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补凉（上）

【苏英/贺文】椰青远漫在北回归线以南

林恩-Lynnsky

2025/05/01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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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海口的昼夜温差挺大。白天，亚瑟在室外又热又潮还躲着紫外线；晚上，他不得不裹紧自己的名贵风衣冲入宾馆房间，踢掉鞋子缩进温暖的被窝。
亚瑟的房间是单人大床套间。但因为斯科特临时加塞进来了，再给他分个房间又不乐意，亚瑟只能宽宏大度地让他睡自己的床……但不是霸占自己的床！
“下去！”亚瑟大力踹自动挤占了床铺的斯科特，而这男的扒着被子卷了又卷，滚到亚瑟身边用被褥包裹他们两人。他们躲在被单下狭窄的空间里对视，目光交结，呼吸灼热，彼此眼眸里是对方的样子。
末了，在气氛变得更加黏腻不堪之前，亚瑟猛地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平复呼吸后起身去洗手。斯科特无所事事地躺在乱七八糟的被单和披肩里玩手机，撤下徽章给自己下掉厚重的羊毛呢子，往床铺里拱了拱。
亚瑟重新坐回他身边，打开电视新闻。“还有其他打算吗？如果没有，书桌归我了。我的短信箱快被首相发爆了。”
“没了。”斯科特像个中老年人似地拍肚子，“晚上吃太饱，老子只想睡觉。”
亚瑟耸肩，拿起笔记本电脑和公文包去书桌旁办公。这次出访，王耀安排给他们的房间豪华又阔气，紫檀书桌上摆放一套完整的办公用品，一盏翡翠绿玻璃的老式台灯盈盈散发暖黄灯光，折射金发年轻人的发丝几乎透明。他的绿眼低垂着，斯科特如果就此靠近他，说不定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斯科特将手机塞进内衬，灵活地翻身起来去开窗。高层大厦的视野极佳，远眺黑沉沉的海面偶有船舶经过，也不过夜幕中的一点荧光。
他的烟瘾又犯了。不过现在的他相当通情达理，行动之前还不忘礼貌询问他这个持家的弟弟：“我在这里抽烟应该不会被警察抓起来吧？”
亚瑟的视线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回应也迅速：“他们这里好像没有对宾馆内吸烟的强制规定……无所谓了，我早就吸够你的二手烟了，你想抽就抽。”
斯科特靠着窗户点燃一支卷烟，远离房间让烟雾从窗口随风散去。
苏格兰人吵闹的天性难改。亚瑟才写完一封邮件，斯科特就在窗台边叽里咕噜的，一会儿评论国家经济增长预期，一会儿延申到晚餐的黄牛肉有多好吃。最后亚瑟只能应付他一句：“你不是说你想睡觉了吗？”
“抽烟抽清醒了。”
听听这话，没心没肺。亚瑟才不上他的当，他相当清楚他哥此时肯定摆了个特骚包的姿势在那儿杵着，就等着他回头对他发展魅力攻势。等他们都情起难抑了，就能又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去了。他今晚还想睡个好觉！
亚瑟用力敲键盘，字打得飞快。斯科特也不过来骚扰他，室内一时间只有新闻枯燥的播报和键盘轻薄的响动。
亚瑟打了个哈欠，整理手机来电和短信时，发现威廉在晚上联系了他好几次。换成格林威治时间应该是下午……他习以为常地点进去，脸色却逐渐肃正，脊背也不由自主挺直了。
斯科特掐灭烟头走到他身后。“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亚瑟说，斯科特难得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局促，如同小孩在外面踢球砸烂了别人家的窗户，回家后撒谎还被大人抓包的那种慌张失措。
“因、因为……政府今天直接接管斯肯索普，威廉生气了。”
“他……非常生气。”金发年轻人小声补充，“他给我的留言全是威尔士语。”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斯科特转了转眼睛，敏锐捕捉关键：“因为塔尔伯特港？”
“因为塔尔伯特港。”亚瑟也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没等他解释，实际上他也不想解释，斯科特已经打开政府网页自己寻找答案了。
威尔士正在抗议。这很少见，但并非不存在。威尔士政界人士指责了联合王国政府在今天保护英国钢铁公司的紧急法案上采取双重标准。因为去年九月，印度塔塔钢铁公司在塔尔伯特港的炼钢厂由于同样的亏损原因彻底关闭了，这是威尔士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座传统炼钢厂。工厂关闭时，当地工人称之为“龙的最后一次呼吸”。
“如果政府可以通过紧急立法将斯肯索普国有化，为什么当时却不能接管塔尔伯特港？它本来也能被这样拯救。”一名党派发言人在议会上愤怒宣称，“因为当威尔士发生危机时，大家都能容忍它！因为一旦危机突袭了英格兰，它才会变成全国性的紧急情况——这不公平！”
斯科特手机中的新闻视频自动播放结束。他拿着手机倚在桌边，事不关己且玩味十足地俯视着沉默的亚瑟。他没给手机静音，亚瑟也听完了那段视频。
他无言了半晌后才说：“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与我共事就是不公平的呢。”
“真骄傲，英格兰。老子要把你这句话录下来发给威尔士。”
话虽如此，斯科特仍然没动弹，松懈地靠在那儿单手刷屏。亚瑟又瞅了几眼邮箱页面，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国有化！他们懂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他嚷嚷道，比起争辩拓扑不变的定律，更像要吸引年长者的注意以获得承认。“国有化承担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声名狼藉的记忆，人们都认为是它造成亏损、质量下降、生产降低……现在他们跟我说想用就用？？”
“英格兰的做法会让我们看到，这种操作在现实中也是可行的。”斯科特嗤笑，“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大人，撒切尔都埋土里多久了。”
“噢！苏格兰！所以你又要跟我谈可行性了？你也想把炼油厂国有化吗！？”
“老子可没想跟你吵，自始至终是你在大吵大闹，挨了大哥一通骂就差哭鼻子了。”出乎意料的是，斯科特的情绪出奇地平稳。“你听到中国人的那句话了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亚瑟从忿怼逐渐转变为惊异地瞧着他，仿佛发现水马也拥有了人类的智慧在读书看报。
“……你在思考。并且在讲道理。”他慢慢说，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蹦到斯科特面前，抓住他的双肩疯狂摇晃他：“你他妈的是不是突然被什么妖精夺舍了？我要喊瑞安出来验货！把阿利斯泰尔吐出来！”
斯科特被他晃得哈哈大笑，话都说不全了：“真货要被你晃散架了小蠢货——”
他借势接近亚瑟，捏着他扬起的下颌就要亲他。亚瑟瞬间冷静，用手背挡住嘴并和他快速拉开距离。而斯科特不依不挠地贴着他，终究偷得一个亲吻。
“我大概理解每次诺斯看到我们时的心情了……”亚瑟喃喃说，“操，威廉知道你这次跟过来了吗？”
“大概吧。”斯科特语焉不详。亚瑟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得通知霍华德帮我改签明天的机票。”他就在那一刻做出可能会令他无比后悔的决定，“上帝啊——或许我其实可以在这里待一个礼拜？我敢肯定如果今天晚上我不回消息，威廉就要到伦敦来了！”
斯科特的点评一针见血：“你在躲他？好逊啊。”他发出嘘声。
“……”亚瑟开始强词夺理：“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保持一定距离对以后讨论和解决问题都有好处！而且你也看到了，中国人很给我面子，我记得礼拜五他们还要去三亚替我们展览游艇……斯科特！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你跟过来了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滞留在这儿？”
他的话锋一转，捕风捉影也追踪到了最微妙的可能性，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这个处处和他针锋相对又耍各种心眼的哥哥。
“我何德何能可以左右行业盈亏和议会立法啊？柯克兰先生，我自己的炼油厂都保不住了。”斯科特当真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他。亚瑟被他看得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他也注意到斯科特说起格兰奇茅斯炼油厂时都没威廉那么愤怒。确实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他悻悻地编辑发给霍华德的短信，把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响。
“国有化是国家最后的手段，只在绝对的公共危机和服务保障失能时使用。”斯科特悠悠道，“我过来是因为你来了。而且，我确实在计划把你留在这座岛上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今天这档子破事，老子他妈的睡也要把你睡服了——”
亚瑟忙着写短信，听了个大概敷衍地嗯嗯：“你关于国有化的见解还行，我会写在回复威廉的邮件里……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粗鄙之语？
“没有。”斯科特对他咧嘴笑，“我在想或许你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北回归线以南的海岛度假什么的，这样我就能多陪你玩。”
苏格兰的好听话简直信手拈来。亚瑟停下手机打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尴尬而赧然地发现自己的耳垂热得有些分散注意力，脸上也正一寸一寸发烫。
斯科特一手支撑手肘，另一手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不自在地脸红。亚瑟只得无力地垮下肩膀，却也显露出如释重负。
此时，他竟然难得地与斯科特达成了共识。
“我不是……我只是在想，我还没有陷入绝境，但现实里很多做法都没能达到我的最好预期。”
“世界是瞬息万变的，每个国家都是各怀鬼胎的，你不可能一直得到你想要的。”斯科特终于留给他一点空间，来到沙发旁惬意地躺下并搭着腿。“晚上中国人没有提一丁点关于钢铁的事情，你就知道这事儿没得谈了。”
“是啊。现在美国正发疯攻击全世界，中国在金融市场和他自由搏击，法国在欧陆开天体派对，俄罗斯……俄罗斯被禁言了。”亚瑟撑着额头，停顿一两秒后发送短信。
他持续抱怨：“日本已经滑跪了，德国在仰卧起坐，我上个礼拜和国王陛下访问意大利，那小子跟我说他创作了新油画……斯科特，我有时候在想……这个世界的未来、人类文明的曙光大抵要完蛋了罢……”
斯科特摆出爱莫能助的神情。
亚瑟关掉电视新闻，整理状态后视死如归地重新面对电脑，准备以清晰思路、饱满感情和流畅语言给他们的大哥写一封完美的解释邮件。
“……好了，现在我在威廉眼里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写了个称谓和问候语之后，他垂头丧气地承认。“可斯肯索普和塔尔伯特港确实不一样呀，更何况我已经给他们提供了5个亿！产业转型和就业咨询都已经开始了……”
他自言自语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等他好不容易构思好信件开头，房间内已然静得可怕。
亚瑟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斯科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已经给了他们5个亿啊。”他笑着问。
明明句式用的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亚瑟敲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一股熟悉的、触及心灵的失调感如蚀骨冰凉的藤蔓般攀附上他的脊背，令他在疲惫之余也缓缓冒出了短暂疑惑。
他一眼看出斯科特在假笑。很简单，正常人不会笑得那么夸张和乖僻，他越这么笑就显得他的眼睛越冷，也不再像个活人。不过斯科特不是正常人，对他说话三句话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就浑身难受。于是亚瑟用相同的态度回应他：
“不然他们没钱过圣诞，又跑威斯敏斯特来讲我双标怎么办。”
然后他重归工作，已被白日奔波消耗得为数不多的思绪和精力沉浸在轻软流畅的键盘输入中。
鉴于早年苏格兰对贫穷有着刻骨铭心的可怕经历，亚瑟相当清楚斯科特对钱的数字拥有极高敏感。这无可厚非，谁不爱钱呢？只不过他的这个哥哥更加贪财又小气，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暴露本性。苏格兰的贫穷是一种疾病。
因而他也放松了警惕——他不该放松警惕，看在他们这段时间以来全无顾虑、好似亲密无间的份儿上，他也把自己最软弱的本质显露给了对方。他就这样又一次忽视那鲜红的警告，甚至没看到男人望着他的眼睛里目光沉沉。那抹深绿黑沉得如同森林深处的一潭死水，又像无月深夜里静悄悄的浓稠海水，毫无光亮，潜藏不安，即将要把什么兜头吞噬，彻底湮灭。
而他，离他最近的兄弟和伴侣，必定无法逃脱这个漩涡。

昨晚亚瑟睡得不错，没做梦也没做爱。然后，早上他一睁眼就被斯科特吓清醒了。
那个瞬间他确实吓到了他。斯科特睁着眼睛……这是废话，但他侧躺在他身边、贴近了他、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场景着实让亚瑟浑身一颤，从一枕黑甜里被迫挣扎出来。斯科特这副样子好像他整晚没睡，就这样在他身边注视他一样！
“……早？”亚瑟试图向他打招呼。
斯科特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一次也足以将亚瑟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双绿眼睛上。颜色更深，轮廓相近，很衬他的红发……没等亚瑟彻底沦陷进去，斯科特嗯了一声，在他之前起身。
这家伙似乎不太对劲，昨晚也没有死乞白赖地黏着他求欢，这就很反常。但昨晚亚瑟太困了，没跟他过多纠缠倒头就睡；现在亚瑟起床去洗脸，洗一半时斯科特倒跟着他过来了，也只是停留在卫生间门口。
亚瑟本以为他会抱起双臂靠在门框上耍酷，但他就那么站立着，双手贴在腿边，袖子挽到手肘。亚瑟迟钝地发现斯科特今天穿了裤子，而他堵在门口好像也切断了他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
“什么事……？”他咕哝着，迷迷瞪瞪地用毛巾擦脸，水珠从他白皙的脸庞上滚落。
斯科特凝视他在灯光照耀下的脸。亚瑟总是白得令人心惊，但又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当他一颦一笑发怒或哭泣时，细白表皮之下总会透露鲜活的红。斯科特喜欢看他羞怯时脸红，但他现在面带水滴朦胧地看向他的样子就如同在哭泣。然后他用毛巾擦拭一切。
于是斯科特说：“为什么你首先向威尔士的工厂提供了5亿？”
亚瑟的表情显示他没料到斯科特会在这时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有这个问题的存在。
他只迟疑了几秒，这要命的错位便引爆了他这个哥哥的情绪——他冲到他面前直接扼住他的脖颈。亚瑟猝不及防，本能抓握他的手腕，刚硬的骨骼刺得他手掌生疼。然后他迫于身体摇晃和对空气的渴求用力卡住了斯科特的小臂，以此让他好受点并发出叫喊：“斯科特！！！你又在发什么疯！？——咳……！”
他被迫吞下一个音节并咳嗽，身体比理智更先做出反应，条件反射似地，亚瑟抬脚踢踹在斯科特身上，并且趁他分神而重心不稳时弯腰迅速绕到他身后，径直跑出门口以获得更多主动权。
危险在迫近，但得益于英格兰和苏格兰斗争的时日之久，他早就熟悉他一举一动间的各种蕴意，好歹还能完完整整地和这头愤怒的雄狮当面对峙。
亚瑟丢掉毛巾在走廊里站稳了，夺过一个杯子准备随时砸在斯科特头上的同时吼他：“你什么毛病！？昨天你没问我这个问题现在你来问我？你什么意思！？”
他又惊又怒还满头雾水，甚至还能思考和分析斯科特是不是又缺钱花了而来找他的不痛快。他刚刚说什么首先……？没等亚瑟将关键点串成逻辑链，斯科特已经冲他过来了，但不再掐他而是攥住了他的衣服。
“没错，我在问你为什么先给威尔士的塔尔伯特港提供了整整5个亿，而苏格兰的格兰奇茅斯炼油厂的2个亿到现在也没到账！”他怒极反笑，亚瑟甚至能听到他在咬牙，“对啊！那也是老子唯一的炼油厂！英格兰，老子在质疑你为什么双重标准！”
“这他妈的根本是两回事——”亚瑟震惊于他哥脑子不清楚居然能把不同行业领域的东西混为一谈。就是因为钱！他还有脸来指责自己？
亚瑟的火气也上来了，他的反应就是把那个陶瓷杯子扔到他脸上：“滚你妈的！传统钢铁业和石油业哪个花钱更多你不知道吗？！炼钢厂停炉之后无法重启你还不清楚吗？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给他钱！因为他的厂子已经彻底废了——苏格兰！你的炼油厂甚至还没停摆你对我发什么火？！”
他甚至还在试图跟他讲道理——他甚至在解释，说清楚原因了才能让他们两人回到能够用语言交谈的桌上，而非在这里像愤怒的动物一样对彼此大喊大叫。
“他们已经开始裁员了！”斯科特吼了回来，“一半的人都得走，现在傻逼美国佬搞傻逼关税战通货膨胀只会更严重，但他们被炒了！你让他们接下来靠什么生活！？去伯明翰和阿伯丁捡垃圾吗？！”
“我说过我们都会帮助这些工人转型分流——‘柳木计划’（Project Willow）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私人金融资助会提供绿色产业服务，今年夏天之后我就会陆续补充到——”
“你的资助计划根本就是他妈的空头支票！你还有钱资助吗？为什么你却有钱资助塔尔伯特港？！”
“你没钱了现在怪到我头上！？”亚瑟本来在扒开他的手防止他做出更过激行为，听到这话只有莫大的讽刺和怒意愤怒淹没了他。瞧瞧，这就是他们的现状和末路——永远都在为钱而争吵不休！这就是他们掐灭了血缘的悲惨的婚姻由来——
蓦地，斯科特松开了他，仿佛放弃最后挣扎和渺茫的期望。
“……我曾经真的相信你。（……I used to trust you literally.）”他喃喃说，某一刻对亚瑟流露出只属于穷途末路者的失败和软弱让他也恍惚起来。但紧接着，怒火又点燃了他仅存无尽的感情和理智：
“但你一点也没告诉过我，一点也不跟我说……你先给了我们的大哥这么多钱——你甚至在躲他不惜躲在中国的这个岛上窝囊——英格兰，英格兰？你现在不害怕我了，却害怕他？”
“我请问你再说一遍呢？！”亚瑟冲他喊道，不再是质问而是叱责。
他终于在混乱之中猛然抓取那寸闪光：什么裁员或炼油厂都是幌子，苏格兰在愤怒只是因为他**首先**给了威尔士那笔钱！
贪财的苏格兰，斤斤计较的苏格兰，蛮横无理的苏格兰……英格兰曾对他许诺的远大前程皆已成空，苏格兰早就被贫穷逼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肇始起源何以沦落至此，钢与火焰的灰烬都燃尽后，如今这荒诞谵妄的局面，究竟是谁造成的？
他们仿佛被剧烈的海风刮过，疲惫而满怀愤恨地对视着互相抓挠，彼此仍作困兽之斗。
“……你说的对。”末了，斯科特又对亚瑟露出那个他讨厌的笑，“你的钱——包括你的所有、一切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该是老子的，一点也不要给别人。因为这是你欠老子的，你根本还不清。”
“斯科特！你他妈有多大的胆子敢对我——”
然而没等亚瑟骂完，斯科特却先行后退一步远离了他。尽管他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紧接着他就拔了房卡夺门而出。亚瑟披上衣服跟着冲了出去，懊恼地发现斯科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电梯间门口。
这头犟脾气的倔羊，狗东西傻逼玩意儿——亚瑟原地踱步气得差点砸墙，房间失去电源后完全昏暗沉寂下去，他在走廊里绕圈子时身后传来弱弱的询问：“呃……柯克兰先生……？”
一脸没睡醒的大臣套着卡通鳄鱼花纹睡衣，站在旁边房间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他。显然，隔壁这对极其糟糕的兄弟夫夫大声争吵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了。
亚瑟微微挺直腰杆，用力搓弄手心后整顿神态，转身对大臣笑了笑：“……没什么事。对了，亚历山大，我考虑了一下，接下来我还要在海南岛待一段时间，你帮我联系一下组委会安排……”
他进入日常工作状态，有条不紊地吩咐事务，手心愈发刺痛和潮湿。被斯科特揪住的衣服前襟尚未从褶皱中恢复，他身后的房间晦暗不明，窗帘正随风而动。

博览会第二天的人流量明显增多，接下来也只会更多，因为中国还将开放民间参观。当被众人包围而又无视之时，他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种格格不入的局外感就极为强烈了。
中国各省市的展馆也开张了，各行各业的品牌厂商齐聚于此，热情招揽客户达成合作。亚瑟没让大臣陪同，自己在几个场馆里逛了一圈，走得脚痛也没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最后还是绕去了新消费科技展区。
这个展区的占地面积极大，体现国家层面对前沿科技的重视程度。人形机器人穿着艳丽的黎锦闪亮登场，全功能低空飞行模拟器和智能网联汽车并驾齐驱，参观者现场体验外骨骼与智能仿生设备……金发绿眼的年轻人一身黑衣，揣手在人流之外冷眼旁观着那些新兴产品。无人机升降起落之间，他恍惚看到昨天红发男人正和工作人员用双语热烈讨论摄影机结合无人机开展图传监看方案的影视生态链……满目认真热忱。
管他呢。亚瑟满怀怨恨地想着，反正我也不在乎他。
他根本不在乎如今苏格兰又去哪儿鬼混了，回国也好在某个角落买醉也好都不关他的事了。斯科特根本就没他们的民族主义者所宣称的那样坦荡磊落，他本质上就是个和他一样自私自利的吝啬鬼……不！比他更小气！
脚边差点触碰围栏时亚瑟猛然醒悟，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某家公司的智能机器狗展览区。机器狗跺了跺细长的合金腿，像一只真正的宠物小狗般好奇地凑到他的脚边。
愚蠢又可悲的东西，只被人类设定好计算程序而无头绪地乱窜罢了。亚瑟用尽他近现代以来最大的礼仪教养，按耐住将这坨人工合金物一脚踹飞的迁怒，正准备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开，机器狗往后蹦了一小步，乖巧而体贴地为他让出一定空间。
它灵活地摆平前肢，拱起后背，头部的前端感应器快速翕动，好像察觉到他的情绪而对他友好地吐舌头摇尾巴。
这是机器，没有尾巴。亚瑟顿了顿，鬼使神差地使唤小狗：“……你会后空翻吗？”
机器狗兴奋地原地一跳，后肢发力完美地滞空又翻转，稳稳落地后继续朝他趴下，赢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
“它听得懂英文？”亚瑟脱口而出，随即左顾右盼，“呃……抱歉，我是说它内置了翻译应用？”
没人质疑这个蠢问题。一旁看管的工作人员耐心为他解释，见他颔首聆听之后又吩咐机器狗：“来，坐下，握手！”
机器狗往后一靠，弹性机械灵巧地撑起上身，如上帝创造的亚当，向人类集合而成的国家伸出前肢。
亚瑟笑了。
他半蹲下去，伸出手和这只机器狗纤细的金属足部碰了一下。机器狗摇摇晃晃地对他作了个揖。
“也许你们可以为他再配备一个语音收发器。”亚瑟提议道，“大概会有不少人很乐意和一只机器小狗对话。”
他的心情奇妙地好转，也更具耐心，走到下一个展台，工作人员正在向客户讲解智能仿生手的应用场景。亚瑟旁观了一会儿，在间隙提问：“五根手指的独立运动和手指间的协同操作，听起来很不错！不过你们有没有尝试过穿戴接口和手臂离体之后的联系？”
工作人员谦虚而诚恳地表示尚未涉及这一范畴，而这正好是亚瑟所了解的。“利用无线肌电就能做到，原理本身和你们的脑电信号转换是相通的，达成动作指令即可……嘿，你们也感兴趣吗？”
他说到兴头上，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下和工作人员讨论新技术。对方还给他倒了杯水，亚瑟表示感谢后掏出钢笔写字，边写边说：“我是英国人，据我了解布里斯托尔就有一家初创公司和你们的开发领域相同。他们小有名气，你们也可能听说过，如果你们也有意向研究无线仿生机械，可以联系他们探讨探讨，这是他们的咨询电话……嗯，他们的技术支持也来自于朴次茅斯大学和爱丁堡大学的——”
他停顿了，笔尖在纸上停留洇染出一个小黑点，填补不了他内心的空旷。
天知道他有多习惯此时此刻就有个住在爱丁堡的苏格兰人站在他身边，探头凑过来对他指手画脚，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清楚神奇的仿生科技。但他不在，亚瑟应当习惯斯科特总会离他而去。
他提笔又落下，勉强打起精神，态度和煦地继续和工作人员谈论科技如何造福人类。
亚瑟的注意力集中，将某个混蛋的烦人身影抛在脑后。也许他籍由此来让自己回归正事上，而非耽溺于虚无缥缈纠缠不休的情感问题。于是当他全身心地用商务工作麻痹自己时，也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并未看到红发绿眼的男人在几个展台之外走过。
斯科特在口袋里拿着烟。他绕了一圈没找到吸烟区，最后干脆来到室外。没了空调的庇护，温度骤然升高，热带季风携带海洋上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之后不顾时差，打了个跨国电话。
“……什么事？”他们的大哥听起来充满疲惫，但没有睡意朦胧，更像被工作压迫到在凌晨也案牍劳形。
斯科特单刀直入：“亚瑟昨天给你写了一封邮件，我猜你已阅了。我知道了他已经给了你5个亿。”
他简单叙述了他们争执的发端，略去不当细节，提问直指核心：“你的人凭什么指责他双重标准？”
说完自己也停滞了一下，好像从未想过这种护短的言论也会从苏格兰口中冒出来。如果英格兰在，肯定又要嘲笑简直是人间奇景。
“你现在在哪儿？”威廉问。
“中国海南省海口市秀英区滨海大道258号，海南国际会议展览中心。”
“……”电话那边悉悉索索了一阵，可能是阿尔伯特在扒拉电脑键盘；然后，威廉厌倦的声音响起：“——傻逼。如果不是因为魔法场域不同，还有空军管制，我不介意在那里和你好好打一架。”
“他在害怕你。 ”斯科特并未接话，好似也对那个侮辱人的词汇无动于衷，问题持续并直截了当。“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苏格兰，如你所见：厌弃红龙是这条白龙的本能反应。”
回应他的是斯科特的长久沉默。他知道这个道理，他的弟弟是预言和诅咒中的魔龙，将要毁灭他们的岛屿。凯尔特才是伟大的英雄，盎格鲁-撒克逊只是邪恶的入侵者。
正如他相当清楚他没有理由和立场对亚瑟发那么大的怒火。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正当合法的程序，为了尽可能地挽救国家利益。可亚瑟从未对他说过这一切，他们已经如此亲密无间了可他居然一点也不知情！于是他也本能地怒火中烧，他就是……心有不甘。
“英格兰当然也会生气，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现在你成功把自己变成一个混蛋了。”威廉冷淡道，面不改色地极力讽刺他人大概是他们柯克兰家的优良传统。“你应该很清楚塔尔伯特港倒闭的时间比你的劳什子炼油厂早一年；而且，这笔钱绝大部分是给塔塔钢铁公司的，为了使其安置遣散员工，给港口其他再生产项目续命。我猜你们又和中国人谈崩了？”
斯科特烦躁地又拿起一支烟。“你不是都看到新闻了吗？”
“那我的建议就是你应该重新接管你的大脑，撇开英格兰对你的魅惑，再和他们谈一谈。我承认，英国钢铁公司确实陷入困境了，但格兰奇茅斯难道是中国独资的吗？”
没等斯科特说话，威廉径直道：“我最近已经很烦了，你们的情感纠纷关我鸟事。不爽就离婚，为这种事吵来吵去，你们是三岁小孩吗？”
他挂断了电话。
斯科特眯着眼叼着烟，任由海风把烟灰都刮到他的肩上。然后他单手查阅了几个项目文件，毫无被打击之意，反而给自家老助理打去电话：“喂？道格？提前祝你复活节快乐。老子直说了，联系一下英力士石油分管格兰奇茅斯炼油厂的部门。对，合资的那个，以我的名义……”
他的这次通话极长，脚边都堆了好几个烟头。结束通话后他下意识继续拿烟，恍然察觉烟盒已经空落落的，一如他漂泊不定、无根停留的心。
他遮挡嘴，由于咽喉干涩而咳嗽，就像早上被他掐扼的亚瑟。
接着他拨通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是我。斯科特·柯克兰，这是我个人打给你的电话。王先生，打扰了。”
“有何贵干？柯克兰先生。”王耀说，可能出于信号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他似乎也预见这一点，适时地解释：“我人在河内啊，他们马上开招待会了……会很吵。你可以长话短说。”
“确实。”斯科特凝视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澄澈景象。“我只是比较好奇，昨晚你邀请英格兰却带上我的真正意图。”
“亚瑟被核战争的可能吓到了，现在他雄心不再，瞻前顾后胆小又怕事。但你们都很清楚，核武器方面始终是他做主，正如整个联合王国在你们的语言中也是‘英国’。”
王耀颇具大国的宽容风范，丝毫没有被点破的不悦，反而敞亮道：“可能因为你是他兄长？经验之谈，兄弟姐妹里排行高的人总是能听得进人话的。”
“……你的意思是英格兰总是过于骄傲，只有我在他身边，他会收敛一点。”
“那我不太了解。”王耀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遗憾道：“假使苏格兰和英格兰能在联合国同坐一桌，我觉得你们八成会当场打起来。只是我觉得啊。”
斯科特笑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和他弟弟一样骄傲。“这事儿我在欧洲议会干过。”
王耀似乎思索了一会儿该用什么话回答他。“呃。实际上，我并不喜欢和你们这些西方国家谈话。不过，你至少看起来是个直性子。如果英国的性格和你有一半相同，不少事情大概会好谈许多。最起码没那么绕人。”
“我知道了，谢谢。”斯科特理解了他的意思，“冒昧问一句，你在你的家族中始终是长兄吗？亚瑟的骄纵恰恰就源于他是个弟弟，有段时间他甚至没把我们当作兄弟。”
“我晓得。但人在成家立业之后就会瞻前顾后，因为有了牵挂。国家莫过于此。”王耀的语气老成在在，而且始终不正面回复，却又平易近人。“你说，国家是所有这些人的大家。而国家的家在哪里呢？”
“所以我们也有了亲人。”他淡笑道，以千百年来的经验轻巧揭过漫长历史的一页。
斯科特微怔。而后他下意识地面向大海，那平稳或汹涌的水流总有一天会追随洋流，逐风乘浪，穿越赤道与北回归线流到他们的岛屿，来到他们身边，从此不分你我。
通话再次结束。斯科特放回手机，垂下双手，深呼吸着让热带海风尽情冲刷他昏晦的肺腑，伴随椰子树和棕榈树的锐利树叶哗哗作响。然后他正准备回展馆内，低头瞧见满地烟头。
……不能乱丢垃圾。
红发男人弯腰捡起一个个烟蒂，仔细耐心得仿佛在海滩捡拾贝壳。

亚瑟在展馆内瞅见斯科特后立即跑路，以最快速度闪到了中国人给他们安排的公务车旁。
司机正靠在驾驶室里玩手机，见到他这个老外后也见怪不怪地发动汽车，操着带口音但流利的大白话英语问：“去哪儿啊？”
“宾馆……不！”亚瑟猛然醒悟斯科特极有可能会跟回来，“你们这里，市区什么地方人最多？越多越好！”
“您想体验老百姓生活啊。”司机大咧咧的，却露出一种神秘笑容。“瞧好吧您呐！”
……为什么这个司机的口音总有种中国首都那边的既视感？亚瑟满腹狐疑，但此情此景下只能笃定王耀的人至少不会掉链子当众坑害他……
一个小时不到，柯克兰先生顶着一头的汗站在海口骑楼老街上。
但这里并非开发规整、模式划一的旅游景点，司机把他带到了一个更加真实而普遍的生活场景之内：
电动车将所有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行人数量更甚，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从上世纪到新时代的各种标语层层叠叠环绕在他们身边，而对妈祖和关帝的供奉共存于巷道深处。海鲜货品五花八门，鱼市小贩目不转睛地称装水产，海水混合淡水溅落在行人的雨靴和拖鞋上。常青绿树和爬藤交织着依存于骑楼建筑，墙壁上花篮里的洋红色三角梅竭力往外伸头，点缀街景的同时对所有经过的路人、车辆、野猫和飞鸟热情招展着摇曳的身姿。
这里是海口最繁华也最常见的市场街头，太阳直射海岛，阳光正平等地照耀着百姓和国家。
没等亚瑟从污水里跳回马路牙子，司机已经冲他挥手，直接一溜烟开跑了。亚瑟本能追赶几步后便放弃，总归也追不上。他一个对这个国家不算友好的异国人，此时茫然地站在热闹又活跃的闹市街口，东张西望后融入人群，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步伐与墙头漫步的三花猫同步。
快到饭点，他有点饿。好在中国的市中心永远不缺吃的，亚瑟跟随卖斗笠和蔬菜的商贩走过肉店与香火铺，在一家烧烤店旁找到了一个面积紧张的甜点铺子。
他一眼看出这是美味的甜点，因为那乳白的椰奶与冰淇淋实在过于诱人。而老板仍在碗里不停地装入让人眼花缭乱的食材：绿豆、红枣、西瓜、葡萄、菠萝丁、芒果块、玉米粒、花生碎……还有亚瑟叫不出名字的神奇谷物和透明水果……浇上厚厚一层糖水，加入适量冰块，无需搅拌，整碗甜品送入馋嘴的孩童手中，也令金发年轻人下定决心。
几个小孩争着分食，笑闹着从亚瑟身边走过。亚瑟不自在地触摸鼻梁，上前去用普通话尽量平和地问：“……这是什么？”
“清补凉咯，来一份咯？”老板并不因为他是个金发绿眼的外国人就刮目相待，头也不抬，手上熟练地处理各类食材。旁边手机上正播放抖音短视频，是撕心裂肺的家庭伦理剧。
亚瑟便顺势点点头：“来一份吧，谢谢。”
这个店铺门口有几张包浆的折叠桌和塑料椅，令亚瑟不禁回想昨晚打边炉的排挡。看起来就廉价的塑料椅子难道是什么中国特色吗？他一边腹诽，一边自动坐下陷了进去，比得到毛线球的猫更惬意。
老板迅速做好一份甜品，用塑料袋套着塑料碗，放了个塑料勺摆在亚瑟桌上。这种塑料的使用量绝对不符合环保理念……但亚瑟已经顾不得繁文缛节，只剩下食欲的急切驱动。
他低头舀了一大勺清补凉塞进嘴，舒适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东西甜得很。但不腻，椰汁的清爽和冰块的冷冽很好地中和了英格兰都要惊叹的此等甜度，更别提还有甘甜可口的水果解渴。这种分层的甜品每一勺都是惊喜，味蕾绝不会无聊，甜糯糯的白色与彩色小圆子也足以果腹。
他边吃边放空，眼睛无所事事地直视前方，吃到坚果后才心不在焉地到处观察。
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飞驰而过，亚瑟望见斯科特站在街道对面遥望着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肯定蠢透了：双腿平放在塑料椅子上，脊背微微弯曲着前倾，这样上身才能够到桌面的食物。手里拿着装满椰奶和小料的勺子，半张着嘴像个快要饿死的穷鬼一样摄入甜品，眼睛的颜色变深，没有波动地瞅着他的至亲，那是受惊之后的麻木不仁。
然后亚瑟低头，视若无睹地继续吃他的清补凉。
老板歪在竹藤摇椅上看短视频，吃吃发笑，并未注意到他的这个异国客人突然飞快地打包好食物，在对面那个红发男人朝甜品店走来之前急速离开。
亚瑟拎着没吃完的美食在陌生巷子里穿梭，几乎要对斯科特的不期而遇咬牙切齿了。因为他没让他好好吃完一顿好吃的！他气愤地加快脚步，根本不想搭理这个王八蛋。早在展馆内发现斯科特也出现在附近时他就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躲避，他已经没什么和他可说的了，最好就让他和钱过一辈子吧！
但他忘了他的这个哥哥到底有多贪婪，而且，斯科特的力气永远比他的大。等亚瑟发现自己完全迷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到处都是水泥墙和三角梅，还有家家户户门口供奉的神龛。那缕浓郁的香火味随即被他更加熟悉的沐浴露气息掩盖了，并让他因此惊骇地发颤——
斯科特追上他，一把捞过亚瑟的腰把他勒在怀里，用坚硬的臂膀完全锁住他。亚瑟挣扎时察觉后腰有一柄冰凉的硬物正抵着他，极具威胁，并不是什么令人浮想联翩的东西。
他低头，苏格兰人穿裙装装饰用的银色匕首抵在他的腰上。
亚瑟突然认识到他们可笑得无以复加，总是玩着欲擒故纵的老套戏码。他干脆不动了，只抬起头背对着斯科特，任由他勒着自己的同时冷静道：“松开，让我呼吸顺畅。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
他仍然高高在上得仿佛发号施令的国王。斯科特嗤笑一声，手上不动而俯身更加贴近他，嘴唇几乎摩挲他的鬓发。“你觉得这是老子在道歉？”
“哦。那你来啊。”亚瑟说，站在原地完全不回头，反而扬起脖颈。
“你还能对我做什么？打我，咬我，威胁我，对我说狠话，把我锁起来，掐我的脖子，强暴我？你还能对我做些什么？？斯科特？！”
说到最后他已隐隐有暴怒和失控之势，虽然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他的敌人和情人面前……这个人是他的亲人……无论如何，斯科特总是很清楚这一点并善于利用。他也一样。
“我可以在这里吻你。”斯科特好像和他一样冷静并游走在彻底发泄的边缘。“然后我会把你扒光了，就在这里操你——老子才不管旁边就是甜品店还是警察局什么的，你叫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你是个什么样的——“
亚瑟在斯科特对他施加更多侮辱之前狠狠踩在他脚上，接着用空出来的手反手卡住斯科特的下颌。斯科特因此也对他抬头，脸上没什么被伤害到的怒意，反而带着某种隐藏狂热的欣赏俯视着他，绿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着。
他手上的匕首又往前送了一寸，另一手同样抚摸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指尖触碰唇瓣，拨弄他就要探入内里，就像接下来他要和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样，极尽下流与放荡——
“……不。”亚瑟在他们都失去理智而彻底越界之前沉下心来。他厌烦地把斯科特的脸往旁边推远了：“我不想做当众发情的泰迪狗。”
斯科特顿了一下，捏紧他的下巴气势汹汹地吻下来。
“……回宾馆……”亚瑟在氧气耗尽之前用最后的意识气喘吁吁地说。
斯科特狠狠地叼着他的舌尖不松口，手里的匕首收回去了。亚瑟倚靠着兄长宽厚的胸口，两人的心跳搏动沉闷而躁动，节奏几近重合。
“我必须提醒你，我没原谅你，这也不是道歉。”他半阖着眼，嘴上鲜红，声音冷淡。“我同意你只是因为——”
“我知道。你硬了。”斯科特说，伸手向他腿间探去。亚瑟面红耳赤地夹紧双腿，差点滑倒在地。
“……我也是。”他的哥哥对他低语，尽管他们还没完全和解。“来吧，亚蒂，让我们先去解决身体上的问题。”

【TBC】
【还剩三章，争取五一假期内更完】
【突然刹车是因为我三次元不怎么好，直接赛博养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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