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相见欢

岁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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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起来就被叶白衣一串戳心窝子的话扎了个透顶，温客行倒也算是看清了自己，是之前自己一叶障目了，留恋着那一点儿时的蜜糖，可他和周子舒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他还要将这个江湖扶正回来呢，周子舒，且让他去多喝几轮美酒去吧。
既不是同路人，何必强求同行。

顾湘寻了半宿，到了清早才在客栈门口遇上正要出门的温客行。
“主人，你怎么换了个客栈也没告诉我，我找了你一夜了。”顾湘语气焦急又委屈。
温客行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罗姨的别院被五湖盟偷袭了，好几个姐妹都死了，红露也死了，罗姨打不过他们被抓了……”，阿湘越想越难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怎么办啊主人……”
“别急”，温客行轻声安抚了一下顾湘，昨夜一心扑在周子舒身上了，没想到还发生了这事，“喜丧鬼的事情我自有计较，你先回去休息吧。”送走了顾湘，温客行把柳千巧召来，安排她混进岳阳派确保喜丧鬼的性命无忧。
英雄大会，热闹他还是要去看的。

安排完柳千巧，温客行准备出门觅食，迎面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叶白衣，叶白衣狠扎了一通他的心以后就跑了，也不知道大半天去了那里。温客行还是决定打个招呼，“老妖怪，干什么去了，吃饭啊。”
叶白衣递过来一个纸袋子，“前面街角有家铺子排了很长的队，打听了一下，说是云片糕很好吃，我就买了。尝尝？”
温客行笑眯眯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好甜啊！”
“小蠢货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叶白衣笑着，找了个雅座坐了下来。
温客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哪个老怪物昨天吃了一摞的盘子，像是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嘴上说着嫌弃，手里却拈了一块糕点递到叶白衣嘴边，“好吃。”
叶白衣本是打定主意不吃东西的，眼见美人喂食，拒绝的话却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不光说不出口，还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咬了一口不说，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温客行指尖的糖粉。温客行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了一下才猛地收回了手，摩挲了一下指尖，指尖已干燥，粘腻的感觉却在心头萦绕不去，脸上渐渐飞起一片薄薄的红云。罪魁祸首却坐在对面好整以暇地欣赏羞红了脸的美人，仿佛刚才干坏事的人不是他一样。温客行气得猛扇了几下扇子，龙须都被他扇得四处飞扬，“老妖怪，你活这么大净长脸皮了吗？”
“我看你追着秦怀章徒弟那小子的时候，脸皮可没那么薄。”
温客行扇着扇子，脸上红晕渐退，一想也是，大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就当被狗舔了一口吧，注意力又放回云片糕上，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听说昨夜高盟主带着五湖盟的人抓到了鬼谷的妖女……”
“我也听说了，听说是个发白裙朱的妖女，长得还挺好看，没想到是个恶鬼呢。”
“听岳阳派的人说，高盟主用山河令请了长明山剑仙下山，明日五湖盟大会，要拿这妖女祭旗，一同讨伐鬼谷。”
温客行听着隔壁桌八卦了一耳朵，与他所料不错，高崇暂时还不会伤害喜丧鬼，只是整个罗府，尽是薄情司那些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昨夜几乎被屠殆尽，还有红露，她甚至未曾入过鬼谷，不过是被阿湘救下的薄命女子，却被高崇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不由冷笑了一句，“铁判官高崇，真是名不虚传啊。”
叶白衣自是听到了邻桌的话，也听得出温客行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你是在为鬼谷鸣不平？”
“怎么会呢，”温客行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在手里晃了晃，“鬼谷不净是些为祸江湖的恶鬼么，我这连鸡都不敢杀的温大善人，又怎么会为恶鬼鸣不平。剑仙大人，不正是下凡来除魔卫道的么？”
叶白衣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知道温客行能猜出来是迟早的事，但温客行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很在意他下山铲除鬼谷这件事情的意味。“为祸江湖的恶鬼，自然是要铲除的。”叶白衣也斟了一杯茶，捏在手里，不着痕迹地运了一下功，茶水腾腾的热气瞬间消散， 表面结起一层浮冰。“但鬼谷创立的初衷，原本是想在无尽迷津中，搭一架天梯，给那些坠入鬼道的人，一扇改过自新之窗。正邪善恶，岂是一个身份能够区分的？不是所有堕入鬼蜮的人，都是为祸江湖的恶鬼。”
温客行的眼睛了闪过了一线光芒，随即又被他掩藏下去，换了一副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的表情，“剑仙大人，说鬼谷不全是坏人，不怕正义之士听了，骂你是非不分吗？”
“我叶白衣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若还为这点虚名所累，岂不是白活了。”呷了一口茶，寒意侵人但唇齿留香，叶白衣很是满意，一百多年吃冰饮雪，他原本已经厌烦了，可看着眼前人，又觉得就算这样一直吃冰饮雪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不是活了百年，又怎么有机会遇到眼前这样明艳鲜活的人呢。

“鬼谷不是已经绝迹江湖多年了吗，为什么五湖盟突然要讨伐鬼谷啊？”隔壁桌还在聊着。
“哎呀，你这消息可真是落后啊，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鬼谷血洗了镜湖派和丹阳派，听说镜湖派只活了一个小公子，被人一路护送到三白山庄赵敬赵大侠那里，丹阳派的几个弟子被掌门陆太冲托付给了泰山派的傲崃子，傲崃子不知为何离了山，一路也走到了三白山庄，结果当天晚上三白山庄就出了事，鬼谷将傲崃子的尸体挂在三白山庄门口示威，调虎离山偷走了三白山庄的琉璃甲。”
“后来啊，岳阳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很多块琉璃甲，城里为了夺琉璃甲那是死了不少人呢，前几日安吉四贤在城外被围攻，高盟主前去救人却没赶上，四贤死尽，高盟主气得掏出了好几块一模一样的琉璃甲，这下大家才知道，有人啊，故意做了许多假的琉璃甲，恐怕是专门要引江湖人争抢厮杀呢。”
叶白衣收了山河令下山来，昨天刚到岳阳城，忙着还了山河令和吃好吃的，还没打听江湖上的事，这一下倒是给他都说了个明白，原来他还在想，鬼谷这几十年没有音讯，怎么突然出了山，原来如此。只是还有一事，“琉璃甲是什么东西？”他一路上只听说了一句歌谣，“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可唱歌的稚子不知此曲从何而来，只道是众口传唱，因此他至今不解其意。这琉璃碎，可就是他们所说的一块块琉璃甲么？
“这要说起来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剑仙大人，可有时间听完呢？”
叶白衣示意他说，温客行却没有立即开口，扇子一合轻点桌面，唤来小二点了一些菜，小二正要下去传菜，却又被温客行叫住，想起来昨天叶白衣的饭量，又说了句，“再加两个菜吧。”
“点够你吃的就行。”叶白衣及时制止了他。被人惦记着他还挺开心的，可惜这人间烟火又要远离他了。
温客行眨了眨眼，有些不解，“老妖怪，昨日不还是个饭桶，今日就转了性子？”
“你才是饭桶呢。”叶白衣伸过手来敲了一下温客行的额头，温客行眼疾手快拿扇子一挡，可再快还是没叶白衣快，结结实实吃了个烧栗。温客行揉着额头非常生气，捏着扇子就要还回去，却被叶白衣伸手挡了下来，手腕一翻，顺着温客行的手腕子一捋，反将扇子给夺了去。打架打不过，温客行只好一甩袖子，干坐在对面气得磨牙。
叶白衣一手捏着扇柄，一手指尖轻抚过扇骨，白玉扇骨触手冰凉，光滑莹润，是个好东西，就是白色太过沉静了些，不够配明艳的大美人，他想起来他在长明山上似乎有一柄红玉做骨的扇子，又看了眼温客行，嗯，配美人皓腕一定很合适。
对面的温客行却被他摸得坐立不安，刚才顺着他手腕子捋过去的触感又上心头来，仿佛心里有只小猫在挠着，心里奇怪得很，明明昨夜打架的时候被叶白衣抓着手腕的时候也没这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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