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luce e te

妙知前线战地记者为您报告

duduladudi

2024/12/01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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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阳光测量师的家属，你总不能要求他们的工作能容忍他们整天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吧？那可真是不近人意啊。
在面对恋人得知自己即将出差时难得有了点变化的面部表情，卡维就曾经用这样的话说明过自己的工作性质，当然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他更多的是在绞尽脑汁地想要表达出一种拼命想要占上风的意图——毕竟论谁早上刚和恋人进行过一次不太友好的讨论还输了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语气吧？
而他的恋人只是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所以在艾尔海森从台阶上捡起那个被邮递员匆匆忙忙放下的盒子时，他觉得自己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以及他早已猜到寄件人的身份——在看那上面的署名之前。
那是因为工作原因上周才被派遣到荒原地区的卡维。
艾尔海森捡起地上的盒子，转身拿进了屋。

1.
早在卡维第一次出差期间，艾尔海森就经常收到他寄来的东西，大部分时间会附上一封短信，上面写着“艾尔海森我新买了个杯子特别好看而且还很便宜”之类令人不明所以的话，收件人把那个杯子拿起来看了又看，实在是找不出有什么地方和卡维之前买过那些画着乱七八糟花纹的杯子不一样。
算了，艾尔海森把杯子放在一边，估计是他们搞这行的什么不可深究的审美艺术，给他放着就行。
其实在两个月以前卡维刚搬过来的时候，艾尔海森并不知道室友的工作是这个——那时候他们还是很清白的室友关系，他的室友看起来阳光开朗，每天早上唱着歌出门下午唱着歌回来，夏天的太阳晒在头顶，连猫都嫌热，艾尔海森每天两点一线空调不间断供应才能勉强维持平静的生活，这个家里就卡维一个人整天在外面晃悠还高高兴兴——即使他的工作时间只有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短短六个小时，但他还是高高兴兴地晒得跟个煤球似的，还不许人说他。
其实艾尔海森很想在每天早上卡维抹防晒霜的时候插一句嘴，只是想提醒他或许那瓶防晒霜的效果真的没那么好，但他的大脑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因为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艾尔海森憋了一个夏天，硬是没把这件事告诉卡维。
但是这之后就不同了，离夏天结束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卡维难得在一次傍晚时才回家，进门之后不声不响也不换鞋子，艾尔海森坐在沙发上看书，半天没听见点儿响动。
于是他抬起头想往他那边一望，就被喝醉了的人结结实实一口亲在下巴上。
之后他们就这一细节发生过一次争执，卡维坚持说当时他亲的是艾尔海森的鼻尖而不是下巴，艾尔海森冷笑一声不想和他多话。
但从这以后，他们就变成了不清白的室友，具体不清白到什么程度不太方便说，反正没过几天艾尔海森就听见卡维灿烂一笑说艾尔海森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能不是不能变清白。
嗯，没错。
艾尔海森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卡维，知论派高级学术分子终于明白了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床友这个关系确实清白。

2.
最清白的还是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恋爱之后卡维主动写了申请表，年龄性别职业全部填好交到办公桌上，艾尔海森随便一瞥，看见职业那行明明白白写着“阳光测量师”。
于是当晚卡维在新晋恋人严肃的注视下开始第一次仔仔细细对着镜子审视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不是，你确定我真的晒黑了？”
卡维发誓凑这么近连自己脸上哪里长了汗毛他都能一眼看出来，但他就是不觉得自己被晒黑了。
话虽这么说，没多久艾尔海森收到恋人的包裹，外面贴着封条，严防死守不许他打开。
那个包裹艾尔海森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是防晒霜，但现在出现在他手上的这个包裹，他倒确实没想到。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里面估计又会是些卡维一路上找到的新奇小玩意儿或者一张写满了对工作漫长的抱怨的信，当然他还是会记得要在信的末尾写上几句“海瑟姆我好想你啊”之类的话。
但他打开了盒子，里面却是一个叠得很厚的本子。是卡维的日记本，准确来说，是卡维三个月前新换的日记本。
艾尔海森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日记本寄给自己，但他还是把它放在桌面上，然后伸出手指，慢慢地翻开了第一页。

3.
带有卡维本人风格的字迹在纸面上铺撒得很均匀，在页首，他记下了新住处的地址。艾尔海森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青年正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他不知道他在家，而艾尔海森只是和平时每一个黄昏一样，穿着家居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平光眼镜，穿着拖鞋给他开了门。
桌上还摆着他刚端上桌的晚餐，卡维站在门口愣了下，懊恼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房东见面竟然忘了买点东西，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注重这些的人，只是说了句没吃晚饭的话可以顺便和他一起解决。
艾尔海森想了想，当时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段，但他只记得那时卡维明显有些紧张的模样，以及对方坐在自己对面还不小心伸手打翻了玻璃杯——这一点也被卡维记下来了，艾尔海森看见他写在后面那一连串的“啊”，似乎已经能想象得出对方内心发出了怎样不可名状的天堂鸟叫声。
然后的内容是工作安排，夏天太阳大，光照时间长，卡维每天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不像入秋之后阴雨天多了，不得不到处追着太阳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夏天须弥城的光照完全可以满足规定的工作量，但入秋之后下了几场小雨，还没等艾尔海森把衣柜里稍微厚一点的长风衣拿出来准备着迎接秋天，卡维就要走了，他要换个地方去找太阳。
艾尔海森又翻过一页，这一页的文字不太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速写，画面上的艾尔海森打着一把白伞站在桥边，卡维从左边引来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而他躲避阳光似的，正抬头看向画画的人。
他还记得这幅画上的事情发生的时节，那是初夏的时候，他和卡维刚认识没多久，夏天的暴雨刚迅速冲刷过整个须弥城，云层之后的阳光就已经重新泼洒下来，卡维就是在下班路上遇见了艾尔海森。
他手里提着的梅赫拉克里装着测绘工具，怀里还拿着一朵向日葵，远远地朝艾尔海森挥手。
“艾尔海森！”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起头看向前方，阳光晒得他眯起眼，殊不知这一幕被阳光测量师仔细描绘在了日记本上，成了他反复回味的记忆之一。
在一起之后卡维很喜欢给他送向日葵，他不送玫瑰也不送雏菊，搞得艾尔海森时常不得不在街头伸手揽住恋人塞进他怀里的那一大棵花——卡维送完就跑，笑嘻嘻地说海瑟姆我先去工作哦，这是送你的花我今天也好喜欢你——
艾尔海森站在街头，以一种有些奇怪的滑稽的姿态冷着脸拿着花，那朵向日葵的茎根本没有经过修剪，拿在手里比他本人都长。他可以肯定卡维这束花买来的本意根本不是送他，那人多半是因为买了还嫌不好拿才往他手里塞。
当天傍晚回家之后卡维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探头探脑，他转来转去找不到，只好求助在沙发上坐得舒舒服服的恋人。
“艾尔海森……那个，你把我的花放哪儿了啊？”
然后他看见艾尔海森眯起了眼——是曾经只会出现在和他谈房租涨价时的那种眯眼，对方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说话理直又气壮：“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什么时候说那是你的花？”
卡维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还没见过艾尔海森这么喜欢向日葵，但是他又答应了要给那几个小孩画向日葵，这会儿找不到模特也不好下笔，他只能用长叹一声来表达对沙发上那只可恶的卷心菜炖南瓜头的不满，然后真挚地说：“那你借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明天还你。”
这件事最终的处理方式是写欠条，卡维气鼓鼓地在纸上写自己于某年某月某日向艾尔海森借了一棵向日葵，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归还，艾尔海森拿过借条看了一眼，说把你照片贴上，那么多叫卡维的人万一到时候你不认怎么办。
卡维气得要跳脚，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用相机了我上哪儿去给你找照片？
艾尔海森只是看着他，说是吗，那对不起。
卡维：“……”
于是最后艾尔海森拿到的借条上，写着卡维名字的方框里画着一只天堂鸟，而本该由艾尔海森来贴照片的地方已经被卡维贴心地补上——他画了一只很小气的向日葵，艾尔海森看着那上面写在向日葵旁边的“小气”两个字，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闷笑。
卡维出差的前一天是阴天，艾尔海森和往常一样下班，他提着公文包从那座桥上走过，看见他明天就要离开的恋人正站在那座桥上，静静地看着面前逐渐散开的云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维。
他叫了他的名字。
卡维转过头来，艾尔海森看见他手里还拿着测绘尺——刚才天阴得很快，卡维还没来得及记下数据，阳光已经被涌上来的云层遮了个严严实实，连一点细小的光芒都没有留给地上这个徒劳地扬起脑袋的人。
艾尔海森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和他对视着，卡维看见他眼中的青橘色很快地闪动了一下。
下一秒，阳光普照。
是撕裂也是宣泄一般地倾洒下来，直直穿透过桥上的两个身影，艾尔海森看着卡维急急忙忙要把地上测绘尺上的数据抄在本子上，阳光测量师蹲下的动作到一半，他的身子却僵在原地，手半天没有动弹，眼睛反倒是转过来盯着艾尔海森。
“卡维？”
卡维只是盯着他，仿佛艾尔海森才是他要去追寻的太阳。
“卡维？”
“我喜欢你。”
这句话不知道打开了卡维什么奇怪的开关，他慢慢站直身子，坚定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书记官被扑过来的恋人抱了个满怀，金色的发丝还在他耳朵边扫来扫去。卡维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牢牢握住怀里这个人，艾尔海森听着他在自己耳朵边上喋喋不休，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喜欢全部说完。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艾尔海森想要推开面前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顿了一会儿，才转而伸手去拍卡维的背。
“我知道，卡维，我喜欢你。”
“你知道刚才天阴下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卡维在他脖颈旁响亮地亲了一下，带着一个快乐的“啵”声，“我想的不是那堆乱七八糟的数据，也不是我明天要出差的目的地，”
“我脑子里全是你，艾尔海森，只有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
他的指尖撩过艾尔海森脸颊边那缕灰色短发，把它们别在那只微微泛红的耳朵后面，然后他凑过去亲了一下。
艾尔海森任由他抱着笑着，表白的话汹涌而出，缠着绕着要闹他那只早已泛起红色的耳朵。秋天的阳光还不算太冰，从桥的一面温柔地洒下来，正好可以温暖他们两个人。

4.
当然卡维的嘴也不只是用来和艾尔海森告白的，还有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功能是吵架。
鉴于他很认真地把每一次和艾尔海森吵架的时间地点和原因都记在日记本上，此时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甚至想给自己来点曲奇饼干的艾尔海森得以有机会慢慢复盘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
刚搬过来的时候卡维觉得他分到的这间屋子简直完美，采光良好，开窗通风，秋天的花啦果啦阳光啦风啦落叶啦的气息全部一股脑儿地涌进来，把本就躺在床上醉生梦死的阳光测量师深度麻醉，只想长成蘑菇从此扎根这个房间死也不分离。
这也一度成为他每次和艾尔海森吵架之后道歉的理由——以至于他们在一起之后，艾尔海森还是能在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冰箱上贴着熟悉的便签，昨晚刚和他吵过一架的恋人一大早就出门工作去了，艾尔海森在桌上看见对方为自己准备的早餐，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边咬着吐司一边读卡维留给他的纸条。
“啊啊啊啊啊艾尔海森你这个混蛋！你竟然克扣我的酒钱！要不是因为我喜欢那个房间我早就搬出去了！”
不得不说，这句充满感情色彩的话语搭配上便签角落印刷着那只大声尖叫的卡通天堂鸟，实在不能让人觉得有什么威胁意味，又或许写纸条的人的本意就不是威胁。艾尔海森把纸条放在一边，开始思考这算不算一种恃宠而骄。
没人在宠着他，思考了一秒的书记官冷静地抿下一口咖啡，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殊不知这要是放在外人眼里，他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个。
搬进来没多久卡维就把自己的工资上交给他保管，艾尔海森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看见房客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那个，我不太会存钱，你能帮我吗？每周我会从你这里获得生活费，其他的费用……你先帮我保管着吧？
艾尔海森当时可能“啧”了一声，也可能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接下了这份任务。
但凡你少喝几瓶酒，你的存款都不会只有这么点。这是艾尔海森在第一次看见卡维喝醉的样子时难得开口嘲讽他的话，而醉鬼本身什么也听不清楚，只知道跟着面前这个人走，踉踉跄跄差点没去拥抱大地。
艾尔海森看着他扶着墙一路亲回来，实在不想把这个人和白天那个虽然不多但还有理智的阳光测量师相提并论。
自那之后艾尔海森开始管理卡维的酒钱，卡维曾明确发出过抗议，但他自己也说了，酒可以不喝，但是艾尔海森你不能不管我——
结合后面的情况来看，在艾尔海森开始掌管这个家两只两脚兽的开销之后，卡维确实成功攒下了不少钱，后来他和艾尔海森告白的时候还特意强调自己手上的存款足以在须弥城买下一套房，所以艾尔海森完全可以选择他作为自己的伴侣，不用担心以后和他过没房的生活——他好像完全忘了那些为了喝酒和艾尔海森斗智斗勇的峥嵘岁月，就像斗智斗勇的时候他忘了喝酒喝到找不到家门的那个人也是他。
但这一切在卡维告白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不是说他不再和艾尔海森吵架，只是道歉的方式换了一个——
“昨晚吵架的时候我说‘啊啊啊啊啊你是不是专门挑最丑的木雕买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你了！’，其实我不是真心受不了你的，那只是一时的气话，真的，我发誓，我真的很喜欢你，而且我已经把木雕扔了你再也找不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上班去了拜拜哦！”
“你以为我会为了昨晚喝醉之后吐在地毯上而道歉吗？是的我会。对不起艾尔海森我不该喝醉还吐了，不该吐了还和你吵的。我做了早饭……”
“艾！尔！海！森！你！个！混！蛋！要不是我喜欢你我早就搬出去了！你这个小坏蛋小混蛋小卷心菜炖南瓜头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吃了你！”
“哼哼哼哼虽然辩论不过你，但是！艾尔海森！你不要忘了！即使我对象比你对象聪明，那也只能证明我比你更聪明！因为我能让更聪明的艾尔海森喜欢我！今晚我再亲你你不许躲开！”

5.
烤箱里慢慢散发出一股热气，曲奇饼干被放在手边，连带着一杯有点烫的牛奶。艾尔海森摘下烤饼干时戴上的厚手套，把日记翻过一页。
他粗略看过一眼，这一页卡维的字迹似乎有些不同，像是每个字都带着点雀跃，应该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于是他仔仔细细地看，在满页连笔锋都勾着弯儿、花里胡哨的字体里陷入回忆。
比起如今人人可以快速查阅的电子书籍，艾尔海森更喜欢实体书拿在手上时那份令人满足的愉悦。
卡维和他不一样，工作让他有了更多和纸笔打交道的机会，每一份数据都需要他亲笔誊写，但如果要问起喜爱程度，卡维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本该很喜欢电子书，可是……
可是和艾尔海森这个卷心菜炖南瓜头在一起久了，受到点不轻不重的影响也是情理之中吧？
艾尔海森只是抬起眼皮不喜不怒地看他一眼，说这不是你在我的书上乱涂乱画的借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卡维终于找到了一个骚扰男友的新方式——既然艾尔海森看书的时候听不进别人说的话，他这么喜欢看书，那卡维就把要说给艾尔海森写在他的书上逼他看。
于是在艾尔海森下班回到家脱下外套，准备在准备晚餐之前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放松一下时，他看见了书页上那行关于梦境的解读分析法旁边被人龙飞凤舞地写上了“艾尔海森今天我想吃炸排骨”。
艾尔海森果断给他打了个箭头，让他自己去解梦。
但做完这件事似乎还是有点不解气，艾尔海森知道入秋之后的人最容易馋肉，卡维也不例外，于是他果断利用起一周的做饭权，一天三顿红果果绿菜菜吃得卡维一双红眸绿光闪动，受不了地大叫说不就是一本书吗，我赔给你就是了，艾尔海森你怎么这么恶毒——
艾尔海森坐他对面，突然想起只要卡维看过冰箱后就会知道，这一周以来，在餐桌上他都只能找到蔬菜，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在外面吃。
于是周末他们一起去逛图书馆，自从成千上万的实体书被运出印刷厂入驻图书馆，这里便开始长久地弥漫着印墨的味道，卡维并不觉得难闻，艾尔海森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卡维看着他在书柜之间穿行，刚想要跟上他的脚步，自己却被几位大学时期有过几次接触的学弟认出，等到寒暄告一段落，他早已找不到恋人的身影。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卡维在一边的借阅区坐下，百无聊赖地翻起手边一本儿童绘本。
于是在艾尔海森找到卡维的时候，阳光测量师正在看一本名叫《追太阳的人》的儿童绘本，他不动声色地从恋人身边移开步子，决定把刚才匆匆瞥过一眼的那本《二十几岁决定男人的一生》拿上。
虽然富有童心确实不失为卡维的一处优点，但是……
艾尔海森平静地垂下眼眸，又把书放了回去。
他几乎是立刻就能想象出自己那位富有童心的恋人在看见这本书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或许他会大叫“艾尔海森你这混蛋你是不是想说我幼稚！”，又或许……
“抓到你了！”艾尔海森在书柜转角被人堵上了，堵他的人毫不见外地把自己的金发垂在他脸侧，右手食指还抬着他的下巴，眼睛弯成了红色月牙，笑吟吟地看着灰发青年被他亲得红耳朵，看得艾尔海森垂着眼不理他。
合着这人是在骄傲这件事，艾尔海森看着那行“今天在图书馆亲了艾尔海森！那家伙耳朵红得不像话”，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他飘然的理由。
好吧，他把目光从本子上移开，或许当时他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自然，只是一点而已。
“诶你怎么把这本书买回来了？”隔天起床的时候，卡维一眼看见沙发上平放着的那本绘本，他走过去看了眼封面，艾尔海森正端着杯子从厨房走出来，就听见卡维蹲在地上叫他。
“没想到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他似乎已经忘了昨天在图书馆看得忘乎所以的人是他自己这件事，甚至还很想打趣艾尔海森几句，“需要学长每晚睡觉之前给你读一段吗？艾尔海森？卷心菜小宝宝？”
艾尔海森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如果你能做到每天晚上都能让我完完整整穿着睡衣、以最自然的状态入睡的话，那么我会觉得需要听故事的人是你，南瓜头炒卷心菜先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肩膀上那个牙印都没遮一下，卡维思考了一秒，红着脸尖叫一声。艾尔海森转身进卧室，无声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艾尔海森在卡维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本绘本，他翻开封面，看见那上面的第一句话。
“追太阳的人都是喜欢钻进向日葵里面的精灵。”

6.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到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雨势转大的趋势。
艾尔海森把日记本合上，随手端起一旁快要凉透的咖啡，眼睛也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出神。以往喜欢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的人大多是卡维，没想到自己也不知不觉沾染上了这个习惯。
当然，卡维做的不只是发呆，偶尔他还会把他那架木琴拿上，于是艾尔海森就能看见月光照耀在正在唱歌的恋人身上的样子。
这时候卡维只会偏过头望向他，眼里还有点未尽的笑意，艾尔海森听见他说，我把你吵醒了？
假惺惺，艾尔海森不理他这句话，说得好像他故意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自己沉浸在睡梦中的恋人睁开他那双翠色的眼眸、让还蒙着雾气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似的。
“怎么突然睡不着？”
修长的手指又拨了两下弦，卡维把这一短句歌词唱完，才有空伸手摸上艾尔海森没有被短袖睡衣遮住的小臂，艾尔海森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能任由着卡维勾着艾尔海森露在外面的手指晃两下，又把脑袋凑过来和艾尔海森碰碰鼻尖，像两只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艾尔海森身上披着的薄毯子慢慢滑下肩头，他听见卡维凑在他耳朵边上亲了下，然后说海瑟姆，我给你唱歌儿听好不好？
你现在不正在唱吗，艾尔海森没说话，只是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年轻的光芒。
于是卡维又拨起了弦，他唱道：
“It’s been 3 years and 6 whole months,
（自我窥见你面容）
Since I saw your face that night.
（已有3年又6月之久）
It takes 5 seconds to fall in love,
（5秒间落入的爱河）
And 2 more to make you mine.
（转瞬有你在我身后）
Now it’s 4 in the morning sun set and 7 minutes with you it’s heaven.
（晨光熹微的凌晨4点，和你在一起的7分钟宛若天际周游）
Ain’t an hour that rolls by,
（每秒，每分，每时，每天，每周，每年）
I love you 24/7,365.
（我都在爱你，全年无休）”
这首歌被卡维哼过很多遍，他们刚在一起时卡维会特意给他哼，在那之后卡维还在洗澡的时候哼过，在做饭的时候哼过，艾尔海森偶然路过，看着正从洒满阳光的巷子那头走过来的阳光测量师晃着手上的工具箱，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身边的墙上还有一枝不知道从那家伸出来的栀子，卡维就这么一边哼唱着一边靠近他。
带着阳光和栀子的气息。
而现在这些气息都已经消失了，至少没有艾尔海森第一次闻见它们时那么浓烈，他们被卡维巧妙地藏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当然卡维自己的书房最甚），每一处都有卡维的痕迹，每一处都有卡维的味道，现在全部铺天盖地地向唯一一个蜷缩在窗边上的人涌过来，艾尔海森把手边上的长鬃虎玩偶塞进怀里，脸埋进身上的毯子，以前卡维很爱自己搭在窗边上的这个小窝，艾尔海森看他兴致勃勃地从各个柜子里搜罗来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抱枕，热闹得像是要开展览，他把抱枕一字排好，又从床上抱来自己的长鬃虎玩偶和毯子，然后兴奋地冲进厨房向艾尔海森宣称自己给长鬃虎卡贝搭了一个只属于卡贝的小床。
当天晚上卡贝睡得怎么样艾尔海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应该睡得很好，把一张床从一个人睡到两个人。
卡维上床了也不老实，艾尔海森哑着声音叫他去和他那只长鬃虎好朋友一起睡，卡维坚定地认为自己需要给卡贝一点适应新坏境的时间，不能因为它是自己的好朋友就一再宠爱它，它已经是一只很大的长鬃虎宝宝了，需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
艾尔海森被他吵得受不了，说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卡维的手在黑暗里摸索，艾尔海森能感觉到这人一路向上摸到了自己的脸，然后他靠过来、用手环着自己的肩膀，在朝着他的那半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因为我发现这里同样有一只可怜的雪豹先生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不用开灯艾尔海森就能想象得出此时此刻卡维那张笑嘻嘻的脸，“雪豹先生会不会在睡梦中偷偷想念他的伴侣长鬃虎先生呢？”
“长鬃虎先生正睡在外面那个小窝里，”艾尔海森重新闭上眼皮，任由着身边这人把自己搂紧、几乎是凑着他的耳朵在说话，“你还是没有提及凌晨四点出现在我床上的原因，卡维。”
爱恨交加的卡维用行动向艾尔海森宣告自己才应该是他那位在睡梦里被偷偷思念的长鬃虎先生——艾尔海森又没否认这一句，卡维把艾尔海森整个圈在怀里，鼻尖对鼻尖嘴对嘴，亲得始终很温柔，但谁也没有要放开对方的意思。
“艾尔海森，我的宝贝儿，”他听见卡维轻声叫他，“听，外面在下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外面真的开始下雨了，卡维跪在床上撩起窗帘的一角，艾尔海森从他撩起来的角落往外看，天光已经开始混沌了，但没有看见日出，卡维又回到艾尔海森身边，亲了一下在他脸上。

7.
“知道吗艾尔海森，我小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见我睡觉的时候变成了长鬃虎，”卡维曾经把他圈在怀里，艾尔海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恋人的金色的发顶，于是卡维把他的两条腿圈在自己腰上，让艾尔海森整个人坐在他的大腿上听他讲故事。
“所以我小时候曾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一只长鬃虎，只是暂时变成了人的样子，”窗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艾尔海森只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缓慢地呼吸，在秋日氤氲的水汽朦胧中犯困，他听见恋人闷闷的声音，“但是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一只雪豹假装的人类，海瑟姆，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像一只雪豹。”
这话根本是在乱说，如果艾尔海森是一只雪豹，现在早就已经惬意地晃起了尾巴——在微微泛着凉意的雨天，和恋人面对面坐在窗边，任由着对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即使是最警觉的雪豹也会忍不住浑身泛起毛茸茸的困意。
艾尔海森确实困了，卡维从膝盖上把他放下来时还听见他打了一个哈欠，他们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但他还是觉得艾尔海森的嗓音太低了，凑在自己耳朵边上说话像是在挠痒，惹得他耳朵发热。
就像现在这样。
卡维把艾尔海森按在窗边亲，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刚从雨幕中走出来的湿气，外面的天始终是暗灰青色，屋子里的一切寂静而干燥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点儿陈旧的气息，他的恋人被他亲得脸颊泛粉，就像很久以前的一晚，他们双双醉倒时，艾尔海森也是这样的令人沉醉。
“卡维，”一只有点凉的手慢慢抚摸上卡维的面颊，从下巴隐隐约约的胡茬开始一路蜿蜒向上，去找寻他的鼻尖、他的眼睫、他的眉心，却又突然环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更轻柔的吻，“你回来了。”
还没等卡维黏糊着贴过去再讨一个吻，阳光测量师的余光终于瞥见艾尔海森放在桌上、他已经找了两天的那本日记本，他惊得几乎是立刻弹起来，恋人明显为他破坏了原有的氛围而微皱起眉，但卡维一时间赶不上去哄他，声音陡然拔高——
“海瑟姆，我的日记本怎么在你这儿？”
艾尔海森：“？”
“你什么时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过身去翻梅赫拉克，然后艾尔海森看见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盒子，脸上写满了欲哭无泪，“不是……我拿错了！我记得我寄给你的明明是这个包裹！把日记本还给我！你不会已经看了吧？！”
艾尔海森抬手就把本子往身后藏，简直跟当初和卡维争那一棵向日葵的时候一模一样：“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包裹上写着‘艾尔海森收’，这就是我的东西。”
“我给你换嘛我给你换嘛，”卡维一想到那个本子上所有的告白吐槽碎碎念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被艾尔海森看完了就羞得很不得离开这个星球，“我这个才是给你的！你不想看吗？我给你换嘛！”
虽然这和自己的意愿有些不符，但艾尔海森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想看。
还没等他回答，卡维已经先一步打开了盒子：“我给你看……这是在荒原里面找到的蔷薇……那里的蔷薇全是黄色的，只有这一朵是浅玫红夹着粉，我看见了就想给你摘回来，摘它的时候还差点被它的刺扎到手了……还有这个，这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叶，我记得之前我们俩有次出去散步，半路上遇见下大雨，我们俩只能在就近的树底下躲雨——幸好那天没打雷，当时在树下你就和我说过这是什么树，但是我忘了……还有这个！这是沼泽里第一场秋雨的雨水！当地居民和我说这场雨的雨水很珍贵，我就想着给你带一点回来看看……”
艾尔海森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个小巧的玻璃瓶没说话，卡维又拿起一片叶子：“这是山林里第一片枫叶！我用梅赫拉克摘下来的……不过也很珍贵就是了！等哪天天晴了我给你做书签……艾尔海森？”
“好吧，”他听见灰发青年像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头顶的呆毛摇摇晃晃，“我同意和你交换了。”
什么嘛，他走上前去，把恶劣的恋人揽进怀里，艾尔海森被他一口咬在脸上，眼里的笑意更甚：
“听我说句话，卡维……我爱你。”

8.
“其实箱子里还有一样东西没给你看，”卡维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艾尔海森戴着平光眼镜靠在床边看书，闻言也只是抬起了头，卡维脸红得像个大番茄，两只手有些局促地交叠在一起，“是这个。”
他从箱子底拿出一张纸，艾尔海森看着卡维先是红着脸把那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烫手一般扔给自己。
他拿过来，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在一千多云朵被撕碎、一万滴雨水下落的氤氲中，我看见旷野的尽头，有你涉水。
不是情话的情话，不是诗的诗，卡维面上泛红，看着艾尔海森仔仔细细把每一个字看了一遍，然后把纸放下，青橘色的瞳孔对着他。
“信息不算丰富，但价值姑且说得上还行。”
“什么啊艾尔海森，”卡维把那张纸拿起来又看了一遍，“什么信息不算丰富价值还行，你在说些什么啊？”
“从这两句话里能看出你去的地方下雨了，所以你的工作完成了吗？还是说这其实只是你写给未完成工作的免责声明的一部分？”
“……艾尔海森你这个混蛋！卷心菜炖南瓜头的大傻瓜！”
卡维气得要咬他，觉得自己出差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思念爱念各式各样的情感全部喂了狗，他扑到人身上啃他的嘴，“我就不该给你写这些……你这个冷漠无情对浪漫绝缘的家伙！啊啊啊啊啊啊混蛋气死我了！你的语言学都学到哪儿去了？！”
“别吵了，小声点，”艾尔海森手指摸上卡维已经重新变得光滑的下巴，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点怀念卡维长出胡茬的样子，他几乎是对着卡维的唇在说话：“我知道，我爱你。”
他停了一秒，再次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这一次卡维彻底哑了火，艾尔海森分开两个人的距离，卡维捂着脸往后退，一副备受伤害的样子：“啊啊啊啊艾尔海森！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你每次都是这样！你这个家伙……”
艾尔海森重新拿起床头的书，卡维说着说着又没声音了，艾尔海森看着那个金色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拱过来，先是在他身边观望，随后胆子越来越大，最后直接趴在他身上抽走了他的书。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把下巴蹭在他的胸部和他对视，身后似乎有一条巨大的长鬃虎尾巴在摇晃。
“那个……艾尔海森，”他用的是打商量的语气，这个距离还能闻见艾尔海森身上向日葵沐浴露的香气，“你能不能把那句话再说一次啊？”
“哪句？”
“就是……你平时没说过但是今天说了两次的那句。”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句话，从我身上下去，卡维，我要睡了。”
“我才不要！”
卡维在他身上乱蹭，一头金发在人皮肤上戳弄，痒得不像话，艾尔海森伸手就要关灯，被卡维一只手拦下来，他偏过头，听见卡维凑着他的耳朵和他说话：“艾尔海森你还记不记得，绘本里有一句话是‘追太阳的人都是喜欢钻进向日葵里面的精灵’？”
艾尔海森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想起这句话了，就听见卡维接着说：“你看嗷，你身上有向日葵的味道，我是追太阳的人，那我是不是要钻进到你……”
闭嘴吧你。

9.
后来他们结婚那天晚上，卡维拉着艾尔海森坐上屋顶，两个人凑着脑袋把那本绘本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读完绘本艾尔海森问了句现在你能睡着吗，卡维摇摇头，抬起头看满天的星子。
他说艾尔海森，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卡维什么奇怪的开关，艾尔海森看着他兴致一上来就拦不住，从房顶一跃而下跳到地上，过了一会儿又窸窸窣窣爬上来，手里多了支笔，他一上来就把笔塞进结婚对象手里，艾尔海森被他磨着要他在书最后的扉页上写一句话，长短不限语言不限，只是写一句话。
卡维略带着点紧张盯着自己的恋人，像是在随时提防着艾尔海森会把笔扔开，甩给他“幼稚”两个字然后跳下房顶回屋睡觉。
但是艾尔海森没有，他稍加思索，在纸上留下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
“愿我的爱人卡维过上快乐的生活。”
“愿我的爱人艾尔海森过上幸福的生活。”
卡维写在书一开始的扉页上，然后迫不及待要去看艾尔海森写了什么。
大书记官的字带有极其强烈的个人色彩，卡维看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转头缠着艾尔海森要亲一下。
那就亲一下吧。
他们像同一个巢里的两只小鸟，站在枝头不住地啄吻着对方，艾尔海森听见寂静的夜色之中，卡维又哼起了那首歌：
“Now it’s 4 in the morning sun set and 7 minutes with you it’s heaven.
（晨光熹微的凌晨4点，和你在一起的7分钟宛若天际周游）
Ain’t an hour that rolls by,
（每秒，每分，每时，每天，每周，每年）
I love you 24/7,365.
（我都在爱你，全年无休）”
END.
一个小番外（其实只有一行字）：写最后一段两只小鸟互啄的时候，
我：啄木鸟卡维和他的艾尔海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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