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末】凛冬将至

微子谋

2025/02/09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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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杀。
黄昏号角凄厉的呜咽，紧紧缠绕住天际线边缘出的稀云，勒出几道血痕。
乌鸦栖息于枯败枝杈上，与树干上黑洞洞的虫眼融为一体，监视活物的一举一动，瞳仁中散射出不可名状的光芒、
脚步声异常沉重，是沾了泥土而过厚的靴底砸在砖石上的音色。Enderman收刀入鞘，抖了抖披风上沾染上去的尘渣，停在一块光秃秃的空地前——那是被刻意燃烧过的空地，薄薄的土层下隐约透露出焦黑色的布料残骸。
“战况如何？有突破口吗？”
“一如既往的胶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残破的焦黑地图递给冲锋力量Zombie。上面被打了密密麻麻的圈叉标记，标记线扭曲在地图上，像令人恶心的爬虫。
“这是他们打算烧掉的计划图，被我们的突袭中断，我捡回来的。”
上面虽然已经斑驳不堪，但还是能辨认出基本的信息。Zombie小心地展平，阅读着可能需要的线索。周围一圈人都沉默不语，迟暮的森林里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
“六个月零五天。”Creeper靠在树干上，帽子耷拉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小脸，声音平静到接近麻木，丝毫没有往日的欢脱。
“这段时长足够被载入史册吗？”
“当然。”Witch苦笑一声。“因为这完全是由人类率先挑起的，一场非正义战争。”
早在创世之初，人类与怪物就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敌对关系。但毕竟物种不同，立场也就不同，摩擦在所难免。
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冲突之后，两方签订了和平条约，约定资源最丰富的主世界归人类所有，而其他需要借助传送门的地域则归怪物所有。双方互不侵犯，即便偶尔主世界出现了几只怪物，下界出现了几个冒险者等等这样的情况，也并没有大的影响，让和平较为安稳的持续了数百年。
直到一批新兴冒险者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与前人相比，他们崇尚更为极端的冒险收割——即强行掠夺，严重破坏了原有的秩序，导致矛盾激化，最终人类选择了在某一天，猛烈，迅速，猝不及防的开战。
于是其他地域不得不进入战备状态。但总归是没有准备，在最开始时毫无意外的落了下风，一度损失惨重。好在Herobrine作为总指挥，形势逐渐持平，开始进行长久地战略相持。
“真魔幻啊，明明去年我们还在学校里上课来着。”Creeper拍了拍背后爬上来的蚂蚁，从树干上离开。本来是最矮的身高，身影却被落日拉的最长，像一颗硬挺地砸在大地上的，生锈的钢钉。
“只是希望能快些结束。”Skeleton叹了口气。
“他们接下来要重点进攻下界。”Zombie收起地图，一脸凝重的看着Enderman等人。
“同时也会加强主世界的防守。这意味着之后我们在主世界的偷袭会更加困难。”
主世界原本不是他们的领土，但人类贸然入侵下界和末地的行为已经是对和平条约的公然撕毁，他们也就默认无视这些了。谁的拳头更硬，占领的地盘更多，谁才更有话语权。
“下界的话，要和Wither Skeleton他们合作，毕竟我们擅长的领地是主世界。下界地形错综复杂，不是溯源生物会很难掌控局势。”
“我知道了。”Enderman点点头。“我会尽快汇报给王，让他进行调派的。”
随后，他踏入传送门，只留下一串闪烁着的末影粒子萦绕在石柱上。Zombie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着地平线上残落的日暮，眼底晦暗不明。
夜里越来越冷了。
——————
“虽说如此，但实际抵抗下界的入侵还是要靠你们。”
听完Enderman的汇报后，Herobrine盯着地图上的冰原标记，严肃的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主世界最近在斑点状的针叶林地中建立了很多基地，都筹划着极为重要的行动，我们必须趁早把那些基地摧毁掉。”Herobrine用笔指着。
“但是这些基地四周都是大片的冰原与细雪，在白昼时几乎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甚至随处可见细雪的坍塌。所以想不动声色的接近是很困难的。”
“因此，想完成任务就必须要长时间的待在冰原中缓慢前行。而那里海拔通常高于正常的山地，白天已是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夜晚更不用说，温度条件十分苛刻，主世界生物根本无法适应。”
“…所以，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和下界的任务对调？”Enderman好像有点听懂了。
“没错。下界生物因为生活在极其炎热的群落环境中，对温度有着极强的耐受性，这种特性可以让他们对冰原的严寒有一定的消解作用。”
“而即将进攻下界的这批力量，是从主世界调过去的主力部队，相对来说，你们对付起来可能比他们要更得心应手。”
“但我们彼此都对对方所处的环境不熟悉，这是否有些不妥？”Enderman抿唇，对这种策略持商榷态度。
“这是唯一的应对办法。”Herobrine折起地图，起身凝视窗外。“地形因素在此时已经微不足道了。”
“你知道的，Enderman，我们没有选择。”
对方灰白色的眼瞳中散出不算明朗的微光，正如他们的未来一样。
Enderman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是，我知道了。”

红褐色岩砖上滋滋冒着白气，气温飙升至其他世界罕见的高度，仅仅是站着就有呼吸困难的错觉。
Wither Skeleton把铁剑别在腰间，蹲下身，照例解下Enderman靴子侧边的拉链，给他换上下界独有耐高温的鞋子，才不至于让鞋底在短短五分钟之内迅速融化。
“你受伤了。”
对方的动作顿了顿，白手套停在他脚腕上的伤痕处，缓缓用指腹摩挲着。那道伤痕边缘渗出的血迹已经风干成暗红色，薄薄的一层贴在皮肤上，被衬得格外扎眼。
“被石头划的，不是大事。”Enderman摇摇头，趁机揉了两把Wither Skeleton的头发。
“你倒是看上去沧桑了很多。”
“嫌我老？”Wither Skeleton起身，斜了他一眼，靠在要塞连廊的岩栏上眺望远处迷雾。
“我可没说。”他似乎是觉得好笑，眉眼弯成了一条线，跟着靠在对方旁边。
“那你还笑。”
“我只是看见你高兴。”
Wither Skeleton不说话了。这的确是事实，在下一秒入侵警报就可能拉响，冷兵器劈面而来的情况下，仍旧能活着见到彼此绝对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
Enderman用手肘撑住自己，低头俯视着最底下冒火星的岩浆池，他隐隐约约看见了还没燃烧完全的附魔装备。
“居然还有没烧完的装备，要不去捡一把？”他指了指泡在其中的半截短剑。
“…刚死，肯定没烧完。”Wither Skeleton早已见怪不怪。岩浆池之前一度作为他们的温泉圣地，现在已经成为垃圾处理场了。装备，能源，冒险者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都被扔进岩浆池里销毁，将骨头融化成看不见的颗粒，沉积到底部化作岩石的一部分。
“我们都捡够了。”
Enderman怔怔的点了点头。
捡一次新奇，捡成百上千次就厌烦了。厌烦重复，厌烦死亡，厌烦战争。
“听说你和Zombie他们要来下界？”安静了片刻，Wither Skeleton突然出声，侧头看着他。
“你消息还挺灵通。”Enderman略略挑眉。“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的。”
“Blaze跟我说了。他今天早上去汇报，王让他给我来报信。”
对方站直，扶着栏杆，又重新将视线投向连廊外。
“这不是一个好选择。”
下界不同于主世界，地形凶险复杂，岩浆暗流与地面空洞数不胜数。红光笼罩穹顶，迷雾遮天蔽日，在玄武岩岩石区内可见度更是有限，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准确绘制出这里的地图，和精准判断白昼黑夜的时钟。
“当然，但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Enderman半开玩笑的说着。“总不能把Ender Dragon支出来，让他来下界或是主世界支援吧？那不相当于把末地拱手送人了。”
“不能让我陪着你吗。”
Wither Skeleton垂下眼帘，语气忽的沉闷了一个度。
“…你们也有自己的任务啊。再说了，就凭我的实力，什么地形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Enderman顿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原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不过是在谈论一件区区小事。
“冰原雪山也不是什么好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Wither Skeleton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
“万一你没回来，留我一个人在这，我还不得疯了。”他把脑袋靠在对方的肩上，尽可能的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气息。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那我要真没回来呢？”
“切，你能回不来？少胡说了。”他摆摆手，快速略过这个话题。
他俩一直就这么一直靠着，直到磨蹭至下午六点才不情不愿的分开。Enderman站在传送门前，回头张望着Wither Skeleton与下界岩砖融为一体的身影。
“我走了。”
他挥手告别。
Wither Skeleton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他所处的方向，像一具风干的雕塑。
Enderman没再说话，转身进了传送门。

深秋已承载不住夜晚透入骨髓的寒凉，山地上都晃晃悠悠的飘起了小雪。Enderman系着围巾，双手抄兜，传送门的紫色荧光在他眼瞳中倒映出一圈圈光晕。
“看出来了，下界生物是耐寒哈。”
与他同行的Wither Skeleton单单披了一件夹克。对方的脸在荧光地波动下忽明忽暗，有种在看焰火表演的错觉——就像他们去年除夕那时候一样，很漂亮，唯独脸上缺了笑容。
“时间不多了，还不走吗。”Wither Skeleton挑起眼皮。
借着夜色，他们迅速交换战地，前往各自陌生的领域。Enderman借着传送的间隙，还是和Wither Skeleton成功的碰了个面，倾倒无时无刻都在积攒着的眷恋。
“再待一分钟。”
他想拥抱对方，可对方比他反应更快，先他一步抱住了他。肋骨被挤压，呼吸逐渐困难起来，这本不是令人愉悦的爱意表达，但未来迷蒙渺茫，窒息感反而成为了一种有力的证明，证明他们还活着，证明他们还拥有着，证明他们的爱还存在着。
Wither Skeleton的拥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几乎要把他揉碎，嵌入自己的白骨。Enderman不是没有执行过危险任务，但至少是在主世界，打不过了可以跑，跑回他们的安全基地。但下界哪有安全基地？充其量不过是较为稳固的要塞暂时当作临时的汇合地点，随时有被攻入的风险。
“你要勒死我了。”
Enderman拍拍对方的后背，费劲地挤出几个字。
Wither Skeleton这才松开他，身上还沾有彼此褪不去的余温。
“才不会。”
星星若隐若现，耗尽最后一点余烬的微光，并不明朗地倒吊于天空之上。
山风忽的大了起来，吹得衣角翻飞，Wither Skeleton也终于难得察觉到了几丝凉意。
“要立冬了，好快啊。”Enderman哈了口气，稀淡的白烟顺势上升，飘飘袅袅的勾住他的鼻尖。
“我还没有做好过冬的准备呢。”
“来下界，下界没有冬天，四季如夏。”Wither Skeleton低低笑了两声。
他也乐了。
这是他们每年都会开的玩笑，到了今年依旧乐此不疲。
“说真的，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在下界。”他搓着手。“我要永远留在下界过冬。”
“永远留在你的故乡。”
对方没有应声，不是否定他的想法，而是否定他死亡的可能性。
“到点了，再不走Blaze大概要喊你了。”
Enderman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诚实地没放开对方衣角，而是变本加厉的捧住Wither Skeleton的脸，蝶落花蕊般轻轻接触上，又不似蜻蜓点水迅速，绵长且缱绻的延续着寂静的吻。
树叶簌簌作响，遮挡住的阴影在他们身上肆意摇曳。
“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这样。”
他最后抱了Wither Skeleton一下，双方不得不在夜色中分别，相背而行走向各自的传送门。
擦肩而过的瞬间，命运火花悄然迸溅开来。

两周后，人类开始对下界和主世界全面进攻。
主世界正式迈进初冬的门槛，大片大片的土地尽是白雪皑皑。冷风刮得又重又硬，把树干削得生疼，发出沉闷的响声。
Wither Skeleton作为队长，冲在最前列，冒着朔雪带领Blaze他们一点一点向人类分部基地进发。为了尽可能的掩盖行踪，他们统一穿着纯白色的作战服，在广袤的冰原上缓慢前行，避开人类的摄像侦测。
冰原不仅辽阔，还有数不清的细雪堆，踩上去就相当于踩到了陷阱，大部分是困在里面冻死，小部分是坠的太深摔死，所以他们只能纯靠爬行。Wither Skeleton趴在雪地上，艰难的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往前挪，在无垠的积雪上拧出浅浅的痕迹。
“好…好冷啊，我……”
Blaze第一次感受到极端的寒冷，冻的嘴唇都止不住地哆嗦。睫毛上也沾了些许细碎的雪末，随着动作一滚，零零落落地从脸上弹开。
“闭嘴。”
下界生物耐寒，但不是完全不会冻死。寒冷又缺氧的条件下，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身的挑战。冷气强硬地扩开喉管，顺着喉咙猛钻，持续几秒就会发麻发痛，Wither Skeleton一言不发，膝盖顶地，推着自己继续前进。
冰原静悄悄的，在高岭栖息的山羊此刻销声匿迹，天地间浑然死一样的寂静。
他想起Enderman曾经送了他一个巴掌大小的雪人。上面用煤炭块点出他的眼睛和嘴巴，那雪人就真似活了般，炯炯有神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
Enderman说这是从Snow Golem那要来的，听说在雪人的背后画上名字，就能护佑所持人在雪山冰原的区域平安路过，免受生命威胁。虽然最后很不幸融化掉了，但那几块煤炭还在他口袋里放着，偶尔随动作的拉扯而彼此碰撞。
“不错，多份本体，保准没事。”
对方总是打趣他本体是煤炭这件事。Wither Skeleton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似乎还残存着照旧的体积，不过手已经麻木了，摸得并不真切。
雪人会护佑现在的他吗？
低温让他有些恍惚，好像现在不是在执行任务，而是在和Enderman滑雪。对方就那样骑在他身上，把他当滑雪板坐着往下俯冲，溅起一脸雪，丝毫不管他的体验——没关系，下界生物抗造，这点小委屈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
手指深深没入积雪中，钝痛自指尖而起蔓延至他的大脑。
他又想起那个夜晚Enderman认真许下死后要埋在下界的愿望。这放在之前绝对是无比荒诞的玩笑话，可一旦失去了秩序的约束，也就不再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Wither Skeleton喘了口气，心脏毫无征兆地砰砰直跳。
他害怕Enderman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
他不会改写历史，更不会预测未来，他不知道Enderman现在什么情况。除非把对方牢牢锁死在他身边，他才彻底安心。
可是现实本没有那么多合适的锁链。
——————
冷兵器凶猛的较量。
Enderman握着剑，在箭雨中反复穿梭，一刻也不敢松懈。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完全不熟悉的地形让他们的行动难度成倍增加。无论是陆地硬战还是河流伏击都游刃有余的Zombie也有点无从下脚，往前一步是岩浆，往后一步是悬崖。要塞连廊勉强算个合适地点，但拐角太多，视野太差。
“Enderman！上来！”
他趁着间隙抬头，发现是Skeleton和Spider在上面朝他招手。没有时间犹豫，他一个闪身移了上去。
“地面太坑洼，全是燃烧弹留下的火焰，不好近战，远程应该更好一点。”Skeleton抹了把脸上的灰烬，迅速讲述自己的计划。“Spider能攀岩，让他带着Creeper从顶上往下洒爆炸物，叫Slime和Zombie拖住，耗尽他们的抗火药水。你去找Witch要喷溅药水。我留在这。”
“下面不是草地，万一摔下去…”Enderman皱眉。
“我们体重都轻，伤害小，快去吧。”
实际上，下界地形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复杂凶险，但灵活机动性格外高。借助上方红光阻挡，一定程度降低了敌方视野。而且对人类来说，地形也并非他们的长处，相当于双方在客观条件上基本持平。
岩浆池汩汩冒着热泡，空气几乎快被融化成扭曲的一团。Enderman深吸了几口气，毫无水汽的环境本能的让他感觉不适，仿佛极度干旱的干裂。
“凋零药水，慎用。”
Witch小心地递给他，里面灰白色液体浅浅晃动，震荡出生命的哀鸣。
这算是Enderman第一次正式接触凋零药水。其足以致使生物心脏停跳几秒的恐怖威力他早已有所耳闻，而真正泼洒下去的那一刻，他才完整的认识到“凋零”二字的含义。
那是一种方圆几公里内都寸草不生，百花荒芜的致命刺激，杀死一条鲜活生命仅需10秒。
Enderman都不知道为什么Wither Skeleton身上会有这种特性，攻击他人时给对方套上短暂的凋零效果，于铁剑刺入心脏的刹那带来消亡的剧痛。
他从来不觉得Wither Skeleton是凋零的代名词。
对方的爱扎根在冗闷的土壤中，淬满深重与漫长，正如一颗种子缓慢生长发芽的过程。
原本Wither Skeleton应该像大多数凋零骷髅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地在要塞中巡逻，驱逐不怀好意的陌生人，生命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但对方显然是幸运的。
两颗心脏匹配的概率仅有千万分之一，而其中一颗刚好为Wither Skeleton。
这预示着他们的爱再也没机会凋零。

一个月匆匆而逝。
再见面时，Enderman已经穿上了防寒服。大雪纷纷扬扬地漫天飘落，挂在他的发丝间，化成一滴又一滴圆滚滚的水珠。
寒意将远处的山野凝结成雾蓝色的屏障。河流在冰层下沉睡着，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不远处Zombie指挥着其他人回收战利品，时间一瞬间降下了速，节奏被拉的格外悠长。Enderman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一边哈气一边说着：
“真不错，我们还能再见面。”
Wither Skeleton微微点头，把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取暖。
Enderman只感觉摸到了一堆粉末状的不明物体。抽出手来一看，指尖被染得漆黑。
他细细碾了碾上面沾着的粉末，一时半会没认出来是什么。
“啊，煤炭碎掉了。”
Wither Skeleton突然反应过来，把自己的口袋翻过来抖了抖。果然，之前那些煤炭块碎成了粉末，落在雪地上异常显眼。
“你怎么把煤炭带身上啊？”Enderman不解。“移动取暖？”
“是你送给的我雪人。雪人化了，煤炭没化。”
“…你居然还留着啊。”他愣了一下，故作镇定的咳了两声，心底不自觉泛起几丝甜蜜。
“当然。”
一阵冷风卷地而起，那堆煤炭末忽的被吹散，在Wither Skeleton的注视下飘向目光无法抵达的远方。
“它真的让我从冰原中顺利活下来了。”
Enderman眨眨眼。
他们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雪地里，看其他人有条不紊的拉着车子，满载胜利品而归。雪似乎又下紧了些，像是试图抚平森林狰狞的伤口。
“要是就这样结束了该多好。”
还远远没有到战争终点，这只不过是长路上的间隔符，标志他们短暂的休整一会。
直至大部分战利品都被运送完毕，喧闹声逐渐平息下来，Wither Skeleton才动了动僵硬的脚腕，转身面向Enderman。
“你要回去了。”
Enderman抢先一步，夺走了对方想开口的话。
对方应声，但脚步却迟迟没有迈出去。见面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以至于他们总是对彼此依依不舍，戒断反应表现的尤为明显。
“这次不吻我吗。”Wither Skeleton盯着他。
“这次该你了。”Enderman有理有据。
“…这也要轮流？”
“这是义务，不然我吃亏了。”
Wither Skeleton对他的歪理邪说表示不支持，不过还是如他所愿的履行了义务。
触感温热，是仅次于心脏温度的第二部位。心理作用加持下，Enderman真的不冷了，甚至隐隐有发热的趋势。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痛苦与困乏都不足以让他落泪，唯独劫后余生的幸存和安心让他难以抑制情感的洪流。
Wither Skeleton真真正正地站在他面前，他也真真正正地站在Wither Skeleton面前，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是他俩都还活着的事实。
温存了好一会，对方真的要走了。
“下次见。”
“我爱你。”
Wither Skeleton一向不爱直白地表达情感，只有他是例外。
道别后，Enderman的视线也始终无法偏移半分，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Wither Skeleton越来越小的背影，眼睛酸涩得要命。
终于看不见了。
Enderman回过神来，静静地擦了把脸，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原路返回。
风裹挟着大雪，顷刻间就把他的身影淹没。
凛冬已至。

【番外】
“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又是一次任务结束，Wither Skeleton迫不及待的冲进基地。他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解开拉链，里面赫然是一颗大白菜。
Enderman的嘴巴张成了O型。
“听说里面的白菜心放在水里可以开花，你养养看。”他把白菜从包里抱出来。
“这就是你背回来一棵白菜的理由啊？”Enderman接过来，双手托着，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颇有几分新手抱孩子的滑稽感。
“你直接把白菜心带回来不就行了？”
Wither Skeleton脚步猛地一顿。
好问题。
——————
大约过了半个月，白菜心果然开花了。细小的黄色花瓣震颤着，似落非落，放在冬天确实是一抹亮色。
Enderman趴在窗台前好奇的观察着。他第一次见到白菜花，也第一次知道这种花长这么快，一夜之间就能窜几厘米。
“别看了，那花一天都能被你盯十次，再盯花都要社恐了。”
Wither Skeleton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看着Enderman摆弄白菜花。
“你少多管闲事。你是花啊，知道花怎么想的？”
他翻了个白眼。
“真凶，早知道不带回来了。”
Wither Skeleton撇撇嘴。
“你说什么？？？”

又是一个安稳的冬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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