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永浴爱河 EP.02

最是蓝关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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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2

迟良拿着手机，垂眼推开磨砂门，从别墅的露台上回了屋。经纪人季竹正蹙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黄闫子拎着茶壶往玻璃杯里倒茶，一脸丧丧地奉给这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竹姐，我是真的啥也不知道啊！”迟良听他苦哈哈地辩白，“而且我和你发誓好吧，迟良他、他出道后真没谈！他哪有时间谈啊！”
季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见迟良在沙发对面坐下，拇指划着手机屏幕，漆黑睫毛半遮瞳仁，神情却是一种别样的怅然若失。一副状况外的样子，看得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便也没了好声气。
“你说了可不算，迟良，你自己来说，这个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迟良抬眸，看了看拼命冲他挤眉弄眼的黄闫子，又看向脸色分外难看的季竹，开口承认：“这确实是我的微博小号，但我现在……也没谈恋爱。”
“‘现在’？那就是以前谈过？”季竹冷笑一声，尖锐地问道。
见迟良不置可否的面容，季竹也明白现在追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但想起那些在粉圈中疯传了几个小时的截图，她仍是没忍住淡淡嘲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痴。”
迟良低声诚恳道：“对不起，季竹姐。”
他的歉意是真诚的。在跑完通告的凌晨，他都准备睡下了，季竹还在微信群里处理后续工作，而就在今早五点，因为自己小号曝光的事情，季竹堪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被紧急叫醒，坐车来别墅抓人了解情况、也商量对策。总是妆容干练精致的一张脸，也焦头烂额地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黄闫子也是被这番动静闹醒的，在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简直啧啧称奇：“这得什么设备啊，连人的手机屏幕都能给你照出来，太离谱了吧……”
“所以说，让你们贴好防窥膜，”季竹揉了揉额角，“说了也当耳边风，那就自己受着吧。”
无妄之灾啊。黄闫子同情地瞥了迟良一眼，斗胆再为他说了一句：“这不是，他旧手机才摔坏了嘛，新的也没换几天，没来得及。”
“那就这么忍不住？非得在下班的路上看一眼小号？”季竹秀眉扬起，转眼瞪向面前的罪魁祸首，数秒后，又轻轻叹气。
“算了，小号的内容我也看过，太锤了，只能认下来。迟良，我刚刚和你说的两个方案，其实我还是建议你选第一……”

“我选第二个。”迟良沉默不语了半晌，此刻闻言打断了季竹，眼眸中涌动着坚定而复杂的情绪。
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喙：“季竹姐，我会马上发微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文案我写好后会给你看，公司同意，我就立刻发。”
季竹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轻轻的一声响。她眯起眼，严厉而不解地看着迟良，看得一旁的黄闫子，都替他胆战心惊。
迟良也没有再回视她，重新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看样子像是在写一会儿要用的文案。季竹见过迟良用心写东西时的模样，他写demo时，两瓣薄唇也是习惯性地抿成一线，一道浓眉同样专注地微锁。
这个时候，他忽然又不太像舞台上那个积极热烈的正能量偶像了，仅仅是不说话，便带着没来由的忧郁色彩。

季竹在心里连连叹气，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估摸着迟良是打定主意要一意孤行，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担心许识风那边吗？你能想到的，公司想不到？虽然是我们两边来往的确不多，但都是一个公司的，还能害了你们俩？”
迟良抬头，目光几乎是有些无奈了，而见他终于不是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季竹也脸色缓和了些，循循善诱地接着说了下去。
“迟酿，你也出道快两年了，应该清楚这种双人话题并不是有害无利的。用你和许识风的旧识来转移视线，让网上那些人去聊一阵，这件事就过去了。又不是什么负面消息，还能给你们带一波数据和热度，何乐而不为？”
季竹想了想，又说：“还是你担心许识风的团队不会配合？我们是一个公司的，沟通起来会很方便。而且我听说，过几天许识风要接Artist香水的亚洲地区代言，还要去申沪试戏，你俩多一个艺术学院同学旧友的人设、多一点讨论度不好吗？这是双赢的啊。”
“再说，你又不是不认识许识风，你们就是同学啊，还是因为不熟所以你怕尴尬？这有什么的。”

这一次，迟良没有打断季竹，静静地听她说完，才将两手搁在膝盖上，脊背也从微弯变得挺拔笔直。
季竹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迟良的姿态这样郑重，那么说的话，也只可能是郑重的、最后的拒绝。
果不其然，迟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还是不要这样了，本来就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就不要拉别人下水了。我们还是用方案二吧，我自己来写微博，一定会弥补这次过失的。”

那还能说什么呢？迟良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坚持下去，反倒显得季竹自己像个拉同行共沉沦的小人似的。
季竹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了不少年，带过的艺人也有不少，对于这种惹出事又一意孤行的人，她一贯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这还是迟良第一次给她惹事，也不是什么无可挽回的大错，但她还是嘲讽一笑，带着愠怒的神色：“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季竹起身离开，没再碰那杯已经凉掉的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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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娱乐论坛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蓟津的晴空，仍自顾自地明媚灿烂着。万里无云万里天，天光通亮得有些耀目，许识风起身将薄纱窗帘拉上，才重新坐回餐桌旁。
笔电的页面停留在某个选秀小组的千层高楼帖子上，这也是凌晨那场舆论的源头。许识风的光标在帖子标题下划过。
“【站姐脱粉亲自回踩，9雨团C小号曝光恋爱塌房石锤！】”
9雨团是9-Storm的花名简称。虽然是同公司运营，但许识风对这个男团一无所知，看了好几行，才反应过来这个9雨C说的就是迟良。他拖着鼠标滚轮，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真是受不了了，迟酿你说你对得起谁啊？赛时和hyz营业营得那叫一个起劲，那个互写心里话的物料，还说hyz在你心中是超越普通朋友的存在！结果出道夜采访就想着解绑，一整个晚上和上位圈的队友互动了个遍，hyz找你说话还避开他去和别人说笑，你看过那个动图吗你知道你有多冷漠吗？Cpf那天都在哭hyz卡位出道你们不用be了，结果被你反手打脸，又媚cp粉又媚唯粉你真是两手抓啊迟酿。那个时候酿闫粉都说‘无人的角落里才有更多浪漫秘密’，果然都是自欺欺人吧，追了你俩一年多线下，算是一步步看着赛时的亲密竹马洗脑包是怎么被打碎的了，本来都想默默脱粉，追完昨天最后一个双采就和金玉酿闫好聚好散，结果，迟酿你小号还藏得挺深啊，和嫂子这四年地下恋真是难为你了，所以你还有什么惊喜是粉丝不知道的？”
发帖人是迟酿和黄闫子的一个cp站的站姐，后面还真情实感地写了一篇很长的心理路程，控诉自己的错付真心。许识风也一路看了下去，包括主楼后贴的迟良微博小号截图。

时间大都集中在三四年前，许识风看着截图上那个浅色的日期，唏嘘心叹，当年逆时针乐队的吉他手迟良，怎么也想不到，日后自己居然会成为唱跳偶像迟酿吧？
但当年的自己，不也没想过，与迟良的过去，居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赤裸裸地暴露在大众面前？
虽然自己作为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依旧不为人知。

帖子下的热赞，就没有楼主这样情真意切地又爱又恨了，基本上全是看热闹和浑水摸鱼的黑粉。
只怪事发实在突然，而迟良这些年，的确没有出过什么黑料，猛地被抖出了个这么劲爆的，一时间什么人都涌了过来。等粉丝匆匆赶到，只能看着狂欢的前排无可奈何。

——“……前排贴链接指路，小号还健在，没删一条博，欢迎大家前去观光打卡。”
——“迟酿就是很装啊，笑死，我就没见过他这种台上台下变脸这么快的爱豆，装一个卖腐营业不是手到擒来？要我说他就得去当演员。”
——“迟酿这个小号开通的第一条微博，发了一张乐高的照片，看样子还挺精致挺贵的，话说迟酿不是一直卖的砸锅卖铁追梦乐队少年人设吗？吉他手连一把好吉他都舍不得自己买，还买这么贵的乐高？而迟酿出道前用的那个短视频号，在赛时已经被大家扒到底了，在他小号发完这张乐高照后，第二天视频号上就发了《我们的积木王国》，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迟酿初舞台唱的那首歌吧。”
——“这张图上写的，是《祝你快乐》的歌词？当时迟酿还没去选秀自己搁那儿玩乐队的时候，是在蓟津艺术学院旁边的酒吧驻唱时第一次唱了这首歌？不过当时好像是晚上唱的，这张照片是发在当天的清晨。”
——“看这个，是无脸男的简笔画？画得还挺萌的，迟酿确实蛮喜欢无脸男的，他换过几个手机壳，好像都是各种无脸男。”
——“慕名去看，好家伙，这个号还发过不少风景照，都和当时逆时针乐队的行动轨迹完美重合啊……有些是单纯发图，有些配文就，挺腻歪的哈。”
——“贴图，这张朝霞拍得好美啊，好像就是在蓟津的长安街吧。‘醒来觉得甚是爱你。’，嫂子肯定感动死啦~”
——“哈哈，直男卖腐，半截入土。”
——“太长没仔细看，楼主是磕酿闫？别破防啊，换个思路，当年黄闫子不也是逆时针的鼓手吗？说不定这就是逆时针吉他手和鼓手的恋爱实录，和你看的每一道风景，都要在互联网上留下痕迹，这种热恋小情侣的把戏还不磕拉？”
——“恋爱日记，磕死谁了？”
——“楼上的别笑死我，迟酿这小号昨天晚上还发微博了呢。‘关于选择，如果你听到我的回答，会想些什么？’，这总不是在喊话当时在他身边的队友吧？话说看这个发布时间，迟酿估计就是发这条微博时被拍到手机的，还挺抓马。”
——“我就说，怎么迟酿回答那个问题时，表情有点奇奇怪怪的，合着是想起嫂子了啊。难怪黄闫子接话时也一股浓浓的找补气息……”
——“酿闫粉认清现实吧，哥哥唯爱嫂子。”
——“不过迟酿是不是已经和嫂子分了啊……感觉在他参加选秀后，就没发什么恋爱脑的文案了。看这条，拍的好像是哪里的火车站？‘山长水远知何处？’”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还挺有文化啊你迟酿哥。”
——“看了一圈回来，这也太锤了……这个火车站不是黄闫子也发过，就是他们老家岭县的火车站啊……”
——“最锤的是，这个小号就是在迟酿亲手拿着的手机上拍到的。难怪楼主这么破防，真情实感去追cp，结果被哥哥喂了一嘴和真嫂子的狗粮。”
……

许识风没有点链接去看迟良的微博小号，而是草草地看了这栋高楼下的评论。桌上的餐盒已经被卿莉带走了，只余下他给自己泡的一杯咖啡。这天许识风休假，他没什么大早上喝咖啡的必要，但就是想一边看帖一边喝点什么。
这种奇妙的感觉，有点像看电影时总要配一桶爆米花的观众。此刻他也是这场闹剧的观众，即使迟良那些被扒开、被评头论足的往事，也与他许识风息息相关。
帖子的截图有些经过几手转存，右下角的水印叠了一层又一层，图片里的照片也更加模糊，但只一眼，便能勾起那些久远的回忆。

迟良用勤工俭学的钱买给他的乐高积木、长安街日出前米红色的温柔朝霞、他画在迟良笔记本扉页上的无脸男、两人一起走过的大大小小或繁盛或寥落的街道……性格使然，哪怕在最情浓时，迟良也不是那种很腻歪的恋人，很多事，当年的许识风都以为迟良不会那样在意。
却未曾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一切都被迟良悄悄记录了下来。
许识风将那些截图悉数看完，心想，如果是三年前的他，撞破这一切，只怕会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爱迟良一辈子吧……不过现在，只是有关回想的浅淡感慨了，果然记忆的消逝，是不顾及人本身意愿的。许识风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已经不记得当时陪在自己身边的迟良、更年少更单纯的迟良，眉宇之间是怎样的一番神情了。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永远记得的。
放在一旁的手机已然黑屏，但只要解锁，便能看到短信页面。

就在两个多小时前，有一个号码，在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而无人接听后，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
这串数字没有备注，许识风却烂熟于心。曾经，他为了哄迟良开心，还非常愚蠢地在迟良面前，将这串数字倒着背过一遍。而短信的内容，也只有简略的一句——
“如果公司那边让你配合出来解释，不要答应，可以吗？”
许识风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的确有够莫名其妙的啊迟良，你的事，为什么是轮到我解释？

不过在十几分钟后，许识风就明白了，迟良为什么这么急着联系自己，不接电话，也要给自己发那么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房间里响起微信叮咚叮咚的提示音，这次是他的工作手机。许识风将笔电撇下，回房间看消息，来找他说话的人是早上才来过的卿莉。
她发来的是一条语言，许识风点开，小姑娘的声音还算克制，但依然带着压抑不住的好奇与激动。
“识风哥，你和迟酿以前真的这么熟吗？”卿莉问他，“怎么公司这边有消息说，本来迟酿的团队要找我们联合公关，但是被迟酿很坚决地挡了回去啊？！”

与此同时，通知栏自动弹出了一条微博推送消息——“迟酿回应小号风波 没有恋爱”
许识风的微博并没有关注迟良，这只是微博按照实时热度给每一个用户的推送，不过既然看到了，他也就顺手点了进去。迟良只是言简意赅地写了几句话，并未多谈。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掉马，不过大家所看到的确实是我的小号，微博账号里面所记录的，是我的一些过去生活片段。既然被看到了，那也就分享给大家吧，不会删的。不过其中有些配文只是关于写歌词的灵感和一些随意想到的好听句子。我是一直单身，没有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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