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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无声走过春天
他们无声走过春天
枫林云月
2024/12/29 22:24
大众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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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悄然而至】 带着我，渡过那条漫长的冰河。 冰冷的，也安静着，直到第一缕裹挟着青草气息的风吹拂过无边荒野，裸露着的灰蒙蒙的灰石却没能迎来全新的老朋友——那些紧扒着它身体的墨绿苔藓，它们似乎去年也在，似乎前年也有，又好像更久的以前，它们便依附而生，岩石想拍拍脑子，想想这些脆弱的小东西在这里待了多久，可惜它拍不了自己的脑袋，也想不起一切的开端，苔藓们每年消失一会，又在某一天以一个更新的姿态突然回归。 它待在这里太久，久到它看遍草木更替，看腻斜阳满天，时间不太待见它，不肯让它同身侧万千绮丽一同离去，今年更过分些，连那些能陪着说说话的苔藓都不肯给，灰石很想生出些怒火，可偏偏是块石头，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自己烧坏，石头脑袋愚笨，想不出自己该做什么，日复一日的待在那，遭更多风沙，脑子似乎坏的更厉害，可那呼啸了很久的冷风换了个性格，温温柔柔的从他身上迈过去，似乎还躺在他身上打了个滚，他又好像意识到什么来了，遥遥远远的看见远处有个年轻人，灰色的发，灰色的眼，离远了瞧，和它倒是蛮像，那年轻人向他走过来，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坐在他旁边刚出芽的嫩草上。 好久不见。 这人冲他打招呼，没发声音，只是敲了敲它的石头脑袋。 愚笨的石头脑袋还是想起来了，去年也来过，想着想着，他冲人回了个礼。 咚咚 是重物在地上砸了两下的响，勉强算个回礼。 灰石：你上次来的时候可热闹。 那年轻人侧头瞥了一眼，山谷中的风裹挟着花瓣腾空而起，在空中舞成流畅的线，雀鸟衔着这根线筑了巢，绿松石似的蛋碎了几个，探出的秃脑壳叽叽喳喳的，和去年比起来，几乎没变什么。 灰石：今年其实也挺热闹，你来的总是巧，总能赶上吵的时候。 青年思索着，点点头，也不知道算不算巧。 灰石：还等他们来？今年可别让那小姑娘揪花了，上次被揪秃那颗树可闹了我好久。 青年无奈的笑，他想，人是不会一成不变的。 远远的，走来个人影。 【心跳】 高亮的屏幕染亮一片原野，舞池中心是欢愉的人群，男孩女孩鲜活的肉体跳跃着，扭动着，深浅不一的肤色包裹在飞舞的衣料下，翩然欲舞，女人柔美的曲线起伏跃动，焰火流星般冲上黑夜，闪烁的光点绽开一瞬间的璀璨，汗湿的皮肤紧贴在一处，鎏金银白的发波浪般翻涌，交缠，无形音浪强制改变心跳，场上下所有人在某一刻同时感受到心脏呼之欲出，是燥热的夏，衣衫汗湿贴上皮肤，是激情的夜，少年人饱含爱欲的亲吻缠绵，是无尽的狂欢，呼喊声尖叫声穿透耳膜直击大脑，是真正的喧嚣。 他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只看见那人也笑着，笑容间带着点什么不容人知的味道，彩色光斑不时落在脸上，两瓣唇开开合合，却始终只听得见有力的音乐。 “什么”他皱着眉问，靠的近了些，男人似乎愣了下，摆摆手，看回舞台。他也转回去，男人却突然凑到他耳边，离的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同频的心跳，热气带着薄荷香飘进耳朵。 青年突然感觉乐曲声好像没那么吵了，他睁大眼，只觉得这夏天热的可恶，薄荷糖也不管用，从那只耳朵开始，热出一片赤红的潮，他甚至不愿意再回头去看，只当没听见，一副全神贯注只欣赏舞台的样子，装的却不像——哪有人看蹦迪像在开会一样坐的笔直笔直的。 “你把那句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散了场，他看这一路烧熟了似的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开口，抽了一半的烟抖落了很长一节烟灰下去，他一笑： “好话不说二遍。” 笑得欠揍，于是他们继续不声不响地走，直到青年把那句话完整复述出来。 没抽完的半根烟就这么被扔在了地上。 温度总是传导的蛮快，尤其这种穿的都不是多么厚的时候，肌肤相贴便能更快的带来潮湿又燥热的触感。 青年罕见带了些无措，在这种时候便显得分外可爱，那人轻轻地，就像一片落在湖水中的羽毛拂过他的脸。 “好了，听我说，你知道的……” 贴的太近，天又昏沉，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那人声音很低，微妙的情绪下带着些蛮不讲理的痞气。 “也不是很知道” 夏天确实有点热（笑） 【桔子和局子】 第一场带着霜的雨降下来了，伴着冷冽的风，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所幸还有层厚重的帘子遮住寒意，壁炉里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散发着明黄色的光和微微的焦糊气。 两道身影顶着风雪，向着这栋小楼缓慢移动。 李维裹紧身上的外套扭头向身边人抱怨： “这种天出来，你最好真的有事。” 男人不知道第几次掸掉围巾上的雪，手上拎着几个购物袋，顶着风，勉强从围巾后传来闷闷的声响。 “……咱俩从下车到现在只走了不到两百米。” “我在乎的是这点风？是你一路摆弄了你那条围巾不下十五次，你什么时候这么精致了，要不要再看看我家厂子的产品……” 很快他就安静了，几句话呛了他一肚子的风。 刚走到小楼下的院子，迎面飞过来一个雪球，被唐熟练的躲了，穿着白色冬装的小耗子蹲在雪堆后几乎与周遭融为一体，雪球正好砸中旁边的赫卡蒂，少女一愣，随即毫不客气的指挥梦魇一口气搓出四五个雪球，流弹似的飞过去。 “哇啊啊啊赫卡蒂你玩赖怎么还带叫帮手的。” 一向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少女带上一丝狡黠。 ”规则没规定不许带帮手。” 海拉笑闹着跑开，唐看见门口堆着一个不怎么规矩的雪人，五官歪歪扭扭，水管充当了一条胳膊，沉甸甸的，还好雪压的扎实，这才保持着举手的憨态，唐掏出钥匙，开了门，没听见声音，便自然的放慢了脚步。 办公桌上文件批了一半，该认真工作的人却不见踪影，长毛绒的毯子盖住脚步，他走到沙发旁，只看得见一个柔顺的灰色发顶和一点眼镜框的边缘，朱红色的条纹毛毯挡住青年大半张脸，一点长而弯曲的睫羽微微颤动，匀称悠长的呼吸却告诉他这人睡的正香，养的年糕儿原本伏在青年脚边充当热水袋，被吵醒了，抖刚长的一身白软蓬松的毛，迈着小碎步换个地方接着睡，很懂事的一声也没有叫，男人贴近灰猫儿，却忘了自己还带着一身寒气，青年无意识哼了一下，向毯子里又缩了一点。 他索性走到壁炉旁，向已经不那么旺的炉中又添了些木柴，火星裹着灰尘在空中打了几个旋，从烟囱奔向雪地，再回头，灰猫儿已经醒了，像烤化的棉花糖芯似的，甜腻慵懒。 “回来了？” “嗯，怎么睡这了。”他俯身，尝了一口棉花糖的甜味，火光跃动在墙壁，斑驳出各式温热的光点，他看见青年侧颈一小片火光中金色的茸毛，带着温度和若有若无的百合香。 “花瓶不插新花了？”透明的玻璃花瓶里空空荡荡。 “这季节，什么花也是要谢的。” 唐抱起他，连着毯子一起，离卧室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还是被烤的犯了懒，心安理得的像年糕儿似的蜷在男人怀里，也是像暖手宝似的，沾上枕头就又昏昏沉沉的要睡。 是年假也要工作的疲惫社畜。 浴室淅淅沥沥的传出水声，金色的发丝随意披散着，还有些湿。 “我今天可是顶着那么大的风出去采购的，这可真是献出肉体了，局长大人有什么报酬吗？” 又没要你今天去…… 这么想，脑子却在逐渐放弃思考，迷迷糊糊的： “那……床分你一半？” 话音未落，人已经挤了上来 算了，挤就挤吧。 ………… “赫卡蒂……” 玩累了的海拉突然叫了一声，赫卡蒂从另一张床坐起来，看过去却发现海拉只是在说梦话，少女像喝醉了似的喃喃自语： “明年……还要打雪仗……大笨蛋……雪人……不许耍赖！” 黑暗中，少女陷回柔软的床褥，小声的。 “好。” 一柄精致的咖啡勺正搅动着杯子中褐色的液体，香味飘散开，却不是在管理局常喝的黑咖啡，理由也简洁明了 “谁没事自讨苦吃” 巧克力的醇香在白色的雾气中弥漫，杯中的棉花糖化开一层外衣，透着股甜香，唐不知从哪翻出个桔子，剥了皮，放在局长手边。 冰凉酸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青年问：“怎么想起来买桔子？ 唐也是一愣：”不是你上次迷迷糊糊要桔子？” 两人捋了好久才捋出始末，青年哭笑不得，无奈到：“我说的是局里有案子，过几天去勘查，探明地形。” 唐道：“听说在狄斯城城外还要北，这大雪，能探出什么来。” “没那么快，要雪化了再去，蹲点埋伏。” “好嘛，就当春游了？” 【他走进无声春天】 那些该在这样好的日头下展现些生机的，多数都醒过来，该长些嫩芽的，献出些嫩绿，开放早些的，尚有着点含羞带怯的意味，还有些不太成熟的，略微发白的彩。 他还是万千丽色中唯一单薄平静的灰，格外显眼，却不招摇。 怎么能忍受呢？他明明已经听过那些裹挟着暖意的风，听过引燃心脏的嗡鸣，听过方糖加进热可可时融化的甜腻，而现在——现在又要残忍的把他扔进一个冷漠无声的地方去。 他这人总是有些侥幸心理在，小时候吃到一瓣甜橘子，便觉着橘子吃到最后总有一瓣是甜的。想着辛迪加曾拥有的辉煌，想着友人曾经的憧憬，他便也信了，想着既然心跳在某一瞬间能够同频，那或许再下一次，便再能看见相同的笑，他发觉自己天真的可怕，却又生出几分好笑，他剥开橘子，想起某一次清香甘甜的味道，便一瓣一瓣的吃下去，吃到最后才恍然发觉整个橘子都是是苦的，干瘪的皮再也没有那般清香滋味，只剩一点儿棉絮似的组织留在舌尖发酸发涩。 苦果。 没什么人理他，有人在低低啜泣，有人安静注视，平和的恰到好处。 从墓地走回家的路太长了些，冗长的祷告，墓碑旁的稀稀落落的花束还新鲜着，成了无辜祭品，他把那条围巾折了折，一同放在墓前。 物归原主。 【他们无声走过春天】 “怎么找到的？” “气味？一堆白骨的气味？” “狗鼻子啊” “因公殉职，倒也还算光荣” 对面的人只是沉默，看着他写好纸质报告，递过来，他多少有些同情，没话找话的多说了几句。 “你也真厉害，那地方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找，怎么就你找到……” 絮絮叨叨的，男人好像也没听，只拿着那沓薄薄的纸。 他不看也知道，那场景，早在他梦里重来过无数次 致命伤是被洞穿的喉管。 子弹呼啸着，在干燥而寒冷的空气中旋转着擦出火星，而后击中青年纤细的脖颈，鲜血充斥口鼻，而更多的从缺口溢出，他茫然张开嘴，却连一个模糊的音节也难以表达，有人将他推下，瘦削的身体坠入深厚的雪层。 雪花或许要比花瓣轻一些吧，轻到哪怕那样多，也是无声无息的，这次他成一缕风中线了，只是没鸟瞧上他，把他捡回去筑巢。 或许摔入谷底那一刻，他尚有一口温热的呼吸，滚烫的血液在雪地带起些微弱的热气，他想动一动，哪怕一根手指，哪怕再挣扎一步—— 他不想，也不能如此离去。 管理局也好，狄斯城也好，那些吵吵嚷嚷又千奇百怪的禁闭者也好，他要做的事情还太多，要清除狂厄，要游走在这座城市，还要赴一场吵吵闹闹的约，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吸引黑暗，清除黑暗，包容黑暗，又要他行走光明，于是他苦苦挣扎于夹缝，融不进任何一处。 毕竟，他一身灰色，一如顽石，却又不似那般坚固，轻飘飘的便能堙灭风沙之中，沙子会融成一块玻璃，模模糊糊映出两边的影子。 也毕竟，他睁开第一眼，得到的消息便是自己是块灰石，不需要探究过去，更不需要思考未来，只需要继续站在风沙里，安静等待重新变回灰烬即可。 太安静了，静的可怕，就好像世界运转的按钮锈死了，冻住了，像那个苦桔子一样烂掉了，该叽叽喳喳的鸟啊雀啊也好，风呼啸着跑过也好，最吵得惊雷风雨也好怎样都好拜托了。 不要让我陷入这般死寂。 他惊醒，兀的有些恍惚。 又闻到了，浅淡的，百合混着些木柴燃烧的香。 他推开窗，又置身那座山谷，看见那条带着碎冰的河，看见河旁，那块闷闷的灰石。 恍惚间，又是那时的春天，山里花开得早些，融化的雪水供养着它们，杂乱色彩中，那人一袭灰衣安静矗立，恰到好处压下浮华的艳丽。 他该走出这个无声的春了。 有人将安静许久的房间打开一条缝隙，屋里很整齐，只是积了一层薄灰，空荡荡的房间，壁炉里还有些未烧尽的木柴，灰秃秃的，只桌案上有一抹突兀亮色，暖黄色围巾叠的整整齐齐，窗外斜射进来一抹朝阳，给围巾上细小的浮灰和绒毛镀上金色的光。 不知从什么上撕下来的纸上写着一段话： “我留在春天。” 青年的视线在那里长久的停留，半晌，手指在那页纸上轻轻摩挲，指尖划过，墨色浸染纸张，留下一道娟秀字体。 “他走进春天。“ 想想，似乎又还是不对，身后的路向远处遥不可及的地方蔓延，如河流般弯折，裹挟着初春晶莹的碎冰片，流过时凉的他猛地打了个颤。 啊，在催他了。 一只温热掌心却不知何时包裹住他冰冷手指，他向身侧看去。 是围巾。 他笑了，原本的细碎冰片缓慢融化，河水变得像一杯在壁炉前温的恰到好处的热可可。 他系好围巾，无声无息的走上那条漫长到足以穿过四季的路，这条无声的路，好像短了一些，添了些让人可喜的东西上去。 他们走过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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