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28

落花斋

2025/04/11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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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一过，吴家叔侄三人返沪。吴三省不似年前那般神出鬼没，多数时间在家里偷闲，吴邪却依旧早出晚归，勤奋上进的劲头愈发令人生疑。
这天清晨，天还未完全透亮，吴邪已然收拾妥当，穿了厚实的毛呢风衣，戴了顶同样厚实的礼帽，匆匆地吃了饭，临出门前却被吴二白叫住了。
吴二白一贯起得早，他自有一套养生理论，太极拳打到一半，余光捕捉到小山一样暖融融移动的吴邪，立刻将疑虑重重的目光钉在对方身上。吴邪被看得浑身发毛，只得停下脚步解释道，“棉厂刚开工，我去看看情况。”
吴二白沉吟片刻，“和解家小子合开的棉厂？”
“对！”吴邪一边低头看腕表，一边招呼王盟帮他开车，“午饭就不回来吃了，二叔三叔，我出门啦！”
吴二白盯着他的背影，神色微凝，久久不语。
吴三省今天也起得早，拿了当日的晨报，坐在沙发上阅读，自然也听到了吴邪的临别语，从报纸上方探出一双眼睛，盯着吴邪的背影，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
吴二白立刻将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只听吴三省高深莫测道，“臭小子有情况啊。”
吴二白蹙眉道，“什么？”
吴三省坏笑两声，“你什么时候见过那小子对朋友这么热心过，他是看上人家了。”顿了顿，吴三省又补充道，“这是爱情。”
此言一出，吴二白瞬间黑了脸色，想不明白老三嘴里说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吴三省总算有强过二哥的地方，话语间不免得意道，“老二你不懂，罗密欧和朱丽叶看过吗，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他回味着，末了短促地笑了，“嘿，小邪这点像我。”
吴二白冷峻着一张脸，闻言冷笑道，“就像你和陈文锦？没人拆散，自己就分手了？”
吴三省的脸立时也黑了，将手中的报纸狠狠拍在茶几上，瞪着吴二白，半晌后也只是骂了一句脏话。
吴二白还是不能理解，下意识看吴三省身后的潘子，潘子涨红着脸，“别看我啊二爷，我没女人的。”
吴二白又去看贰京，贰京登时后退一步，神情尴尬，结结巴巴，“二，二爷，我，我也没……”
吴二白啧的一声，思来想去，还是匪夷所思，吴三省和陈文锦的爱情在他看来很无聊，而且很蠢，他不能想象吴邪也要如此犯蠢。
“不过，姓解的小子没那么简单。”吴三省生完了闷气，总算说了句正经话，吴二白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虽然吴二白不懂爱情，但他懂人心，这事如若放任不管，必然会带来危险。紧接着，他又无法避免地想到吴三省，审视的目光望进对方眼睛里，“老三，你最近是不是买了个药厂？”
话题突兀地落在自己头上，吴三省顿时警惕起来，面上却随意道，“西药赚钱嘛，外头都在传要开战，等真的打起来，药价肯定一日高过一日。”
吴二白依旧盯着他，“最好是这样，我警告你，南京政府还在抓共党，你仔细点，别被人揪住把柄。”
吴三省听罢几乎要跳脚，也不顾兄友弟恭，破口大骂，“你他妈胡说什么，我掘你祖坟了你这么乱给我扣帽子！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你从陕西运烟土，又顺着这条线把西药送过去，送到哪里，西安？”吴二白静静地望着他，声音低下来，“还是延安？”
吴三省没有回答，冷汗已经浸透后背的衣服，看向吴二白的眼神里多了丝凛冽的寒意。吴二白却笑了，“你这样看着我，怎么，想杀我灭口？“
他话音未落，客厅内的气氛先一步焦灼起来，潘子变了脸色，贰京也悄然换了防备的姿态，兄弟双方楚河汉界一般对峙着，空气中凝着相当危险的气息。
最后，吴三省勉强露出一个笑，“别开玩笑了，二哥。”
吴二白背着手，踱步到吴三省身后，潘子依旧戒备地看着他，身上有种紧绷的杀意。吴二白无视了这种杀意，伸手拍了拍吴三省的肩膀，轻声道，“想当狐狸，就要把尾巴藏好，懂吗？”
言罢，吴二白又慢步离开了客厅。吴三省没有回头，眼睛看着虚空，沉默不语。

上海的初春潮湿又阴冷，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阴云密布，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了这种铅灰色。
解雨臣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着，他今日特意装扮过，黑色的薄款短风衣勾出挺拔利落的肩背和瘦窄的一截腰线，是上海最时兴的款式，往汽车旁边随意一站，便能吸引相当多的目光。只可惜对吴邪全然无效，吴小三爷一眼看见他，匆忙忙几步奔上前，头一句话便是你冷不冷啊，穿这么少。
吴邪一边说，一边解了自己的羊绒围巾，一圈圈给解雨臣缠上来，直把解雨臣小半张脸都盖住了，露出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解雨臣俏丽的造型没摆出效果，骤然被暖意围住，呼吸间全是吴邪温暖的气息，他看吴邪在寒风中缩脖子，很明显打了个冷颤，心头那点郁闷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随即弯起眼睛，用冷冰冰的手去钻吴邪的厚风衣。吴邪又打了个冷颤，胳膊夹住他乱动的手，两个人四只脚，嘻嘻哈哈地一同往轿车后座里钻。
年后复工，老板依次发了红包，棉厂热火朝天地开了工。两个散财童子完成使命，也不必同工厂经理一样留守坐镇，索性乘车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年节刚过，电影院里人影寥寥，幸而放映的影片轻松愉快，还延续着新春的喜庆。
散场时日光正盛，许久未见的两人也不想早早归家，便在附近找了间咖啡馆消磨时间。咖啡馆内也是冷冷清清，没有客人，服务生懒洋洋的，端上了咖啡和甜点后，便又坐回柜台后打瞌睡。吴邪和解雨臣在角落处并肩坐着，头挨着头窃窃低语，享受难得悠闲的亲密时光。
店内自然要比外面温暖，吴邪总算脱了厚重的大衣，挽起袖子，用银质餐刀切松饼。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有男子的美感，解雨臣握上去，两只手交叠，各有各的漂亮。吴邪被摸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奈何解雨臣攥得紧，只好放任对方施为。解雨臣很喜欢吴邪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的退让和纵容，他从暗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绒布方盒，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握着吴邪的手帮他戴上，“提前送你的礼物。”
那是一枚盈绿的翡翠扳指，像一汪春水，缠绕在吴邪的指间。解雨臣水葱般的手指也跟着缠上来，不留缝隙地紧紧交握，他探身，在吴邪骤然涨红的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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