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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零】你的样子
（九）
獅獅的兔兔小年糕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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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赛罗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和雷欧前往那个坐标之后不久，赛文就在光之国失踪了。经过极为漫长的岁月之后，再次露面的赛文已经与从前判若两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雷欧没想到赛罗会要求和他一起去。 “别那么严肃，就当成度假好了。”少年故作成熟地拍拍雷欧的肩膀，学着赛文的语气说话，差点把自己逗笑了。 “怎么不当着你父亲的面学他？” 真笨，少年想，那样老爹就会当着你的面说我啊。 虽然与赛文是血缘上的至亲，但少年还是觉得和雷欧在一起的时候更放松随意。对从小就不合群的少年来说，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雷欧。虽然嘴上不说，但少年一直觉得，雷欧是比赛文还重要的人。 “老爹太古板了。” 迎着火花塔的光芒，两人并排走着，挨得很近，近到少年能看清楚雷欧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少年很满意地笑了笑。 “还有，雷欧，”少年盯着雷欧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金叶子的。” 声音不大，但雷欧明显是听到了。 “赛罗，你记住坐标了吗？” “当然咯。” 雷欧点点头，但下一秒少年就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使用披风。 “怎么了？”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少年得意洋洋，“你的披风可没法把我也带走，可我的帕拉吉可以。” 雷欧不由得微笑了：“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地方我们都没去过，当然是一起去比较好了，”少年理直气壮，“再说了，要是你迷路了怎么办？” “好吧，赛罗少爷，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天真又狂妄的孩子，雷欧想，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难以办到。 帕拉吉之盾发出的光芒温暖地包裹着他们，与他们二人的光芒融合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谁的光了。 雷欧直觉地感到，赛罗好像在等他做一件事情。但那件事情是什么，雷欧却没有猜到。 光芒覆盖了他们的样子，在他们周围不停地变幻成他们见过或没见过的颜色，两人都知道他们离光之国越来越远了。少年金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但最终还是沉默着握住了他的手。 雷欧几乎能感受到少年皮肤下面流动的血液和丰沛的力量，比他稍冷的身体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潜能。他看着少年结实漂亮的身体，看出来那些被自己塑造过的印记。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他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镖，少年甚至配合地偏过头来，完全不是在战斗或训练时那种锋芒毕露的样子，雷欧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温情。 少年凝视着他的脸，看得很认真。 “怎么了？” “雷欧，”少年安静地问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雷欧睁大了眼睛：“你觉得我很温柔吗？” “是啊。” “我也觉得你比小时候乖多了。” “……这是一回事吗？” 虽然已经成年，但雷欧在身边的时候，少年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他索性拉着雷欧坐了下来，随手把玩起雷欧手腕上精致的镯子。 “你说过，这是L77的宝物吧？” “嗯。” “是用什么做的？” “我也不知道。” “阿斯特拉为什么没有？” 少年回想着雷欧刚才惊讶的表情，觉得很好笑，雷欧似乎一点都不清楚别人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王位由长子继承，这是L77的传统。长子因此比别的孩子更受重视，所承受的期望也更多。” “这样啊，”少年自得地将视线移到雷欧的手上，又问道，“可是你们两个都有戒指啊？” “那是我和阿斯特拉之间的契约。” “契约？” 不同颜色的光芒映在雷欧的脸上，少年看见他神情严肃地点头。 “什么契约啊？” 雷欧一言不发。 “说嘛。” 少年很快看见雷欧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跟雷欧讲述自己的腥膻往事时一样。那样的神色让他害怕，他发现自己已经见不得雷欧痛苦了。 “雷欧，”他喊道，“你想到什么了？” “想到了一些，或许我应该忘记的事，”雷欧回答他，“赛罗，我有一种感觉。在这趟旅程中，或许你可以知道所有想知道的答案。” 所有的？ 我想知道的是什么呢？ 雷欧，或者另一个已经被他遗弃了的名字，被埋葬在宇宙尘埃中的名字。那个比雷欧更像是阿斯特拉的兄弟，仅仅在雷欧追忆往事时才会出现的名字，属于与自己水乳交融却又素未谋面的爱人，那位血统高贵的长子，原L77帝国天经地义的继承人。这位继承人应该从没想过，自己以后会经受多少苦难的岁月，在深渊中一次次爬起，最终成为像太阳一样耀眼灼热的人物。 他变成了自己想不到的样子，可是依然有不安全感。 少年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轻轻地靠过来，在雷欧的耳边说：“把左手伸出来。” “做什么？” “伸出小指。” 雷欧乖乖伸出来。 少年伸出右手小指：“喏，就像这样，跟着我做。” 两根小指勾连在一起，少年看着，觉得像是某些动物的触角。 “对，就是这样。” 雷欧依然不解。 少年解释道：“勾勾小指是立约，大拇指贴在一起就是盖章，你是我的了。” 他顿了顿，忍着笑又说：“连这个都不知道。” “章”盖好了。 雷欧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 “谢谢你。” 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夜晚，少年只是困了就睡，他睡的时候不知道雷欧是不是也睡着，但他醒来时，雷欧一定也醒着。 少年有时靠在雷欧的肩头，有时枕在雷欧的腿上，雷欧温暖的体温让他觉得很安心。 雷欧说谢谢我，谢我什么呢？ 少年迷迷糊糊地想。 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是从来没闻到过的好气味。无数光影声色扑面而来，好像他的其他感官也能看到和听到一般。知道雷欧还在身边，于是少年没有睁开眼睛。在无数声音重叠交错的罗网中，他听见一个古老的声音在唱： 天地事， 何擾擾。 黃金臺， 紅白腦。 人嶢嶢， 多煩惱。 不勝寒， 身作剮！ 少年不太懂歌词的意思。那声音一连唱了七遍，就不唱了。他隐隐约约感到雷欧往他身上盖了件东西，虽然他并不冷。 雷欧好像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用的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语言。他觉得自己好像又睡在了k76的山洞里，被一层层地包裹成一枚茧，他躲在坚硬的壳里不时向外窥探，又似乎不愿意离开自己筑起的堡垒。总之，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过去的影像又一幕幕在脑中重现，他在光芒中长出了手和脚，被什么人抱着，很快被丢在一个陌生封闭的地方。他还没有熟悉自己的气味，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又进来了一个人。 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却发现这个人没有脸——或许只是看不清楚而已，但他分辨不清。他已经做过了太多怪异的梦，甚至已经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边界。 或许本来就不存在边界。 窗外的天空开始下起一种明亮的雨，像是会自己发光的金属碎片，伴随着清亮的声音，少年感到阵阵凉意传遍全身。他看见那人把一张纸撕碎了，丢到窗外时同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是谁？ 他很想这么问，可是发现自己无法说话。穿黑色长袍的那人却好像能看出他的心思一样，反问了他一句。 孩子，你又是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少年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像被烟雾笼罩，只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很眼熟的字。 光之国孤儿院。 银十字。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认出这些字，随即感到一种老旧的、尘封的伤痛。住过几次孤儿院，几乎每次都是被骗，叔叔们总是说要去给他买糖，可每次都不回来。在银十字，他被迫接受那些仪器和手术的治疗，手术时听得到刀片割开皮肉的声音，虽然不怎么害怕，可他讨厌银十字。 少年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其实不喜欢独来独往，他也希望有人关心他，告诉他，他很重要。 会有人觉得我很重要吗？ 他暗暗地想。 好像真的有一个人是这样的，这个人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他好像真的拥有这样的一个人。 他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亲人？ 好像都不是。 他终于想起来，某一个晚上，他躺在孤儿院的床上默默许愿：如果有一个人能把我看得比他自己重要，我一定爱他，就像他爱我一样。 那天是少年的生日。 53 对雷欧来说，自己的生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虽然有空就会和阿斯特拉一起过生日，但这个日子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意义。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已经颠沛流离了多久，以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在地球和光之国的生活。在漫长的流亡生涯里，一切都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时间不再流动，而是停在了爆炸的那一刻。认识百子之后，他的时间才再度开始。而在百子死后，他的生命时钟又一次停摆。 再次让他的时间开始流动的人是赛罗。 说出来或许没人会相信，但雷欧第一眼看到赛罗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少年身上有一种无形的东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相处得越久，雷欧越觉得赛罗不像是赛文的儿子，或许是赛罗没有在赛文身边长大的缘故。 既然赛罗不像赛文，那他为什么会对赛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可他不愿意多想。 帕拉吉之盾的光芒有些黯淡下来，像是他司空见惯的那些暮色四合的时刻。雷欧皱了皱眉，用手镯变出一条被子来给少年盖上。 那个宇宙似乎太遥远了，路程比他想的要长得多。使用帕拉吉之盾消耗的是少年一个人的能量，这让少年开始变得有些贪睡了。 雷欧把被子盖到少年的胸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觉得世界似乎就应该这么理所当然地安静下去。 这个孩子当然是不完美的，可是很可爱，简直没有一处不可爱的地方。雷欧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在非战斗状态下，少年的头镖是软软的，按下去又会弹回来。 雷欧突然不想去那个宇宙了，只要阿斯特拉和赛罗在他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都不在乎。 赶快完成使命，然后和赛罗一起回光之国吧，他这么想着。 光之国。 赛罗问过他，光之国对他来说是什么。直到此刻雷欧才明白自己的答案，其实光之国就是他的家。就像在地球时，因为百子的缘故，地球变成了他的家一样。 因为赛罗，光之国才是他的家。 “雷欧。” 雷欧习惯性地答应了一声，发现少年似乎还在梦中。 “好冷啊。” “抱着你睡怎么样？” “好啊。” 少年迷迷糊糊地回答。 这个孩子的修行又要开始了，或者说，修行还没结束。 雷欧看见少年的身体正静静地发生着变化，这正是缺乏足够能量的表现。光基生物的身体是已知的生命存续形式中功耗最大的，碳基生物的身体则相反。 少年身上的光芒消失了，但那双温柔的眼睛依然在注视着他。少年仍在熟睡，王子的手顿了顿，缓缓抚摸上少年深棕色的头发。 “阿真。” “我们到了。” 少年揉了揉眼睛，看到雷欧向他伸出手，就下意识地握住。他的视线落到雷欧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阿斯特拉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来？” “他不会来的，”雷欧回答，“就算我强迫他来，他也不会来。” 少年想问为什么，想了想又没有问。他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 希卡利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会消耗这么多能量，难道他没计算出来？不过，能量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更何况雷欧还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呢。 他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看见远处有一座美丽的城市，而自己和雷欧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白地。 “雷欧，”在清凉的晨风中，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天亮之后我们去哪里，那个城市吗？” 雷欧似乎想了很久才回答：“我的名字是阿斯特力，赛罗。” 少年回想起那些听雷欧讲故事的快乐时光，于是回答道：“我知道啊，你说过的，雷欧是阿斯特力为了纪念故乡才取的名字。” “那阿斯特力王子，我们可以去那个城市看看吗？” 少年学雷欧做了一个“请”的L77贵族礼，觉得好玩得很。 他观察着雷欧的反应。 雷欧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走了。” 少年挽起他的手，手心热热的，手背却是凉凉的。 “走了，阿……” 少年叫不习惯王子原本的名字。 “走了，师父。” “嗯。” L77人是什么样子呢？ 就是一群会把石头当成宝贝的人吧，少年想。 “对了，师父。” 雷欧转过脸来看着他。 “这个给你。” 是一颗天蓝色的石头，在耀眼的天光之下也看不出来一丝杂色，温润光洁，安静地躺在少年的手上，就像一颗等待孵化的鸟蛋。 这是—— 关于故乡的往事几乎扑面而来，雷欧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少年手里捧起了它。 “出发的那天顺便带上的，”少年故作轻松地说道，“在地球的时候忘记卖掉了。你不是说L77人很喜欢石头吗，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 看着雷欧捧起石头的样子，少年渐渐觉得有些委屈。 雷欧果然还是觉得自己是L77人。也许他宁愿做一个普通的L77人，成为光之国的战士也许并非他的本愿。 “就知道你喜欢。” 少年低下头，不想再看见雷欧盯着石头的眼神，直到他听见雷欧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真。” 少年抬起头来，觉得自己几乎要哭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吗？” “真，你别误会。” 误会吗？ “师父不想叫我赛罗吗？” 凉爽的微风吹了过来，少年感到雷欧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脊背，他把头枕在对方肩上，却在同一时刻感到温暖和寒冷。雷欧没有答应他任何一件事情，可是他觉得自己很安全了。 雷欧什么也没有说。 少年静静地等待着，他感到雷欧帮他把鬓边的碎发轻轻挽到耳后，又用手指帮他梳了梳头发。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少年想。 “赛罗。” 少年听出他欲言又止的语气：“怎么了？” “闭上眼睛。” “为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的样子吗？” 不就是凤源的样子吗？ 少年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但睁开眼睛之后，雷欧的样子多少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们走吧，赛罗，”雷欧伸手拉他，“天快要黑了，得去找个过夜的地方。” 师父真的没有骗过我，少年边看着对方长长的卷发边想。凤源那张脸原来只是他的假面，怪不得L77星的臣民都说阿斯特力王子是天下第一美人。 “原来师父真的是美人。” 少年本来以为他听见这样的夸奖会很高兴，但他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痛苦的往事。 “我们快走吧，赛罗。” 他们向那座城市快步走去，遥远的红日渐渐隐没在高大的楼宇之下。这里的光不像等离子火花塔，却也能映照出远处海面的粼粼波光。少年好奇地向远方望去，却发现天很快黑了下来，只剩下遥远的浪花拍击礁石的声音。 这城市离大海这么近，少年想，太阳一落山，海就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帕拉吉带他们到这个城市来，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没看过海吧。 少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有多远啊师父？” 54 少年习惯性地把头靠在雷欧的胸前，没有睁开眼睛，他感到师父柔软的卷发不时地拂过自己的脸颊和鼻子，痒痒的。 温暖的体温随着接触传导过来，让少年觉得更困了。少年抱住雷欧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些像是梦呓的话。 “就快到了。”雷欧柔声回答，像是怕吵醒他。 少年确信雷欧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因为自己刚才说的是“就像在k76一样”。他不计较地微微点点头，没理由地笑了两声。他有些问题想问他，有些疑问，有些担心。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盈着悲伤与甜美的力量，二者混杂在一起，竟然如此难以分辨。 也许他们以后不会这么亲密了，少年想，雷欧也许会留在这里呢。每个人都有他该去的地方，也许这颗星球，这座城市，就是雷欧的地方。 少年会这么想，只是单纯地因为他想家了，他想念光之国。 “师父，”他问道，“等离子火花塔还亮吗？” “亮着。” 火花塔昼夜长明，少年当然知道。 “游乐场还卖棉花糖吗？” “当然了。”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啊，”少年感叹了一句，随即发现不对劲，“你笑什么，喂，放我下来！” 王子微笑着看他，卷发披散下来，漂亮得无以复加。看着这张脸，少年很难有什么气，虽然还是假装气恼的样子，不许王子碰他。 “无聊。”平稳落地的少年双臂交叠在胸前，一脸“你得罪我了”的表情。 “好了，”王子从背后抱紧他，“这就生气了？” “干嘛笑话我。” “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不像你会说出来的。” 换做是别人，少年会回答“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可是雷欧不一样，雷欧真的很了解他。 “师父是不希望我长大吗？” 雷欧半天没有回答，少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啊。” “师父是喜欢以前的我吗？” “怎么会。” “那就好。”少年垂下眼帘，兴致不高的样子。他看向远处的地平线，觉得自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孤岛。 “师父好像很久没睡了，没关系吗？” 王子摇摇头。 “那我们去海边吧。” 王子确实失眠了很久，他自己也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赛罗喜欢大海吗？” 这片海滩上的沙子都是白色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抓起一把，看着它们渐渐从指缝中漏下去。很平常的动作，但王子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好像不管是多么平常的事情，由赛罗来做就不一样了。 “啊？” 少年明显一愣，随即心事重重地又低下头去。 “师父喜欢吗？” 王子觉得自己正被两种力量拉扯着，他好像明白了少年等待的是什么。 “我有点想光之国了。” “赛罗想的是皮古蒙吗？” 少年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他：“我想的是那颗水果糖，好像是苹果味的吧。” 那颗糖是当年的雷欧给的。少年不明白，为什么他想念的明明是光之国，想起的却都是与雷欧有关的事情。 “你还记得这个。” “是啊，”少年停顿了半晌，“或许就像……就像你想念L77一样吧，和师父有关的一切，都是我不想忘记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少年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这里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呢？” “这片海域有鲨鱼，”王子接道，“我们走过来的路上就有警告牌，是用L77语写的。” “原来如此，”少年接道，“L77人害怕鲨鱼。” “师父教我L77话怎么样？” “好。” 王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觉得少年的眼睛在黑夜中反而更明亮了。 “师父好像没有拒绝过我呢，”少年眨眨眼睛，“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师父都会答应呢？” 王子不答。有时候沉默代表拒绝，有时候代表抗议，有时候代表的是承认。眼前的这种情况是最后一种，他知道少年也能明白。 他的少年是个过于敏感的孩子。 “师父为什么非要走过来呢，我们可以用这个啊。”少年晃晃手腕上的帕拉吉手镯。 “到这个星球来让你的能量消耗太大了，现在还能恢复光之国人的身体吗？” “诶，”少年挠了挠头，“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吧……可这跟走不走路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一位战士而言，能量不足这一个因素，就足以让他陷入危难的境地，甚至丧失生命，所以要极力避免这种不利情况的发生。” 王子严肃的表情让少年觉得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可是你跟我在一起呀，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除非——” 除非到时候我是一个人回光之国，那才可能会有危险。 少年怏怏地住了口。 “我当然知道这个，”少年移开视线，“这是你教给我的。”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好，”王子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少年知道师父还是很爱自己，可他依然忍不住想到，这可能是师父最后一次摸他的脸了。 55 “好热啊。” 少年小声抱怨着。 王子在专心致志地查资料，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少年无聊地将它们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突然想到似乎可以编一个蝴蝶结什么的。 不过会很难解开吧，少年想。 他和王子坐在同一张桌边，这张桌子本来能坐四个人的，但没人跟他们一起坐。那些L77人似乎都默契地与这位王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不时有人好奇地走近来看看王子长什么样，然后带着各自不同的表情默默走开。 那些L77星的幸存者们，现在自称为“新人”。 那些新人中也有年纪很老的，看向王子的眼神或是畏惧或是提防，但身体动作却很统一——他们向王子行礼的时候，那些单薄的身体做出的动作，简直像是把一张纸对折到一起的样子。那些年轻人则是有的不屑一顾，有的对着王子的脸看呆了。 他们没有隐瞒身份——王子的身份根本无法隐瞒，只是稍微掩饰了一下来意。 旅居。 王子和他唯一的弟子。 见过那些接待他们的人士，办过不太繁琐的手续，住进酒店安排好的房间。 床有点软，少年不太喜欢睡软的，这很难说不是流放的那段日子留下来的习惯。他把被子推到一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寻找舒适的位置，直到王子推开门进来。 “没劲。” “怎么了？” “床不舒服，”少年闷闷地回答，“我想睡地上。” “地上太硬了。” “有垫子和席子啊。” 王子没说话，默默地帮他铺好垫子和席子，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好了，下来吧。” 少年半撑起身子，搂住王子的腰，用半是命令的语气说：“陪我一起睡。” “我现在还不睡，”王子轻轻摸着少年的脸，“赛罗想睡了吗？” “师父是因为金叶子才睡不着的吗？” 王子没有回答。 少年觉得自己好像问了句不该问的话，他起身下床，拉着雷欧坐到席子上。 王子转过脸来对他微笑：“不是的。” “你说过不骗我的。” “你不要生气，我——” 门铃响了。 “请问哪一位？” “这里有阿斯特力先生的一封信，请接收一下。” “好的，谢谢。” 邮递员的帽檐压得非常低，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在王子接过信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谁给你的信？” 少年看见王子手里捏着一个暗红色的信封，就好奇地偏过头去看。 敬呈阿斯特力王子殿下 没有署名，也没有写信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快拆开看看嘛。” 里面是一张黑色的信纸，上面写着白色的L77文。少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信。 “别闹了。” 在少年即将打上第一个结的时候，王子低声阻止他。 少年手上的动作没停，他知道王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他的气。在这种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待久了，他觉得有些无趣，睡意渐渐袭来。 “这是盐约。” 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 听不出来声音是来自什么地方，倒更像是直接传送到他的脑中的。 这是…… 后面的词是什么？ 少年挠了挠头，王子还没教他这个词。 “看完这些资料我们就回去，”王子摸摸他的头发，“很快的，是不是饿了？” 少年摇摇头。 “师父，你听见刚才有人说话吗？” “没有啊。” 少年这才发现资料室里的人几乎都不见了，只有几个人不是趴在桌子上休息，就是瘫在椅子上打盹。 原来已经下午了，少年想，一到下午这里就没什么人了。 他看了一眼那叠自己看不懂的资料：“师父就是L77人，也要看这么多的史书吗？” “我跟他们已经分别了很长时间了，阿真。” “嗯，”少年轻轻点头，又释然地笑出声来，“对王子来说这很重要，对吧？” 窗外烈日炎炎。 好困。 少年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好热。 “你先回去睡会吧，”王子拍拍他，“我看完资料就回去找你。” “陪你吧。” 少年靠在王子身上，模糊不清地回答。 “阿真。” “嗯？” “过几天就是仲夏节了，到时候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你也去？” “对呀。” “好。” 或许天气真的太热了，王子想。 少年像头慵懒的小兽那样靠着他，那是他以后永远也不会再遇到的，可爱的孩子。在这一刻王子甚至觉得，如果命运让他来到光之国，就是为了遇到赛罗的话，那他之前所受的苦，似乎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王子又看向窗外，那是一年中最灿烂的季节。春夏秋冬，最旺盛的生命力，就是活跃在这个时候吧。 “阿真。” 他的少年睡着了，睡得安心而平静。过了很久，王子才发现自己正对着少年微笑。 有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呀？”少年歪过头来看。 “兔子的饲养方法。” “诶？少骗人了。” 少年看着王子的侧脸，看他似乎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阿真，今天是几号？”王子忽然问道。 “六月十八号。” “不是十七号吗？” “昨天十七号啊。” “我们来这里也有十几天了。” “嗯，怎么了？” “你的能量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维持光之国人的身体了吧？” 少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要说能量，自己确实差不多都恢复了，就算一个人回光之国也没问题。 “师父打算留在这里吗？” 王子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微张着口。 “和你的……族人在一起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 王子凝视着他的眼睛。 “泰罗跟我说过，你很早就想离开光之国了，暂时没有离开，是因为你要训练被光之国流放的我。” “阿真——” “这样一座美丽的城市，阿斯特拉也会喜欢的吧，”少年看着手腕上的帕拉吉之盾，拼命压抑自己涌上来的情绪，“哪怕是在同一个宇宙里，你也没有主动来找我。我长大了，变强了，你就可以放心地离开光之国了，对吧？” 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少年使劲用手背抹去。少年看见王子起身欲抱住他，但他推开了王子。 “阿真，”王子静静地回答他，“我不会离开光之国的。” “骗人。” “不骗你，”王子替他擦干眼泪，“我们去洗个脸吧。” 香皂是柠檬和薄荷的味道，清爽中带着凉意。少年接过王子递来的毛巾擦了脸，看着王子也洗了脸，忍不住伸出手趁他还没擦的时候摸了摸。 湿漉漉的。 “不生气了吧？”王子轻声问道。 少年替他擦去脸上的水珠：“算是吧。” “我不能留在这里，阿真。” “诶？” “你知道我的家族统治了L77多长时间吗？” “总有几百万年吧。” “不，”王子摇头，“要长多了。” “那又怎么样？”少年不解。 “我的祖先是用什么手段得到L77星，夺到王位的，我多少知道一点。你知道为什么到我这一代会有两枚戒指吗，因为我的父亲是杀了他的兄弟才登上王位的。” ”……师父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这就是雷欧的噩梦吗？ “那，”少年慢慢地说，“接到这封信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得赴约。” 少年心头忽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们会把你怎么样，审判你，还是……杀了你？” “我不知道。” “但你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去的，对吗？” “是的。” “我明白了，”少年说，“我跟你一起去。” “阿真，你没有罪。” “师父难道忘了，我是被光之国流放的罪人吗？”少年露出明亮的笑容，“好了，我要睡了。” 那是属于他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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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零】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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