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提拉米苏

Gai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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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钥匙的声音响起，面对一片黑暗的屋子，他又闭上了眼。
     今天也是独自一人的一天呢。
     摁开电灯一瞬将空荡的房间映亮，所有飞舞的灰尘在房内无所遁形。踩着拖鞋踱到厨房，那人的痕迹无处不在，无时无刻昭示着它的主人的存在感。
     印有圣安德鲁十字旗的马克杯。
     滚落在地的威士忌酒瓶。
墙上蓟花骑士的版画。
     窗沿上肆意生长的蓟花。
     亚瑟较为不适的皱一下眉，迟钝地意识到春天早已来临。他在苦涩中沉沉浮浮，早已对季节的变化感到麻木。
     一声无意义的叹息。
    他强行忽略掉那些个人色彩浓厚的杂物，径直走向冰箱。他需要啤酒来麻痹一下大脑。
     冷空气裹挟着初春的风扑面而来。
     ......不出所料，空空如也。
     ......啊。是吗。他刚想关上冰箱门，却攸地发现在冰箱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提拉米苏，和一支太过鲜艳的蜡烛。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他的生日。
     多日的连轴转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日期与时间的概念早已混乱，日历仍停留在二月的最后一天。他实际上，已经三天呆在白厅了。
     不想回家。不想独自一人。
     不想面对自己的软弱。
     与斯科特的争吵总是永无止境。为了钱，为了政治，为了利益，为了独立。从这一点上他俩还真是如出一辙。秉承着个人利益至上的原则，各种冷嘲热讽，明争暗斗。谁都不想落于下风，于是常常不欢而散。
     斯科特已经消失了三天了。亚瑟吩咐下去的M16都无功而返，他甩开了所有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只身一人不知游荡在哪里。
     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他就算死在街上都跟我没关系。亚瑟略带愤恨地想着，将那一份提拉米苏从冰箱里取出来放在餐桌上，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大概只是哪个贴心的部下送的吧。亚瑟这样想着，把那支鲜艳的蜡烛插入糕点，摸出打火机来点上火。
     泛黄灯光闪烁两下，在沉默中就此熄灭。窗外灯光隐隐约约又看不真切，霓虹灯色的鲜亮又化成一个个光圈，尘埃在火光中舞蹈，映着他空洞的脸。
     他的脑中仍仍反复播放着那天，斯科特冷着脸狠狠抽烟。他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刺激他的话，斯科特的脸色更加阴沉，一声不吭地甩手出了门，只留下巨大的撞击声将耳膜几乎震碎。空气中的火药味尽数消失，唯余他怔在原地，任一种巨大的茫然将他吞噬。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在温暖烛光中流下一滴泪来，滴到桌上又迅速消失不见。亚瑟伏在桌上，侧头看着那节蜡烛逐渐变矮。
     分针又向前走了一格。23：18。时钟咔哒轻响着。
     早已发出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明明显示着“已读”却又一言不发。在沉默中陷入微妙的僵持，似乎谁也不愿意先退让。
     提拉米苏的奶油甜腻，但也无法掩饰蛋糕胚的苦涩。蜡烛即将熄灭，亚瑟在这黯淡又摇曳的火光中又闭上眼。陷入浅眠，在这孤身一人的夜晚。
     ....啊。你在犹豫什么？
     恍惚间橙黄的焰也暗淡下去，视野重归一片黑暗。他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如同一只沉睡的刺猬，将所有的各种杂事排挤在外，来掩盖内在的软弱。
      朦胧间他又回到了1707年。他独自一人躺在苏格兰王国的坟墓边。这坟墓里空空荡荡，没有尸骨，埋葬着一个死去的国家。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五月。
     他就那样躺在坟墓边，泪痕仍然残留在脸上。疯长的蓟花开得热热闹闹，将那一方矮矮的坟墓团团簇拥。他的眼前闪烁着那天，斯科特告别时的样子。
     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的，苦涩又欢欣的笑容。
     即使被蓟花的刺刺破脸颊也察觉不到，只是倚着石碑又沉沉睡去。那座墓碑就沉默地站在那里，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也昭示着他的强盛。
     他踩着苏格兰攀上了世界霸主之位。

玄关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那人趁着月光的掩护悄悄迈进着偌大而又安静的房间。亚瑟就那样趴在餐桌上，指尖距离提拉米苏只有咫尺。红发青年站在他身后，深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窗外不知谁打开了收音机，悠扬的音调从窗外传入，是《闻香识女人》里那支著名的探戈。
     只差一步。抑或一步之遥。
     熄灭的蜡烛又被重新点起，打火机的轻响似乎惊动了浅眠的人。在睡梦里皱起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火光跃动着映在红发青年的脸上，明亮又温暖的光在沉沉的森绿眼眸中闪烁。
     分针又咔哒向前走了一小格。23：58.
     他随手提起那提拉米苏下方空白卡片，将其放置于火上炙烤，火舌舔舐着，直到焦黄字迹于纸上浮现。
     在这一步的距离里。在这只有一步的距离里。
     在这一步之遥的距离里。
     在这近到将理智点燃的距离里。
     咔哒。23：59
     嘀嗒。嘀嗒。嘀嗒。
     红发青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窗棂漏进的月光里停滞片刻，最终自嘲地暗笑一声，俯下身来。
     咔哒。昨天终于咽下它的最后一口气。00：00
     亚瑟攸然睁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那人已经不在这空荡又安静的房间里，唯剩那支鲜艳到刺眼的蜡烛淡淡燃烧着。
     是做梦吗。
     是做梦吧。
     多荒谬。
     他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牵了一下嘴角，又趴回餐桌上，静静地等待着烛火熄灭。额头上的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到恍若梦中。
     那个似真似虚，一触即分的吻。
     无意识间瞟到了桌上纸片，焦黄字迹浮于其上尚存余温。亚瑟瞳孔皱缩，颤抖着双手翻过那张不起眼的纸，在看那张纸上面的内容后，他无力地垂下了手，纸片翻转着跌落于地，指尖颤抖着。颤抖着。在这冬末春初的凌晨，在深夜零点。
     那落于纸上的。模糊又泛黄的。明明只有一步，却是一步之遥的。
     「Sorry.」
 Fin.
By Gai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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