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悠灰《一路生花》

vivianaju

2025/04/23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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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崎在岛上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高大的金发男人，如沉默不动的山。颈间垂落的工作证写着灰崎不久前才回忆起的名字：西荫政也。
“灰崎，你还记得他吧？就是王帝月之宫的守门员哇。”随着稻森的话音落地，男人垂眸冲他欠了下身。灰崎僵硬地打了招呼，立刻把稻森拽到旁边咬耳朵：“不是，咱俩去玩，你叫他干嘛？”
“啊？不是我叫的啊，是顺路碰见的。”稻森争辩道，“而且岛上的公墓就那么点大，很难不遇上人家吧。”
“公墓？你在说什么？”
“咦，你挑在这时候来岛上，难道不是为了野坂的忌日吗？！”稻森捂嘴，“十周年忌日啊！就今天。”
灰崎张开的嘴有点合不上了：“没人告诉我。”他像是突然咽下了一颗酸涩的果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西荫的身后。
穿过一排排的墓碑，西荫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驻足。他弯腰将墓前半干的百合拾起，换上手中更新、更大的那束。岛上的海风和杂草不可能对这块简洁的石碑手下留情，多亏了西荫的悉心操持。此时的西荫手持干净的抹布，细致地擦拭着墓碑的每一道沟壑，就像是他曾做过千百次的那样。
“野坂桑，我又来看你了。”西荫的注意完全落在那张褪色的照片，沉浸地对空气念念有词，“今天还有其他的客人呢。热闹一点的话，你会开心吗？”
灰崎插不上话，只能怔怔地隔着西荫的肩头凝望。梦中的影子逐渐被勾勒出确切的形状，灰崎总算捞出了水底的月亮。
他一直刻意不去思考野坂悠马的死。
在闪电日本队里，鬼道被叛徒陷害离队之后，灰崎的心口憋着一股气，久久未能消散。他不够聪明，不知道除了拳脚相向，还能如何发泄这种不满。他也没有寄希望于对方能“遭天谴”——幻想着神兵天降来拯救他？这不是灰崎凌兵的风格。
“野坂悠马选手手术失败死亡”的消息从大洋彼岸传来，他甚至几乎是最后知道的。不为别的，他总喜欢一个人窝在角落练球，这又不是什么好消息，没人奔走相告。灰崎望着西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望着神门埋在大谷的颈间哭得泣不成声。他应该落泪吗？他的眼眶并不酸肿，心口的骇然更多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世了”。他转眼去看吉良，对方只是微张着唇，努力将名字和相貌对上号；他又去看稻森，稻森蹙着眉，说着“怎么会”，泫然欲泣，但最终泪水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灰崎凌兵的反应应该在这两个人中间，他恍惚地想。灵魂解离出身体，飘到了半空，冷静地观察着众人。
灰崎觉得自己做得非常得体。后续的事情算不上愉快，闪电日本队被叛徒一星搅得一团糟，虽然円堂作为队长尽力维持了秩序，还是输给了中国队，最终未能冲出亚洲。灰崎不知道自己最终没有走职业球员的道路，是否有这件事的原因。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年纪，却看尽了自己所爱的事物背后的腌臜。
灰崎对课业还算认真，一路考试、升学，虽然不算什么一鸣惊人的天才，但至少能得到努力的普通人该有的奖赏。药学算不上他非常喜欢的专业，但也不算讨厌，坚持读下学位，理所应当地该从事这一行。
毕业论文的选题，也是在导师建议下选择的研究方向。灰崎记录着药物治疗脑瘤的数据，再编辑成像样的论文，全程跟普通的毕业生别无二致。虽然提到这个病名，他的脑海会闪回一抹水红，只是那无数个熬红了眼睛的夜，让他没空去处理那些令他分心的岔路。
灰崎又想起那次痛苦的面试。
“脑瘤？我司近期没有研发这类药物的倾向。”面试官冷酷地打量着他，“我们不打算增加你感兴趣的研究方向，你要怎么做呢？”
灰崎的唇舌机械性地背诵出准备好的回答。或许是被刁难了太久，灰崎心底的暴戾一下增长到顶峰。神气什么，那我还对你们公司不感兴趣呢，他在心里嗤笑。当然，面对面试官那一双双探照灯般的眼睛，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连因愤怒煽动的鼻翼都不能被察觉。
积压的情绪总算超过了极限。稻森的余光瞥见身旁友人似有动向，惊异地转过脸去。那是总爱装酷的灰崎吗？此刻的他，在陈年的墓碑面前嚎啕大哭，就像是跌倒后憋着回家才委屈落泪的孩童。他手足无措地扯出手帕纸，递到灰崎的手里，后者则是更加别过脸去，只留给稻森轻轻抽动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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