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男主】十二月三十一日

百万负债设计师

2025/03/28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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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佚名走进杂志社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平时西封的那帮人也不乐意坐班，可有的人得看主编的面子、有的人生活困难不得不贪那三百的全勤奖，办公室里总是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头的。
今天却是一个都没有，杂志社干净得像是刚被收割过的麦田，甚至连空调都没开，佚名走进去的时候还打了个哆嗦。
好吧，其实今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某人和他提了一嘴这回事，只不过他没听进去。
那时候他还没完全醒，昨晚被折腾得太久，后半夜开始下雪，风又大，佚名睡得不是太好。按掉手机闹铃后，他径直掀开被子的一角想强迫自己下床，结果冷气才堪堪钻进被窝，一只手便从他身后伸出，重新将被角压了下去，顺带裹着他又回到了那个温暖到有些发烫的怀抱里。
子车甫昭像包粽子一样用被子紧紧卷着他，佚名动弹不得，而且外面太冷、他怀里太暖，佚名有些不是很想动。子车甫昭抽回手揽上他的腰际，将脸埋在佚名的后脖颈，蹭了蹭：“天不亮的......去哪儿？”
佚名瞥了一眼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明晃晃的日光：“上班，到点了。”
“甭去了......明儿就是元旦了。”子车甫昭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困劲。佚名转过头，脸颊一下蹭上了他柔软的嘴唇，被他黏糊糊地啄吻，一下一下地，弄得佚名有点痒，耳根也烫起来。
“子车甫昭，要迟到了......”
子车又盯上他发红的耳朵了，用牙叼着轻轻咬，手也不老实地在佚名的小腹上按来按去：“杂志社里那帮人......你子车哥我还不清楚吗？铁定没人去。佚名仔......你也别去了。”
“毕竟主编没说放假，还是得去的。”
“佚名仔……在家里陪陪哥呗……”
眼见他的手掌又要往上探，佚名连忙挣脱那个怀抱，起身下了床：“工作要紧。”
子车甫昭想拽他的衣摆，没扯住，只能往旁边呸了一口：“得得得，你就去吧。那帮家伙里要是有一个今天上班，老子跟你姓。” 
佚名皱了皱眉，想说自己没有姓，所以无论他们俩谁跟谁姓都不是很现实。他刚准备开口，就听见子车动静很大地翻了半个身，平躺着，不满地哼哼了两下：“天天上赶着给疏南风当牛马，也没见着他多给你几个钱。”
他没理会子车甫昭，还是去了，所以现在——
佚名收回思绪，重新看向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这下好了，子车甫昭的名字是不用改了，从根源上解决了他没法跟自己姓的问题。可毕竟佚名来都来了，确实还有些活要干。
也免得现在回去被那人嘲笑。
于是佚名关上窗、打开空调。没等暖气把他泛着凉的脸颊吹热乎，楼梯里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片刻，疏南风慢悠悠地就从门口探出来：“哎呀，今天还来？”
佚名点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主编。” 
来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属于老板的欣慰：“中午到了饭点就回家吧，今天下午放假。”
佚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那上午……”
主编笑了，他眯着眼睛扫过那几排空荡荡的座位，毫无怜悯地下达了判决：“无故缺勤。”

2.
中午佚名往家里走的时候，雪还没有完全化。
今天的街头巷尾非常热闹，路边各式各样的店铺大都摆起了“新年促销”的招牌，佚名走着走着，到底还是被那些擦得光亮的橱窗吸引着放慢了脚步。
子车甫昭就爱穿他那套褂子，同样式的衣服宿舍里不知道有多少件，换着穿。二人同居之后便也一股脑地带到了佚名家。那么多一模一样的衣服，佚名也弄不明白他自己分不分得清哪些是干净的、哪些是要洗的。总之就那套褂子，从认识起子车甫昭就穿着，冬天也就在上头松松垮垮地裹一条围巾，跟不怕冷似的。
不过不怕冷估计是假的，毕竟那家伙每次从外头回来手脚都是发凉的，凑过来亲他的时候鼻尖和嘴唇也是冰的，总让佚名有一种被湿湿的狗鼻子戳的错觉，不怎么舒服。
见他在门口看，商店里的导购员小姑娘忙不迭跑出来了：“先生，您是要给自己买衣服吗？我可以给您推荐，店里有很多适合您的。”
佚名犹豫了片刻，轻轻摇摇头。 
“哎呀，那想必是给您的恋人买？”她笑了，眼睛弯弯的。
佚名咳嗽了一声，脸有些发烫，倒是没否认。
“咱们这家店里的款式都是最新的，好看又保暖，可适合做礼物了。最难的是年底促销，价格也实惠——打的都是批发价。”姑娘介绍道，“早上还有人一口气买了十几件，各种尺码都有，连价都没还呢。”
这世上的有钱人还挺多。佚名有些走神，他又看向那面橱窗。
……就当是新年礼物吧。况且过了元旦还要降温，可别感冒了。
他最终还是进了店。子车甫昭本来人就修长，穿深色衣服估计好看。佚名挑得大多数是黑色和灰色的款式，也顾着子车的喜好选了些带着黄色的元素和配饰的。他挑了有个三四套，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这么大包小包拎回家。

手上的袋子太多，佚名只好放了一半在地上，伸手从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再转身把地上的那些捧进来。可才踏入玄关，眼前的场景就让他一下愣在了原地——
沙发底下花花绿绿的袋子简直堆成了山。子车甫昭就盘踞在那座山上，像只护着金银财宝的黑狗一般，正窸窸窣窣地拆衣服。
听到关门的动静，那黑狗脖子一扭，说话了：“回来啦佚名仔？”
他又眉头一扭，利索地从那被占领的沙发上翻身跳下来：“抱着那么多东西不累吗？早说一声哥去接你啊。”
佚名由着他接过手里的袋子放好，颇为震撼地看着沙发上的山坡：“这些都是什么？”
眼前人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哥特地上街给你买的衣服，赶紧看看，喜欢不？哥精心挑选了半天的，每一件都特适合你。”
说话间，他已经推搡着佚名走到了沙发前。佚名无奈，只得拆开那一件件衣服看了起来。大都是一些很奇怪的款式，颜色也以鲜艳为主，红色居多。
他拎起一件深蓝圆领针织衫，看着上头遍布着的浅绿色块和金闪闪的星星，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你买这个是什么意思？”
“好看啊。”子车甫昭说得相当坚定，“你在哥心里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佚名又拎起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很不可思议的是，他觉得这辈子见过的所有颜色都能在这件衬衫上找到，让他莫名联想起某条狗的吵闹。这回没等他开口问，子车甫昭便介绍起来：“这件多热闹，佚名仔，你身上总是冷冷清清的，衣服就该穿热闹的。” 
“……”
这简直不是热闹，是嘈杂。
佚名一言不发，目光变得越来越严峻，在他翻出那件红得发亮的毛衣时，整个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又是——”
手中的是一件相当宽大的毛衣，大得可以塞进一个半佚名，显得特别荒诞，毛衣的正面中央还织了个脸盆大的肉骨头。他将那件衣服拿起来，露出了下面一件几乎一摸一样的毛衣，唯一的不同在于中间的图案——
织了条吐着舌头的狗。 
子车甫昭眼尖，赶忙把下边那件毛衣抢了过来，拎着两边肩膀处抖了两下，笑嘻嘻地：“忘了拿出来了。这件是哥的。” 
佚名差点被他气笑了，他想骂他，又不知道该从哪点开始，索性先咬牙切齿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子、车、甫、昭。”
“哎，在呢。”被叫到名字的人挨过来，“有什么事儿？试衣服？哥帮你脱？”
说着还直接开始上手了。
佚名不怎么客气地将他的手拍开，皱着眉问他：“你买衣服的时候不看尺码？”
“看啊，不过有些衣服没写。”
佚名掏出毛衣后领口挂着的吊牌，将上面的“XXXL”怼到子车甫昭面前：“那这是什么？”
子车甫昭凑过去：“挑的时候看着了，叉叉叉棍儿。佚名仔，你给哥解释解释呗。”
“看不懂你还买？”
“哥寻思着那肯定是字儿越多越好，还是洋文的，上档次啊。”
佚名放下衣服，叹了口气：“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这话说的，哥给相好的买衣服，天经地义。”子车甫昭咧嘴冲他笑，“好看不？”
“这些衣服我没法穿……退了吧。”
一听这话，身边那家伙脸上的笑立刻挂不住了：“怎么就没法穿了？这不都挺好看的吗？”
“......和我平时穿衣服的风格差得太大了。”
“哪儿差了？你说说看——哪儿差了？”那家伙明显急了，“和你差得大，还是和离宇亭差得大？”
佚名一时有些回答不上来。自己穿衣服的习惯确实多是跟着身份原主的喜好决定，用的也大都是原主遗留下来的旧衣，或者按着相同样式去买。
子车甫昭见他不说话，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边拉拉：“佚名仔，我看你也不知道自个儿爱穿什么吧，没事儿，哥告诉你啊。”
他空余的右手在自个儿的褂子上搓了两把，蹭掉了那些浮毛，竖起食指就朝着那堆衣服点过去：“这件红色的开衫，给你晚上不睡觉加班时候穿的，哥特地选的颜色，你皮肤白，红色衬你，也免得哥起夜时觉得那里坐了个鬼；你手边那件衬衫，后头的带子一系就变成收腰的了，你腰细，穿着铁定好看，还显得人干练，出门办事方便，能唬住人；那边那睡衣，你睡觉的时候总不爱把手臂揣被子里，也不愿意揣哥怀里，这睡衣是夹了绒的，也不厚，舒服得紧，哥替你试过了……”
他说得眉飞色舞，佚名觉得他要是去商场里当售货员肯定能日进斗金。他有点儿想打断，却发现根本没有话口。
“哎哎这双拖鞋，哥可喜欢了。”子车突然一拍大腿，把佚名吓了一跳，“这棉拖鞋头做的还是红耗子的样式，哥第一眼就觉着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二话不说就买了。”
佚名接过来看了一眼：“这鞋45码。”
“甭管，反正家里穿，你拖着个鞋到处溜哥也不嫌你。”子车甫昭挥挥手，又去翻弄那堆衣服，“你子车哥我拖地的时候还省点事儿呢——你别打岔，还有这条围巾……”
他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每说一句，佚名的心便跟着动一下。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讲解得有滋有味，仿佛每一件都是为他量身定制。
量的是佚名的身。不是离宇亭的。
可是佚名哪儿来的身……
他终于说完了，对着佚名得意地眨眨眼：“哥挑每件衣服的时候可都想着你呢。佚名仔，你喜欢吗？”
“我......”
子车甫昭眼见不好，开始装委屈：“哥攒了好久的钱、挑了好久呢......”
“还是……”
“你还没试呢！先试试呗，穿着可比看着好看。”他截过话头，又放低了声音，“好歹给个面子啊。”
在子车甫昭半是撒泼、半是胁迫的怂恿下，佚名勉为其难地将那堆外套、内衬、睡衣和毛衣全部试了一遍。 
每试一件，子车甫昭都笑得很灿烂，巴掌拍得哗哗响，说好看，可好看，哥眼光真不错吧。他说得相当真心实意，佚名余光看见他手掌都拍红了。
试到那件肉骨头毛衣的时候，子车跟着也把他自个儿那件穿上了。两个人穿着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傻衣服，跟消消乐似的。
子车甫昭看看佚名，又看看自己，笑得心满意足，耳朵也有点儿红，佚名刚想说什么，子车甫昭已经凑上来亲他了。
佚名被他扑倒在那堆杂乱的衣服上，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像衣服上那块肉骨头，而子车甫昭就是他自己衣服上那条狗。两个人的头发和衣服摩擦起了静电，劈劈啪啪的，眼前的狗顷刻间炸了毛，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啃他的嘴唇，一边啃一边殷切地问：“佚名仔……喜不喜欢？穿着舒服不？”
佚名被电得有点儿疼，想挣脱又挣脱不开；他勉强扭过头，隔着子车甫昭垂下的凌乱鬓发，目之所及全是身侧花花绿绿的衣服，鲜艳得不成样子，映在他的眸子里，柔软地托着他。
公寓是离宇亭先前租下的，家具多用些质朴的木头材质，墙壁刷得惨白，今天却铺上了些花哨的色彩，佚名蓦地多了些迎接新年的实感。
他突然有些后悔给子车买的衣服只有黑白灰。

佚名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狗推开：“......子车甫昭，去试试我买的衣服。”

3.
两个人就这样磨磨蹭蹭地试了一下午的衣服，子车甫昭每穿上一件，就腆着个脸挨过来问佚名相好的帅不帅，非逼着佚名夸他、再亲他一口。一下午也不知道亲了多少下，佚名的嘴都要麻了。
傍晚的时候佚名接到狄姐的电话，喊他们参加西封的聚会。
 
狄红霞站在门口迎他们，一见到佚名，就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在了他衣服中央印的肉骨头上。她微微挑起眉毛，扫了子车甫昭一眼：“亲爱的，他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穿的？”
佚名脸上有些僵硬，耳朵也跟着发烫。确实很大原因是出于子车甫昭的胡搅蛮缠，佚名怕赶不上聚餐，不想再费时间和他折腾。子车甫昭见他答应了，美滋滋地就想穿他自己印着狗的那件，被佚名明令禁止，只得悻悻作罢。
出门的时候，子车甫昭穿着佚名新买的深灰高领羊绒衫，外面套着黑色皮夹克，人模狗样的；佚名则被迫穿上了那件XXXL的肉骨头毛衣。衣服太大，袖子也很长，一路上子车的手就这样伸进去牵佚名手，外面看着就像这两个人没有左右手一样。
佚名原本还有些害臊，怕走在路上会引人侧目——毕竟他们搭配得过于违和，还没有手。跨年的路上热闹得很，但索性并没有人看他们，他们只是人来人往中的一个缩影。子车甫昭今天难得没带他那个娃娃头套，两个人干干净净地走在街上，汇入人流之中。街上的行人都挽着彼此的爱人、家人走得欢悦，充满希冀地一步步共赴新一年的喜怒哀乐……佚名心想，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对吗？
眼前的狄姐还在等他的回答，子车甫昭先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嫉妒老子有对象是不？”
狄红霞冷笑一声：“嫉妒？嫉妒你一百来岁了才终于有个对象？”
“那他妈的也是有了。”子车甫昭嘚瑟地撩了一把头发，“有种你也找一个，省得整天没事儿干捣鼓那些死人吃了都得给恶心活的玩意儿。”
狄姐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下，手也跟着伸进兜里。眼看这氛围又要剑拔弩张起来，佚名适时地开口打断他们：“行了，跨年的时候闹出人命不好。先吃饭吧。”

晚饭是狄红霞和巫家慧从附近饭馆打包过来的饭菜，除了花堇这种有家室的，西封的人都来了。大家动手把会议室的桌子拼了拼，围着坐了。
不论味道，菜式倒是很丰盛，主要也是吃个热闹。子车甫昭手肘碰了碰佚名，嘀咕了句比起哥做得差远了。佚名深以为然。 
酒也开了几瓶，每个人看见佚名身上那件衣服都露出暧昧的笑容，佚名实在是解释了太多次，稍微有些不自在，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吃饭，心中盘算着这件衣服以后还是当家居服好了。
他因此倒是难得地喝了不少酒，头脑有些发晕。

饭吃得差不多了，疏南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堆带名字的卡片纸，印成了寺庙里祈愿牌的模样，一个个分发给大家，招呼大家在纸上写写自己新年的心愿，对新一年的希望，没准就实现了呢，人活着还是得有念想。
佚名接过那张空白的、写着他名字的纸时倒是有些默默。子车甫昭喝得也有点上头，他打了个酒嗝，开始找疏南风的茬：“人家祈愿牌都是正儿八经挂庙里的，你这写完咋办？挂你办公室里？你没事儿干当小说看？”
主编笑笑：“也有挂树上的。” 
“哪儿来的树？”子车甫昭嗤笑了两声，“你去路边摘的？”
疏南风没说话，指了指会议室的角落。大家一齐向那里看去。
巫家慧先笑了一下，接着是佴和开口了：“哇，老演员了——” 
还真是老演员了……一周之前才用过的，圣诞树，上边的星星都没拔。 
虽然西封的众人对过洋节毫无兴趣，但疏南风一直致力于营造快乐的公司氛围，大小节日倒也没落下过。对此，狄红霞的评价是——“他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子车甫昭不屑地转身：“哥才懒得——”
疏南风笑眯眯地掏出一沓子红包：“挂完的领年终奖。”

邪祟也要混生计的，砂砂甚至问了能不能写两张。为了碎银几两，杂志社的人们到底还是一个个把祈愿纸写完了、挂好了。疏南风心满意足地回了办公室，接下来的时候留给大家自行消遣。
佚名有点醉了，他靠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子车甫昭、佴和、砂砂和巫家慧打掼蛋，他看着子车甫昭和佴和眉来眼去，扑克在桌子下面也传来传去的，于是砂砂和巫家慧这把又输了五十。
接钱的时候佴和手一滑，袖子里掉下了一张皮蛋。巫家慧暴起，刚要发作，子车也跟着蹿起来，借口相好的喝醉了，他得去看看，脚底抹油地溜了，只留下瑟瑟发抖的佴和一个人。
佚名也确实有点晕，他看着子车甫昭一路小跑过来，把他身边的那堆文件捧起来往地上一扔。佚名想开口阻止，他已经一屁股坐下来了，这动静害得佚名跟着沙发坐垫一起弹了两下，不怎么舒服，于是皱着眉问他：“打完了？”
子车回头瞥了一眼巫家慧举起的拳头：“还在打呢——刚开打。你借哥躲一会儿，等他们打完了我再回去打。”
佚名发钝的大脑有点没理解他的这段绕口令，困惑地歪了歪头。远处佴和一边求饶一边逃窜，把杂志社里的椅子撞得七歪八扭，巫家慧拎起手边的酒瓶朝他甩过去；没砸准，倒把金逢缘桌上摆的招财猫打下来了，发出碎裂的巨响，佴和哀嚎了一声：“完了——破财啊——”
巫家慧在他后头紧追不舍：“破再多的财也消不了你今天的灾。”
佚名觉得有些头疼，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好吵……” 
“是有点儿。”子车咂咂嘴，他想了想，伸出双手覆盖在佚名的耳朵上，用力捂住，然后凑上去，捧着佚名的脸同他额头相贴。
子车甫昭的手心有点凉，就这么贴在他因醉酒而发烫的耳廓上，倒是降温了不少，也将那烦人的噪音隔绝在外，佚名舒服得眯起眼睛，听着子车模模糊糊的声音从极近处传来：“现在好点儿不？”
佚名点了点头，两个人的贴在一起的额发被他蹭得乱乱的，子车看着佚名红红的脸颊，笑了：“这就醉了？佚名仔，你这也不怎么能喝啊。”
“我没有。”佚名又开始摇头，于是两个人额前的头发被蹭得更乱了，可能还有点打结。
“那你这是怎么了？”子车故意问他，“脸这么红这么烫的，跟熟了似的，哥又没亲你。”
佚名垂着睫毛想了半天，才说道：“子车甫昭，你是不是……在酒里下毒了？”
子车被他逗笑了，他松开捧着佚名侧颊的手，转而揽上他的腰，将两个人的上半身拉得更近：“对，下毒了。”他指指自己的脸颊，“解药在这儿呢。”
佚名板着脸瞧了半天，愣是没在他那张脸上看出什么解药来。子车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乐得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喝醉了的佚名，难得没有往日那种淡淡的模样。子车存了继续逗逗相好的心思，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前的人突然一口咬了上来，在他的脸颊结结实实地嘬了一大口。
子车有些发懵，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来，被啃的那块尤其红：“佚名仔……”
佚名抽回了身子，嘟囔了一句：“不好吃……”
狗脸蛋子，凉凉的，没什么味道。
子车甫昭已经回过神，他立刻笑开了，心里的甜几乎要溢出来，他指指另一侧的脸颊：“还有一粒解药在这儿，得吃一对的，才管用。”
“不吃了……难吃。”
“哎你这人……”子车甫昭的脸一下子耷拉下去。他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计上心来，转而指了指自己的嘴：“那吃这儿的，这儿的好吃。”
“……真的？”
“可真了佚名仔，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甜的。”他见佚名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又补充道，“尝尝呗，哥又不收你钱。”
佚名想了一会儿，慢慢凑上去，舔了舔他的嘴唇。
滚烫的、湿润的一点触感落在子车甫昭的唇间，顷刻化作滚烫的潮水，卷着他的心都要融化了。佚名小声嘟囔了声：“也不好吃……”
话音未落，佚名就被子车甫昭按着后脑压向他，同他深深地交换一个热烈而缱绻的吻。
子车甫昭没收着力，在佚名的嘴唇上啃咬，忽然传来的尖锐刺痛倒是硬生生地将佚名从酒劲里拽出来了几分。他费尽力气将身上的人推开，就看到子车甫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疏南风整的那许愿树劳什子倒还真挺灵。”
“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子车甫昭神秘兮兮，“说出来该不灵了。”
“哦……不说便不说吧。”佚名偏过头，“那你也别问我的。” 
谁料子车甫昭笑嘻嘻地凑上来：“佚名仔，还搁这儿骗哥呢，你压根没写东西。”
佚名立刻皱起眉头，人也又清醒了些：“你看了我那张纸？”
“嗐，哥挂上去的时候不小心瞥见的，不是故意的。”子车甫昭搪塞了两句，问他，“为啥不写啊，佚名仔，你就没啥心愿吗？”
佚名脑子昏昏的，可是逻辑还清楚得很，他同子车甫昭掰手指：“心愿心愿，首先得有心，其次才有愿。”他顿了顿，“我的那颗还没长出来。”
子车戳戳他的心口：“这是啥玩意儿？”
“这颗是我问离宇亭借的，不是我的。”佚名认真地纠正他。
“那么麻烦。”子车甫昭“啧啧”了两下，“行吧，那你的那颗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佚名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总得先有个自己的壳子，才能长出心来。”
“这多简单。”身边的人“唰”一下把腿翘起来，佚名觉得他要发表什么重大讲话了，“佚名仔，哥不是已经给你整了一个了嘛。”
“什么意思？”
“喏。”子车朝他身上那件织着肉骨头的衣服努努嘴，“都穿着了。”
“……你说衣服？”
“离宇亭也好，这衣服也好，不都是壳嘛，还分什么高低贵贱的。你们佚名也就是——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一层。跟个洋葱似的。”子车甫昭扯了扯他的毛衣下摆，“哥选了个那么大的——选了个叉叉叉棍儿的，还装不下你一颗心吗？”
他笑得促狭，喝醉了酒的子车甫昭胡搅蛮缠的本事更是了得，佚名辩论不过他：“子车甫昭，你别强词夺理……”
“嗯嗯嗯，知道了，保证今年最后一回。”他随口答应着，佚名想说今年还有不到半个钟就结束了，不过子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接着道，“佚名仔，你不是说你的心是问离宇亭借的吗？”
“那又怎么样？”
“反正都是借的，问谁借不都一样？”他拉过佚名的手，捏了捏，“哥的心也可以借给你，捂到你自己的那颗长出来了为止。”
佚名的脸上又开始发热，胸口的地方也莫名地泛起一阵暖意，好像真的有什么在生长似的，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愣了半天，才开口：“子车……”
“但首先——有了七情六欲，人才成了人，否则真得成仙了。所以佚名仔，你都有愿望啊。”
“愿望？”
“你想要什么？和哥说说呗？”
愿望——佚名也曾许过愿的。在这江湖乱世混口饭吃，这是岑驳遥的愿望；查清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是白苑的愿望；用自己的才华改变时代，是梁颜梅的愿望。如此的种种间，又有多少是佚名自己的愿望呢？所有人的愿望和佚名的愿望纠缠在一起。每每叫他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所以佚名过了许久，才皱着眉开口：“你这么问我也……”
子车甫昭又咂了咂嘴：“那哥的心愿也可以借给你，算我们一道许的。”
佚名有些怔愣：“还能这样吗？”
“所以啊——”子车话锋一转，“你那张许愿的纸头，哥也替你写上了。”
佚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子车甫昭？你什么意思？” 
子车嬉皮笑脸地就想溜，佚名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连忙拉住他：“你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可不兴说。说出来该不灵了。“
房间的另一头，巫家慧那边终于结束了战斗，喊着子车过去再打两把，这回她叫了狄姐来盯梢，杜绝一切阴招作弊，势必赢回她失去的一切。
狄姐朝着佚名挥挥手：”亲爱的——来两把？把佴和那个家伙踹了。”
佚名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用了狄姐，我看你们打就行。” 
子车甫昭将夹克脱下来给佚名盖上，冲他挤挤眼睛：“哥再骗……再赢点儿回来，咱就回去，佚名仔，你要是困了，先眯一会儿。”

佚名一个人倒也不想睡了。他看了一会儿，这回佴和不肯陪他爹出老千了，不过佚名眼睁睁看见子车甫昭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副牌——可他的双手还都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佚名索性起身，披上他买给子车甫昭的皮夹克，出了工作区，上楼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他来到窗边的那颗圣诞树旁边，开始翻看上头挂的纸卡。
他先翻到了巫家慧的，上面写着：希望杂志社里头的脏东西消失。
……是一个很指向性和攻击性的愿望，不过也许大概不太可能。
下一张的落款是佴和，佴和的愿望是：想体验一下做独生子女的感觉。
佚名觉得好笑，嘴角弯了弯，又往下一张看去。
砂砂写的是“薪水（正规收入）翻倍”，仔细看“翻”和“倍”之间还补了个小小的“十”；金逢缘的意外地很简单，上面只写了“账平”两个字……佚名翻了半天，就是没看见子车甫昭的，怀疑他用什么法术藏起来了，或是压根没放上去。
他自己的倒是找出来了，佚名翻过那张纸条，凑近去读上面的文字：

**更着子车哥吃香的呵🌶️的。**

佚名**仔**
 
……什么乱七八糟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佚名有些无奈，又有点想笑，他想下去找子车甫昭理论，新年的钟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了。
烟花在窗外炸开，骤然将没开灯的会议室映得敞亮，佚名愣愣地看向窗外，他的身影在窗户上忽明忽暗，黑色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枯燥无味，果然还是适合子车甫昭那种脸上天生画着浓墨重彩的家伙去穿。他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也许是在酒精的催化下，佚名有一瞬间的恍惚，还真觉得他穿那件XXXL号的肉骨头毛衣更好看。
楼下的打闹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听铃哐啷的不知道什么声响，也一并融在爆竹声中，就这样把佚名推向了新的一年。 
佚名还没过过这么闹腾的新年呢。
手中的白纸被各色的烟火染成鲜艳的颜色，佚名看了好久。他迷迷糊糊地提起笔——

**~~更~~跟着子车哥吃香的~~呵🌶️~~喝辣的。**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佚名**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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