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伏】特级过咒怨灵

枕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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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面宿傩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五条悟被重点牵制，年轻一代只能各自为战。参与的诅咒师和咒灵数量过多，伏黑惠终究还是耗尽了力量，像他的老师曾强调的那样，在结束前，做到了真正的“拼死”。万幸的是，没有践行第二句“殒命之时，皆为孤身”。但坏也正坏在这里，只来得及目击又一位同伴的牺牲，虎杖悠仁的精神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两面宿傩这才得以获得躯体的主动权，然而为时已晚。

千年的诅咒，毕竟比小鬼见惯生死。他蹲下身去，确认伏黑惠的呼吸以及心跳，做出“来不及了”的判断，依然尝试性用了用反转术式。白光亮起又消去，深刻的伤痕和血迹依然赤裸地敞在那里。两面宿傩于是又碰了碰他常年藏在校服高领下的脖子，凉的。
“啧。”
这就好像考试中答题到一半，唯一的水笔折断了笔尖；又好像精心准备的剧目刚刚拉开帷幕，演员却突然消失在舞台。事情总让人措手不及，巨大的迷茫暴露在阳光下，投射出更庞大的烦躁的影子。
像是最终确认了结局，这张脸上原本无限接近于虎杖悠仁的无辜呆滞的表情，到此才终于发生变化。
两面宿傩神色不定，最后干脆席地而坐，陷入沉思。

像是僧人着装的短发下属出现在背后。
“宿傩大人，接下去的计划……？”
“暂时有变，”撑着脑袋，头也不回的男人，四只眼睛依然盯着面前横卧的躯体，“重获自由的时间看来要稍作推迟……先按照最初的计划准备。”
“遵命。”
保持着躬身的状态，里梅迟疑了片刻：“恕我多言。各方筹谋基本展露，冲突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此时暂缓步伐，可能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警告性的一刀贴着背部刮过。
也不能怪谁。宿傩垂着眼睛想，毕竟“伏黑惠是重要一环”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连另一个当事人都不清楚。里梅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属于“意外”，只把计划变更当作自己肆意妄为的结果。当然，复活大业本身，没遇到伏黑惠时毕竟也做了安排布置，力量也在稳步恢复，并不会产生任何实际影响。假如下属轻易产生了动摇，刚刚的一刀就是警告。
——只是，已经挑好的“捷径”就这么被突兀堵死，还是让人十分不爽。
“元凶”已经被这家伙拖下地狱了。周围的东西倒是可以乱切一通，但也没什么意思。除了伏黑惠，周遭的世界和千年前觉知的没有本质的不同。刚醒来时屠杀女人和小孩或许还能称作乐子，现在连手指都懒得抬。
“复活”是有意义的，但如果整个世界都这么无趣，绝对的“自由”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里梅，”他说，“咒术师里是不是有个‘特级’，叫乙骨忧太的，用身边的人类造出了‘特级过咒怨灵’？”
“是。从现有情报看，因为继承了菅原道真的力量，不愿接受婚约持有者的死亡，从而无意识诅咒对方成为特级怨灵，可以迅速模仿使用复数的高等咒术。”
“区区‘三大咒灵之一’，子孙‘无意识’就可以做到的东西……”被称为“诅咒之王”的家伙喃喃自语。
里梅只能更低地俯下身去，希望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宿傩想将哪位死者变成过咒怨灵吗？这一能力可以跨血脉进行复制吗？

宿傩多出的两只眼睛终于向后偏转，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去继续准备，不要懈怠。”
“遵命。”
像来时那样，第三人迅速地没了踪迹。在场只剩下尸体、血迹、伏黑惠和两面宿傩，非常安静的状态。

“区区‘三大咒灵之一’，子孙‘无意识’就可以做到的东西，”他伸手点上伏黑惠的面颊，“如果我做不到，好像有点丢人啊。”
“所以我命令你，醒过来。”
没有反应。
躺了千年的家伙有的是耐心。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只是一根手指点在他的面颊上，躯体纹丝未动。背景中的太阳从头顶降落到头部，亮眼的一轮，把诅咒之王衬得恍如神明。神明眷顾的对象却依然躺在那里，没有飘出灵魂，也没有飘出诅咒。身侧现代的大楼拖出长长的影子，如果像他们第一次交手那样，或许随时会有奇怪的式神从里面蹦出来攻击。宿傩的意识持续关注着所有的区域，他随时准备好撕掉第二条大蛇，但预料中的对手迟迟未到。

“必须是‘婚约持有者’才可以吗？”他“啧”了一声，深深皱起眉头。
“你也太挑剔了一点。除非在原有力量外也能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模仿使用复数高等咒术’也行。要是折腾完了什么都没有，可要做好被切成碎片再一把火烧成灰的准备。”
他这样抱怨着，随手拔起地上的草茎，倒是快而灵巧地编成了指环的形状。他抓起那只总是灵活地做着各类手影的左手，把草指环一口气推到指根。
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知后觉感到荒谬和丢人，鲜红的眼睛轻微地闪动了一下。数把看不见的刀在一瞬间从各个角度劈向被他抬起的手指。脆弱的草茎应声碎成不可辨识的小段，中间苍白的指节完好如初。
两面宿傩深深吸了口气。

“特级过咒怨灵”是堆积在人类个体身上的情感所导致的变异。如果按照这个分类，自己大概也能算其中一员。“情感”没有很具体的限制，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其它足够强烈、足够有力量的情感也可以。现在不可能是力量上的缺失，情感因素，如果这种“世界上仅剩的兴趣”都不够，那恐怕也没什么东西能成功了。
可能还有其它什么条件，最坏的情况是必须要菅原道真的血。两面宿傩在心里给这个名字记下了重重的一笔，开始思考类似的道路。
特级假想怨灵？通常需要对某件抽象事物的恐惧。如果自己到处乱开领域，拿着喇叭告诉生者，“我叫伏黑惠”，人类的恐惧会不会塑造出一个“伏黑惠”来？
但这样的话，造出的东西可未必和原先这个人有什么联系，搞不好和自己的联系会更大。再退一步，即使真的“复生”出伏黑惠，以他对“人性”的无谓执念，搞不好第一件事就是拖着自己再次同归于尽。
真麻烦。太麻烦了。

要日落了。虎杖悠仁的意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如果那小子就此被打击到一睡不醒，自己岂非因祸得福，直接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是，并不高兴。毫无成就感。甚至更加生气。
就算是中学生，在辛苦背书熬夜复习准备考试，到场却被告知，由于其他同学缺考，自己免考成为年级第一，也会感到荒谬和气愤。“什么啊，虽然确实是目标，但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大概这样的心情。
他忍着一肚子气，掂了掂伏黑惠垂着的手，最后一次试图对话。
“再不起来的话，身体会变得很难看哦，僵硬，变色，肿胀，还会溃烂，到时候连最基本的手影都做不出来，走在路上再也没有小姑娘给你递情书，只会被当成诅咒一样的东西见到就打。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人说话。天黑了，无边无际的阴影，从天的尽头迅速弥散开来。

好吧。两面宿傩冷着脸心想，固执的家伙暂时搞不回来。但他并不想放弃最后的乐子，毕竟其它一切都是如此无趣。
他也不会真的让伏黑惠的躯体沦落到他威胁恐吓的那一步。在有征兆之前，他就会用解和捌，一点一点将那些会让他变形变丑陋的东西削落下去。他很擅长这个。等到伏黑惠变成完全的白骨，要是再把这家伙的灵魂从哪个犄角旮旯唤回来，不知道他又会对失去“人”之最原本外貌的躯体做出什么反应，那一定很有趣。在此之前，把他放到哪里好呢？
伏魔御厨子的话，就放到神龛的兽嘴中。最具备仪式感的地方，勉强能匹配上“全世界唯一的兴趣”这样的身份。如果没放出来，只是生得领域，倒是可以靠在兽骨的小山上，就放在接近顶部的位置，比自己低一点，但可以允许他靠着自己坐着，享受仅次于自己的视野。不错的选择，回来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宿傩漫不经心地拂去伏黑惠眼睫上结出的轻霜，像当年在涉谷那样，抱起失去意识的躯体，走向自己的血海。就像涉谷那样，自己总能让他醒来。千年的诅咒这样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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