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奈】梦里我颠沛流离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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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梦的，可他仍是执着于那个幻影，或许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死去——
以及，他们还没有了结。

这世上没有谁会教另外一个人：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所有人只会告诉别人还有自己，不断地重复地说着，你会变得越来越脆弱，这是毋庸置疑的，放弃吧你做不到，没错这就是你的真实水平你就是如此的弱小。而一个人的强大不需要也没办法让别人说来给自己听。

这一次是公园。
城中公园有灌木环绕，长得均匀却稀疏，精准而不平。伊奈帆的视线翻越枝条，穿过茎与叶搭建而成的碉堡，从那小小的孔洞里望向喧哗的战场。那一棵棵矮小沉默、套着黑亮塑料铠甲的士兵们中间，就是它们那肃然站立的将领。他记忆里似乎是不曾见过斯雷因笑的，就算要笑，心里也感知不到。他们习惯于横眉冷对，相互之间用肢体语言交谈。几乎是有默契而无心结交的友人。偶尔到了非要换以言辞的时候，也总要咬着词句，说些不痛不痒的、却奔着刮人目的来的话。
可这时候他却见那张时常泛着冷光的脸挽留了阳光，把残余的笑意堆叠在脸上，一双本该是凶冽无匹压着嘶鸣的眼也翘将起来，说着笑盈盈的话。而对面的甚至不是公主，而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她手里牵着一根气球。
她手里牵着一根气球，伊奈帆亲眼看着斯雷因分发给她的。

那是寻常的闲话家常，是寻常的逗弄邻家小女孩的动作，是寻常人的生活。
但是这一切发生在了斯雷因身上，太不寻常。

上一次是什么？公司？
总之有一次是职场。他很受不了那个——
当时伊奈帆被斯雷因叫到面前，第一句：请您自我介绍吧。这太正经了，很像他的风格，所以伊奈帆有点想笑。这是容易让人感到冒犯的行为，更何况那时候是在面试，当伊奈帆笑出来的时候甚至要以为这一次会就这样结束，他甚至没来得及和这一位斯雷因认识一下。下一秒子弹上膛，“嗙”地一下一句“录取”撞在左胸口，就又诞生了一件伊奈帆弄不懂的事情。哪怕他用惊喜来掩盖惊疑留下的痕迹，好像也无法逃过斯雷因的眼睛。他任命伊奈帆为助理，然后弯腰耳语：“我是否是在梦里？”

那时他尚且满怀疑问，但此刻，他似乎已经笃定不已。
囚徒漫不经心地扮演着一出喜剧里的主人公，而看守疲于奔命，宛如喜剧里唯一的反派、观众的天敌。看守要跟踪、窥视、伺机而动，只等着戏剧性达到最高潮的时刻，一举收走两条性命，然后来到下一场喜剧的片场里。
斯雷因看透了这场游戏的通关攻略，而伊奈帆只能毫无办法地等待着，陪他安安稳稳度过一个又一个“主角”的一生。他们可以在漫长的影剧院里耐心地、不见血地厮杀下去，可以碰面也可以不碰面，兴致好的时候甚至能当上朋友或者敌人，所扮演的无非都只是梦中的角色而已。界限早已模糊不清，只是还没有人去戳破罢了。

有趣的只是作为看守者的界冢伊奈帆的选择——他留下来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怪异。

界冢伊奈帆原本犯不着用尽全力去消耗自己的生命而延续另一个生命，可这得看人。有时候人不得不承认一生中那些存在是有过的：他亲爱的人，他恨不得亲手杀死的敌人，他想要干掉又舍不得弄死、想留着又只剩下互相折磨这个选项的对手。
他或许仍妄想着公平的决斗，就好像古时的角斗士，以生命作赌注，用死斗换取胜利与荣耀；他或许期待着脱离现实的桎梏，走向无须遭到捆束的人生；他或许是抵触着混乱而又向往着混乱的一份子，他天生就该是斯雷因一样的人。

没有错，他期待着与斯雷因面对面——俄罗斯转盘六分之一的概率，每一次总有一个人必定会因此饱尝失败的滋味，然后一切重新开始，每一个人都并非因为无可奈何而是因为兴趣才重新发起挑战——他期待着这样的对局。

暴风雨卷着潮湿的海潮降落，雨伞已然无法支撑风与水的侵袭。下班路上高峰期，屋檐，两个人沉默无语。本该相顾无言而去的，等雨停了。
可伊奈帆说：“上去坐坐吧，我还没看过你的地方。”
斯雷因却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你已经在了，这里都是我的地方。”他指的一整栋楼。
然后他们笑起来。
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完）
2019.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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