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救援行动

《崩裂》（重置）

Warmth

2025/03/14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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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时。
夜深人静，囚犯们都已入睡，大部分狱卒也都歇息了，只剩下小部分站着夜岗，打着哈欠懒散地巡视着黯夜地穴。今天值班的是狱卒长，不知为何，这晚他看起来特别困，上下眼皮打着架，脑袋也一点一点。终于，“咕咚”一声，狱卒长栽倒在桌子上，他也终于不再挣扎，伸出胳膊圈住脑袋，很快打起了鼾。
而就在他睡过去时，一个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窗户下面站了起来。他透过玻璃观察着狱卒长微微起伏的脊背，随即蹑手蹑脚地绕到门外，轻轻一推，门竟然就开了。
今天晚上狱卒长竟然没有锁门，还打起了瞌睡。蹲守了好几天，邪蓝终于等到了机会，他猫着腰钻进房间，然后意外地发现装着监狱钥匙的抽屉也是打开的，没有锁上。运气太好了！想到这邪蓝一阵激动，他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抽屉里的钥匙圈，然后在一块贴着“033”号的陈旧纸片的钥匙映入眼帘时喜形于色地将其摘了下来，并无声地放进了怀里。
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兰特牢房的钥匙，邪蓝激动极了，以至于年轻的他丝毫没注意到一丝异样。他怀揣着钥匙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并合上了门。一切又归于寂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只是原本打着瞌睡打着鼾的狱卒长竟在此刻缓缓地睁开眼、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扇门，黑暗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清，闪动着阴谋与狠毒。
另一边，邪蓝带着钥匙急匆匆地回到了兰特身边。兰特一直没睡，他一直在等待着，等到邪蓝的身影出现在黑暗里，并激动地向自己展示着手里泛着光泽的钥匙时，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兰特还是忍不住咬紧下唇，红了眼眶。
那只是把很寻常的、泛着陈旧的铜色的钥匙，但对兰特而言，却是链接着自己命运的关键。这是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商定好的，结合之前伯恩和尤米娜给他的方案，再结合邪蓝这段时间熟记的黯夜地穴的地形图，最终形成了新的计划，而邪蓝也终于了解到了兰特和伯恩，尤其是后者的所有过去。
「原来是这样……二当家他，竟然和威斯克有着这样不共戴天之仇。」
「这就是他加入邪灵组织的原因。他一直怀揣着仇恨，卧底组织，想要为家人报仇，只是……却遇到了这种事，不仅如此，尤米娜也遭到了波及，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清楚她的安危……」
「我想起来了，先前二当家之所以会“叛变”，就是因为一个企图劫狱的外来者。那个人就是尤米娜吧！我记得那时二当家带着尤米娜逃出去了，最近也没听说到她的消息，那她应该没事……对了，二当家原来的名字叫“伯恩”吗？可在外面，我正好听见威斯克，也对他叫这个名字……」
「什么？威斯克也叫他伯恩？！你确定吗？！」
「是……我确定！」
「怎么会……难道说他全都知道了？连伯恩的身份都……他怎么会知道？！」
「不清楚……」
「不能再拖了。必须早日定下计划，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出来！」
就算要付出难以预估的残酷的代价，他也在所不辞！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那么，就该由他承担这一切、结束这一切！
对于实力羸弱的邪蓝和兰特而言，二人在威斯克绝对实力碾压下做出的任何反抗，其实都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们最后的自由、前程，乃至于生命。这是极其危险的选择，但如果停在原地，终有一天也会慢慢滑向深渊，所以他们必须抉择，必须前进，就算前途漫漫、希望渺茫，为了二人共同牵挂着的那个笑容，最终，他们选择紧握着对方的手，往漆黑的水底踏出了第一步。
“吱呀——”
牢门轻轻叫唤着，在邪蓝将钥匙插入孔中解锁后，终于被二人一同拉开了。从门内走出，低头看着自己踏上牢房外土地的双脚，兰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获了自由。曾经，他从不觉得可以拍动翅膀迈动双足想去哪就去哪是种幸福，直到现在才终于了解到，自由是多么可贵的宝物。
看着兰特泛红的眼圈，邪蓝在感到欣喜的同时也觉得很不好受。这两个月来，他亲眼看着兰特一天天地憔悴消瘦下去，曾经那个微笑着的可爱小龙还会回来吗？也许会的，在未来……会的吧。
当然，现在他们的处境很危险，没有多少时间让二人伤春悲秋。在稍微整理行装后，兰特便化作龙形钻进邪蓝的斗篷里，邪蓝则关上了牢门，带着兰特朝“那个”房间所在的方向出发。
此刻兰特的出逃还是秘密，更何况他藏进了邪蓝的斗篷里，这让邪蓝看起来和往常无异，也因此这一路相当顺利。很快，他们来到了那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按下开关，紧张地看着那个入口徐徐出现。离布莱克只剩下最后一个暗道，而穿过这条暗道，他们也就要直面那个看守着布莱克的狱卒了。
邪蓝带着兰特迅速下到了密道里。他们躲在最后的拐角处，迅速决定了战术——由邪蓝率先向对方发起进攻，兰特辅助，并防止他发出声音惊动其他人。说干就干，邪蓝鼓足全身力量，向那个看守猛地发起进攻，大量黑色水流喷吐而出，倾泻在看守脸上，看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黑水也遮蔽了他的视野，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兰特趁机从邪蓝斗篷里窜出来，他猛地张开嘴，深蓝的龙吐息从他口中呼啸而出，灼烧着对方的胸膛，在其忍不住要痛呼出声时，邪蓝高高举起由水流凝聚成的棍棒，一棒子敲在他头上，将其击晕在地。
“成功了，没想到这么顺利！”邪蓝兴奋异常，并蹲下身在对方身上翻找，很快找到了一把钥匙，“找到了！这应该就是开门的钥匙，我们可以进去了！”
“……”奇怪的是，兰特的表情却不见激动，反而有些凝重。他盘在邪蓝脖子上，紧皱着眉头，龙眼直直瞪着那个倒地的狱卒，看起来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将钥匙急急插入锁孔的邪蓝又吸引了他的注意，随着锁芯转动，兰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打开这扇门后，就能见到伯恩了吗？明明是那么想要再见到他，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兰特却开始感到惶惶不安，那在邪蓝口中遭遇凄惨的伯恩，真的再与自己相见时，那副可能会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真的是自己想看到的吗……
但是，纵然再纠结、再彷徨，时间不会随着人的意志停止，那扇门在邪蓝的推动下终于缓缓打开。室内一如既往的黑暗，不属于暗影系的兰特眨了眨眼，努力地适应了一下才勉强看清轮廓，可在他还没看清时，邪蓝却已经僵住了身体，然后颤抖了起来。
第一眼看到二当家时，邪蓝倒吸了一口冷气。昏暗的视野里，那个蜷缩在凌乱床上，神情委顿、两眼无神、遍体鳞伤、衣衫不整的精灵，就是他记忆里那个为自己争取了一线生机，然后伸出手，对自己微笑、对自己温柔以待的二当家大人吗？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亲眼看到二当家破布娃娃般静静蜷缩在阴影下的样子时，他的心还是被深深震动了。
而在终于看清了伯恩此刻的模样时，兰特的瞳孔顿时缩如针细，酸涩感无法抑制地袭来，泪水顷刻间便朦胧了视线。那就是伯恩，他不会认错，就算黑发凌乱、瘦骨嶙峋、伤痕累累、表情像死了般麻木、再没有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他也绝不会认错。可是，这样的伯恩，真的是他想看到的吗？神啊，为什么要在他身上降下如此不公平的惩罚！他的生命里已经有过太多太多不幸，为什么连一点小小的怜悯都不肯施舍给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折磨他、碾碎他，是非要将他碾入地狱不可吗……是非要如此吗！
如果可以，他真想替他分担这痛苦、分担这灾难！而不是任他独自一人，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穴，孤独地尝尽命运的恶意……
“……兰特？”
正当邪蓝和兰特僵在门外时，床上，布莱克先察觉到了异样。他呆呆地直起身，靠在冰凉的床头，蓝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做梦吧？被投入地穴的兰特和不知去向的邪蓝，在自己早已绝望的此刻，居然奇迹般出现在他面前，这不可能吧？不会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吧？
“……伯恩！”终于，兰特悲痛的、哽咽的呼唤打破了死寂，也打破了布莱克对这一切恍惚的知觉。他从邪蓝脖子上倏地窜出去，化作人形扑倒在床边，紧紧地握住布莱克冰凉的手——啊，他的手好凉！怎么会这么凉！想到这兰特不禁摩擦起他的手，想要给对方一点温度，可始终冷冰冰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伯恩……对不起！！”
“……邪蓝？”布莱克愣愣地抬起头，看看红了眼圈的邪蓝，又低头看看潸然泪下的兰特，表情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梦，伯恩。这不是梦！我们来救你了！”兰特爬上床，尽所能地贴近布莱克的身体，给予他熟知的温度，“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么久……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对不起……但是，没事了，伯恩，没事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的！没事了，没事了……”
“……”在兰特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呼唤下，布莱克终于找回了神智。他愕然惊醒，低头看着泪光闪闪的兰特，感受着对方熟悉且真实的温度，原来……这不是梦。
终于，被压抑许久的痛苦与委屈在这一刻悉数决堤，布莱克一下子抓住兰特的手臂，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力道之大甚至攥出了红痕。紧接着，布莱克麻木的表情撕开了裂痕，像小孩子似地，他眉头绞紧，嘴唇发颤，最后五官拧在一起，做出了小孩子最委屈最崩溃的大哭的表情。但是，即便如此，他并没有哭出声，只有一颗颗眼泪从他眼睛里冒出来，啪嗒啪嗒掉下来，看到这兰特心痛欲绝，他含着热泪，伸出小小的手臂将布莱克的脑袋抱在怀中，在脸颊贴到温暖熟悉的怀抱的那一瞬间，布莱克再也忍不住，埋在他怀中发出了婴儿般细弱的哭声。
“兰特……呜呜……你终于来了……我好难受、好害怕……”布莱克啜泣着，像弃婴终于找到了信赖的母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兰特按捺着哭声，温柔地安抚着，这个当年在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悲剧后，强装着坚强没有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少年，此刻大概终于是将多年的痛苦一并发泄出来了。看到这里，邪蓝鼻子一酸，他抹掉眼角的泪水，伸出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布莱克的斗篷，将它披在对方身上：“都怪我们来晚了……对不起，我们马上救你出去！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嗯！伯恩，你还能走吗？”兰特关心地握着布莱克的手，听罢，布莱克擦了擦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呜咽着点了点头。他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腿沾地，像第一次学习走路似地慢慢站起身，可还没走几步，强烈的眩晕就让他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倚在了邪蓝肩上。
“二当家大人！”邪蓝惊叫一声，布莱克则紧闭着双眼，痛苦地呢喃着：“好、好晕……我好难受……”
“伯恩……坚持一下！”事已至此，就算硬挺也得挺下去，兰特咬咬牙，飞到他身边帮扶着他，“马上就要逃出去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我……”布莱克摇着头，眩晕下嗫嚅着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想法，是难受呢，还是害怕呢？不过，都无所谓了，邪蓝和兰特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紧接着前者便将布莱克背了起来，后者则飞到二人面前，为他们开路：“邪蓝你保护好伯恩，我来开路！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走！”
“好！”
在相互扶持下，三人离开了地下室，艰难地翻到上一层，然后拔腿向原定的逃跑路线奔去。这条路就是上次布莱克和尤米娜商议好的出口，在那个拐弯处的墙壁上，还残存着上次被威斯克攻击时留下的深坑。或许是上天眷顾，在最紧要的这一关头，邪蓝和兰特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面对那些巡查至此的狱卒，兰特朝他们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人来到了约定好的逃生口。那是个通往外界的排气孔，兰特搬开盖子，凭借娇小的身躯率先钻了出去。排气道很狭窄，但容纳一个成年人还是勉强足够，可这对布莱克而言就难了，此刻他无比虚弱，甚至无法走路，却必须依靠自己爬出去。在邪蓝和兰特的鼓励下，布莱克艰难地钻了进去，身后邪蓝用力地推着他，兰特钻回去拽着他的手用力往外拉，双方拉扯下布莱克痛苦地呻吟着，他几乎耗尽了所有残余的力气，才终于被邪蓝推着钻了出来。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邪蓝和兰特感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可是，很快，布莱克的呻吟就又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只见他抱着下腹，紧紧地蜷缩在地上，眼睛紧紧地闭着，煞白的脸上冷汗连连，连发丝都被汗珠打湿了。
“伯恩？你怎么了？！”
“我……我的肚子……好痛……”好奇怪，为什么肚子这么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抗议似地。本就虚弱的布莱克在刚才紧张的运动和腹部的阵痛下难受得快要说不出话，邪蓝担心地扶住他的肩膀，兰特看看遍体鳞伤的伯恩，又看看漆黑的天空，然后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
“不能再等了！得马上把伯恩送到木木大祭司那里！”
“木木大祭司？那是谁？”
“他是光明守护者的老相识，也是伯恩的师父，有治疗能力，他有办法帮伯恩！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说罢，兰特的身体顿时化作蓝色的光，在邪蓝瞪大的眼睛里变作龙形。不过，那不是平常他用以示人的纤细形态，此刻的兰特变成了一条又大又长的天青色的龙，虽然龙脸依旧可爱，但在邪蓝面前居然有了几分威猛的样子。看到这邪蓝愣住了，兰特甩了甩尾巴，愠怒地催促道：“发什么呆呢？快点带伯恩上来！”“啊……哦！好的！”
甩了甩脑袋，邪蓝一边责怪自己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发呆，一边又动作利落地抱着布莱克，跳到了兰特背上。紧接着，兰特张开骨翼，用力一拍，一股风趁势升起，兰特便借着这股风升上天空，向着格雷斯大裂谷的方向疾驰。
在兰特背上，邪蓝小心翼翼地抱着布莱克，并用长袍挡着风，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而在他怀中，饱受摧残的布莱克正昏昏欲睡，温暖的怀抱让他觉得稍微松弛了一些，此刻他疲惫的脑海里已一片昏暗，几乎什么都不能再想。
一切发生得太快，宛如幻梦。兰特说，一切已经过去，他马上就能离开了。要离开了吗？真的能逃出去吗？昏昏沉沉中，布莱克突然觉得四肢很冷，一股寒意钻进身体，潜入了他的四肢骨骸。
那个压在他身上，永远运筹帷幄，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的男人……真的……能逃出他严丝合缝的掌心吗？
布莱克想不明白。他一片混乱的脑子也什么都想不明白了。最后，无穷的疲惫击垮了一切，埋在邪蓝怀中，躺在兰特背上，在摇晃着的半空，那受尽凌虐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藏进了黑暗的睡梦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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