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烈火与阴谋

人和猫的旅途

宋晴鹤

2025/01/23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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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九日。
欧列斯特在协会的大厅内扫地。“亲爱的，再去那边点，柜子很久没有搬开过了，可能有些灰尘。”昆蒂纳指挥着白雪，叼过欧列斯特手里的扫帚。他走上前去，抓住柜子的两边，用力向离墙远的地方拉了一把，接回扫帚握在手里，向着墙根处捅进去，再贴在地下扫出来。青清羽打开里屋的门，他买了一身——白色的长袍。欧列斯特回头看着，简直要怀疑他的衣柜里不是袍子，就是另一种颜色的袍子了。这一件比他之前洗的发白的黑色布料要好上不少，衣领上缀有金丝装饰，下摆上绣着兰草纹样，终于是有些医生的样子了。欧列斯特盯着他有些出神，青清羽拿过欧列斯特搁在柜台上的眼镜戴上，扶了扶脑袋，又把眼镜摘下来，搁在一旁。
“原来你度数这么高…我现在再去买一副眼镜，还来得及吗？”
昆蒂纳坐在柜台后，对着他摇了摇头。青清羽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看了一眼墙边的摆钟，转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欧列斯特一使劲把柜子推回到墙边，他快步跑过来，拽下扑满灰尘的外衣，一把拉过平时穿的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青清羽似乎想拒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装扮，又回过头去，不知在思考什么。最后，他回身来，对昆蒂纳说：“你得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他不久后肯定还会来的。”
昆蒂纳对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青清羽走得很急，打开了门，木门砰一声撞在墙上，再缓缓转回来，像是在控诉点什么不公的待遇。青清羽转头示意那人跟上，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布盒，离开了协会。

“请出示证件，先生。”
青清羽从长袍内提出欧若拉前些天给他的通行证，举高了展开在那人面前。高大的骑士转过身看了看，末了，他问了一句：“先生，后面那位是？”
青清羽没有回头，“我的助手。”他径直走进了门里。欧列斯特笑着向门口的骑士致意，回过头才发现青清羽已经快步和他拉开了三五米距离，忙加快脚步跟上去。
“你要一直跟着我吗？恐怕会很危险，你先去找——嗯，找皇女殿下，让她安排一下你先在哪里等候，先跟我来，她在那边的花园里。”
欧列斯特含糊地应着，没有出声，似乎没怎么将他的话听进脑子里去。他四处张望着宫中长廊的装饰，十三年的光阴不短，饶是童年时生活的地方，他对这里的印象只剩下模糊的记忆，但一切都在冥冥中告诉他——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园。长廊左右两侧都是不过人脚踝长的草坪，点缀着精心设计了颜色与距离的花朵，一颗一颗栽种在裁的整齐的草地上。欧列斯特漫不经心地瞟着，只觉得一切分外冷漠，陌生。他不想把这里称作家，比起留下来……他更愿意和青清羽一起，当魔女养的猫——呃，豹子。哪怕过这样的生活要担惊受怕，要一天到晚四处逃亡。“我和你一起吧。能有什么危险？我保护你。”
可能没过脑子，但确实是真心话。青清羽停下脚步，被欧列斯特一个不注意撞了一下。欧列斯特向后踉跄两步，那人往前迈了迈，又无言许久。只看后脑勺，欧列斯特都能看出他的不可置信和无语了。
“…”青清羽沉默了一会，没有用文字回答他，但一切话语都在心中明了了。他又开始走路，步伐似往常那般坚定，欧列斯特跟在他身后，心虚地看着长廊外的蓝天。
终于走到第一个路口，他按着欧若拉对他说的那样，向右拐了一个弯，透过绿植的间隙，他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那是欧——呃，皇女？”欧列斯特快步跟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弯下腰，在青清羽耳朵旁边念叨。他点了点头，没再理会，径直向前走。

“殿下。”他走上前去，低头确保每步都踩在石板上。欧若拉抬起头对他笑了一笑，“下午好，菲尔蒙德先生。我们走吧，莉莉小姐已经等不及了。”
莉莉？欧列斯特思考了一会。他不认识这个名字，但还是跟着二人的脚步向着室内走去。欧若拉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明亮的房间，屋子周围摆满了各式的抱枕与被子，某角落躺了一只灰白色的猫咪，在高高摇着尾巴。
“这是莉莉。”欧若拉反手带上门，示意两人走近一些。青清羽跟着她走上前去，蹲在猫的身边，“所以，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不会有人偷听。”欧若拉看看窗外，将窗户合上，“我可以称呼你青清羽吗？至少在我们私下交流的时候，把那些敬语免去就好，我希望效率可以高一点。莉莉没什么问题，只是最近卡门不常陪她，她有点寂寞罢了。你等一下陪着我回房间，从我的卧房那里……不。我稍后会去会议室，你在门外等我就好，我委托你帮我检查莉莉的身体，和我最近失眠的问题。这个理由怎么样？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青清羽思考了片刻，“嗯。我想去熟悉一下别院附近的地形。”
“你从这里就能看到别院，现在贸然过去的话，附近可都是他们的人。”欧若拉走到窗边。他跟上去，别院是离着皇宫主体稍远的一件单层房屋，刷着白色漆浆，装修不比皇城简朴分毫。一想到这样的房子将会被某些王公贵族一把火烧毁掉，青清羽总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卡在喉口，愤懑难以吐露。他的目光顺着窗底瞟过去，大致描摹着靠近的路线。
“我可以称呼你什么？”欧若拉转过头。欧列斯特本来盯着躺在地下摇尾巴的莉莉，忽然被那人的声音吸引了视线。见到她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紫色眼睛正直直地和他对视，眼光像是能直达心底，看透他心里一切隐藏着的秘密。他有些不自然地又将目光移回猫咪身上，“叫我维纳斯就好。”
欧若拉点了点头，“你是他的助手？”
欧列斯特望了望青清羽，那人没有作出答复，只是无言地和他对视，似是在表示默许。一秒钟长的交流结束，欧列斯特点了点头。
——传来细微的敲门声。欧列斯特近乎要竖起耳朵，但最终只是跨了一步，警惕地望着门的方向。青清羽似乎也注意到了，戴上兜帽，将脸遮住一半，把布盒搁在窗台上，打开，戴上手套。
“请进。”门被打开。青清羽用余光瞥着门口，一个女仆只将门推开了供一人进出的缝隙，她始终低着头，进来后又把门带上。她的步伐始终迈的小心翼翼，终于抬起头，又简单地向欧若拉行了一个礼。
“安洁莉娅。”欧若拉点头示意，“你带维纳斯先生——这位，先去休息室稍候片刻。”
女仆又说：“殿下，他们向别院搬运资料的行动昨晚刚结束，您知道吗？”
“…我的推测应该没错。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下手？”欧若拉注意到她正看着窗边的青清羽，“他是我这两天为莉莉找来的医生——**专治灼伤。**”
安洁莉娅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那我不打扰您了。”
欧列斯特正打算跟上去，忽然觉得脚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一低头，莉莉十分不客气地趴在了他的脚上。
四个人同时望着一只猫，场面丝毫不意外地有些尴尬。欧列斯特弯下身，偷偷瞟了一眼欧若拉，又瞟了一眼青清羽，“呃…莉莉，莉莉小姐？”被这么多人盯着，趴在这的还是一只身份这么尊贵的猫咪，他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架在了高台上。莉莉不听他的，又往上挪了挪，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欧若拉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猫咪，“莉莉小姐很喜欢你？”
欧列斯特不敢否认。这个节骨眼上或许他该回答“*是*”，但显然他不想说话。
“您有日程安排吗？”欧若拉走近两步，戳戳猫咪的脑袋，“如果可以……呃，您可以帮我们陪一下莉莉小姐吗？她这几天很孤单，或许来了新的客人，有些高兴。”
他只好叹口气坐下来，靠在背后的枕头上。莉莉从他的腿间爬过去，趴在那人的肚子上，像是在占领地盘。
“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告诉我就好…”欧若拉脸上的笑确实礼貌，但欧列斯特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让人难堪。其实也不算讨厌，他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莉莉很配合地抬起头来蹭他的手。
“走吧。”青清羽这才开口。安洁莉娅的样子似乎有些意外，欧若拉先出门，两人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房间。青清羽走在最末尾，他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欧列斯特搓着猫的手或许早就停下了。两人对视了一会，欧列斯特对他说：“注意安全…”
青清羽点点头，关上了门。

“安洁莉娅，你先去找卡门吧，今天先到此为止。”
走在长廊上，欧若拉互然回头，“前面就是会议室，你可以去整理你的任务了。”
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恭敬地鞠了一躬，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临走前，青清羽注意到，她并不隐晦地望了自己一眼。
“我最近失眠的毛病总是治不好。”欧若拉对他笑起来，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再向前走，“您觉得会是什么呢？我的身体有疾病，还是最近事情太多了？”
“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一样重要。”青清羽并不紧张，“明天是国庆，想必您最近的事务一定很繁忙，正是您关心国事的体现。”
客套话说的还挺好听。欧若拉对他笑笑，并未多说什么。一路上并未见其他任何人，两人前后走到会议室门口，忽然有个女仆慌慌张张地跑来，正撞在欧若拉身上。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女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见到她没有摔倒，暗暗松了口气，她深呼吸一口，对欧若拉说，“殿下，**别院里好像有伪造的通行证**，我刚才在花园打扫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里面有，没有盖印章的通行证，散落在地上……陛下在会议室里吗？”
“……”欧若拉略有深意的回头，看了青清羽一眼，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或许已经交换了看法，她面对女仆，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先去看看。你知道布兰德在哪里吗？”
女仆摇摇头。好了，这个或许她真的不知道。做戏要做全套，她对青清羽说：“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或者从那边去休息室，走到走廊尽头就好，出口在那边。”
青清羽点点头。欧若拉整理好腰间的佩剑，大步流星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女仆在她身后远远地望着，只是站在会议室门口，片刻又转身离开了。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往火坑里跳呢？在国庆前夕，皇女的名声容不得半点污损，那些迂腐守旧的老贵族们早就想扳倒她，好推德维什上位了。说是无数种可能，但或许只能这样拼死一搏了。她脑海里复杂的事挥之不去。比起相信那些两面三刀的老狐狸，一个会为死去伙伴祈祷的巫师会更可信吗？不容得更多思考，她已经站在了别院大门前。门上的锁不知何时消失了，淡淡的油味传来，仿佛一切都在对她说——
*进来吧，进来吧，这里面有你想看到的真相。*

她踌躇了片刻，青清羽会背叛她吗？这一切只是针对她的假象吗？如果回头望去，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又该怎么办？恍惚中，她透过窗看到青清羽对她挥了挥手。
对吧，这一定是天意。她推开大门，刚才的一切却不是幻觉——青清羽确实站在屋里。他抖了抖披风，“这里面这么干净，你的推测确实没错。先过来——得靠近才可以。”
欧若拉走过去，“你是怎么进来的？”
“一点……小把戏。”青清羽没有明说。*橙红色的粒子在空气中缓缓浮现，化作数缕金丝，顺着欧若拉的腿向上绕去，直至头顶，又呼一声消失，化作发着荧光的微粒，萤火虫一样四散飞开。*这是欧若拉第二次看到魔法。
“好了，往那边走吧，我看过了，文件在那边……呃，堆的像山一样高，我不知道哪件是你想要的。”
两人向屋内走去。屋里寂静的着实有些可怕——是阴天。欧若拉才注意到，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似乎灰蒙蒙的，窗户上应该不干净。她望向窗外，却见——
**有个人从窗边一闪而过，随即屋脚开始闪起火星！**
“他们开始了！”欧若拉抓住青清羽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跑。火焰在身后燃的越来越旺，升腾起来，吞噬了半座房屋。
“你跑什么！抓的我手疼，你不回去找通行证吗？”青清羽猛地一抽手，拽得欧若拉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猛长的火焰将他们包裹在房屋正中，欧若拉几乎看不见窗外，眼前只剩下了熊熊的烈火，助着纸张的势，火舌卷着墙壁，向着中间飞腾，烟雾弥漫起来。青清羽只是面色如常地朝着火焰走去，火似乎在他身边被阻挡住了，欧若拉隐约看到一层金色的薄膜覆在他身上，将火焰隔开，金色的火花在那人身上迸溅开来，但他似乎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回过头，正对着欧若拉，“看吧，什么事也没有，想做什么就去吧，快点。”
欧若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吧，早就该不相信了。火焰烧的正旺，能听到爆裂声自四周传来。她试探着伸出手，狂怒的火舌刮了一下她的手背，一层发着光的护罩隔开了火星，把燃着的火推到一边，她只觉得闷热，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她捡起地上的通行证，上面盖着“皇女”的印章。做的可真够劣质。欧若拉对这些东西有一定了解，也见过假章，只是，确实对这个印章的粗劣程度感到震惊，她甚至能直接在章体看到毛糙的圆弧。
“你还要在那里观察多久？动作再慢点，火可就把这些都烧没了。”青清羽蹲在地下捡什么东西，“这张烧掉了…呃，往后退一下，你会需要用这张吗？生产证明——盖着你那个哥哥的印章。”
“就是这个！”欧若拉弯下身接过纸张，又注意到眼角余光处有个金属盒子，分外眼熟——绝对是关键性的证据。她把它们**护进外套内侧**。“小心！”她忽然被青清羽推到一边，轰隆声从头顶传来，在他反应过来前，石块已经砸在她刚才站的地方。
“快走…你知道这里哪有后门吗？”她看到青清羽近乎完好无损的操纵着法术砸开了石头，从下面撑着身子爬起来，“前门被堵住了。这里估计不久后还会塌……你带着我跑，我应该跑不动了。”
或许这也是巫师的法术之一？欧若拉没多想，又握住他的手腕，向着楼梯处飞奔，“我们从二楼翻下去？有可能吗？”
“你以为刚才掉下来的是什么！二楼的地板！”青清羽跟在她身后大喘气。身后的火浪一层高过一层，浓烟像是厚重的云，席卷上天空，向下不住地堆积。身后不时传来土石碎裂的撞击声，火焰燃的越来越旺盛，冒着金光。面前没了路，只剩一堵火墙。“这有门吗？冲过去？”青清羽朝着火焰的凹陷处狂奔。欧若拉思考着别院的构造，或许哪里有后门？楼梯附近或许有个出口。恍惚间，忽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青——”她回过头，面前的人却让她意外，是**布兰德**？
男人大喘着气，半弯下腰，衣服的下摆和发尾都已经被火焰燎黑。“殿下，跟我来这边！”
他不由分说带着欧若拉向别院另一侧跑去，一路避开燃着的火焰和坠落的石块，欧若拉忽然看到一扇紧闭的门。布兰德快步跑上去照着门拍了拍，没有反应。他明显焦急起来，耳边火焰的爆裂声似乎在步步逼近。
“开门！快点，我得出去！”并没有人回应他。布兰德抬起脚照着门踹去，纹丝不动。身后的火焰越逼越紧。“操……他们连我都没想放出去！”
欧若拉面色阴沉地看着暴跳如雷的人。他这是来干什么？布兰德早就离开了她，又为什么要冲进火场试着带她离开？布兰德近乎绝望，趴跪在门前，忽然站起身，一把拔出佩刀，照着木门砍去。铁片和木板撞击的声音在火场中格外刺耳，他脸上头上都在渗着汗珠，木屑飞溅，顷刻间被火焰吞噬。门旁尽管没有堆什么易燃物，但这里马上也将被火焰吞噬。布兰德近乎发泄的大喊着，木门被砍出一道痕迹，隐约能看到后面的情况——
被堆满，堵死了石头。他两眼一黑，倒在门上，双手扒着木板上的凸起，低下头去，不知在思索什么。欧若拉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心底没那么冷血，不忍看他这么死在火场。门被堵死——很显然，布兰德也称为他们权力斗争的一次性用品之一了。她摒弃杂乱的思绪，忽然听到青清羽的呼喊——
“窗户，这边窗户可以出去！”
欧若拉把布兰德的佩刀丢在一旁，脱下他厚重的大衣搁在地上，勉强把男人扛起来。抱着一个比她沉不少的男人确实有些挑战，幸好之前做过类似的练习。跑到窗前，青清羽把窗户砸出了一个洞，或许是用的魔法，或者是地上的石头。看着她把一个大男人扛出来，那人眼里确实有点震惊。不过很快，他捡起地上的石块，砸掉窗框上的碎玻璃，“把他丢出去吧。这是谁？纵火的那家伙？”
欧若拉对他摇摇头，跨一步从窗户中迈出去，把布兰德搁在一边的草地上。青清羽跟着她迈了出来，打了一个响指，欧若拉忽然感受到强烈的热浪，这是在屋内未感觉到的。青清羽拽着布兰德的胳膊往外拖了拖，“别把他热脱水了。你还好吗？用不用休息一会？”
“还好。”欧若拉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我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讨论点什么，竟然要把我引出来。我要去会议室，你要跟着吗？”
青清羽下意识地答应——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
“都可以。”欧若拉回他一个微笑，“谢谢你，回见，我今晚再去找你，抱歉，今天我可能有点忙。”
青清羽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又望着地上趴着的男人。男人动了动手指，青清羽扭过头，没有说话，转身回了皇宫。

当然，欧列斯特看到了。别院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火光燃起的那一刻，他明知青清羽不会受伤，可还是暗暗捏着一把汗。他站在窗户前腿都在发抖——善解人意的莉莉小姐缓步走过来，蹭着他的脚腕喵喵叫。欧列斯特心里倍感安慰。他蹲下身去缓缓把莉莉抱起来搂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背上的长毛。他有些理解为什么青清羽更喜欢他花豹时的样子了，猫科动物天生自带着这么一种让人情不自禁快乐起来的超能力。
他听着莉莉咕噜咕噜的叫声，总觉得生活很美好，如果青清羽可以再养一只猫就好了。——不要会变成人的那种，说不定他们两个会因为掉毛的问题而吵架。走神时他忽然看见两个身影从房子某处钻出来，他几乎把脑袋贴在了窗玻璃上，莉莉的头也被顶在一边，于是她又往欧列斯特的怀里钻了钻。
那是欧若拉？怎么还扛着一个人？后面跟着的就是清羽。看见两人全身而退，欧列斯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青清羽抬头看了看，正好和他的目光四目相对。青清羽对他挥挥手，欧列斯特思考片刻，把莉莉小姐轻轻放在一旁的垫子上，“不好意思莉莉——莉莉小姐，我想，呃…那本书上怎么说的？关于再见的，啊，…”
他干脆转身出了房间。莉莉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叫一声，又趴下来，侧身躺在枕头上，高高举起的尾巴落下来。

“欧若拉呢？她怎么还不来？”
国王看向一边皇女的位置，“会议开始多长时间了？”
一边的老仆人回答：“四十分钟。”德维什抢着回答，“陛下，我有一个猜测……”
“快说。”德维什向他递来一沓文件。
“之前我吩咐下人去别院找我丢失在那里的外套——但我发现了这个。”他用手指出某行字，“这是生产彩色油墨的批准证明，欧若拉的印章就在这里。她想要彩色油墨做些什么，”他刻意顿了两秒，“陛下，她有对您说过这事吗？”
国王面色凝重起来，他一页一页翻着材料，不知心里在思索些什么。德维什坐回位置上，十指交叉，搁在下巴前，眼中晦暗不明。女仆终于砰一声打开会议室的门——
“陛下！别院那边起火了！”
“什么？！”国王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拍在桌上，“安排人去救火了吗？！”
女仆恐惧地点点头。会议室大部分人已站起身，怔怔的相互望着，不知所措。德维什若有所思，他低声开口，“陛下…恐怕那些生产通行证的证据都在别院——”
德维什又看向一侧，却见女佣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想隐瞒些什么。女佣正好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只是开口，“殿下…我不知道有件事需不需要说明……”意料之内。德维什点了点头。
“我…我在不久前见到…皇女殿下去了别院……”

“那是当然…”女仆被推得向右闪了闪，欧若拉从她身后大步流星走进会议室，“幸亏你们不用找了，最关键的证据可都在这呢。”
她扬起手上一摞被烧出痕迹的纸。德维什的脸色变化片刻，又恢复冷静，眼神只盯着她的手。
“欧若拉。”国王向她递过去德维什的一摞文书，“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批准生产彩色油墨。”
“陛下，这是仿品——我说，是印章。”她面不改色，将文件接过，寻找片刻翻出一个暗红色的印记，“这里的边角很毛糙，字母间距略小。我的印章被锁在自己的柜子里——”
她话锋一转，“德维什，你的工匠技不如人，这点不能否认，对吧？”
会议室内剑拔弩张。国王依旧保持沉默，旁观着相互指认的现场。
“我的工匠？我亲爱的妹妹，我需要你的印章做什么？诬陷你吗？”
“何止是诬陷。”她脸上带着笑意，笑容下却是藏不住的锐气，“你遣散了皇宫里的仆从，把我引到别院里，然后——操纵你的人，放了一把火，把我在父皇面前说成一个害怕真相被发现，而选择销毁证据自杀的胆小鬼。怎么样？我的推测正确吗？”
“凡事要讲究证据。”德维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我质疑过你的证据了，为什么不反驳我？因为我说对了？”欧若拉不甘示弱，“现在到我了——这是一张造假的通行证，因为按错了印章，被搁在别院里永无天日了。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印章，会出现在这里？”
她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的小方盒，德维什倒吸一口气，低下头来，用威胁的眼光看着她。欧若拉不作反应，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印章。她走上前，将盒子搁在会议桌上。
沉默许久，德维什才开口——“你的印章可以造假，为什么我的就不行？这一个金属盒子说不定就会花费你一个月时间，对吧？”
“……有证人。”
低沉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德维什猛地一拍桌子，怒睁着眼看向门外的人。欧若拉回过头去，布兰德拖着疲惫的身体，衣服烧得一片黑灰。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皇子殿下，您没有想过我会活着出来。……对吧？”
“谁让你进去的？！你非要念及你的主仆情谊！”德维什近乎对着他大吼道，“你就该死在火场里面，对吧？我自始至终就不该相信一个叛徒！！”
欧若拉没有说话。布兰德双腿泄了力，跪倒在门口。
布兰德——他掌握的证据可不是一个印章，两张证书就能比拟的。欧若拉看着近乎颓丧的男人，心中终于尘埃落定。她长舒一口气，这次斗争，她的幸运或许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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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吗？这么快就走，不等等他们？”
“不然呢？”青清羽抓着欧列斯特的手腕，步伐快得近乎要小跑起来，“你妹妹可知道我是巫师了。而且现在是千真万确——她那个侍卫，背叛了她的那个家伙，被他的新主人锁在火场里差点死了。你觉得下一个被用完就杀死的会是我吗？”
欧列斯特没有说话，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步子迈的飞快。转过一个个拐角，他忍不住询问：“我们要去哪？”
“能去哪？出国，越快越好，去奥格斯帝国吧，离这儿最近了。”
青清羽转过石砖墙，欧列斯特看到墙边停着一列马车，唯一一个车夫正坐在一辆车前，看见两人，摘下帽子致意——“先生们！下午好。”
“下午好。”青清羽手上不客气，搓出紫色的闪电，在那人来得及慌张之前击中了他的眉心，车夫瘫软着倒在地上。欧列斯特不安地靠过去，青清羽指挥他把车夫扶正，摆在另一边椅子上。
“这样真的能行吗？”欧列斯特帮车夫掖了掖衣角。
“没办法，我们总不能硬闯卡吧？这点小法术，能消失他们的记忆。就相当于小睡了一觉一样，没有大碍。”青清羽坐在另一辆靠墙的马车上，“我想我应该没忘记怎么骑马。快点上车，越早越好。”欧列斯特钻进车厢，把车前的绸缎帘子掀开。白马小跑起来，缓缓跑过石砖砌成的大门。青清羽转头对着两个反应迟钝的守卫一人电了一下，扬起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向着城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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