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梦】分手旅行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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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飞彩前往温泉旅馆，他通常习惯什么也不带，这次却需要独自背负起两个行李箱和三个双肩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准备撂挑子不干了，打了个电话叫醒他的护士助手们，给足了加班费，叫她们帮忙把行李送上了飞机。他似乎……不，确实没有思考过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办，总之，只要行李送过去了就对了。
在那一大堆必要或不必要的物品里，他本该记得带一个小小的盒子，按照计划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打开它，就像启开一扇贝壳露出它闪闪发亮的肚子内里，然后理所当然地收获一个比它的结晶要更加夺目的笑容。可现在那个盒子去哪里了呢，掉在下水道里找不到了吗？但他还是把他自己的那一份挂在了脖子上，藏到一层两层严肃而郑重的正装最里面，用银链子牵着荡在半空中。
希望它不要敲击我的心脏，他想，我可能会感到心软，率先认输。
幸好飞彩的司机开得足够稳当，直到他们到达机场，整条银链都没有丝毫动弹。不要指望我感谢你，飞彩咬了咬后槽牙，赌气一般下车去了。

宝生永梦前往温泉旅馆，他通常是负责安排行李的那一个，这次轻装上阵乐得舒坦，路上还有闲心逗弄野猫。那是只异常粘人的小家伙，喜欢围着路过行人的脚脖子打转，厚厚如一条毛毯。它很可爱，但是碍于家里还住着一个猫毛过敏的男友，他只好忍痛与它挥别，约定下次再来见它，到时候给它带点吃的，还有，不会忘记的，还要一个小窝对吗。
永梦只为自己带了一个背包，装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必备的水杯、洗漱用品、充电线，还有一些空位，于是塞了点杂货进去。虽说东西少，但仍旧有些重，这次不会有人帮他接过那些重量了，他深吸一口气，拉紧背带，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轻松愉快，这样才不至于很快累倒。
永梦选择公交车作为交通工具。他喜欢公共交通，总能接触到不同的人或事，而这些东西在冷冰冰的私家车上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男友认为，这是极其浪费时间、效率低下的选择，总是竭尽全力阻止他，而现在终于不用再听他的唠叨了！永梦也很喜欢坐列车，坐地铁，坐一切轨道交通，借由小小车厢内的不变与车厢外的变动来抚平内心的鼓噪不安。你好啊新干线，你在往哪里去呢，我啊，我要去温泉旅馆，去见一个我现在十分讨厌的人，什么你叫我揍他一顿出出气，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啦，而且对方可是我的前辈哦，不可以的。
岂止是不可以，假如见面了，是不是该像平时在医院里那样，弯腰鞠躬到90°，大声喊一句“镜医生好！”呢？幸好已经提前出发，或许能就此避免尴尬也说不定。
永梦叹了口气，收拾东西，随着人流一同被列车吐出厢门。

“飞……镜前辈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度假，不可以吗？”
飞彩只用侧脸对着他，整个人岿然不动，直挺挺地站在柜台前办理入住手续。他的脸瘦了些，颊肉单薄顶出棱角，容颜依旧精致，吸人眼球。只是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
“到你了。”
看吧，果然在生气。永梦依言上前一步，瞥到飞彩跟前两个行李箱和三个双肩包，心思转悠一圈，忽然捂住嘴以免笑出声来。他无法想象飞彩要如何独自一人面对它们，恐怕也是周旋很久才获得了机场工作人员的帮助，得以顺利来到旅馆吧。怎么行啊这个人，放着不管的话会弄丢的吧。
心思还没有落到底，永梦就看到两个工作人员热情地围了上去帮飞彩提行李。有那张脸的话，到哪里都吃香，已经用不着他多操心了吧。
办完手续，永梦独自一人来到了房间。

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夜晚的固定项目。他竟然忘记取消这个闹钟，而且该死地在闹钟铃响之前就条件反射般地爬了起来。假如没有那个协约，假如他的男友没有入睡障碍症，也许现在他就能拥有一个良好的睡眠了。但是现在，恭喜，困意全军覆没了。
飞彩盯着从他到天花板之间的这块空气一动不动，整个房间像是凝固的透明果冻，他被冻在里面，既没有办法挥舞双手，也找不到方法从床上坐起来。直到不够隔音的墙板后传来一声呼噜巨响，他的身体才终于醒转过来，让他得到解放。
凌晨一点二十一分，蓝色荧光照到他脸上。飞彩找出一支烟来抽，他偶尔也是会抽一点的，只是没有叫永梦见到过。
飞彩打开阳台门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永梦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他踏出房门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侧过脸的同时看到旁边阳台的门正在回弹，香烟的火星明灭两下之后，那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身影在门背后显现。
现在他见到了，飞彩沉重地想。
但更沉重的是，宝生永梦居然没有劝阻他。
难道我在你心里不再重要了吗？飞彩望向那双清透的眸子，眼瞳深处究竟有没有勾染些许喜悦心情？

永梦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难受，往常当他醒来时，大少爷飞彩已经端着一杯热牛奶坐在床头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了。叫他总是做这样伺候人的事情，永梦也是感到歉意的，于是越发在其他事情上找补，以至于后来渐渐分不清究竟是爱更多一点还是责任感更多一点，也有可能，一开始就不存在爱呢？
实际上相处也不过才几个月，感情又能深到哪里去呢？是不是他自作多情都不知道——
但如果只是宝生永梦自作多情的话，世界上又怎么会存在一个刻着Hiiro to Emu的戒指呢？此时此刻，它就躺在他的背包里，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兀自发亮不是吗？不然的话，他又是被什么东西所吵醒的呢？
脑袋胀痛，身体如岩石般僵硬，无法自如地行走。永梦打开房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门外的新鲜空气，却在看到那个熟悉背影的瞬间差点噎住原地转世。
转过来、不要转过来。
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坠入那双眼眸深处的同时，半空中轰然裂开的巨响，震碎了一双人将醒未醒、似睡非睡的自欺欺人。

什么样的神经病啊会在半夜放礼花？一间房间接着一间房间，一栋楼接着一栋楼，所有人都在热闹的礼花庆典中昏头昏脑地醒过来了。紧接着，吵闹声、哭喊声、叫骂声混合成一团乱絮，从东边滚到西边，从上到下，席卷一切。轰隆隆轰隆隆，两个人的脚步声竟成为雷声前兆，喊醒楼道里的灯光闪电，喊出泄洪般的掌声雨水。
在眼尖的好事者带头牵引出的起哄声里，口哨、欢呼、加油打气，那些声音全都来啦！在被淹没之前，镜飞彩决定勇敢一点，率先将宝生永梦拥入怀中；宝生永梦决定宽容一点，率先奉献亲吻，嘴唇对上嘴唇。
碰一碰，问：你还生气吗？
睁开眼睛，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唇舌纠缠起来，那就是故事结束的全部信号了。围观群众说散了吧散了吧，他们亲上了！成啦！

（完）
2022.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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