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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露莘！她们是那么的娇小，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柔弱，那么的需要保护——” 荧面无表情地吸了口枫达，顺手一扯派蒙的披风提醒她别太大声。 “但是——”派蒙捏着嗓子，努力压低声音，“美露莘根本不需要保护！她们很强大！比兰百梨伽还强大！” 荧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极轻：“你说得对，但这里是枫丹，美露莘看起来可爱而且还受到了威胁，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性质依旧是使人怜爱的——况且被保护者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是一种反转，您觉得我说得对吗那维莱特大人。” “从情节的安排角度来讲，这种反转虽然有趣，但多数是男主人公以死守护女主人公，而以美露莘为爱情故事主角的戏剧在目前的枫丹还未曾出现过。”换幕的短暂时间里，水龙平稳的声音从旁边的单人坐席处传来。 毫无被荧以“美露莘爱情故事为什么没有那维莱特大人一点都不知情吗”的眼神凝视的自觉，他继续自己的话，“所以，我会倾向于认为，这部戏剧里的美露莘是并不具备强大力量的类型，尽管故事的原型是逐影庭的成员。” 他说完话不久下一幕就开始了。荧翻翻白眼，翻出一瓶新的饮料塞给派蒙堵住她的嘴。 坐在另一边的夏洛蒂在下一个幕间凑近了点：“那维莱特先生……平日里都这么严肃吗？” “不如说不会有人跟他开玩笑。”荧耸肩，“最高审判官可能习惯了严肃的环境——轻松的话题毕竟不适合法庭这样的场合。” 小记者或许还没转过弯来，但回了个了然的表情，点点头。 荧一脸淡定地收起手里的饮料。 舞台上的戏剧正走向高潮：“这就是‘爱’的力量吗，这就是‘善良’的力量吗？如此耀眼的光彩，如此温暖的恩泽！我今日才明白我的罪，我亲爱的、小小的可人儿啊，请你用这份力量审判我，无论什么结局我都甘愿接受！” 派蒙一口把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 荧掏出手帕给她擦，一边轻轻拍她的后背。 “这个结局也太——”咳嗽缓了些之后派蒙抬起手，指着已经完成谢幕正在下台的演员们，一脸不可置信。 “非常，”荧停顿了一下，“王道。” “这哪里王道啦！” “主人公通过爱与美还有伙伴的羁绊战胜了反派，并且感化了反派让他诚心悔过。” 派梦欲言又止：“虽然这么说也对，但是怎么就是觉得不是这个意思呢……” 荧耸耸肩：“那就要问编剧是怎么看的了。” “这毕竟是个故事。”被最高审判官糊弄过去还不敢追问的夏洛蒂凑了过来，“新闻都会在传播过程中出现错误，更何况是本就不强求严谨的故事。” 派蒙带着一脸的懵懂点头，而荧掏出下一瓶饮料投喂她：“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美露莘对这部戏剧的看法，尤其是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美露莘。” 夏洛蒂的双眼一亮：“很棒的采访角度！你真是个天才！要是你想进军新闻业请务必来我们蒸汽鸟报社！” 下一秒她就蔫了：“但是美露莘大部分在逐影庭或者负责巡轨船根本没有时间，更何况现在只上映了一场……” 荧把视线转向歌剧院的一角：“说实话，夏洛蒂，你今天新闻运很不错。” “能采访到那维莱特大人当然不错了，不过再怎么不错大概也在采访那维莱特大人的时候消耗完，了——等等，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夏洛蒂忽然反应过来，猛伸出手抓住荧的小臂。 “轻点，轻点，冷静。”荧拍拍她，“只是我的美露莘熟人而已。” “熟人美露莘，还而已？这么巧在歌剧院里诶！”胳膊上的力道紧了一瞬间之后变轻，“旅行者，能把你的美露莘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吗？” 荧无奈：“这么说就是要介绍给你了……等人少点，我带你过去认识她。” 她没提旁边的莱欧斯利。 夏洛蒂四处张望着试图从退场的人群中找到美露莘，等到人不多了双眼一亮：“那边——诶？” 荧看她迅速捂住自己嘴，有些好笑：“他不常来水上的，你认识他？” “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活在传闻里的大人物……他怎么离开梅洛彼得堡了？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荧晃了一下胳膊：“轻点轻点，再用力你就要把我腕骨捏碎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啊抱歉抱歉……但这可是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啊！大新闻啊！” 荧叹了口气：“恐怕和你想的有点出入……算了，总之先过去吧。” 走近些的时候旁边的美露莘从座位上跳下来。 “公爵说有熟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那维莱特先生，原来是你们啊，好久不见了。”希格雯冲她们挥手，“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维莱特先生事务繁忙，看完戏剧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聊。”莱欧斯利也起身，“难得在水上见面，旁边那位是你的朋友吗？” “介绍一下，夏洛蒂，蒸汽鸟报社的记者。”荧把依旧有点激动的夏洛蒂拉近一点，“公爵你认识我就不介绍了，另一位是梅洛彼得堡的护士长，希格雯。” “两位好！不知道两位是否有兴趣接受一个独家专访？” “嗯？”男人挑挑眉，在夏洛蒂来得及补充什么之前开了口，“夏洛蒂小姐是想要进行一次即兴访谈吗？” 夏洛蒂下意识接话：“对对对，想问问两位对这部戏剧的看法什么的！刚刚散场印象深刻的时候最适合做这样的专访了对不对？” 荧一拍额头——夏洛蒂一开始说的独家专访绝对不止这个。 不过莱欧斯利的身份配合他的体型还有气势确实有点唬人，尤其是对不知道他有多闲的夏洛蒂……不过反正已经超出小记者最初的预期了，她不多干涉。 “嗯……反正水下暂时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莱欧斯利作思考状，“我没什么问题，护士长呢？” “我也可以，就当是一点小调剂好了。” “噢，那就是同意了。”莱欧斯利扫了一眼附近，向外走，“也别在这里占着位置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有什么推荐的咖啡厅吗？我请客。” “那我可是很能吃的！” “嗯，我在水下见识过了。没关系，你尽管吃。” 夏洛蒂左看看右看看，把本来的请客打算吞了回去：“那我倒是知道一家不错的咖啡厅，环境也很好。” “哦？我不太熟悉水上，就麻烦夏洛蒂小姐带路了。” 等到派蒙点完了单，荧冲莱欧斯利一点头：“破费了。” “这不算什么，你们帮了我不少忙，就当是感谢。”莱欧斯利说话时夏洛蒂的眼神转了过来。 “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 “谦虚是一种值得赞美的品德，不过谦虚过头就不算了。”他端起面前的茶，“嗯，好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店家买点茶叶。” 夏洛蒂终于找到机会插入话题：“公爵很喜欢茶吗？” “非常喜欢，偶尔会因为喝了太多茶失眠。”回答她的是希格雯，表情是满满的不赞同。 “大部分时候是账没算完所以睡得晚了，跟喝茶没有关系。”莱欧斯利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比起解释更像是狡辩，“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停下这种相互接地一样的行为，记者小姐等待她的独家访谈应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不过如果公爵愿意早点进入正题的话，我当然乐意至极。”夏洛蒂说着拿起本子，“先问个简单的问题吧，两位对新上映的戏剧满意吗——对了，旅行者和派蒙觉得怎么样？” “有点，别扭吧？”派蒙吞下嘴里的蛋糕。 “艺术加工成份太多了。”荧摇摇头。 “作为一个故事的话，倒是可以接受，”莱欧斯利看向身边，“护士长怎么看？” “我倒是很喜欢这个故事。” “是因为故事原型的美露莘在逐影庭工作，所以故事和现实产生了割裂感吗？” “美露莘可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弱小无助，”莱欧斯利说着看了一眼希格雯，“尤其是生活在枫丹廷的美露莘们——虽然很多美露莘不一定有这样的自觉，而和她们生活在一起的枫丹人也不是每个都有这样的自觉。” “对对对，美露莘可是很强的！” 夏洛蒂眼前一亮：“能展开讲讲吗？虽然大家日常会接触到美露莘，但是深入了解的机会确实不多……” 一顿下午茶，宾主尽欢。夏洛蒂当场成为了希格雯在水上的人类朋友，而莱欧斯利在后半段采访里成功神隐，达成了夏洛蒂就歌剧内容采访美露莘的初衷。 “很可惜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水下了。”莱欧斯利率先起身，“和新朋友道别吧护士长，有缘再会了。” “下次公爵来水上我再问问他能不能带我一起，有缘再见了，希望不要是在水下。”希格雯和夏洛蒂道别，而人类笑着挥手。 “公爵比预料的好相处很多，我差点要以为梅洛彼得堡不是什么很恐怖的地方了。”夏洛蒂放下手，和身边的荧感慨。 派蒙冒出来：“梅洛彼得堡很恐怖！莱欧斯利也是！希格雯都很恐怖？” “诶？希格雯有什么恐怖的？” “她，她……”派蒙在空中旋转一圈，“总之就是很恐怖！莱欧斯利都要乖乖听她的话！” 夏洛蒂转头看了一眼一大一小身影消失的方向：“很难想象这样的场景。” 派蒙猛地抖了一下。 “总之很恐怖就对了！” 而被派蒙称为很恐怖的人目前正在把奶昔往公爵面前推。 “护士长，”莱欧斯利用一种可以被称为“无奈混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全套茶具连同茶叶从桌面上消失，“我觉得我最近的身体状况还不至于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他被希格雯瞪了一眼。 于是莱欧斯利叹了口气，三两口喝光面前的奶昔，然后用可怜混杂着哀求的眼神看希格雯。 他的护士长最受不了这种眼神。 “不行——今晚不行。”希格雯把他的那一大堆东西收起来，“你需要休息，公爵。” “那好吧，最后算一笔账——那我去看看维恩歌莱号——护士长？”手被按下然后是肩膀上传来压力，不算大但莱欧斯利服从了这股力道的引导，只是眼神里带着疑惑。 “你需要休息。”希格雯加重了语气，“账可以明天再算，维恩歌莱号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替你去问问朱里厄他们——但是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休息。” 莱欧斯利发了一小会儿呆，双眼放空再重聚：“好吧，听护士长的。” “我会让看守盯着你的。”希格雯放了狠话，率先下楼。 他笑：“我怎么会骗你呢。” 希格雯走到门口，停步，回头：“公爵。” “怎么了？如果说是休息的话……”莱欧斯利说到一半沉默下来，“护士长？” “有很多人关心你，所以，不要太不把自己当回事。” “不会的，放心好了。”莱欧斯利轻轻笑起来。 希格雯摇摇头，往医务室走去。 和沫芒宫谈完事情之后莱欧斯利被希格雯半拉半带着到了歌剧院，然而坐下没多久希格雯就后悔了——和原本威胁信堪称乌龙的故事大相径庭地，上演的并不是喜剧。 危机和罪恶，正义被压制，而暴行增长。 她知道莱欧斯利不喜欢这个：能够登上歌剧院的表演总是过分真实，而他不擅长应对过于汹涌又颇具有煽动性的情绪潮。若是故事里负面情绪或是罪恶的浓度超标，莱欧斯利就会在散场之后感谢他强大的自制力，偶尔还会感谢自己在他身边。 从戏剧散场开始莱欧斯利的身体和精神就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直到回到梅洛彼得堡自己的办公室才放松一些——对他来说这个半天恐怕比在拳力斗技场维持一整天秩序之后紧急赶工复律庭文书再对完一个星期的账目还要来得疲惫。 “别动。”希格雯回想起那时候他近乎强制的命令口吻，“有熟人，在这儿等着。” “唉。”她叹气，身后的朱里厄表现出了明显的紧张：“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有，抱歉，我有点分神。”希格雯笑笑，“维恩歌莱号很好，令人欣喜。” “那是当然了。”朱里厄露出自得神色，随她一同走出密道，然后径自离开医务室。 希格雯揉揉额角。 也许跟最近发生的檐帽会的事情有关吧——莱欧斯利似乎比平时更容易应激了些，否则这种程度的戏剧表演不应该刺激到他的。 他真的没有尝试把那些黑色的液体打进自己的脑袋吗？刚才离开办公室之前真应该看看他的脑子的，她有八成的自信能在脑门上找到一个小洞。 她已经跟拳力斗技场的守卫嘱咐过了，看到公爵出现不用阻拦，出现伤员通知自己就好……希望他今晚能“尽兴”。 不过莱欧斯利当晚确实老老实实回去休息了，没有如她预料那般偷偷溜出来打拳。 “公爵，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无梦的睡眠，我想算不错的。”莱欧斯利这样回答，拿起文书试图遮挡美露莘的视线。 一杯奶昔出现在桌上。 希格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你需要更多的休养，来，把奶昔喝了。” 莱欧斯利沉默了一下：“一定要这样吗？” “你没得选。”希格雯加重语气。 “那好吧。”这次是一口闷。 然后希格雯叹了口气，莱欧斯利冲她眨眨眼。 “好好工作，但在那之前好好休息——梅洛彼得堡在你的管理下已经很好了，你只是一个人类而已，照顾到大部分是你的极限了。” 莱欧斯利冲她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护士长关心。” 希格雯盯着他。 莱欧斯利重新竖起文书。 护士长摇摇头，离开办公室往医务室去。 或许她应该去赞助一个什么拳力斗技大赛？不过大概在这种活动申请被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的时候就会被识破吧——尽管莱欧斯利什么都不会说，但他会努力在赛场上表演，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唉，大了的人类就是不好照顾。他还是小时候可爱些，上拳台之后只要能够全须全尾地自己下来就能一直开心到被包扎好。 或者，可能小时候让人省心的家伙长大了就会让人不那么省心？希格雯的人类朋友数量有限，像莱欧斯利这般亲密的更少，这是个她无法解答的问题。 她只知道自己偶尔会想起当初的莱欧斯利，那个还需要她帮忙才能从拳台上退场的小家伙。 “公爵，你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了。” “可能是因为我已经脱离‘幼崽’这个概念太多年吧——不过我需要提醒的是，护士长，从我进入梅洛彼得堡开始，只有你会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我。” “但是当年的你确实很可爱。”希格雯的语气很轻，意识随着话题飘向回忆。 她第一次遇到莱欧斯利是在地下拳台。 少年的手虚按在伤口上，生涩地操控冰元素冻结肢体止住血液。 那个姿势是可以随时对任何方向发起进攻的姿势，不是一个受了不轻的伤的家伙应该自我保护的姿势。于是出于好奇地，她问了旁边的人。 “他啊？莱欧斯利，最近刚进来的，您不认识也不奇怪。据说这家伙本来有个很美好的家庭的，结果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呢。啧啧，在拳台上的表现可真是对得起这个罪名。” 应该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少年把头转了过来。 而希格雯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 第一个瞬间看到的是恐惧——然后是一瞬间压过来的凶性，仿佛自己已经身处拳台。 于是希格雯对着他笑了一下，拉起弹性绳爬上拳台，打开医药箱：“我是护士长希格雯，你或许已经见过我了——不要动，我先给你的伤口做一下紧急处理，一会儿跟我去医务室进一步处理。” 少年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美露莘拿着医用棉球的手伸到伤口附近，才缓缓溶解了伤口处的冰。 “麻烦您了。”他说，声音比预料的要低一些，没有一般少年的清亮感。 不如说，背负杀死父母的罪名再被流放到梅洛彼得堡这种地方，恶意会把所有拥有漂亮希望的石头统统碾碎成黯淡的颗粒，莱欧斯利也只是没能幸免而已。 ——只是大部分人没有那个将破碎的颗粒引燃，再炼出璀璨晶体的本事罢了。 后来他的声音不再暗哑，而是随着经营和羽翼渐丰变得圆润而洪亮。他也总是一副自信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而大部分时候事情的发展不会超出他的预期，毕竟他总会为最糟糕的情况早早打算。 美露莘的手拍在他的额头上。 “嗯？”莱欧斯利的视线转过去，发出疑惑的鼻音。 又一杯奶昔被放在桌子上。 他认命般叹了口气，撕去袖子上凭空出现的贴纸，然后端起奶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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