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能靠近的奇怪邻居似乎在对我示好

林恩-Lynnsky

2024/11/28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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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渥夫斯坦因男爵把脸深埋在手掌中。他的心脏在悸动，忽然，他妻儿鲜血的味道变得更加强烈。男爵的身体肌肉肿胀，而他高贵的礼服撕裂，散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我的爱人，你……你全身都是毛。你是狼人！”比安娜脸色苍白地说，“我们的爱情呢？”她得到的只是可怕的咆哮。*
啪嗒！
伴随电闸突然弹跳的声音，屋内立即完全陷入黑暗。可惜金发青年戴着耳机没听到跳闸，眼睁睁地看着游戏进行中的电脑忽地熄屏，伸手也摸不到一点儿光亮。
亚瑟嘶地抽气，懊恼地拍了拍被强制关机的电脑，起身去拉窗帘。然而窗外黑黢黢的，月亮和星星都不见踪影。他摸出丢在床上的的手机打开手电灯光，查找电闸掰弄，电并没有来。亚瑟只好在手机上搜索，得到本地停电要持续到早晨的消息，泄气地倒在床上。
……他的游戏还没存档！
亚瑟有一种明天撂挑子了不去开店在家躺尸的冲动，夹腿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滚到地毯上。停电并不耽误暖气，他就穿着短袖睡裤在床底叮铃哐啷地翻找，拖出一个大型工具箱。
就着手机的光，亚瑟挑出好几个类似于化学器皿的瓶瓶罐罐，又小心打开几包亮晶晶的粉末和石头。他肉疼地注视它们，视死如归地一股脑丢进瓶子。
不见五指的黑夜，街道万籁俱寂，某套公寓的卧室里突然爆发极强光亮，一瞬间把金发青年的绿眼睛都照射得几乎透明。亚瑟手忙脚乱调小火焰，光芒终于减弱，形成了和一个台灯差不多的光源。
“成了！”他欣喜地击掌，差点撞翻背后的椅子。这可是他第一次成功炼出了高阶电光药！
难道迫在眉睫的危机才是最终鞭策动力吗？
亚瑟嘴角含笑，给电脑接好“电源”，哼着游戏里的曲调赶紧上线检查。果不其然，他之前的任务进度全被吞了，只停留在任务开始状态。他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拿过一枚山楂糖含在嘴里，勤勤恳恳地继续推任务。
在他终于解除狼人的诅咒并领取奖励之后，也收获了NPC的各种赞誉和感谢。
他好心情地瞥见玻璃罐，突然大惊失色扑到旁边立刻切断法术——光源和电源消失，电脑又断电了。
亚瑟跪在地毯上大脑空白一瞬：他刚刚又没存档！！！
“……”他模糊地咒骂不雅词汇，不顾烫手直接拿起烧瓶，倒出里面的东西。最后一点微亮光辉躺在他手心里，可怜巴巴的，就像他揪起的心和空荡荡的钱包。
这是他最后三颗辉金石——下次去莉莉娅夫人那里进货又要被调侃了。
诚然，这个世界存在魔法，亚瑟·柯克兰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炼金术士，但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排除小时候啥都不懂和日常吃喝拉撒的时间，他修习魔法和炼金的资历也就十几年而已。
至于点石成金，那得是大师级炼金术士才能达到的成就，更别说能够练习高阶炼金术的器材本来就很贵……
亚瑟咬咬牙一握拳，电光药的余辉在他手中消失了。他仔细收好剩余材料，倒在床铺里盯着黑暗吞食的天花板发愣。
他还不是很困，本来就打算玩到半夜。现在，突如其来的停电和意料之外的浪费一下子让他手足无措，仿佛重新陷进他第一次来谢菲尔德、面对陌生公交线路时的那种孤立无援。
年轻的炼金术士直挺挺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好像那里就能掉出硬币来。许久，他难过地呻吟，拉起被子蒙头。
夜色只寂静了几秒或几分钟，亚瑟从被子里蹦起来快速穿冬装外套：他要去四个街区之外的网吧！游戏没打完他睡不着！
开店什么的明天再说但为了赚钱他肯定会开的！
他揣好下载了游戏的移动硬盘，拿手机时发现这老伙计也没电了。亚瑟只好摸黑穿鞋，开门瞬间被室外的深夜寒气冻得猛地一哆嗦。
临走前，他瞥见自家旁边的屋子窗帘缝里隐约有光亮。
亚瑟指望着狂骑自行车能让自己暖和一点，被强行按进北风里的脑子无法思考“为什么这家会有光”，这户人家就在他准备冲下排房楼梯的一刻打开门。
“……”亚瑟在围巾后张了张嘴，英国人的本能让他未加思考就打招呼：“呃，晚上好。”
红发男人正在探身扔垃圾。听到亚瑟问好，他直起身，点点头，似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
亚瑟尴尬地藏在手套里搓手指。对方的冷淡反应可能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他这个邻居就是一个不好相处的怪人。
搬到泰普汤山路凤仙花区的第一天，亚瑟给新邻居们准备了自制的奶油芝士饼干作为礼物。其他人都挺开心，和他分享饼干，对他道谢；只有这个男人不声不响地收下礼物，蹦出一个“谢”字就走了，好像很吝啬那些词汇似的。
社区茶话会，亚瑟听住在最边上的老太太八卦，这人是个苏格兰人，本来就融不进当地社区，而且在银行做分管部长，脑子里估计就剩下金融数据了。亚瑟递给她红茶，问她是怎么知道对方职业细节的，老太太连连摇头。
“他办业务的时候给我递过名片！唉，我又不懂这些，阿瑟你需要的话就拿走吧……你不是刚刚开了个店吗？”
“哦……谢谢您呀。”
所以亚瑟对这人的绝大部分了解都来自于这张小小的名片。硬质纸，浮凸条纹，印刷字体冷淡地陈列一个人生存于现世的基本标识：

斯科特·柯克兰
格里菲斯商贸和储蓄银行
贸易融资部 副部长
联系电话：0114-70X 5328
通讯地址：格里菲斯商贸和储蓄银行三楼
腾特街，谢菲尔德，S1 2SA

而名片背面有苍劲如同松枝的锋利字迹：
*如果需要商业贷款可以找我。*
亚瑟也无法分辨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素昧平生的邻居记忆深刻。可能单纯因为他态度不好……但长得很帅。
还有：他和亚瑟是一个姓氏。
亚瑟对邻居的了解仅限于此。虽然对方现在不再西装革履，而套了件驼色毛衣显得非常居家，他也不指望对方在停电的夜晚回应他什么，点点头就要离去。
“亚瑟。”邻居的回应成功使他停下脚步，并且诧异地回头看。男人波澜不惊的样子正落在他眼里，伴随光听内容就非常不对劲的问话：
“……你是叫亚瑟吗？”
金发青年警觉地挪动脚后跟，准备随时跑路的同时没答复也没否认。
邻居没关门，家中有光亮，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绿眼睛倒是一直看向亚瑟。被他直勾勾地盯着，亚瑟有些瘆得慌，细微的心悸仿佛有人隔空攥住他的心脏。
对方过于直白的视线促使亚瑟不得不开口：“有什么事吗？”
不料他答非所问道：“我是斯科特。”
……哥们我早就知道了。亚瑟无言半晌，这个邻居好像有点社交障碍。不对，他跑银行生意的，这样跟人交流真的好吗？
不管他如何腹诽，斯科特侧身让出空间，之前亚瑟有意无意探视的房屋内部就一览无余了。同时，斯科特朝里歪了歪脑袋，像示意他进屋。
亚瑟直接后退一步，差点摔下楼梯。
他倒抽一口气，悬空和滞空的错觉转瞬即逝，斯科特把他从楼梯边缘拽了回来。他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袖，抓出深浅不一的褶皱甚至扯痛皮肉。亚瑟又痛呼出声，对方就松开他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莫名其妙的邻居老老实实跟他道歉，他连火都发不出来。“我觉得我们这样站在门口交谈奇怪，进屋说可能方便。”
亚瑟打量他。斯科特这种说话方式很不自然，好像用一些句子片段粗略拼凑起来的，生硬又干涩。
他飞快地思索，判断对方没有恶意。
“呃……没事。”亚瑟找了个话题给双方台阶下，不然这种深夜尬聊的气氛太他妈诡异了。“我刚刚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你家有电？”
斯科特稍微歪着头露出微笑。那笑意一下子使他整个人生动起来，和刚才套着壳子与他僵硬交流的样子大相径庭。
如果红狐狸或者金毛犬会微笑，大概就像他这样。一个奇形怪状的念头在亚瑟糟哄哄的脑袋里冒了个泡。
“备用电源。”他轻巧地说，转身进屋了。亚瑟在他身后问：“嘿！您好请问你家里有电脑吗？不是、我是说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可以……嘛……”
他越说越小声，不满说话不过脑子只贪小便宜的自己，听到斯科特说：“可以。”
亚瑟就跟着他进屋了。好歹他是个炼金术士，会魔法的，如果对方欲行不轨就掏出魔焰弹轰他丫的。
斯科特家的结构和他家差不多，可能凤仙花区的这些排房公寓都差不多。不过他的屋子布局清爽简洁，能看出是商务人士的住宅。小小的客厅西侧是更小的卧室，被主人开辟出了充当书房的办公空间。亚瑟有些奇怪，像银行部长这种职位应该赚得盆满钵满才是，怎么斯科特就和他们这些小商贩和打工仔一样挤在市中心外的街区租房里。他察言观色没问出口。
卧室这种地方未免太隐私了，亚瑟就留在客厅，斯科特给他倒了杯茶。茶杯热气腾腾，好像预料他今晚会来似的，也可能单纯因为这人也喜欢喝茶。
他看不到斯科特所说的“备用电源”在哪儿，也没听见发动机的轰鸣。不过斯科特家的光源仅限客厅的几盏灯，其他地方同样漆黑。他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开机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有一些Excel表格，他在亚瑟面前随手关了。
亚瑟赧颜：人家在认真办公，他大晚上的跑网吧打游戏，现在还借人电脑打……
他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借电脑做什么，插上硬盘突然想到兼容问题，询问斯科特：“你这电脑配置如何？”
斯科特低头看他。他的眸色好像会随光线变化，在刚刚昏暗环境里的暗绿色也变得明亮几许。
“我不太懂这个。不过它散热不太行，我准备新年后换个电脑。”斯科特说完喝了口茶，悠哉游哉的，似乎和他一样不打算休息。
游戏是2007年的，应该不至于烧掉人家办公电脑的CPU。亚瑟盘算好了才闷头开玩，果不其然，一进游戏界面风扇就转得哗哗响。他尴尬地对电脑主人笑一下。
斯科特捧着茶杯，探头挑眉：“你晚上不睡觉就在玩这个？”
这种莫名熟稔的语气令亚瑟有点不爽，但毕竟他正有求于人，就不吭声。这个邻居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平时绷着脸拎着包就差额头上贴个生人勿近的字条，今天晚上却突然和他套近乎，他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好了。
红发男人不去办公，接下来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他玩。亚瑟操纵人物在草地上奔走时，斯科特和他闲聊：“你是本地人吗？听说你在市中心开了一家裁缝店。”
亚瑟暗忖这人在社区里名声不太好，但却了解邻居的状况，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尽量和缓而不失谨慎地回答：“不是本地人……嗯，不是市中心，我的店在布鲁姆霍尔那边。”
亚瑟看不见的角度里，斯科特盯着他耳垂上的红色耳钉，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
“你现在……”
“我操。”金发青年突然小声骂了一句，一阵猛击鼠标和键盘后回头：“不是说你哈。这个怪……”
斯科特示意他专心：“小怪围上来了。”
亚瑟嗯嗯了几声，游刃有余地切菜砍瓜同时接斯科特的话。可能打怪使人释放本性，他的态度也没之前那样紧绷着了：“你刚才问我——”
游戏界面忽然卡住，移动鼠标就模糊成马赛克花屏。在亚瑟震惊的眼神和斯科特的注视下，伴随风扇尖利的鸣叫，笔记本电脑死机了。
……我操！！！
亚瑟立即扑到电脑上试图抢救，然而很明显无济于事，键盘缝隙里甚至冒出了烟……
斯科特一直盯着看的那片皮肤也变红了。亚瑟半蹲下来哭丧着脸捣鼓电脑，顾忌人类在场不敢使用魔法修复，就这么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东西在他面前坏掉，而且还是他自己导致的。
“我刚刚想打个广告，问你需不需要贷款。”斯科特挠挠头说。他站起身，亚瑟这才发现这个男人比他高出很多，俯视他就如同居高临下的首领。不过他的态度暂时还算友好，即使亚瑟半夜打游戏烧坏了他的电脑。
“谢谢……我存够了钱才来谢菲尔德的……”但还需要支付不菲的租金。亚瑟有气无力地收起硬盘，抱歉乃至愧疚地合上电脑，都不敢抬头看对方。
“我、我会赔的。”他找补似地举手，“最迟下个月！我给你写字据！”
“赔钱就可以了。我说过新年之后正好换电脑。”
怪人邻居过于好说话，亚瑟呆愣愣地任由他收走坏了的机器，抬眼就撞进那片深绿里，层层叠叠，重重累累，如同山地边缘茂密深邃的林海，永不停歇。
火光与月光刺破脑海云霄。一滴眼泪从那双相近的绿眸溢出来。
斯科特讶异：“……我没恐吓你吧。”
他攒着眉朝他弯腰，伸手好像要查看他的情况。
“……没有！”亚瑟连忙跳起却更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野猫或兔子。他狼狈地道谢几句穿鞋就跑，鞋带都顾不上系了就跑回自己家，跌在熟悉的床铺上蜷缩成团大口喘气。他要唾弃自己的丢人现眼，却发不出声，咽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或东西阻遏，连通心脏底部的血液流淌与疼痛迸发。
平复了好一阵，他才伸手擦自己湿冷的眼角，越擦越用力，摩擦得生疼。
又来了……又来了。

亚瑟姓柯克兰，柯克的意思是北方的教堂。茉莉奶奶在教堂的花园里捡到了亚瑟。
茉莉奶奶是约克郡一个非同凡响的女术士——或者根据大众认知的称呼，女巫、巫婆……之类的。茉莉奶奶说过她不太在乎这些，给小孩糖果吃或者往坩埚里倒蟾蜍腿的她看起来慈眉善目，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
亚瑟称得上“亲人”的亲近之人只有她一个，他的名字都是茉莉奶奶给他的。捡到亚瑟时，她就已经头发花白，老态龙钟，是个小老太太的模样了。别人尊称她奶奶，他也跟着叫。茉莉奶奶就笑，笑着笑着就摇晃金发幼童的秋千，叹一口气：苦命的孩子。
亚瑟一直跟着茉莉奶奶生活在北约克诺萨勒顿的村庄。23岁的生日一过，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正在试炼汞金，一种危险但值钱的魔法物质，茉莉奶奶把他喊到面前，在他幼时玩耍和少年时读书的壁炉边给了他一大笔钱，告诉他：雏鸟将飞。
亚瑟天资聪颖，没钱去念魔法学校，跟着老年女巫自己琢磨。成年前，他在学院的某次义务巡回讲座中无魔杖击败了找他茬的学生，令学院教授惊为天人。然而茉莉奶奶连夜就开着南瓜车带他从那个村子搬走了，理由是嫌麻烦。
如今，老奶奶一反常态打发他走。亚瑟看着她苍老的面容，没说什么，蹲下身用力拥抱她。
他带着钱和行李孤身一人来到谢菲尔德，因为这是茉莉奶奶指定的地点，有她的老闺蜜，平时也能帮忙照应亚瑟。
莉莉娅夫人倒是符合刻板印象里的老妖婆形象。 她在绿门的橡树下开了一家魔药炼金店，谢菲尔德的魔法世界相关人员都来找她购货。她喜欢穿花枝招展的裙子，每天不重样。亚瑟初来乍到，还没开店就在租房里做了一件绿色花纹的裙子送给她，把老巫婆哄高兴了，去魔法生物治安委员会报到也就容易多了。
而莉莉娅夫人对亚瑟的照应就是打折。在他的裁缝店开业之后，莉莉娅夫人挥舞着硕大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草书，精光四射的眼睛隔着浑浊的镜片后面也能锁定他：
“老茉莉已经告诉我了。面相看着不错，心痛的毛病还在犯吗？”
“……嗯。不过我认为那不是心痛，最多就是像针……”
“行了。清凉草和苦痛草免费，从此以后你从我这儿拿，不要钱。”
“哦哦……谢、谢谢夫人。”
“但是辉金石和陨铁要加价啊。怎么样，等价交换，我很公平吧。”
“……”
从此以后亚瑟去莉莉娅夫人那儿进货，买什么东西都要被评头论足一番，搞得他烦不胜烦。可是他在谢菲尔德没有朋友，赏金公会那儿排不上名，新开的裁缝店客户稀少，唯一有点联系的也就是这个大白鹅似的老巫婆了。
还有一个……最开始他就期望接近……也许是好奇，也许是……
年轻的炼金术士剧烈咳嗽，擦着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从裁缝店柜台上醒过来。他小心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顾客看到他这副尊容后才放心地用手帕擦嘴。
胸口郁结一团气出不来，亚瑟可能想骂莉莉娅夫人或者斯科特，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一个音节，就此放弃。
斯科特·柯克兰装得道貌岸然的，昨天晚上不停对他献殷勤。他也许都忘了他曾经凶过亚瑟的。
在社区茶话会拿到斯科特的名片之后，亚瑟给自己做了个茶叶占卜，三片叶子尖对齐，明月阴云笼罩。结果不是太好，但他还是抱着尝试心态来到了格里菲斯银行。
他不敢挥霍茉莉奶奶的钱，宁愿自己做小手工艺品在大学和市场贩卖赚钱。可是店铺租金太多了，数字和条款看得初入人类社会的亚瑟眼花缭乱。他只能尝试借助人类的金融手段，去银行贷款创业。
他在窗口咨询，完全没搞懂复杂的贷款条件。于是他拨打了名片的那个电话。
“喂。”
斯科特的声音听起来冷淡而不耐烦，似乎有什么正在逐渐失控的东西隐藏在布满血丝的撕扯声线里。亚瑟吓到了，愣是一声都没敢吭。
男人直接说：“不要浪费老子的时间。”电话挂断了。
亚瑟站在银行门口慢慢放下手机。原来这个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的男人也会和他一样说粗口的。
他没有走，直到十几分钟之后，他看到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的斯科特拎着包快步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跟在几个矮胖的银行家后，上了高档商务车扬长而去，样子像是别人欠了他几千万。
我他妈以后一定要赚很多钱。金发青年蹲在市场街道边扒猪排饭便当，用力扒一口就恶狠狠地想。等他赚够足够多的钱，就该把成捆成捆的英镑钞票丢到那个势利眼的红毛男脸上！让他来求自己来银行融资！
……壮志凌云固然精神可嘉，而现实生活也在摇摆不定中跌跌撞撞，好歹逐渐步入正轨。亚瑟的裁缝店离谢菲尔德大学不远，偶尔会有没钱的学生到他这里来定制便宜衣服。态度好的顾客，亚瑟都会积极地在订单里加入幸运小魔法，或者是用特制的炼金药让订单更美观。他就是这样的热情好……客……
门口的风铃响动，亚瑟条件反射似地喊欢迎光临，话音还没落，表情就崩了：斯科特撩起帘子走进店。
他是来讨债的吗？？？
这是亚瑟的第一想法。他惴惴不安又故作镇定地交叠手指，用咳嗽清嗓子掩饰慌张，尽量神色如常地问：“……需要买什么吗？”
店面小巧不杂乱，直通到柜台，两边陈列布匹和成衣。斯科特环顾一圈后将公文包放在座椅上，随意松了松领带结。
亚瑟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抬手时心都提到嗓子眼，而他只是解开了浆洗太紧的衬衫领子。
“路过，看到你在，进来看看。”他说。
这么巧就路过吗？看完了就该走了吧？不买东西在这里浪费时间？这些话堆在亚瑟肚子里不敢出口。
他必须承认，面对这个主动接近又无法接近的邻居时，他始终不占上风。就像食草动物面对食肉动物靠近时就要警惕和逃跑的那种本能，恐惧和自保全都刻在血脉和基因里——没错，魔法基因学在他们的世界中也是一项热门研究。
他的胃部难受地翻腾：单看长相，斯科特的眉目甚至也与他有些接近。
只不过男人的眉眼更深，面容更厉。莉莉娅夫人夸赞过亚瑟的眼睛“像春天的草叶尖儿”，那么那双深绿的眼睛就只能让人联想到凛冽寒冬了。
他似乎始终都在隐含不悦和不耐烦，所以亚瑟搞不懂昨天晚上他那是什么反应。
“昨天的……不好意思。对不起。”犯错在先，亚瑟抢先开口，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家了……你需要我赔多少钱？”
斯科特的回答再次让亚瑟满头雾水：“新年还没到。”
他掏出手机递给亚瑟：“我们互相存一下联系方式。这样以后方便联络。”
亚瑟干笑着，低着头和斯科特加了What's APP和电报好友。他的手机里曾经有一个斯科特的办公电话，已经删了，现在又增添了对方的手机号。
结果这人还不依不饶：“你有ins和领英的话也加一下。还有推特……噢，现在是X了。”
难道他还怕自己逃债吗？？？
“我没有推特……X。”亚瑟拿着手机、敞着手说，“呃，ins也没有。我不怎么看社交网络。”
领英也是为了招商引资而开通的，在他开业之后就弃用了。亚瑟暗自在心里做鬼脸。
不料斯科特却好似松了一口气，又抬手在半空中，抓握了一下垂到身边。亚瑟低头看手机，所以他没见到，这个男人的表情是怎样的如释重负。他的嘴角向下扯着，面部肌肉紧绷，甚至达到一种隐忍到极点后的扭曲程度。
亚瑟只听到他说：“好……这样就很好。”
店铺门口的风铃随风轻响，演奏冬日冷风中柔和的乐章。日光破碎，一只知更鸟站在店面招牌上探头张望，很快又展翅飞向集市或树林。
“圣诞节快到了。”
斯科特终于向他揭露来意，也可能是他临时编造的；总之，他提出了在“月之尘”裁缝店的第一个新订单：
“我想定制一条刺绣手帕。可以吗，亚瑟？”
亚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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