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

【食物语】杀死那个玛丽苏

一念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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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说，缘分真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存在。

众所周知，我的召唤卷轴总是会出现些问题，我和我的店员们也确实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那一次实在太离谱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我虽然之前因为时空乱流，偶尔召唤出了一些不属于这边三界中的妖怪——不信你看看我店里的光暗兄妹寂荒凛寒焱柯雪月岚……虽说一看画风都知道他们不属于我们这方天地的妖怪种族，但他们总算属于妖怪。

所以我的妖怪召唤卷轴是怎么召唤出一个人来的！？虽然看出她并不是普通人修，体内还有神的血脉——但是她跟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怎么会从我的召唤中冒出来？！

而现在，店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和这个一身狼狈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少女大眼瞪小眼。

“阁下是谁，为何出现在我们的召唤中？”月铃的反应总是快我一步，她开口时已经揪起还在对少女感到好奇的小白挡在了我身前，其他的店员也把她围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被审问的姑娘艰难的张开嘴，才沙哑的吐出一个字就倒在了地上。

这……

这会我们只能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

“要不要叫墨麒？她看上去很糟糕的样子。”琉璃向来表里如一，刚才还被这个陌生的人族吓得往木狼身后躲，现在一看到她虚弱昏迷，心软的比谁都快。

凛寒则和琉璃完全相反，她维持着那副神圣威严不可侵犯的高冷女王范，走上前直接用鞋尖把地上的人翻过来。

“她不是我们时空的人族。”观察片刻后凛寒说。

“这个大姐姐不是我可以猎食的人类，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很脆弱，我从她身上闻到的不像食物那种香喷喷引诱我过去的味道，是那种很难打赢不好惹的猎食者气息。”岚嗅了嗅，有些遗憾的嘟起了嘴。

跟随她们一同查看的光明也点头附和：“她体内的灵力和这个时空的人修完全相同，所以应该不是像我们一样被时空乱流卷来的。”

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就能等当事人醒来听她自己说了，我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让我的店员们先把这位天降的客人带到随便哪个屋子里安置好，再迅速用妖心通联系了墨麒和妖妖灵。

“没有受伤，只是灵力消耗过度。”墨麒的结论让我心放下了大半，但等到她清醒之后，对灵捕的问话过程却打破了我“麻烦顺利解决了”的错觉。

这个黑发蓝瞳的人族姑娘寡言到了极点，似乎很抗拒透露关于她本人的任何消息，旁听的我都在担心灵捕失去耐性，最终在她急死人的惜字如金中得到了寥寥的没什么用的信息。

姓名？

她叫伊水华。

家住哪里有什么人？

沉默，再问就只说没有。

好吧，无依无靠，居无定所。

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妖怪召唤卷轴召唤到这里？

沉默，摇头。

那被召唤来之前在哪个地方做什么？

沉默，显然是拒绝回答。

她的消极配合让我们和灵捕陷入了困境，但是又能如何？她又不是罪犯，连嫌疑犯都不是，妖妖灵不能把她带走也不能逼供，只能先离开，走之前叮嘱我有什么异动一定要通知他们。

问题绕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不管怎么说，来路不明的半神少女现在得留在我们这里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了。

当然不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决定收留她，月铃就如同往常一样第一个出来唱了白脸：“伊姑娘，我们只是开店糊口做小本生意的小妖，担不起大风大浪，发不起多余的善心，您该明白我的意思。”

“喂！臭猫妖你——店长！？”虽然我对坐在床边虚弱孤单的女孩同样不忍心，但身为店长的考虑告诉我，月铃说的是对的，所以我拦住了要抗议月铃冷漠的小白。

伊水华面对月铃的无情却没有慌张也没有不平，她只是从身上拿出一小袋铜币：“这位猫妖姑娘说得在理，是我给诸位添了麻烦，只不过我现在无法远行，不得不叨扰贵店一段时日，这是鄙人的一点补偿。”

看来是个能够讲道理的人，我给月铃递了个眼神，见她默许，便走上前：“伊姑娘是明理之人，应当知道我们真正顾虑的并非钱粮损耗。”

伊水华也不装傻：“店长既请过大夫来为我诊断，若是真有仇家追杀我，我又怎能毫发无伤？”

不管怎么扯皮，反正最后她暂时借宿在了我们的食肆中。

伊水华并不是容易同人亲近的性子，最开始的几天如非必要她几乎从不与妖主动搭话。

有力气走动之后，她时常会坐在食肆的角落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和忙的连轴转的我们，有时候会走出食肆去附近逛一圈，但不会走太远。

有麻烦缠身的人显然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走动，更不会这么悠闲的停留在一个并不算隐蔽的地方。我们也很快放松了对她的戒备，小白这个自来熟带头主动亲近她没有碰壁之后，我们很快熟络起来。

越是熟悉，我们越是感到伊水华的身世绝对不简单。

她偶尔吃完我们的饭菜提点一两句，照做后发现厨艺会进步不少。

抱怨食肆经营的困难被她路过听见，在经得我同意后一番询问，她总能帮助我们最快找出解决方式，甚至还从她口中得到许多很高明的见解。

我们真诚地惊叹伊水华在餐饮业的才能，她却摇头失笑：“这方面我一点都不厉害，他们谁都可以吊打我。”

他们是指什么人？我不敢贸然追问。

尤其在好几次，那些我们不好对付的地痞无赖被她轻松打服后再也不敢来找我们麻烦，原本听不得我夸赞其他人和妖能力的月铃都终于拉下脸给予了高评价。

灵力损失大半都有这样的战斗力，那她平时得多厉害？

我们越发好奇她的双亲身份，尤其是给予她一半神血脉的那一方。

后来小白告诉我，他找伊水华的时候经常看见她手中摩挲着一个小巧简单的妆奁，有几次伊水华没察觉小白存在的时候还会看着它流泪。

她到底是谁呢？

随着伊水华逐渐恢复，她的状态越发焦躁不安，尽管我们眼里她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是那段时间她焦虑地踱步和望着外面天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我觉得我有必要在她离开食肆之前做点什么了。

“你的身体好起来了，怎么这两天看上去不开心？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还是跟月铃他们有什么疙瘩？”

坐在小龟背上看着夜空出神的伊水华被突然坐到她旁边的我吓了一跳，但我没有道歉。

“没有，我喜欢呆在食肆，大家对我也很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果然有隐情，我立刻顺杆爬：“暂时没有头绪的事，以我的妖生经验，你可以先把它丢开不考虑去做其他的，说不定你放着放着就突然茅塞顿开，有办法了呢？”

“不行！”她斩钉截铁的否决，看着我露出不解的神色又烦躁的抓着头发，“我本应该一来这里就去的，只是我已经因为消耗过多灵力在这里耽误了一段时间，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他们会对他做什么！”

“他们是谁？他是谁？”我找到了线索，改变以前不愿唐突伊水华的矜持，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水华，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也算朋友了吧？你有难言之隐我不愿勉强，但我连你面对什么都一无所知，又怎么能帮你呢？”

伊水华沉默良久，发出一声叹息，然后重新开了口：“店长，如果你有一个对你非常重要的朋友，就是那种你陷入绝境连命都快保不住的时候他一个人向你伸出了援手……而且我现在除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和我有感情有关系的人了。”

她说到这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在组织语言。

“比如说，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他的家里人突然对他不好了，把他排挤得快活不下去，但是不管你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离开，说他的家人不可能突然改变，一定有什么缘故。然后……你们两个吵起来，说了非常狠决的话。那现在，你觉得你还应该去找他吗？”

好吧，虽然没有得知全貌，但是大概知道她的苦恼症结在哪里了。

我斟酌着开口：“你对他说了狠决的话，那他对你也说过这种话吗？”

伊水华愣了半晌，似乎在回想什么，她最终摇头：“没有，他那时候似乎都没有生我的气，就只是不愿意听我的劝离开他们和我走而已。”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不过我想，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纠结，不如直接与他面对面问个明白。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就没有跟你一样也在纠结你愿不愿意见到他呢？”

“……我明白了，谢谢你，店长。”伊水华表情轻松下来，她站起身往房间走，我也就跟着她回去。

“店长。”走到房间门口她又停下脚步看着我。

“如果我能让他和我一起离开，我能带他回食肆吗？”

“如果你那位朋友不嫌弃，不胜荣幸。”

“好。”

决定好之后，伊水华很快收拾行囊离开了食肆。

“店长，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要找的人是谁，只是你们不敢问我而已。这些事说来话长，我必须赶紧去找到他，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等到伊水华的消息，因为没多久我被饕餮掳走了。

那一段时间，三界的人、妖不得不暂时摒弃前嫌，先联手度过这次大难再扯内部那些恩恩怨怨。

在最后的决战，我被饕餮劫持着与前来消灭饕餮的三界中人对峙，动弹不得，昔日与我言笑晏晏的友人们，一半站在除掉饕餮的队伍中，一半则站在饕餮这边与他们兵刃相见。

那时候一片混战，死了很多人，我记不住许多，只有一件事久久无法忘怀。

我失去意识前，看到向饕餮义无反顾冲上去的人群中，冲在最前面一个戴着面具的黑发少女身姿十分熟悉。

但我没来得及细看就昏死了过去。

那是一场太过惨烈的大战，多少与我促膝长谈把酒言欢的妖永远的留在了那次的战场，活着回来的有一部分也只写信送礼表示他们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帮饕餮暗算我，无颜再见我，之后除了经营上的往来就只躲着我。

精灵食肆内部也是物是人非，小白因为给月铃挡下一击，和许多仙妖一起在战争中陨落，而月铃……我那时才知道她竟然是饕餮分出来留在我身边的一缕神魂，为了保护我，她强行与饕餮重新合二为一，最终饕餮没能得逞，她虽活了下来，但是修为尽失，变回了一只黑猫的原形。

而原本做了饕餮棋子导致我落入饕餮手中的木狼在最后关头反水保下了我，照顾我到苏醒，加之琉璃恳求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我允许他在我的店里干下去，只不过作为赔偿之后很久都不会有工钱。

战后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我的食肆损失已经属于可以忽略不计那一类，我带着我的员工一起继续撑起食肆，同时等待月铃重新修炼。

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我偶尔会想起伊水华，还有三界决战饕餮那天看见的那个神秘少女。

伊水华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吗？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她也和很多妖仙一样牺牲在战场上了吗？如果是，那我那天看到的是不是她？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慢慢随着时间流逝溶解在我肚子里，注定没有答案。

之后的某一日，夜色降临后我们关门打烊，却在准备回各自房间的时候听到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幼猫尖细的叫声。

我立刻转身去又打开了门，门外空无一人，我低头发现地上放了一只垫着些碎布的小篮子，两只白底黑花斑的小奶猫眼睛都没睁开，挤在一起奋力喵喵的叫唤着。

月铃还没恢复人形，警惕的探查四周后失望的告诉我没有察觉附近有妖存在。

我急忙把它们抱起来，发现这个简易猫窝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后上面写着小母猫是姐姐，叫水华，小公猫是弟弟，叫木清。

水华……我又想起那个少女告别我们后匆匆离开的背影，希望她一切安好。

就这样两只小猫加入了精灵食肆，我和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没有反对的月铃开始了奶爸奶妈生涯。

更离奇的是没过多久，又不知道谁以同样的方式往我门前送了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狐，若非它尾巴上没有那一点黑色，我差点以为是小白转世。

又是类似的一张纸条，小狐狸叫胡肃。

是同一只妖送来的吗？我有点担心，他这是把我这里当成育幼堂了？下定决心如果再来我这丢孩子一定硬起心肠来要送走，不然真养不起了。

我把有些害怕的小狐狸放到猫姐弟身边时大家都有点担心，木清到是没什么，但水华自可以到处跑之后，除了胞弟，接触过的妖就没有一个没挨过她的抓咬，只不过她比起我们还太嫩，造不成伤害罢了。

然而这次不一样，看着眼前畏缩着退了两步的幼狐，水华只是快步走上前去围着他嗅了嗅，然后居然把自己和弟弟的小鱼干叼来放到了胡肃面前。

我们放心下来的同时又觉得稀奇，反而一直准备着扑上去为胡肃挡住水华利爪的月铃有点扫兴地趴在角落舔起了爪子。

三个孩子长得很快，修炼天赋也很高，胡肃长大后很快化形成一个俊俏的狐妖少年，不过令我们惊讶的是，姐弟俩化成人形的模样居然跟我们认识的那个伊水华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三个小妖都很聪明懂事，尤其是木清，也许因为体质比姐姐稍弱，他更加温和安静，心思也比水华缜密许多，在妖玄宗和胡肃都是长老和师兄师姐公认的品学兼优。

而水华……她也是个好孩子，但是和两只男妖迥然不同，入学妖玄宗没多久就成了宗门一霸，把好多原本横行妖玄宗的小妖揍得跪下叫娘。我更头痛的是，月铃不但不担心她养成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坏习惯，反而自豪起来，说她后继有人了。

精灵食肆的生意蒸蒸日上，月铃也终于又可以变成人形，做回了店内实际上的一把手。全盛期迎来后，我们甚至得到了与空桑、宴仙坛这种在三界根基深厚的势力结交机会，为了锻炼，我把上门洽谈的事安排给了三个孩子。

而在水华和木清姐弟俩第一次去拜访空桑回来后，木清带着无比复杂的表情告诉我他那听起来不太对劲的见闻。

“店长你不知道，我和水华一进去，他们齐刷刷的瞪着我，差点给我吓死了。”

“瞪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坏了他们什么规矩吗？”我也很奇怪，木清能做出什么令空桑的大人物们跟他一只默默无闻的小妖计较？又有点担忧，空桑会对食肆有什么不快吗？要是有的话我们麻烦可就大了。

“没有，他们没凶我，就只是一直盯着我看，后来水华有事被郭管家……就是锅包肉的食魂叫走了，食神大人和瑶姬大人就一直拉着我连说话，两位大人挺好的，就是怪我说顺嘴了提到去世的少主，食神大人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他们已经没那么难过了。”木清一边回忆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感觉空桑的人都很和善的，就是感觉他们对我太好了，对水华都没这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有忽略木清说话时，旁边水华复杂的神情，于是我在打发走木清后，又私下里叫来水华问话。

“木清刚才跟您说我被锅包肉叫走了，您猜他带我去哪儿了？”水华给我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哪儿？”我很配合的问了下去。

“他拿出他们少主在世时留下的照片给我看了，您猜怎么着？空桑少主居然跟我弟弟长得一模一样。”

这件事令我感到意外，同时我突然又想到以前忽略的一些我已经熟知且记忆清晰的事件之间似乎暗含玄机的联系。

“我当时也懵了，锅包肉就跟我说了一大串，他们食神大人和瑶姬大人虽然一直振作，但好好的儿子说没就没了，心情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平复的，就让我如果他们想跟我弟待一会儿让我担待些，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啥？总不能让人当爹妈的想念一下儿子都要说不行吧？”水华无奈的摊手。

“我就不太明白，既然那么在意儿子，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女儿害死亲哥哥的传言有几分是真的，但当时他们做父母的能一无所知一直到儿子死了都没采取过任何措施吗……”

我却突然打断水华：“空桑少主的名字叫什么他有告诉你吗？”

水华神情再次怪异起来看向我。

“我没记错的话，他叫伊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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