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天使带猫上班

愚者和他的饲养员

臣又

2025/02/23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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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玛察觉这几天的红手套们都有些不对劲，具体在于，比如他要一位下属把文件从他3楼的办公室送到隔壁二楼的某个会议室，这位下属没有直接下楼，而是选择先前往顶楼，然后通过两栋楼相连的天桥来到隔壁大楼，再下楼前往会议室。

如此舍近求远的做法自然会浪费时间，对于向来对时间有着精准而严苛要求的黑夜教会高级执事塞西玛来说，下属偶尔的一次迟到尚在容许范围之内，然而此类事件的次数之多、涉事人员之广，已至他不得不出手干预的地步。但是，所有被问话的下属都守口如瓶，谁也不肯坦白原因，只一再保证下次必定不会迟到。从这次谈话之后，塞西玛时常能看见下属丝毫不顾绅士或淑女风度、风风火火跑进跑出的身影。经过一番留心观察，塞西玛终于发现了上述规律，那就是他们无论做什么，都要借故去顶楼走一趟。

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红手套们坦白了。

“我们只是想顺便路过米切尔殿下的办公室。”他们说。伦纳德的办公室就在顶楼。

塞西玛无情指出：“专程去顶楼跑一趟不叫顺便。”

他们激动道：“可是，米切尔殿下带了一只猫来上班！那可是一只猫！”

塞西玛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红手套们满脸不可置信，愕然地望着他。您知道狼窝里刷出一只猫是多么罕见的概率吗？！

兴奋不已的红手套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我第一次知道米切尔殿下能这么温柔。”

“像完全变了个人。”

“那只猫还戴着礼帽！”

“米切尔殿下说……”这位红手套清了清嗓子，模仿伦纳德说这句话时的神态来，他骄傲地扬起下巴，朗声道，“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是一只有礼帽的猫。……你们相信吗，殿下竟然会讲谐音梗！”

“祂说这话的时候好得意，像在炫耀。”

“简直不像平日的米切尔殿下，我是说，祂以前总带着一副匹配祂容貌的傲慢骄矜的气派。”说话的红手套有些怅然若失。不得不说，虽然伦纳德平日有些淡漠、冷峻、不近人情，可无论教会内外，吃他这一套的人相当多。

“这不是很好吗？”他的同僚接话道，“殿下的人性越来越充沛了。”

“祂甚至亲自喂猫！”

“还不止呢，”说话的红手套扬高了声儿，一副村口八卦的兴奋模样，“昨儿午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米切尔殿下跪在地上哄祂的猫吃饭。”

其他红手套纷纷表示难以置信：“没想到米切尔殿下是这种人。”

“我上次还遇见米切尔殿下在和他的猫打架！当然是闹着玩的那种。”

“我见到的是祂的猫想逃，然后被殿下逮回来。我没敢在门前停太久，过了几分钟又假装经过了下，看见殿下抱着猫猛亲。”

“诶——？！”此话一出，在场的红手套们同时发出一声更加难以置信的惊呼，哪怕已经知道米切尔殿下十分宠爱这只猫，一个会抱着猫猛亲的伦纳德还是突破了他们的认知。

……

塞西玛觉得他有必要找伦纳德聊一聊了。

另一边，伦纳德正在严肃地审阅一份文件。

伦纳德低头的时候，他的面前，穿风衣制服的红手套站姿笔挺，端正地站在米切尔殿下的办公桌前，等祂看完后作出批复。这位年轻的序列7梦魇控制自己的脖子和下巴不要乱动，眼神却忍不住滴溜溜打转。

好不容易有机会觐见殿下，怎么没看见祂的猫啊？他心底有些失望。

伦纳德看完文件，准备批示。他拉开手边的抽屉，还没伸手，余光便觉察不对，低头一看，整个抽屉都被灌满一种黑色的、胶状且质地粘稠的非牛顿液体，上面甚至还浮着两只大小不对称、漂浮着撞在一起又各自弹开的琥珀色大眼珠子。

伦纳德心跳暂停一瞬，接着很冷静地把手伸进去，穿过一层滑腻却不粘手的物质，摸索到自己的钢笔，取出想要的东西后，平静地把抽屉合上了。

签字、交还文件、打发下属走后，伦纳德再次拉开抽屉，只见一只圆头圆脑的黑色小猫咪翻着肚皮躺在里面，无辜地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地“喵”了一声。

伦纳德把他抱起来，托在怀里，握住克莱恩的小爪子捏了捏，问：“好玩吗？”

“喵。”

伦纳德严肃地说：“可不能这么吓别人，只能吓我，知道吗？”

“喵。”

这两声猫叫不代表任何东西，最多只能算我大发慈悲搭理你一下。伦纳德也知道现在克莱恩的意识还没清醒，大抵是听不懂他说话的，不过他还是十分受用地笑了起来，谁能不喜欢一只事事有回应的小猫咪呢？

伦纳德松开手，让小猫咪在屋里自由活动，他则翻开一份文件，同时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还剩一点工作，做完就可以吸猫了！

自从上次衣柜乌龙事件之后，伦纳德就不肯把克莱恩留在家里了，于是在向女神请示并得到许可后，伦纳德喜滋滋开启了带猫上班的生活。

而克莱恩……克莱恩对此毫无选择的权利，毕竟他的意识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而当他睡着的时候就只是一只小猫咪。

被伦纳德揣在怀里上了几天班后，克莱恩终于从漆黑深邃的旧日之梦中苏醒，还没睁眼便察觉自己动弹不得。

什么情况？睡太久被鬼压床了？……离了谱了，哪个鬼敢压我？

克莱恩睁开眼，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是伦纳德干的好事，同时这几天身为猫的记忆也浮现出来。

翻完记忆后的克莱恩表示：……兄弟你有点变态了。

克莱恩觉得，伦纳德一定从哪里领悟了番茄工作法，每工作45分钟就奖励自己吸猫3分钟。

好几次他明明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伦纳德一把抱起来放到办公桌的正中间，还没反应过来呢，下一秒就被劈头盖脸地亲，一直亲到他忍不住开始反抗才罢休。有时这家伙还会握住他的后腿，让他翻身露出肚皮，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后发出陶醉的叹息，就像现在这样。

克莱恩仰面朝天，尽力忽视伦纳德把脸埋在他胸腹之间吸气的动静。伦纳德的呼吸吹得他心头痒痒，鼻尖抵在肋骨上，硬硬的，而嘴唇很柔软，湿热的气息把他的猫毛都弄得黏腻、湿答答纠成一团，像说不出口的爱恋与纠缠在一起的心事。克莱恩感到不争气的血液像激流冲击大脑，把那个灵之虫抱团组成的思考器官冲击得摇摇欲坠，让他整个人……整只猫都晕乎乎的。

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

克莱恩不确定这时候出声告诉伦纳德“我醒了”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他现在就像个沉睡中被情郎轻薄的少女，要是装睡还能假装这件事不存在，一旦出声就不得不面对清白受损的现实……我这什么烂比喻。克莱恩在心里呸呸两声，为自己的纠结找了另一个理由——我百分百会吓到伦纳德。

克莱恩非常清楚伦纳德的胆大妄为仅限于自己睡着的时候。要是知道他还醒着，这家伙绝对像条被踩到尾巴的狼似地跳起来，为现在的行径找一个拙劣的借口，比如……检查他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又或者，我只是不小心摔倒才扑到你身上的。

克莱恩差点被想象中的伦纳德逗得笑起来，突然他的腮帮子被谁捏了一下，克莱恩回过神，只见伦纳德抬起脸，漂亮的绿眼睛带着一点心满意足的迷离，冲克莱恩露出一个傻气到冒泡的笑容。这个沉醉在幸福中的男人有些得意忘形了，他的嘴唇上甚至还粘着一根猫毛，感觉像刚吃了小孩……不，小猫！

凭良心说，伦纳德的脸俊到无可挑剔，然而即使是这样一张脸，如果放大好几倍（以克莱恩猫的视角看），还贴得那么近，似乎张张嘴就能把他吞下的样子，还是让克莱恩吓了一跳，下意识在心底配音：你不要过来啊.gif

伦纳德对克莱恩过于丰沛的内心戏码一无所觉，手肘撑在克莱恩身体两侧，手指十分灵活且熟练地给他挠了挠脸颊。

一阵舒爽的酥麻像电流从天灵盖直窜尾巴尖儿，于是完全违背本人意志的，克莱恩本能地抬起下巴，惬意地眯起眼睛，从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的呼噜声，整只猫都在伦纳德手里融化了。

伦纳德见此笑了声，宠溺地看着身下的猫咪。太可爱了，他在心底赞叹，目光流连在克莱恩折起的耳朵、快眯成缝的琥珀色眼睛和毛茸茸软乎乎的脸蛋上，一个没忍住，又俯身朝克莱恩脸上重重地吧唧一口，亲出一声代表小猫咪不满意的“喵呜”叫声。

接着又是一口。

伦纳德亲得克莱恩烦不胜烦，但他也只是软绵绵、毫无威慑力地“喵呜”几下，甚至没伸爪子。

犯贱却没挨揍的伦纳德得意洋洋，还想再来，却突然听到房门响了。

塞西玛敲门后见门没关便直接走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伦纳德强硬地把猫按在桌子上挼的场景。因为他的到来，一人一猫都暂停下来，一起扭头看向他，构图充满一种办公室偷情被人当场撞破的迷之尴尬。

知道这只猫真实身份的高级执事阁下差点没心跳骤停。

“有事吗？”伦纳德问。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把条件反射炸毛哈气的小猫咪抱进怀里，轻轻在他背上顺了下毛。

塞西玛从宕机中恢复过来，思考了两秒，开口道：“下次记得关门。”

伦纳德：？

根据值夜者的内部规定，一般情况下，办公室的门都是需要敞开的。为了防止职场霸凌或一些不可告人的职场交易，黑夜女神阿曼尼西斯在拟定值夜者规章制度的时候做了一系列预防措施，其中一条便是办公室的门不得关闭，越是高级别的管理人员越需要严格遵守。不过这条规定也需要在伦纳德身上破例一下了。

塞西玛继续道：“否则值夜者们会无心工作。别告诉我你没发现最近老有人来你办公室门口晃悠。”

“我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伦纳德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看上去毫不在意自己抱着猫发癫的模样被下属们看去，直到弄明白塞西玛话中含义的克莱恩抱住他的大拇指咬了一口。

“嘶……克莱恩你咬我干嘛？”伦纳德叫得很无辜，看上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猫咬人需要理由吗？克莱恩愤愤地想，你活该被咬！

塞西玛抽了下嘴角，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位天使殿下人性太充沛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已经吃饱了，不想再吃狗粮了！

塞西玛没待多久就转身告辞，走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带上门。克莱恩非常理解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心情。

望着被塞西玛合上的房门，克莱恩在心底惆怅地叹了口气，他当初为什么要让梅林分身对伦纳德撒谎呢？为什么要告诉伦纳德，他不会有变成猫的这段时间的记忆？这无疑打开了伦纳德行为的枷锁，催动他做一些平日不敢做的出格的事。

而伦纳德见打扰的人走了，便继续做他先前被打断的事情。

克莱恩是被腹部的刺痛惊得回过神的。

毕竟猫的生理构造和人还是有点区别的，等克莱恩意识到自己究竟什么地方被伦纳德咬了的时候，只觉一阵热血充上脑门，人性和羞耻心突破有史以来最高水平。

流氓啊！克莱恩条件反射，一爪子糊到伦纳德脸上。怎么会有人嘬猫的奶的？克莱恩气得（抑或羞得）发抖，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这甚至不是第一次，克莱恩检索完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意识到这家伙简直是个不可饶恕的惯犯！他左边那颗甚至被嘬大了一圈！

克莱恩越想越气，见伦纳德还不识趣地凑上来，又是几下猫猫拳招呼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嘛！”伦纳德嬉皮笑脸，十分熟练地给猫顺毛道歉。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一边道歉一边被克莱恩揍了，没办法，谁让克莱恩太可爱了呢，任谁都会忍不住欺负他啊！伦纳德犯贱犯得理直气壮，哪天不被克莱恩揍一顿简直浑身不舒坦。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突然听见克莱恩的声音，伦纳德一愣。不过他没有像克莱恩所想的那样慌了神，而是很坦然地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你醒了啊。”

克莱恩有点不知所措。他以为伦纳德是仗着他发现不了，才敢这么对他的。

伦纳德老神在在地坐回椅子，正好与站在桌子上的克莱恩视线齐平。他俊美的脸上还有两枚红红的梅花爪印，看着有几分滑稽，不过他本人对此倒是浑不在意。

只听伦纳德欣然说道：“我就知道你快醒了，每次你诡里诡气吓我之后都会醒一阵子。”

克莱恩倒没想到，伦纳德上心到连这种规律都能总结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停顿一会儿，克莱恩觉得不能放任这家伙就这么转移话题：“你不觉得你对我做的事有点变态了吗？”

伦纳德毫不犹豫，很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不这样就完全没有干劲工作！”

克莱恩站累了，侧趴在大主教宽敞华贵的实木办公桌上，不爽地甩着尾巴，冷飕飕问：“你以前是怎么上班的？”

伦纳德学着他的模样，上半身趴到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歪过脑袋对克莱恩笑，俊美的绿眼睛亮晶晶的，像盛阳下闪耀的碧湖，洒满了璀璨的光。完全没有任何羞耻或不好意思，他用一种理所当然、毫不遮掩的态度，语调轻快地坦诚道：“我遇见你就变得软弱了。”

该死。克莱恩一阵迷糊。无论是诗人同学凑近的俊脸，还是他的话，都太有杀伤力了。

“什么意思？”

克莱恩问完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还能是什么意思？果然伦纳德继续说道：“当然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克莱恩停滞了好几秒，看样子是被伦纳德这句话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伦纳德见状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说时迟那时快，克莱恩毫无预兆一个鲤鱼打挺，四爪一划就要蹿下桌面。

猫的速度当然不是区区人类能跟上的，但他面对的是一头天使级别的魔狼。伦纳德飞快地拦腰抱住险要逃跑的克莱恩，但他不敢使太大的劲，被克莱恩抓住破绽，灵活地一扭腰身从伦纳德手中溜出。眼看克莱恩要跑，伦纳德急得又抓了两把，都被克莱恩上蹿下跳躲开了，但这也迟滞了克莱恩的速度，落回桌面后跑了没一步，又被伦纳德抓住一条后腿，拖了回去。

克莱恩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变态福瑞控！”

伦纳德听不懂，但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

他还挺委屈：“我喜欢你，这怎么能叫变态呢？”

伦纳德还有话没说，他相信克莱恩也是喜欢他的，这才是他敢于告白的勇气。至于什么时机啊氛围啊，乃至克莱恩现在是否有足够的人性接住他的告白，这些前置条件通通都被他忽视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克莱恩不挣扎了，实在是挣扎不动了。占卜家和魔狼比力气纯纯是找罪受。

“我现在是只猫，诗人同学。”克莱恩试图和伦纳德讲道理，当然，他不是说等他变回人了就能任由伦纳德咬乳头了，他可没这个意思。

“喜欢是分很多种的，你现在对我大概不是两情相悦的喜欢，只是对可爱的东西的那种喜欢。”说到最后，克莱恩还有点害羞，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可爱——小猫咪哪有不可爱的呢？但要他亲口承认这件事还是有点难，需要克服不小的心理障碍。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伦纳德脱口而出：“有什么关系？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现在的模样，你就是你，”伦纳德信誓旦旦地继续道：“我可以对女神发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情真意切地告白，说没一点触动是假的。但克莱恩此刻的人性没那么充足，抑或太充足了，以至于他瞬间起了戏耍伦纳德的心思。

“是吗？”克莱恩憋着一肚子坏水，反问道，“那我变成帕列斯的模样，你还能对我做同样的事吗？”

伦纳德宕机了两秒，迅速萎顿下去。

“你怎么这样……”伦纳德只觉前所未有的委屈，像条被突然收走玩具的小狗，在窝囊和生气之间选择生窝囊气，幽怨地控诉道，“太过分了，克莱恩，你真的太过分了。”

远在迪西度假的帕列斯突然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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