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心知肚明 - 文岛 Wland

心知肚明

04

不渡河

2024/11/18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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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雩坐在一间路边再普通不过的甜品店里，盯着通讯仪器里步重华的照片发呆。桌上被服务生倾情推荐的草莓巴菲已经有些许融化，然而他却没有要尝一口的意思。
白晟事务繁忙，来去匆匆，丢下婚假这个炸得人五雷轰顶的消息后，转身就要走。没走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补了一句：“考虑到你俩的不配合程度，联盟帮你们定了碰面时间和地点。记得穿好看点，放轻松。”
吴雩在心里嗤笑，床都上过了，还整什么相亲。
但他习惯了在阳光下把自己伪装成谦卑温顺的性子，于是只是垂下眼，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那个已经和他成为夫妻的向导在吴雩心里，或许还没有面前帮他办理业务的小姑娘顺眼。白晟顺嘴提的着装问题，吴雩根本没往脑子里记，只是看了眼发送到个人邮箱里的时间地点，穿着他的白T恤和宽松牛仔裤就离开了哨兵塔。
上头给他们定的见面地点就在联盟本部一条街外的甜品店里。吴雩作为已结合的哨兵，又有步重华之前给他构筑的精神屏障，离开塔的范围活动基本没有危险性。
哪怕他没使用任何代步工具，全靠自己两条腿，吴雩到达目的地时，距离约定的时间也还有二十分钟。
为了避免见面认不出人的尴尬场景，吴雩选了远离窗边的最角落位置坐下，打开通讯仪器申请查看向导的资料。
林炡说的没错，系统已经默认双方是婚姻关系，吴雩的查看请求几乎是秒通过。他记下向导的名字，视线落到红底的证件照时顿了下，挑起了一边眉毛。
无法否认，向导拥有一张哪怕是古板的证件照都能看出来的俊俏面孔，瞳孔颜色浅得近乎琥珀色，皮肤是透着健康的白皙。单凭这张脸就足够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然而向导神态冷厉，嘴角平直，哪怕容貌昳丽也让人不敢靠近。
吴雩伸手点击屏幕，把照片放大，又仔细欣赏了下这人的脸，心里更加肯定之前病床上对步重华的猜想。
看着就是那种位高权重、脾气不好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服务员小姐将他随便点的草莓巴菲端了上来，吴雩抬手把通讯器往桌上轻轻一甩，重重靠在沙发背上，深呼了一口气。
这两个月里，吴雩想过很多次自己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他在西南战区已经身份暴露，仇敌能凑足一个连，中心区和战区负责人都不希望他回云滇找死；而留在中心区过平凡又安静的生活，或许是很多人心里对他的最佳安排——既是对吴雩功绩的肯定，也是对像他这种卧底英雄后续生活的保障。
其实留在中心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塔附近一家餐馆的鱼做得很嫩很好吃。而眼下这位即将见面的伴侣，能从他床上刚下来就毫不留情地走掉，想必也懒得演什么夫妻恩爱的戏码，他俩以后相隔万里，互不干涉，是吴雩能接受的最好结局。
吴雩发着呆，眼神涣散，没注意正对着的通讯器上，步重华的照片没被点掉。

步重华掐点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拄着拐绕过盆景绿萝，向试图上前搀扶他的服务生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又顺便给自己点了一杯冻柠茶。他名义上的伴侣缩在沙发里，穿得极其随性，一手插兜一手搭在桌上，从步重华这个角度看过去，哨兵正直愣愣地盯着通讯器出神。
待他走近了，才发现屏幕上的是步重华自己二十岁那年离开中心区时拍的证件照。
步重华：“……”
这人难道是个看脸的？
哨兵五感敏锐，但可能因为靠近的是自己已结合的向导，再加上吴雩的不在状态，直到步重华把拐杖靠在了桌边，撑着桌面坐下，吴雩才反应过来。
他迅速拿起通讯器，熄灭屏幕后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仿佛刚刚死死盯着的不是对面这个人的照片。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步重华。
行走的冰山毫无变色，神情淡薄沉郁，语气很是礼貌：“你好，我是步重华。”
尽管年到三十，步重华和证件照上的他比起来却几乎没什么变化，鼻梁直挺嘴唇薄削，浅色的瞳孔哪怕在昏暗的环境里也微微发亮，衬得他目光越发无情和锐利。
他应该是刚从前线下来，然后紧急赶回的中心区。哪怕现在坐在安全惬意的甜品店里，步重华也浑身紧绷，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嘴唇因缺水而有些干裂。微皱的白色衬衣外仓促地搭着件驼色大衣，甚至右腿还打着石膏，看起来对这次会面也没多重视。
吴雩不动声色地迅速将这人打量了一番，懒洋洋地扬了下唇角，言简意赅：“吴雩。”
步重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准备进行某些社会层面上的委婉社交，单刀直入道：“婚假只有半个月，我这次回中心区是临时出行，你没有问题的话我们马上就去婚姻登记处办理手续。”
步重华在回中心区的飞机上简单浏览过吴雩的资料：出生在西南战区，像只独狼一样孤独地挣扎着长大，为了生存打过黑拳，进过少管所，觉醒后也没有选择进塔改变自己的生活，十八岁那年作为卧底打入敌方后，荣誉和鲜血共同铸就了他之后十三年的人生。
他还记得静音室里那只孱弱的精神体。一般来说，精神体是其主人内心的投射，而黑豹是一种独居动物，只在夜间活动，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树上安全的地方休息。
步重华了解这种人。不止是卧底，很多前线的哨兵在战场上呆久了，就会很难回归正常社会。哪怕面上装得再正常，骨子里也仍然抵触着安稳平和的生活，这种“现实社会”令他们畏惧。
如果你按照“现实社会”的思维模式和他们交谈，多聊几句他们就有可能绷不住被刀枪血火淬炼出的表皮，迫不及待想站起来告辞，然后缩回自己阴暗冰冷、但习以为常的壳里。
吴雩并没有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但步重华曾经用精神触稍与他连接过，很轻易就能察觉到面前的哨兵情绪还算不错。他不打算破坏两人间目前看来称得上平和的氛围，相信吴雩也更希望速战速决，然后一拍两散。
吴雩似乎被他的干脆逗笑了，唇边勾起个明显的弧度：“瘸着腿去结婚？”
步重华平静地看回去：“你介意？”
吴雩没回答，只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他桌面下的右腿：“怎么断的？”
“……”步重华忍住皱眉的冲动，“骨折，被三个高级哨兵围攻。”
“你这样的向导，不是走到哪儿都会被哨兵贴身保护？”
看在这人是自己的结婚对象的份上，再加上档案里那些用鲜血与汗水堆出来的的功勋，步重华忍了又忍才没跟吴雩翻脸：“我这样的向导，能一个人解决一个团的哨兵。”
端来饮品的服务生及时阻止了两人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不太妙的气氛。吴雩没再开口，只安静地盯着步重华喝他点的冻柠茶。
步重华情绪上来的时候，虽然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但那双眼睛却愈发明亮，显得这个像是从照片里走出来的人更加鲜活。
好吧。吴雩心想，起码未来伴侣长得好看，这个优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步重华才跟联盟里一群老不死的汇报完津海的异常情况，出来又被吴雩气到，一杯600ml的冻柠茶被他咕嘟咕嘟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冷饮下肚，步重华才觉得突如其来的火气消了下去，于是撑着桌子准备起身。
不成想吴雩动作比他更快，站起来后拿过了步重华放在桌边的拐杖，故作体贴地递给右腿受伤的向导：“我不介意。”
步重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人在回答刚才自己提的介不介意这样去拍免冠合照的问题。

结婚登记处就设在联盟本部的二楼，哪怕步重华拄着拐杖降低了行走速度，两人从店里出来过去也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联盟大概早就安排人过去打过招呼，步重华和吴雩进到登记大厅时，就有人上前引两人前去专门的窗口办理手续。负责他俩的工作人员是个普通人类，虽然塔里的办公人员只允许是哨兵或向导，但联盟并没有这么严苛的规定，甚至联盟里不少高层也是没有觉醒的普通人。
照顾着两人的情绪，办理流程直接跳过了宣誓和体检。等吴雩填写完《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婚姻登记个人信用风险告知书》一系列资料后一抬头，就看见步重华已经先一步递交了所有文件，正在侧身对着玻璃窗拨弄自己的头发。
吴雩没打扰他，等步重华整理完自己的仪容后，才开口：“走吧，拍照。”
虽然吴雩说了不介意，但步重华本人还是不希望结婚照上自己拄着拐。于是进婚姻登记处的照相室时，步重华把拐杖靠在了门边的墙上，打算一只脚蹦到红底的背景布前。
吴雩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不容拒绝地说：“我扶你过去，要是摔破了相就没法拍了。”
被吴雩突然的肢体接触惊到的步重华下意识挣动了下，闻言沉默地接受了提议。
为了怕他支撑不住身体晃动，拍照时吴雩不顾步重华的浑身僵硬和抗拒，虚搂住了他的后腰，是个明晃晃的保护姿势。步重华在镜头下动了动嘴唇，本想出声拒绝，可又不好在联盟的眼皮子底下暴露他和吴雩的形婚关系，于是只无声地骂了个脏字。
“怎么，紧张？”吴雩微偏过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
步重华刻意控制自己放松身体，悄声回他：“不是。”
随着相机咔擦的声响和摄影师高声的一句“好了”落下，那条让步重华倍感煎熬的手臂终于离开了。他正想挪步离吴雩远点，就又被吴雩喊住了。
“我去拿拐杖，你站着别动。”吴雩说。
步重华抿了抿唇，看着吴雩的背影，想这人确实很会伪装。不仅能装得十分适应目前平淡生活的样子，还能装得对他这个强制绑定的向导一片深情体贴。
想起汇报中联盟理事长的提议，步重华就有些头疼。
要带这个哨兵回津海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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