔的蓝眼睛正深深的凝望着她，让她的胸口在一瞬间锁紧了，烫的几乎无法呼吸。

「妳真的想帮助他们吗？」

维拉微微的皱眉和疑问像是投入平静池面的小石块，在掀起涟漪的同时让她的喉咙卡住了，在从未有过的疑问之中肿胀的发疼。

这是什么问题？

勇者身边必须有美丽的女人、而这些女人必须自愿提供任何帮助，这不是註定的吗？

这是童话故事必须遵循的原则，女人不能出风头，只能在后头勤俭持家、吃下那颗毒苹果后陷入昏睡、愚笨的踏入每个陷阱或是被猛兽吞食，从来没有人会询问她们的意见。

北方哨歌为了好友的疑问而惊慌失措的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的，拿钱终归是另一回事，但是在她内心的深处，她真的想要为了这些不认识的男人们做牛做马吗？

「…是的，我想。」

在思索了一阵之后，北方哨歌还是点了点头，在胸口诡异的烦闷之中回答了这个问题，舌头上彷彿压着什么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学者只是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

维拉依然皱着的眉让她有些心慌，但维拉并没有纠正她，也没有制止她，只是突兀的伸出了手，用力的拔下了自己手臂上的鳞片。

「…维拉？！」

学者惊慌失措的扑上前制止了鲁萨尔卡的自残，但却没能阻止鲁萨尔卡拔下了自己身上的三枚鳞片，只留下了三个渗血的窟窿留在了人鱼小姐本应光滑美丽的皮肤上，让北方哨歌心疼的摀住了那些伤口，徒劳的试图止血。

「妳突然怎么了？水质有问题？最近压力太大…？如果真的很难受的话和我聊聊吧…」

人鱼小姐没有理会学者的一长串担忧，只是默默的将自己身上扒下来的鳞片塞进了学者的手里，温柔的看着她，用指尖轻触着学者柔软的脸颊。

「如果这是妳的选择，我不会阻止妳。」

人鱼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平静的用拇指磨蹭着学者的侧脸，凑上前亲吻了她的脸颊。

『这是人鱼的祝福，要是妳遇到了危险，就拿出我的鳞片吧、这是大海赋予的奇蹟。』

于是学者小姐就这么带着好友的祝福踏上了旅程，谢天谢地的，她不是唯一一个自愿来洗衣服和煮饭的倒霉傢伙，还有个叫做虚构集的伙伴同样因为缺钱而加入了队伍陪着她。

「…我的天啊，亲爱的朋友，这肯定是命运的指引才令我们相遇！」

每天晚上，她们都会在洗衣服的时候相谈甚欢，对于被官方机构拒绝的经历她们非常的有共鸣，就算手上的冻疮因为长期和衣服纤维的摩擦而裂开感觉也不那么糟糕了—————

所以有人能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现在会在深夜里被一隻长着蝙蝠翅膀的大型食肉动物追着跑吗？

身后的咆哮声逐渐靠近，北方哨歌加快了速度，撑着属于学者的羸弱身躯狂奔着，虚构集大概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但后面那隻漆黑的野兽依然紧追着她不放。

事情的起因得从今天早上说起，寻找最强大金毛羊无果的勇者大人正在发脾气，狠狠的摔着锅碗瓢盆洩愤，她和虚构集早就识相的闪远了，她们可不想和情绪管理有问题的傢伙打交道。

他们打赢了无数隻金毛羊，其中不乏难缠的大傢伙，有些甚至险些令他们战败，但是那些金毛羊头上的角不是连根断裂就是磨损的看不清纹路，随着国王给的期限一天天靠近，勇者大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暴躁。

北方哨歌已经尽全力不让更多的金毛羊被恼羞成怒的勇士们杀害了，天知道就这么放任会不会导致这个地区的生态失衡、当然了，那些故事里也绝对不会提到任意捕杀任务中的猎物会造成什么后果，因为那并非故事的主旨。

「他妈的…这些女人连顿像样的饭都不会煮。」

勇士们臭着脸吃下了她和虚构集拼了老命才做出的粥，只甩了几碗剩饭跟她们，她俩都没什么力气和这些傢伙辩论了，今天为了探勘地形和寻找金毛羊她们都精疲力尽，煮饭更是耗光了她们仅剩的力气。

不开玩笑，她今天就连掏出从后腰包里翻出维拉鳞片看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们吃着粥，沉默的看着一片漆黑的树林，勇士们进了帐篷喝酒，想要点酒被以「这不是娘们的酒」为理由拒绝的北方哨歌正无神的咀嚼着烧焦的蔬菜（看在老天的份上，北方哨歌觉得再不碰酒她就要死了），连同难得安静下来的虚构集凝视着沙沙作响的树叶。

「朋友，这里的生活真是不快乐。」

去过各地周游的诗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北方哨歌的肩膀。

「但至少和妳相谈很快乐，我想将妳写进我的故事里。」

虚构集掏出了笔记本，凭着微弱的火光在上头写着什么，那双闪闪发亮的绿眼睛看了过来，北方哨歌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维拉的影子。

虽然虚构集的眼睛永远不会和维拉一样美丽。

北方哨歌在心里悄悄的补充着。

就在这时，树丛里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虚构集收起了笔记本，两人看着彼此皱着眉，在微妙的预感之中向帐篷看去，不意外的听到了如雷贯耳的打呼声和梦话。

该死的，看来是没留酒给她。

两人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按这里的地脉和生物群集来看，这里应该不会出现金毛羊以外的大型哺乳动物。」

很乾脆的决定放弃那一群睡死的同伴后，北方哨歌压低了嗓音，低声的对着警惕的诗人说道，两人交换了眼神，纷纷站起了身，小心的向树丛走去。

哪怕只有一隻也不能放过，况且这一次的声音感觉不一样，她们至今为止碰过的金毛羊都好战而凶猛，照理来说看到火光应该得先用他们锋利的头角来个下马威才对，怎么可能只是在树丛后看着？

观察了金毛羊许久的北方哨歌知道这一点，同样的，每天都得爬上树观察牠们的虚构集当然也知道。

于是两人提着灯，缓缓的向树丛走去，随后在一阵剧烈的沙沙声中看到了模糊的金色一闪而过，奔进了黑暗之中。

想都没想的，她们提着灯追了上去，反正这里的地形并不複杂，方向感颇好的学者很确定自己就算在黑暗之中也不可能在这座森林里迷路。

当然了，她的自信只持续到了那隻猛兽冲出来为止，那隻野兽只用了一爪子就撕毁了她们的皮革护甲，她们也没花多少时间制定战略，理由很简单，现在她们就连保命都成问题了，谈何策略？

「北方哨歌小姐、这边！」

虚构集举着灯大喊着，然而就在北方哨歌即将和她会合的时候，那隻猛兽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挡在了两个女人中间，那双血红的瞳孔让北方哨歌的浑身生理性的恐惧着，愤怒透过压低了声音的咆哮撕扯着她的胸口，于是为了营地的安全和，北方哨歌转身就跑，只来得及往后头对虚构集大喊着找人帮忙。

这种野兽她从未见过，长着蝙蝠翅膀的黑豹？这肯定是牠能无声无息靠近的原因…

学者的脑子就算在紧要关头也停不下的思考着，随后在思想的洗礼中绝望的意识到追逐着自己的捕食者在夜晚的森林里并没有天敌，可以轻松在树梢之间移动的强健体魄和能够在夜色中无声滑翔的翅膀、这隻猛兽能够轻易的扯开她的喉咙！

———等等、夜晚？

学者在思考中深呼吸着，尝试从因为狂奔而过度的喘气中分一点氧气给大脑，在心里制定起了一个足够大胆、危险的计画。

她突兀的停在了原地，等待着在她周围不断凑近又远离的咆哮和树叶的颤动逐渐靠近，随后熄灭了保障着她安危的灯火。

猎食者似乎把她的动作视为了放弃挣扎的破罐子破摔，于是在一阵骚动后，不再轻盈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北方哨歌赶在对方扑上来之前闭上了眼睛，将提灯的栓扭转到了极限。

一瞬间，刺眼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角落，几乎让这处的树林和白天一样明亮，野兽痛苦的哀嚎在耳边响彻着，愤怒而夹杂着仇恨的嘶吼声让北方哨歌回过了神，在恐惧之中运转着死机的大脑。

———她必须做点什么、以距离来看跑回营地不现实，肉搏不可能，瓦莲京娜，做点什么…！

愤怒的捕食者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对面在短暂的致盲中挥出的爪子让她向后踉跄了几步，狠狠的撞上了树干，在后腰的刺痛之中突然想起了维拉。

对了、维拉给她的鳞片还放在后腰包里呢！

学者慌忙的伸手，在指尖碰到了嗑人的鳞片时不自觉的冷静了些，学者深呼吸着，默默的祈祷自己能够获得好运。

『要是妳遇到了危险，就拿出我的鳞片吧、这是大海赋予的奇蹟。』

维拉的声音在胸口里迴盪着，学者在理性和感性之间犹豫，最后依然选择了掷出第一枚鳞片，随后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鳞片精准的砸中了逐渐恢復视力的野兽，牠愤怒呲着牙，挥开了脸上的鳞片后朝着她慢慢的走近，彷彿享受猎物恐惧一般压低了自己的身躯，甩动着尾巴。

…果然就算是维拉也无法在这种时候保佑她。

北方哨歌绝望的咬紧了牙关，低下了头，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她的一生并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希望墓誌铭别把她的死状写的太逼真、她还没来得及向朋友们和维拉道别…

「、妳认识维拉？」

看吧，她果然已经被吓的失去理智了，都幻听到黑豹在说话了————

等等…黑豹在说话？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隻瞪着眼睛的黑豹正盯着她瞧，浑身的杀气和怒火也随着消失了，只剩下那条依然甩动着的尾巴。

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维拉？

「对，我在说话、如果妳不认识她的话…」

「等等、我认识！！」

黑豹不耐烦的咆哮被她用破音的喉咙打断了，猛兽瞪着她，眼神锐利的像是能够看穿她是不是在说谎一样，但最后牠只是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多虑一般收起了尖牙。

「算了，就凭妳也没法拔下维拉的鳞片。」

黑豹安心一般的叹了口气，放松的在原地趴了下来，乾脆的闭上了还没恢復过来的眼睛闭目养神。

微妙的被看扁的感觉让学者皱了皱眉，只能摸了摸鼻子站稳了身子，在倖存的庆幸中试图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找到那枚被扔出去的鳞片，但却只能在失望之中一无所获。

好吧…维拉或许不会责怪她。

北方哨歌失落的垂下了脑袋，发现黑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强烈的视线感让她有些仓促的咳了几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你们为什么来森林？」

黑豹突兀的问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眨了眨眼，最后还是认命的站直了身体，做好了随时再次逃跑的准备。

「为了得到最强大的金毛羊头上毫发无损的羊角。」

「妳说什么…？」

她老实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却差点因为黑豹身上竖起的毛发和再次站起身逼近的猎食者而吓得腿软，黑豹突然间的态度转变实在过于突然了，学者甚至没有想清到底是什么地方惹恼了牠。

「这几天那些金毛羊的尸体果然是妳们搞得鬼…！」

北方哨歌惊恐的看着黑豹怒气冲冲的呲着一口尖利的牙齿朝着她逼近，在一阵无力之中忽然有些想哭。

「我发誓我们不是要抢妳的食物！！」

她成功的在两秒之内软了腿，开始思索起了她早就写好夹在笔记本中的遗言会不会幸运的逃过被那些不懂学说的傢伙当成柴火的命运后被发现并交给维拉和坦南特。

「啊？我呸、谁没事要吃金毛羊啊？！」

谁知道，那隻黑豹嫌弃的撇了撇嘴，像是吃到什么黏在鞋垫上的酯膏一样，其毛茸茸的脸上透露出的鄙视让北方哨歌不自觉的缩了缩。

「那妳为什么要生气啊…？」

「去妳爹的、我生不生气不关妳的事吧？！妳又是我的谁啊！？」

不问还好，嘴欠的学者在问出了嘴边的问题后似乎刺激了本来就很神经质的黑豹，让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蹦了起来破口大骂。

北方哨歌更加无助的缩了缩，在困惑之中绝望的等待着黑豹跳上前咬破自己的喉咙。

…

……

………无事发生。

学者在一片宁静中睁开了眼睛，感受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了她的手掌，于是她看到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是她眼花了还是她真的看到了一隻小小的金毛羊正在用头上的角顶着黑豹的胸口？

「塞梅尔维斯，快住手！」

小羊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了可爱的喝止声，北方哨歌眨了眨眼，看向了一脸惊惧的黑豹还有牠依然举在空中手足无措的爪子。

「萝蕾莱？！我不是告诉过妳我在和人类玩游戏的时候不要————」

「妳每次都说那些和妳玩的人类会兴奋的尖叫、但是这一次她看起来很害怕！」

被黑豹称作「萝蕾莱」的小羊摇了摇头，浑身蓬松的毛都跟着抖了抖，让主人的不贊成透过某种轻飘飘又柔软的方式传达了出来。

「亲爱的，妳没事吧？我替小音符道歉，她有时候会过于粗鲁。」

小羊转过了身对惊魂未定的学者说道，道歉一般的用头顶的毛毛蹭了蹭学者的手掌。

谢谢，羊很可爱。

北方哨歌本能反应的揉了揉小羊的头，在黑豹像是要杀人的目光之中别过了视线，享受着手掌下温热柔软的小羊和毛毛，小羊像是享受抚摸一般蹭过手掌的动作也让她冷静了些。

猎食者和猎物成为了朋友？这件事在大自然中发生的机率很低，但似乎也并非不可能，她探究的目光似乎让黑豹不满了，野兽压低了身体咆哮着，但在下一秒就被小羊用头角用力的顶了一下，不甘心的趴了下来。

「妳们是朋友…？」

学者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再次下意识的搓揉起了金色的小羊。

黑豹的沉默似乎代替了回答，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这隻名为塞梅尔维斯的黑豹会对于他们盯上了金毛羊如此的警惕。

「随便妳怎么想，维拉的朋友。」

黑豹看着她抚摸小羊的手掌，甩了甩尾巴背过了身子，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小羊歪了歪头，凑上前去安抚一般的蹭了蹭黑豹的脑袋，在她安详的呼噜声中转过头看向了沉浸于新发现的学者。

好吧、会飞的黑豹和水里游的人鱼似乎认识彼此确实很奇怪，但是很明显的，她面前这对组合更加令人惊奇，她从未想过这两个物种之间能够建立除了吃与被吃之外任何的关係。

「亲爱的，妳刚才和小音符说妳们需要这个森林里最强大的金毛羊完好无损的头角，是吗？」

小羊笑了笑，从自己的毛毛里掏出了一对在提灯微弱的光芒中闪闪发光的羊角递给了她。

「这个给妳，我冬天的时候落下的羊角。」

北方哨歌端详着那对确实完好无损又美丽的羊角，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那对角确实巨大而美丽，没有任何一点磨损，但是这隻小羊怎么看都不想是能够战斗的样子、那么「最强大」是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妳这么简单就给她了。」

「过于繁琐的乐谱会令人生厌，这可是妳告诉我的，小音符。」

黑豹咕哝着，抓过了小羊开始舔起了沾到树枝和树叶的凌乱毛发，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般把小羊翻来翻去的舔毛。

「恭喜妳，萝蕾莱正是森林里最强大的金毛羊。」

黑豹棒读似的眨了眨眼，用下巴蹭了蹭凑上来的小羊。

「等等、她是最强大的金毛羊？」

学者左看右看，对于这隻不到其他成年金毛羊二分之一大小的小羊拥有「最强」的称号感到了困惑，这或许与传统意义上的强大相去甚远。

「所以说人类真的很蠢。」

黑豹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像是嫌弃一般的叹了口气。

「武力当然是力量的展现方式之一，但那并不是唯一能定义“强大”的东西。」

塞梅尔维斯低下头，玩耍一般的放下了翅膀盖住了小羊的脑袋，萝蕾莱在黑豹的怀里咯咯的笑着，顶开了她的翅膀，露出了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有时候能够避开危险、远离纷争也是一种强大，这件事可没有几个人能完全的做到。」

喔、这是北方哨歌从未思考过的角度，是啊，面对危险的时候一再的冲上前硬刚其实并不安全，看看那些死在人类手里的金毛羊，如果说能够活到最后的才是强者，那逃跑或闪避何尝不是一种强大？难怪贤者给出的考题是「完好无损的羊角」。

塞梅尔维斯抬起头看向了树林、抖了抖耳朵，和小羊一起站了起来，从翅膀后掏出了一个麻绳织成的手环递给了她（天知道这些动物都把东西放在哪），道别似的低下了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我们该走了，另一个人类来了。」

塞梅尔维斯温柔的用尾巴蹭了蹭小羊的下巴，用翅膀推着她往森林深处走去。

「那个手环就当作道歉的礼物，拿了羊角赶快离开森林，否则我就趁着妳们睡觉扯破妳们的喉咙。」

儘管知道这句话大概率是个玩笑，北方哨歌还是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感谢了黑豹。

『这个礼物能够让妳暂时变成雾气，没有东西能够在那种状态下伤害妳，但是只能使用一次。』

黑豹逐渐的和小羊一起回到了无光的黑暗之中，北方哨歌看着那双依然反射着红光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神奇的新朋友们消失在了黑暗里。

「祝妳永远不会被忧虑和危险追上，我的朋友。」

随着逐渐微弱的声音，树林恢復了宁静，只剩下了北方哨歌手中的提灯依然淡淡的发着光，一如没有任何生物曾经踏足的样子。

好吧、现在她真的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幻想了。

在虚构集抄着锅碗瓢盆赶到时，北方哨歌默默的想着，掏出了怀里的羊角，当然了，虚构集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在听闻了她的经历后更是碎碎念着掏出了笔记本开始念叨着什么「意识形态表达」之类的，并且向她道歉，因为她实在叫不醒那些烂醉的男人们。

在走回营地的路上，她悄悄的将那支手环塞进了包包里，决定用这个提醒自己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场梦。

「妳们这些女人居然这么走运？操、那隻羊肯定没有想像中那么强。」

啊、当然了，在回国后，找到羊角的汇报之中，她和虚构集的部分被完全的删减成了两个毫无用处、甚至为了勇者们争风吃醋的弱女子，不过达到探勘地形和寻找灵感目的后两人也认了，反正再继续上诉只会带来麻烦。

「是的，我们英勇战胜了那隻奸诈的金毛羊！牠足足有三个成年男人这么高、并且还会吃人…！」

哈、完全不对。

回想起了诉说这段经历时那些男人们嗤笑的样子，北方哨歌暂且不想和除了虚构集之外的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否则谁会相信那隻「最强大的金毛羊」其实是隻只跟普通羊羔一样无害的小羊呢？

「我们在经过了三天的苦战之后才刺穿了牠那颗丑恶的心脏！上帝啊、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会颤抖———」

在刺穿萝蕾莱的心脏之前他们可能会被塞梅尔维斯咬断颈椎。

想像中的画面让她感觉好了一些，那三个男人在台上说的口沫横飞天花乱坠，虚构集早就在他们无尽的吹嘘之中趴下去睡起了大觉，要不是国王时不时的视线，北方哨歌倒也想乾脆的走人。

这样感觉不对。

在聆听勇士们自夸自己多么勇猛的同时突然感到了一股奇怪的冲动涌上了胸口，那股涌上的东西并不那么强烈，但是足以让她懊恼的想要说出森林里的两位朋友教导她的强大，还有找到羊角的人其实并不是那群在关键时刻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男人，但是最后深知过于发表意见只会惹祸上身的学者只是闭上了嘴巴，默默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天啊、伙计，他们编故事的能力简直令我甘拜下风。」

汇报终于结束的时候，虚构集扶了扶帽子，在试图遮住脸上的睡痕时喃喃自语着。

「、我是说，我可是个该死的小说家！」

在接过那一袋比勇士们还要少了不只一半的薪水时，虚构集悄悄的对着她说道，北方哨歌不能再认同这一点，那群勇士或许比起拿剑更适合拿笔。

当然了，除了惯例的领赏环节之外，北方哨歌最期待的大概是去那个黑漆漆又湿冷的水牢里见见她好久不见的人鱼小姐，那些阿米巴原虫似乎还是没放过她，在这一个月里，她没有一天不想念温柔的人鱼小姐和她美丽的眼睛。

「维拉、妳在吗？」

她的期待在那条美丽的尾巴突然伸出水面泼了她一把水时得到了回应，学者顾不上再次湿透的发尾，欣喜的跪在了水池旁，看到了水面下那双一闪而过的蓝眼睛。

「妳回来了，我的英雄。」

维拉探出了头，用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学者的脸颊，真奇怪，为什么她的脸反而在维拉的触控下发烫…？

胸口里熟悉的悸动让她乾咳了几声，试图压下在听到「我的英雄」这个称号时开始喜悦的跳动、收缩的心脏，徒劳地想要别开视线、别让自己跌进人鱼小姐眼里的那一片水池里。

「我很想念妳，亲爱的。」

维拉捧着她的脸拉近了距离，细细的观察着她的学者脸上的每一处，在确认了没有任何伤痕之后托起了她的手掌，看着上头新的伤口和裂开的冻疮皱了皱眉，默默的用鲁萨尔卡的神秘术治疗着她手上刺痛的伤口。

「…我也很想念妳。」

维拉身上淡淡的海水味、她美丽的金发、清澈的蓝眼睛都让北方哨歌忍不住想要再凑近一些，直到人鱼小姐推着她的肩膀，让她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姿势。

她有些突兀的回想起了维拉给她的第一个吻，在水中、湿漉漉的印在了她的唇上，让她不至于在冰冷的水里窒息，现在的她就彷彿回到了水里一般，迫切的需要再度获得氧气来阻止自己痛苦的沉入水底。

「哇哦、没有到想跳进水里的程度吧？」

没有发现异状的人鱼小姐摀着嘴笑了起来，弯着眼角，用北方哨歌能想到最柔和的眼神看着她呆滞的眼睛，糟糕，她看起来肯定很傻。

其实我有！！

她胸口里的迷你北方哨歌尖叫着，疯狂的拍打着她本就不太平静的心脏，叫嚣着赶紧跳下去拥抱许久不见的好友。

可、可是这样很像女同欸…维拉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喔，这妳就不懂了…直女对彼此亲亲抱抱或告白和一起睡觉都是很正常的行为，畏手畏脚的反而更像女同！北方哨歌，妳当了这么久的直女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对吧…？

另一个迷你北方哨歌推开了那个尖叫的北方哨歌，一脸鄙视的看着她。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女同，北方哨歌在一阵思想斗争后一不做二不休的在人鱼小姐的惊叫声中跳进了水池里，在被维拉的手臂搂住了腰时因为肌肉有力的收缩安心的叹了口气，她相信维拉能够用单手撑着她俩。

糟糕、水温有些低，但是没事的，妳瞧，维拉身上暖和的多，学者默默的贴近了两人的身体，抱住了人鱼小姐，并不介意自己的手臂被维拉腰侧的鳞片刮的生疼。

「我真的很想妳…」

淡淡的月光让人鱼小姐的鳞片微微的反射着光，北方哨歌浪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把视线移开，悄悄的把脸埋进了维拉的颈侧，贪婪的吸入维拉身上的气味，维拉似乎没有想到一向害羞的小鼠会如此突兀的跳入水中，她轻笑着，抱紧了难得坦率的友人。

「对不起、我用了一枚妳的鳞片…有一隻黑豹想要杀了我…」

学者像是逃避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包括被当成洗碗工和找到了金毛羊的过程，道歉一般的抚摸着维拉手臂上新生的鳞片，歉疚而微弱的磨蹭着人鱼小姐的手臂。

维拉只是静静的聆听着，适时的点点头和回应着学者不安的亲近，温柔的托着她在水中转悠，像是抱着什么小动物一般轻柔的跟着水流摇晃着，北方哨歌并没有提起那些讨人厌的勇士，因为她认为这样的抱怨只会毁了此刻的气氛，更何况，只要看到了维拉，这些难受的事情似乎都不那么令人失望了。

「妳是说塞梅尔维斯吗…？喔、别担心，那本来就是为了当成护身符而送给妳的。」

听闻了自己老友的新事蹟后，鲁萨尔卡轻轻的揉着学者在水中更加单薄的肩膀，嗅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墨水和树木混杂在一块的气味，调笑一般用指尖磨蹭着她脖子上的痣，为了沾上自己气息的味道而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只有她身上那一丝丝不小心沾上的臭味、大概是男人的体味…？好吧，其实这不能怪她，毕竟她实打实的在野外和那群勇士住了一个多月。

人鱼小姐在学者看不到的角落皱了皱眉，抱她抱的更紧了些，像是要将她困在自己怀里一般焦躁的眨了眨眼，直到收到了北方哨歌的呜咽时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变得满脸通红的学者。

如果维拉在颈侧的呼吸并不是令北方哨歌窒息的原因，那么那双在敏感的后腰施着力的手臂肯定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天知道维拉的手对她干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学者的胸口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让人愉快的意味上）。

「哎呀、我很抱歉。」

人鱼小姐弯起了嘴角，露出了北方哨歌同样朝思暮想的犬齿，学者看着它们喘了口气，似乎又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夹杂着道歉的笑声。

可是妳听起来一点都不抱歉。

北方哨歌的胸口中又响起了让人害臊的呢喃，学者皱了皱眉，捏了捏维拉的肩膀，笑了几声之后意外的发现她们正离岸边越来越远，通常这种时候普通人大概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被拖进水里撕扯成碎片，但是北方哨歌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相反的，她几乎是放任着自己被带到了水池的中央，没有一丝挣扎。

如果维拉想要在这里将她生吞活剥，北方哨歌相信那肯定也会很温柔，甚至在感觉不到疼的时候维拉就能够吞下她的心脏，喔、天啊…这个想法让她浑身颤抖，北方哨歌认为这应该是恐惧之外的另一种东西。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维拉眨了眨眼，并没有放开小鼠的意思，只是挑了挑眉，继续在水中拥抱着她的学者，水中的失重感让北方哨歌晕乎乎的抱住了维拉的脖子，在她的后颈用指尖温柔的磨蹭，绕过了敏感的鳃盖后整理着后颈竖起的鳞片。

维拉的喘气声让她的大腿根发软的夹紧了维拉支撑着她俩的尾巴，在鳞片磨蹭过柔软的肌肤时因为突然的疼痛而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一双变得混浊了些的蓝眼睛。

她凑近了些，靠上了鲁萨尔卡的额头，拨开了二人碍事的浏海，在过近的距离下感觉到了维拉正轻柔的带着她俩在水中转圈。

———简直就像是一场慢舞。

人生中的第一场慢舞并不是与人类在陆地上的音乐中舞动、而是和一隻拥有世界上最美丽蓝眼睛的鲁萨尔卡在宁静的水牢里相拥？

当维拉的鼻尖带着湿气蹭过她的脸颊时，北方哨歌觉得自己大概疯了，她终于按捺不住的看向了维拉同样看起来湿漉而柔软的嘴唇，突然间非常可悲、绝望的想要知道鲁萨尔卡锐利的犬齿会不会划破她的舌头。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阻止自己别再靠近、再这么下去很危险…

真奇怪、危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脑海中不应该存在的警铃在此时让她有些恼怒的想要把那些嘈杂的警示给甩开，然而却有什么在胸前抓挠着、阻止着她往维拉的嘴唇靠近。

「北方哨歌…？」

维拉比平时沙哑的嗓音把她短暂的拉回了现实，她抬起了头，看到了维拉那双不在湛蓝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金黄，人鱼小姐突兀的松开了手臂让北方哨歌几乎因为失去了触碰而哀嚎，为了突然中断的舞蹈而失落的垂下了眼眸，试图透过揉捏维拉的手臂催促着她继续。

「嗯…怎么了吗？」

当维拉再度伸出手环绕着她的后腰时，贪婪的学者再度贴近了些，悄悄的拨弄着鲁萨尔卡手上完全竖起的鳞片，为了在腹股沟聚集的热量而有些痛苦的松了口气。

冷静点、瓦莲京娜，妳可是个直女，再这么下去很奇怪。

学者懊恼的叹了口气，恋恋不捨的抚摸着人鱼结实的手臂，决定暂时听从脑内的声音，远离了在手臂被扒下来的时候一脸错愕的人鱼小姐。

如果这里有面镜子而不是破碎的水面的话，北方哨歌除了怀抱被松开时的寒冷之外肯定能感受到自己脸上大写的失落，也或许能够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像欲拒还迎，但很可惜的，这里并没有什么镜子，只有一尾沉默的鲁萨尔卡和一位狼狈的试图游回岸上而呛了好几口水的学者。

最后是看不下去的鲁萨尔卡笑了几声，撑着学者的腰把她拖回了岸上，当然了，这一次的肢体接触并不是特意这么亲近的，只是逼不得已，至少北方哨歌如此相信，同时她也绝对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在心里尖叫，毕竟她可是实打实的直女…对吧？

「别感冒了、北方哨歌。」

维拉笑了笑，用神秘术把她身上的水珠清乾淨后对她微笑着，亲吻了她的脸颊，很明显没有注意到突然窘机的小鼠和她再度呆滞的视线。

喔、操。

维拉刚刚亲了她。

「我、我的真名叫做瓦、瓦莲京娜…！」

她用着破音的喉咙结结巴巴的喊着，用发软的腿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后转过了身，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和烧红的脸颊。

「瓦莲京娜…？」

喔、该死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起了反效果，维拉喊她名字时上扬的语尾让她的脸颊更烫了些，北方哨歌甚至怀疑水珠滴在上头会冒出蒸汽来。

「我认为这是个很美的名字。」

人鱼小姐真诚的笑着，在视线瞟过小鼠通红的耳尖时经验老到的收起了扩大的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浑身抖的和加了太多跳跳糖的果冻一般有节奏的学者。

好的、北方哨歌的生命到此为止，因为幸运的话她肯定会在维拉逗弄小动物一般的语气中爆炸，然而遗憾的是她没有，而是在当下落荒而逃后在隔天被听闻此事的坦南特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我去、妳认真的？就亲了一下然后妳就逃了？！」

唯一知道人鱼小姐存在的坦南特的喊叫让她的眼角抽了抽，只想远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的友人。

「要是有姑娘这么对我的话我们今天早上只会有一身的红痕和沙哑的喉咙。」

坦南特嘲讽一般的语气让她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不太想要听到对于女性关係经验老到的友人像打趣一样诉说她和维拉昨晚那场完全柏拉图式、属于直女的慢舞。

「我想妳搞错了，我是直女、也就是说妳暗示的那些不可能发生！！」

她尖锐的指出了友人话语中明显的错误，气鼓鼓的啃起了瓜子，对于友人像是在看天底下最蠢的生物一般的眼神感到了困惑，以至于她放下了手里的麵包。

「哈、说得没错，妳当然是直女。」

最后坦南特只是挑了挑眉后乾笑了几声，在小鼠的警惕之中灌了口啤酒下肚，朝着美丽的老闆娘抛了个媚眼，在对方羞怯的眼神之中笑了笑。

「而我比电线杆还要直。」

搞不清楚友人在说什么鬼话的学者皱了皱眉，随意的摆了摆手后决定不再追究对方玩味又暧昧的眼神，只是撞了撞她的肩膀，开始回味起了维拉的手臂和冰凉的手指。

两个女人之间有超越友谊的关係在她眼里几乎无法想像，要不是和坦南特相识的话她搞不好一辈子都会懵懵懂懂的以为男女才会产生恋爱关係，然后在几年前随便找个还看的过眼的男人早早结婚生子。

就这一点而言，她很感谢坦南特把她「带坏」了。

自那一天之后她和维拉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该怎么说呢？维拉依然很温柔，但是迟钝的小鼠却总是能找到一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的地方。

时间久了北方哨歌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奇怪，她会期待每一次维拉装作不经意的触碰、每一次的对视和相见，甚至不需要谈话，只要在维拉身边她就会满足的想要大笑起来。

她总想着要替维拉买一件衣服，但却因为拮据的预算而苦恼，直到某一天路过了洋装店时，小学者看到了一件美丽的白纱裙，标榜着是来自水之国度的布料纺织，能够在水中穿着，尺寸和维拉似乎吻合，于是一向节俭的学者在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买下了这件裙子，送给了一如既往等待着她的人鱼小姐。

「瓦莲京娜、我没什么能回报妳的…」

维拉在收到裙子的那一刻呢喃一般的低语似乎能够出现在学者每一晚的梦中，她总是能回忆起维拉如同湖水一般美丽而动人的眼眸和炽热而柔软的眼神。

人鱼小姐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收下了那一件长裙，虽然事后维拉拿了珍珠硬是塞给了她，但是维拉穿上了白纱裙之后的身姿却让她觉得那一个月吃的所有隔夜黑麵包都值得了、只要维拉能继续穿着那件衣服，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当然了，这也只属于直女的范围，毕竟为了好闺蜜穿上好看的衣服而高兴和心跳加速是很正常的、对吧？

维拉、维拉，只要想起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能让胸口发烫起来，北方哨歌每天都能看着美丽的夕阳想起她同样金灿灿的长发。

维拉会温柔的抚摸她的手掌、亲吻她的脸颊，担忧着她的身体健康，北方哨歌并不介意被维拉叮嘱，她爱极了维拉困扰或苦恼时微微的皱眉和无奈的微笑，享受着她的宠爱并不是什么坏事，在小小的水池里，维拉的眼里只有她、只注视着她。

请原谅学者小小的自私吧，平时再苦中作乐和没心没肺、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一头栽进从未体验的温柔之中也不是什么怪事。

妳根本是中了人鱼的诅咒！

坦南特开玩笑一般的调侃时她并没有反驳，毕竟如果诅咒如此的甜美，那么她甘愿每一次都充当被拖进水里淹死的倒霉鬼，只为了注视着维拉的双眼。

人鱼的诅咒是爱，妳还不明白吗？

「学者啊！请妳去探听森林里邪恶的鬼婆吧、植物和庄稼都被毒雾变成了灰色…！」

学者的侥倖似乎终于迎来了报復，当然了，只是又一个赌上性命的任务罢了，宫廷学者再一次被推了出来，在身后那些傢伙幸灾乐祸的讥笑声并没有让她困扰，反而是心底陌生的焦虑让她感到苦恼。

森林里邪恶又丑陋的鬼婆，据说她会残忍的把人变成蜗牛后吃下肚、吸食年轻男子的血液，甚至会因为嫉妒年轻女子的美貌而把她们的脸皮扒下来，北方哨歌暂且不在意自己这副皮囊，她担忧的另有其事。

如果这一次她真的死去了该怎么办？维拉还会在这里等着她吗？维拉会为了她的死去而悲伤吗？

「…我或许又得走了，维拉。」

转述完了原委之后她低下了头，不想看向人鱼小姐的眼睛，如果维拉看起来太平静的话，她可能会悲伤的想要落泪。

「瓦莲京娜。」

维拉的声音夹杂着叹息传来，学者抬起了头，看到了维拉又软成了水一般的眼眸和眼底淡淡的忧伤，啊、她的失落似乎是不必要的，人鱼小姐切切实实的关心着她。

「答应我，遇到危险尽全力逃跑。」

维拉靠着她的肩膀，亲吻着她的下巴，勾了勾嘴角，安抚一般的揉了揉她的手掌。

当然了，她最擅长的就是逃跑。

小鼠点了点头，聆听着维拉说起了她最近遇到的趣事，享受着临行前一天最后的宁静，直到某个人名从维拉的嘴里蹦了出来，像是乱飞的无头苍蝇一样一头撞上了北方哨歌的脸颊。

「我有没有和妳提到过我最好的朋友坎贝尔？」

…坎贝尔？

那个天杀的坎贝尔是谁？

学者顿了顿，没有把心里的粗话说出口，只是转过了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人鱼小姐轻快的语气和提到那人时开心的微笑。

「我和她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喔、昨天她才来过呢。」

所以这里其实并不只属于我们两个吗…？

同样的，学者表面上动都不动的压下了胸口里横冲直撞的尖叫迷你北方哨歌，在搧自己一巴掌的冲动之中表现的从容不迫。

我有异议！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维拉并没有说过这里属于我们…！

带着眼镜的迷你北方哨歌拍了拍黑板，对着上头显而易见的结论说道，大声的反驳了另一个迷你北方哨歌。

为了这个可能性而不安的学者皱了皱眉，为了胸口中的烦闷而挪了挪身子，在维拉困惑的眼神中抽回了正放在她手上梳理鳞片的手掌。

「原来妳有其他的人类朋友…」

快停下、北方哨歌，不要听起来这么的委屈。

为了自己陌生的语气而发愣的学者在脑海里对自己大吼着，然而嘴里却停不下来似的继续用酸熘熘的语气对着一脸真诚的人鱼小姐肆意宣洩着心里无处安放的急躁。

这怎么能怪她呢？毕竟她内心深处所藏着的是一份私密而珍贵的感情，那个尚未知晓其名的东西会令人得寸进尺、恃宠而骄，悄悄的让原本温顺的心绪变成贪婪的孩子，踮着脚尖、想要再从柜子上高高的罐子里得到多一点的糖果。

「是的，我当然有，除了妳之外我当然认识别人。」

维拉带笑的嗓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而美好，北方哨歌在这阵轻快的回复后缩起了脑袋，感觉架子上的罐子摔了下来，只留下了一地带着玻璃渣的糖果碎片。

「嗯哼。」

学者简单的应了几声，对于人鱼小姐的滔滔不绝有些不耐烦，只觉得胸口里有什么东西正要喷涌而出，让她狼狈的眨着眼，尝试别在意眼角的酸涩。

「坎贝尔是个神奇的人，我真该介绍妳们妳们认识认识。」

如果我不在意她呢？

学者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她只是静静的聆听着，等待着维拉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学者不明白，那个坎贝尔就那么重要？明明是她临行的前一天了、维拉却一点都不担心似的把那个傢伙挂在嘴边侃侃而谈，难道她真的那么不重要？

其实妳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是啊，就算是维拉、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会把学者放在心里的，毕竟她只是个不会做饭、不娇小可爱也不顾家的老女人。

那个坎贝尔是不是很强壮？是不是很英俊？肯定也很迷人，否则维拉不会为他倾倒…

学者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低下了头。

「维拉，我得走了。」

最后，学者只是打断了人鱼小姐的话语，急匆匆的站起了身，过于迅速的转过了头，不想让维拉发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有些笨拙的站了起来，制止了维拉想要搀扶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上了阶梯。

「祝妳和那位坎贝尔玩的开心。」

「等等、瓦莲京娜———！」

她的话语似乎轻飘飘的落在了水面上，她没有管维拉的呼唤声，装作没有听到一般快步走出了水牢，在清晨的阳光下感到眼睛被刺的有些疼。

原来友谊也能够如此的让人难受吗？

北方哨歌擦掉了眼角的湿气，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思考这件事了，反正她很快就得死了，她肯定只是因为嫉妒维拉找到了一个好男人…对吧？

毕竟她们俩都是女人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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