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花盛放的王都

【all原神空】溺于光芒中

悠悠疯火球

2025/06/05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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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花盛放的王都

你有听说过一种残忍的手法吗？那是只有成为了神明的信徒，才能享受的最高礼赞。

生活在天堂与地狱的夹缝之中，这里的人们总是相信，神明是天堂上慈爱且怀有神通的强者。祂们能够庇护有灵魂的生者。而死者，是夹缝中最接近地狱，会幻化成恶魔的存在。

最初人类懵懵撞撞，并没有学会奉献自我去换来神明的庇护。人们为了避免在死后成为恶魔，只能让亲人们在自己死后立刻摧毁尸体。“用烈火焚烧，用斧头分尸，或是让奴隶与野兽夺食。”人们穷尽一切方式，依旧无法阻挠恶魔的产生。

直到人们收拢财宝供奉于天，被不再心无旁骛追求正道的神明赐下惠泽与庇护：“唯有成为信徒，一位虔诚的信徒。才能令他的亲人入土为安。”

信徒的亲人死后，他们需要找到原意接引其亡魂的教会。在教会测量灵魂的天平上，信徒上供的财产与荣誉越多，亲人的所受的苦难会越轻，踏入天堂的机会越大。但同时，承受这一切的信徒，他灵魂中的罪孽便会越深。

完成与神明的交易，死去之人的头颅就会被平整的切下，再用被清水洗涤过的麻布包裹切口，堆砌在阴翳处，而他们干净而美好的尸体，则会被小心的收纳在石棺中，埋在修道院门前的墓地里，他们的胸口被刻有自己名字的胡桃木十字架刺穿心脏，他们会被放干沾染恶魔污秽的鲜血，一滴不剩，他们的鲜血将会在蒸馏后倒入承载圣水的水池与喷泉中，以血液的清澈视作将灵魂送往神明天堂的象征。

这种只存在于过去教会典籍中的禁忌本应当被那维莱特付之一炬，连带着那些鞭笞无辜者的酷刑一起被遗忘。但他辗转反侧，最终回到冬日的火炉里，徒手挖出了被烧成灰炭，触之即散的灰烬。幼稚的故事书中只留下了寥寥几行依稀可见的字眼：“与神明的交易总是蹉跎。他日死者肉身有损，即便是天使，其灵魂也只得流亡地狱。”

这段小到难以察觉的的警告，嘲笑着他从不宁静平和的心绪。

他坐在熄灭明火的炉灶前直到天明才独自起身，带着一身的恐惧和不安离开烟火斑斓的撒拉逊式香炉。

“原谅我，空。”

珍珠王朝新一任教皇冕下那维莱特，如果仅仅作为一位教皇来记录他的功绩，那未免太过单调乏味了些。麻木冷漠的拉特兰市民们，不会因为新任教皇的善举和变革而受到触动。他们已经习惯了教会不存在善意的背叛和鞭笞。教皇这个名号，落在谁头上都不会被人铭记——除了那维莱特。

因为他是千花王朝享有盛誉的刽子手，他是曾经血洗拉特兰的后裔，他从出生就背负了连转世都无法磨灭的罪孽。而千花王朝从来都以制造战争，收割性命为历史，纂刻每一位皇室成员的颂歌。作为千花六世的二子，那维莱特凭一己之力，从猎人会的东征军队中杀出了可怕的凶名：“凡马蹄践踏之国土，无人不知其鸾尾花的寓意。”

在舞刀弄枪，兵戈武起得战场上，他是圣洁的、智慧的、高贵的、所向披靡的、代表千花皇室的存在。他之存在；他之意志；他之杀戮，即为千花。

从未在千花的鞭笞下拥有任何尊严的珍珠王朝的子民，他们的先祖或许还有拿起护盾抵御外敌的历史故事，但现在作为落魄者的后裔，他们已经放弃与千花为敌。珍珠王朝的名字何其虚伪，这里不仅没有真正的珍珠，也没有如珍珠般在沙场磨砺中闪耀着的战士，准确的说，这里甚至没有能够产出珍珠的河蚌，也没有如河蚌的外壳那般坚毅的守卫或者强大的神明。

“珍珠王朝，连珍珠都没有，为什么会被起作这个名字？”

“珍珠是妆粉的原材料，它们的存在，即是被商人刺穿与蹂躏。就连这个王朝所信仰的神明，也是最先逃跑的那一个。”

“逃跑么。”那维莱特坐在战马上，看着身后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踢开面前这座城市的守门。他看着像是上街采买花卉的士兵懒散的漫游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他看着那些头戴礼帽的拉特兰市民行色匆匆，用光自己所有的力气却也只是拉低帽檐绕开游手好闲的敌人。他看着匆匆喊停宴会走出皇宫膝行来到战马前的珍珠皇室，将唯一的皇嗣拱手送上囚车。

无数次的战败已经磨灭了生长出勇气和希望的土地，荒郊野外只有连片荒芜的土地，这里的野草茁壮生长，微风吹拂也不会折腰。它们的高度没过成人的胸膛，小孩子能被完全淹没下去，倒有几分拉特兰故事书里谈及的守城士兵的模样。

“将军大人，千花王朝，是否真的有一千种不同的花呢？”

“应该不止一千种，就我在王都千花所看到的，便不下百种。”那维莱特鲜少与千花以外的皇室有过交谈。大部分被攻陷的王朝皇嗣都会如他们的父辈那般，剧烈反抗那维莱特要求上供财物的指令。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被那维莱特用他战马上的长枪挑起面目狰狞的头颅，一命呜呼，血溅当场。

“那千花，一定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吧？”

“或许是。不过你只能住在修道院。”那维莱特目视前方，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头看着囚车里的珍珠皇嗣。可人与人的交谈，就像封闭的山谷被一阵迅疾的狂风吹开，纵使说话的二人各有各的心思，却不妨碍语言成为狂风之后的暴雨，去冲刷山中的野草与裸露的泥沙，将一些压抑着的情绪带离身体的病痨。

“那里除了我，还会有其他地方的皇储吗？”手脚都被绑上沉重的枷锁，站在囚车中的少年即使身体饱受折磨，精神却并未因为未知的恐惧和孤独而疲惫下来。与他方才看见的野草、人民与皇室不同，这个语调轻快扬抑的孩子似乎更加虚伪些。

“那里没有其他国家的皇室，只有一群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你们会一起生活很久，直到下一个代替你成为质子的人出现。”到时候你就会被修道院的人放逐出境。最后一句话那维莱特没有说完，因为他并不觉得羸弱的珍珠王朝还会后继有人。

“真的吗？那我或许还能和大家交朋友，和他们一起生活很久很久。这样真好啊。”

那维莱特闭口不言，继续在前面赶路。

若非猎人会的信徒坚持要求留活口，珍珠王朝不可能还在现世苟活。他太弱了，完全没法激起那维莱特的杀意。他甚至连剑鞘都不用碰，拉特兰的人们就会跪倒一片。

出兵拉特兰是他获得的最简单的胜利。

多么容易啊。

在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爱上一个人时，他便认定了这是他做过的最容易的事情。

从珍珠王朝的国都拉特兰行军至千花王朝的边陲不过十天的路程。这十天对于执着于征伐的那维莱特，更像是一种浪费。跨过边界离开那暮霭沉沉的土地后，他浑身舒畅像是重新学会了呼吸空气。

千花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这句奉承倒是不假。

灰色的星雾模糊了珍珠王朝遥远、渺小且微弱的星座，站在囚车里的人质也在千花王朝彻底失去了他曾经的历史和名字。

阳光灿烂，一股微弱的、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潮在随军征伐的雪白战马上泛起。连战马上的鸾尾花标志也在千花的晴空里有了温柔的影子。那种那维莱特自己也说不出的温柔像太阳的温度滚滚涌上他的心头，迫使他在怀揣着一腔莫名痛苦的思绪调转马头，去看向被阳光完完整整，栩栩如生投影在他眼中的少年。并和他短暂的告别。

他明白自己的回忆该就此停下，他明白这里应当是这场短暂的回忆的梦的末路，他明白再继续下去的一切都是他无法承受的苦难，他明白之后的一切无论重复多少遍都只会有现实中那一种结局。

但是，一种不堪忍受的抑郁在瞥见如珍珠项链般耀眼到被阳光融化的金色长发时，没有半点犹豫的被剧烈叫嚣着反抗的心脏消耗殆尽。他恍惚觉得头脑中一次又一次上演的天使与恶魔互相争执的闹剧，正急剧变化着话题中心的人物名字。

名字？

对......他怎么能忘记在梦境消失前，反复询问他的名字？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嘴唇，发出准确的读音。

“我的名字是‘空’，千花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地方。”站在笼中的少年浑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若非他的泛起淡然笑意的唇唇色依旧因为身体的疲态而苍白青紫，他会是只美丽的百灵鸟，站在热闹的花市中的笼子里，供人欣赏。

他确实也有着一只鸟儿，正栖坐在他的囚笼上。黑色翅膀的鸟还是栖息在囚车外，那个被锁在笼子里的不是鸟，人还是原来笼子里的人。

他不过是从一个笼子中，钻入了另一个笼子中。可惜少年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今后更加扑朔迷离的命运。

在他的歌声中，他会歌唱千花的春天，赞美辛勤的花农，唱诵英雄的诗歌。他给人一种千花的人们身上从未有过的对这片花团锦簇的土地上每一只生灵的炽热的爱意。在他的心里，这是一份不同寻常的爱。

那维莱特从这热情却也陌生的假想中拼凑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日安，千花的将军大人。”被信徒戴上镣铐押上囚车的男孩礼貌的向威武的陌生人问候，言语间熟稔的像他们是在同一个房间内的同一张柔软被褥中一前一后被人剥开的完全相同的两颗果肉。兴致缺缺的鸾尾花将军骑在他的战马上，监督着士兵钦点珍珠王朝收缴的财物，仔细核对。因此高高在上的他并没有理会朝他问安的奇怪人质，但他好像听到有不知从何处路过的男孩对他说道：“您和您胸前的花儿一样漂亮好看。”

......他说过吗？在他们回到千花之前更早的时候？他就这样说过吗？

混沌的记忆随着梦的破碎而模糊起来。

教堂内重回寂静，曾经悄然降临的公爵大人已经收手而去，似乎心满意足。

那维莱特闭上眼，瘫坐在地上。为自己仍旧没有被推入地狱的灵魂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或许多年以前的记忆已经错乱了。或许他对于这段过往的赘述也并不真实，这说出口的只言片语只不过是他对心存侥幸并垂死挣扎的神明的尊重和默哀。

但那维莱特真实的记得他为空穿上了干净的衣衫，替他簪上最喜欢的金色鸾尾花，为他系上水蓝色的领结。那一刻的一切都很完满，直到他的食指探入衣领的空隙，发觉在自己身上贴合的衬衣，在空身上宽松了两根手指的空隙。他像是惆怅，又带着点点想念，无奈的俯身亲吻少年美好的惨白的唇。被呼吸的炽热唤醒的少年在那维莱特面前缓缓睁开眼睛，久久的紧握住身上男人布满新鲜又细密的伤痕的手。那是为他摆弄花草时留下的。

“你摘下来时路上的鸾尾花了吗？”

那维莱特轻轻点头。

“金色的鸾尾花，代表你是我的荣耀，你是我期盼的希望。”

希望，是你爱我，是对我爱你的回应，是从虚无的一切中幻化出有形，是你将有形的我完全沉没，是你不必再放还我自由。

睡在鸾尾花的石棺中，他们一同奔赴了彼此的最后一场去往更远的地方邀约。可那维莱特只是沉沉睡下，他还会再次醒来，他还是原来的人，原来那个看着从一个笼子中出来的空转身进入另一个笼子中的人。先闭上眼躺下的少年躺在铺着荆棘藤蔓的石板下，双手抱臂，交叉放在身前。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结束了他久困于笼中的一生。

那维莱特记得空曾经说过：“对未来的一切慷慨，便是将一切奉献给当下。”

“......好可惜，”

那维莱特抽出长剑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在等待少年将他口中的话语倾诉。“可惜这次闭上眼，下一次睁开我就看不到你了。”空平静的话语是一种来自天外的悦耳的声音，编织出世人从不曾知晓的臆想和渴望。

“如果下一次，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你多好啊。如果下一次，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能回到千花来看你该多好啊。如果下一次......”他低低的说着他的不舍，随即却又不愿详述，他无力表达，因为他的爱比言语还要无力。“不好意思，那维莱特，爱上我这样无能的生灵，并不是一件值得你铭记的荣耀。请你继续向前，这一次走后，就别回头看我啦。”

他笑着说话的时候，眼睛像玻璃珠一样纯粹漂亮。

但是，那维莱特清楚的知道。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在承受伤痛。空伤的很重，如果不是他太过勇敢安静，那维莱特会忘记他正在承受痛苦。爱之深刻比激情更强烈、比忠贞更永恒、这个即将离去的生灵是有着那么热切而疯狂的留恋，看他闪耀着太阳光的双眼轻轻阖上，直到他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直到那维莱特匍匐在他身上，默默安抚死亡将带给他的麻木与迟缓的疼痛，怀中如琉璃般易碎的生灵在死之前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那维莱特，我其实也会哭的哦。我的泪水流出来是会变成红色的，所以每一次流泪都像伤口撕裂般疼痛。”

他受伤了，伤的很重，而爱与死，是他伤口最好的麻药。

现在，他死了。那维莱特亲手为金发少年切开下他尚在发育的喉结，为他擦去伤口截面上的血迹，将刻有少年名字的胡桃木十字架，刺穿这具身体的心脏。

年轻的千花王朝的鸢尾花将军，第一次对握紧熟悉的长剑感到无力的恐惧。这份以神明允诺的生死交易为情感底基而催发的信仰，耗尽了骁勇善战之人毕生的勇气。

“我无法确定，这样的方式是否能够兑现我经答应的远方。毕竟我如今只是个未有名字的神明的信徒。”但他并不后悔，用自己选择的方式，将笼子里少年的灵魂，送去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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