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糊轶事一则

相簿｜短篇合集

同霜

2024/12/23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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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SamaelxGabriel**
相簿背景，日常向
summary:发酒疯不好，但有的天使酒开笨人窍
translate:点击就看水天使酒后耍流氓

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没有空气、没有火光，只有被混乱掀起波澜后弥散的余韵，同黑暗一起静静地停留在他所能感知的一切地方。
　　
他沉睡着，又十分清醒。这片水所能触及的空间布满了他的“耳朵”与“皮肤”。他安静地、顺从地、期待地等待那个能够唤醒他的“存在”的到来。
　　
在没有诞生感知与情绪的某个最为原始的“洞”中，生命的寂静似乎只为了准备某一刻爆发沸腾。

萨麦尔是个十分具有耐性的灵。
他对时间的耐受度相当坚强，从诞生一直如此。他擅长等待，就如同收割灵魂，分秒不差。
他能忍受寂静；死亡对活物来说，在死的那一刻，一切都会归于寂寥。生的世界与死的世界分开，他们的语言和形貌在彼此的世界是无声的。对于死亡天使来说，喧闹与寂静从来俱为一体，它们同时存在，并没有一刻的彻底安静，或者只留下歇斯底里的喧嚣。旁的灵眼中他总是孤僻难懂，喜欢独自呆在静处，却不知他灵中投射出的世界构成了怎样的声音。
　　
他出生伴随着所有的声音。
　　 
他能听见花苞轻巧打开的脆响，听见飞鸟翅膀挥动的破空声，听见游鱼在游动时与水交缠的闷响。那是生命的声音，正如死亡带来的沉默，生者与死者不互通的世界为他同时打开门扉，他落入最初的水中开始下沉，沉入它深处潜藏着的为死而生、也原本存在的黑暗的死寂中。
　　
萨麦尔不喜欢没有距离感的接触。或许是因为他作为“毒”诞生，天生排斥与他本性相同的粘腻触感；以及作为“死”诞生，天生厌恶那无孔不入侵犯进一切热闹中的冷寂。
　　
加百列的怀表在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时，萨麦尔有想过拆开它制作一枚新的。加百列将它保养得很好，即使在落魄流浪时也不曾有过损坏。每一个零件中精密的阵法都布满了过去的痕迹，萨麦尔熟练地将它们拆下重组，好似数千万年前他将它们一个个组装好的时光就在昨日。他思忖许久，指尖无意识拨动纤细的表链，他对着表盘中镶嵌的画像发呆数日，又后悔数日，最终将怀表恢复原状。
　　
他依旧能忍受等待的时间，忍耐一个和过去割裂、其实又从未改变的自己，令他小心翼翼将拆卸的怀表“恢复如初”，然后等待同样从未改变的月光撒入怀间。
　　
他总避免将自己弄得潮湿，但并不介意在潮湿中拥抱带来潮湿的罪魁祸首。毒在水中总是分散的很快，就像是它们生来契合能合为一体。水中四处都是水之君主散落的气息，像是环绕山川的晨雾，模糊周围一切，加百列是其中唯一且明亮的灯，他敞开心扉，包容且温柔地指引寻找他的灵走到最深处。
　　
加百列正熟睡着，他紧闭双眼，身体像一张弯弓蜷缩，裸露出的苍白皮肤有着近乎病态的透明，又染着鲜艳的红，扭曲得仿佛在死中燃烧。
　　
萨麦尔攥紧了手掌，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捉住。恶魔的心脏供养着他一半的生命，灵魂则供养另一半；死亡天使堕落后反而与死亡维系得更加紧密，权柄更甚于天国之时。魔鬼们认为这是件坏事，因为他更强了；天使们认为这是件好事，因为他更强了。萨麦尔心中却恰好与他们相反。
　　
他越过水波，拉住加百列的手。加百列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放松，但熟睡的加百列像水一样柔软，也像水一样融融。萨麦尔只是稍微用力，他的身体便朝水波划开的方向倒来。浸满了酒精的水天使也变成了肆无忌惮的流体，毫无防备地摊开，然后分厘不差地缠绕住障碍物。
苦痛和挣扎都在瞬间消失了，方才加百列眉眼中凝固的忧愁仿佛幻觉，看起来那样安详和温柔。
　　
天生相悖的毒融入了水的灵，细细密密的刺痛像是烧灼时迸发的水汽声。水软绵绵地将毒融化在透明且广袤的元素中，淡到几乎让它们奇迹般融为一体。加百列呼吸平稳，安心地像是睡在永恒之中。他倚在死亡天使的胸口，软得像是一团被仔细弹过的棉花，被搂住腰，便在醉梦里主动伸出手臂“黏”在魔鬼的怀中；像倦鸟归林；像百合中甜蜜且契合的花蕊*，生来长在一处，互相依偎，无需其他。
　　
萨麦尔顺势抚摸了飘动在水中的金发，水天使新做的躯壳是短发，是他前些日子自己剪的。萨麦尔某个白昼起床前靠在加百列背后的触感发生了改变，睁眼时已成定局。
半长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还有那条绣着百合花纹的蓝丝带，这是他们重逢后加百列获得的第一件礼物，水天使一直很珍惜。现在这条丝带松软地系在短马尾上，一副即将散开的样子。萨麦尔那里有许多这样的丝带，有百合，有鱼和飞鸟，还有蛇：花式都是他们自己想的，在第五重狱的严冬中，在城堡温暖的炉火前一起勾勒纹样。
　　
萨麦尔顺着发丝取下发带，将它缠在手掌。
加百列也似有所感，朦胧睁开了睡眼。半阖的蓝色眼瞳在浓密的睫毛下蒙上阴影，附着一层细碎的粼光，迷蒙得如同夜空稀疏的星点，昏沉又含着一线清明。
　　
“……萨缪？”
　　
他醉得厉害，萨麦尔在昏暗的湖水里看不清他的眼是否捕捉到了自己，还是仅凭气息和幻觉在胡言乱语。
但死亡天使低下头，用额头贴了贴水天使发丝飘起的额——或者说是一种力道很轻的顶，就像猫咪互相碰碰鼻尖打招呼。加百列立刻就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依旧不怎么清醒，但似乎认出了他是谁。他环紧了他的肩膀，很自然地贴了贴他的脸颊，而后又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一些淡淡的、不详的酒味就从他柔韧的躯壳里渗了出来。
　　
萨麦尔嗅到了那种令灵不快的味道，那种扎根在灵魂深处、邪恶与混乱的味道。加百列很少喝醉，酒精对他而言是人类进食谷物时搭配的调料，就算喝了许多，也不会因此失去神志，因为水能容纳任意一条溪流或者川水，接纳它们回归本源的怀抱。
　　
除了科舍克海取出的酒水。很多恶魔会在宴会时饮用利维坦酿造的苦痛之酒，从泪水、鲜血以及一切负面的因子中孕育的陈酿对魔鬼是极致的美味。这是他们的伯拉河。这些酒水通常只流传于掌握着权柄的魔王之间，海兽并不会慷慨分享它征战与厮杀的宝物，因为那是它野蛮功勋的象征。在它藏匿着搅弄风云的腹部中，最邪恶的辅料是深渊的戾气，死亡、毁灭都在黑暗中被轰然吞没。
在创世第一日诞生的三个灵中，水之君主加百列一直显得格外中庸。
光浮在水面之上，温暖着水的温度，照亮水的透明。而暗根植水面之下，它冻结着水下的阴影，模糊一切能被光照到的生灵，就好像水和它从始到终一般冰冷。
　　
加百列的体温一直偏低，但是触手温润，是一种十分舒适的凉意。萨麦尔与他交往多年，知道他其实是有些怕冷的。
水天使很喜欢晒太阳，清闲的时候总会在伊甸或者地上停留。有时米迦勒腾不出手处理妖精和火精灵的事情，加百列也会主动去帮忙，然后去抱一抱温暖的火精灵的孩子，即使躯壳被融化成水蒸气也乐此不疲。
萨麦尔手握死亡与烈毒的权柄，生来也是冰冷的，如同他近似死灵样貌的躯壳。加百列却也喜欢同他拥抱，好像他的体温也很温暖。萨麦尔曾问他这是否是抱团取暖，加百列只是笑起来，然后乐呵呵地往壁炉里丢了几块木柴。
　　
加百列接纳那些不详的阴霾，就像他替神聆听祈祷时会接受绝望的诅咒。世上的好的坏的都会被信使接收，如同光和暗被水分隔开，他们都被加百列所爱，所以苦难总能踩在幸福的身后追上他。
萨麦尔不是光，是黑暗的死亡和苦痛的毒药，他却想为他带来温暖，并且理所当然的总是事与愿违。
靠近他时给予了他厄运，离开他时又给予了他苦难。
　　
如果生命与死亡永远只能相互驱逐，清水与沼泽只能存其一，为何又要让生命与死亡交织在血流之下，像剧毒融于水中，无法抵抗也无法分离？
　　
水没有被给予拒绝的能力，毒没有被给予停止的能力，失去抵抗的毒与水，只会在交缠中沉沦，俱为一体，永世无法分离。
　　
堕落的死亡君主手握权柄，作为魔鬼看着他的力量深深烙下追逐生命的印记，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鲜明，越来越强横。完全相反的两面带来幸福与伤害，天生契合，也注定彼此伤害；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这是命运，是经历；也是灵魂无法剥去的永恒的所有：死亡是新生的影子，是生命最开始必须饮下的鸩毒。他不再受克制影响，放弃了欲望的枷锁，用自己的目光审视，偏执地认为那是好的。
　　
萨麦尔托住加百列的腿，让水天使萌生醉意的脸贴在他的怀中。加百列迟钝地看着他，手臂依旧信任地环在他颈上。萨麦尔微微地笑了一下，暗青色的眼睛像末冬正消融的雪，带着独特的冰冷的温柔：
“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说话有着很平稳的腔调，少有起伏，就像死亡带给这个世界的冷峻。但在面对新生的灿烂时，死亡总是尽可能地努力收敛獠牙，悄无声息地陪伴在生命四周。
　　
生命总要迎接死亡。

听到他的声音，加百列慢半拍的神情立刻浮现微笑。明朗的笑靥令湖水的深寒也变得清爽，萨麦尔将水天使耳边漂浮的发丝捋到耳后，失重的环境里抚摸它们有着别样的柔顺。发丝也像丝绸浮动，有如撩起重重叠叠的头纱。

加百列泛红的脸颊有些烫手，晕染在眼角与腮上的醉意仿佛将水蒸腾出了雾气，使他弯弯的眉眼看起来有一种介于虚与实之间的柔和。
他总是欢快的。水天使的躯壳在创世天使中与众不同，要纤细一些，也格外灵活。他朝气蓬勃，如同春天的生命，丰沛的生机宛如融化的河流，没有什么能阻挡生命焕发色彩。
直至死亡的寒冬。
　　
天使是不会死亡的，也不会有肉体病痛。萨麦尔抱着加布里尔的尸体，看着它一点点腐烂生蛆，腐肉融化在雨水冲散的泥土里，露出苍白的骨，最后化为灰烬。
但是从他创造出莉莉丝的那一刻起，无论是他、还是加百列，亦或是无忧无虑的人类。
统统变成了被诅咒的怪物。
　　
他抚摸加布里尔已经溃烂得深可见骨的面容，在血与脓缠绕的腥气里眼睛眨也不眨。死亡天使有很严重的洁癖，第五重狱纷纷扬扬的大雪遮盖了一切血腥污秽，只留一片整齐的洁白。不用担心冰雪消融，淅淅沥沥的雪水融化，露出满地狰狞丑恶。
但也很奇怪，他分明是生来长在毒与脓的沼泽之中的，从死亡中走来，撕开生命的盎然与美丽，让那最灿烂的世界生硬硬长出荆棘与毒刺，踩满了沉积白骨的淤泥。
　　
生命都将有始有终，即使是春天也不例外。在失去了一切色彩的冬雪里，他寂静如死尸，生机的河流是不会枯竭的泪河，在最深处的寒冷下，连死亡也弃生命而去。河水奔腾着吞没岸边的泥土，混合着松散的支架，轰隆隆地埋葬撕裂的绝望。
　　
黑暗浸透了原初之水，成了漫长的黑夜。生命在此栖居，既是住民也是旅客。他在黑暗中颠沛流离，追逐着死亡的道路。深眠无法使他坠入美梦，就像奇迹无法降临自身。在深海的宁静下，黑暗如同撕裂囚笼的凶兽咆哮，追猎的足音震耳欲聋。
直至死亡也不会停歇。
　　
萨麦尔将水天使环得更紧了一点，加百列也配合地伸长手臂。他靠近萨麦尔的颈窝，先试探地将小半张脸贴在上面蹭了蹭，像蜻蜓点水。确认贴合的角度是自己熟悉的，便将手臂圈紧，像只无尾熊挂在了心爱的桉树上。
　　
萨麦尔将加百列的腰往上揽了下，透过柔软的水波，他能感受到后者身体的放松，完全没了紧绷和抗拒。加百列的手掌顺着他后颈滑下，搭在他的脊背，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过覆盖在肩胛上单薄的衣衫，时不时会收紧手掌，暧昧得像是某些书中描写的放浪把戏。
萨麦尔捏了捏他的腰，提醒他不要乱动。加百列又对着他眯起眼笑，毛绒绒的脑袋在他的下颌上蹭来蹭去，然后亲了他一下。
　　
萨麦尔动作一顿，但面色如常，好似已经习惯加百列这么做，而加百列也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双手揪住了死亡天使背后的衣衫，借此找到了重心。
加百列浑身抽动了一下，鼻腔发出了一个有些粘腻的音节，像闷着打了一个酒嗝。之前的旖旎暗昧被一扫而空，只留下纯洁的、衣料收紧的紧缚感。
加百列眼神清澈而呆滞，他漫无目的地游移视线，最后朝萨麦尔露出一个微笑；除了欢喜和依恋，不掺杂任何感情。在精明一些的灵眼中，这种笑容有些犯傻。向来敦厚的加百列此时更是展现了自身本性的透明柔和——好像马上就能自己跳进路边随意摆放的陷阱里。
　　
“你来找我啦。”
　　
不等萨麦尔回答，加百列开始咕哝，喝醉的天使沾染了无序的混乱，唱起了前后不齐的歌。萨麦尔听出他是在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琐事，还夹杂着很多重复和无意义的赞叹，作为神之信使，加百列唱歌的调子信手拈来，即使是醉话也能唱出艺术的放纵之美。
　　
唱到一半，加百列似乎把之前的情绪忘干净了，开始嘀嘀咕咕他的名字。水生之灵有许多天生的歌唱家，人鱼与海妖甚至能用歌声迷惑灵魂，加百列是水之君主，萨麦尔从不怀疑他是否也拥有这样的能力。
　　
在水中加百列的呼吸方式是不同的。萨麦尔却感觉到水天使的呼吸扑在他的耳边，暖融融的，像是羽毛轻盈浮动。水波中的歌声有些失真，但加百列却是被水宠爱的，每一个细小的音节都格外柔软而甜蜜，声音在水中有了实质，亲吻在萨麦尔的耳畔。
　　
“萨缪——”
　　
萨麦尔喉咙不明显地咽了咽，低声应答：“嗯。”
　　
加百列笑起来：“萨缪！”
　　
“嗯。”
　　
“萨缪萨缪——”
　　
声音里的欢欣极其具有感染力，在生命的操控下，似乎不听生者欢语的死亡也要变成一件欢喜的事。
　　
月光落在萨麦尔鸦色的发上，卷曲的发丝像是一轮一轮纤细的月，闪烁着温柔的光。加百列触到水面不远处的粼光，似乎觉得冷，往萨麦尔怀中缩了缩，脸贴在萨麦尔颈侧的皮肉上。那里皮肤下流动的血和凸起的脉络也十分明晰，加百列感到萨麦尔将他抱得更紧了，大概是觉得他冷。
　　
“萨缪——”
　　
萨麦尔从水下跃出，带着湿漉漉的水天使一齐走出水面。地狱许多地方都炎热异常，唯独第五重狱没有一处能擦出火星的景致，加百列不知在哪里喝了利维坦的酒，但还记得找个离家近的湖跳。萨麦尔呼出的气都要化成薄薄的冰，他运转魔法，要将冻到大脑结冰的水天使带回了烧着壁炉的城堡。
　　
在空间魔法组成的瞬间，加百列在他唇边重重亲了一口——水天使生疏而且因为醉酒被遗忘的技能让死亡天使的唇角被撞红了一块，在后者过分苍白且近乎青白的肤色上，像是过敏了一样。
　　
“最喜欢你啦。”
　　
加百列眯着眼，又轻轻地靠近萨麦尔的唇边，用柔软的舌尖安抚地舔了舔被他撞红的肌肤。比起狎昵，更像是成年大猫给幼崽舔毛。
　　
萨麦尔垂着眼，抱在加百列腿弯和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城堡的浴池是萨麦尔居所最明亮的地方，但是也只是比月夜稍微明亮些许，他抱着加百列重新进入水中——只不过是温暖的，漂浮着朦胧热气的水中。加百列已经十分没心没肺地进入睡眠状态，如今睡眠对他来说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但今天他却表情安详，面庞因醉酒而染上的红晕使他面色红润，世界上最幸福的灵在某一刻也不过如此——
　　
萨麦尔环着他的腰，坐在浴池边缘。他深深凝视加百列毫无防备的睡颜，后者脸上的愉快不加掩饰，眼角都像是奶油挤出时甜蜜的弯钩。
　　
池水上的雾气氤氲，死亡天使微不可闻的叹气瞬间就融入了那蒙蒙的水汽之中。
　　
“我同样喜爱你，我的挚友，我的……”
　　
死亡也是生命唯一且忠诚的守卫。
　　
不知是否在梦中也在与挚友相会，加百列无意识收紧了萨麦尔扣住他的手指，在彼此呼吸交融的缱绻间，眉梢流露甘美的笑。

fin

*百合是雌雄同株的植物，双性花，可以自花授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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