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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散发着文明轨迹光辉的空中花园，大片建筑群在蓝色行星上却如同棋盘残局般苟延残喘，只要俯身望去就会看到一缕近乎湮灭的星火，每每兰斯顿·史密斯透过运输机窗户打量，眼前这颗星球总能给人类带来异样情绪。 地表边际泛起的白光衬得突击鹰的指挥官多了几分柔和，身旁的授格者隔离箱在他脸侧投下一弯暗色，随着为着陆近地轨道准备的临近，机体晃得像倒着坐过山车，失重感频频袭来。待平稳落地打开机体闸门的一瞬，相继涌向金发青年感知的是空气流速、土壤气味和外界温度，这一切便是人类文明已式微，地球却仍旧有条不紊最好的证明。 冬天不是底特律市最好的季节，尤其是积雪层层叠叠垒在碎瓦堆上，无人打理的落雪比人还高上几个头，外形像极了蛋糕上螺纹状的软奶油纹理。突击鹰小队主要探测范围正是这片地区，任务执行环境可以说是糟糕透顶，正走在他人未曾涉足雪地上的卡穆给远在天上的尼克拉总司令狠狠地记上一笔。 “你不冷吗，卡穆？我的围巾你先用着，等到了任务地点再找找空投物资里有没有额外涂装。” 兰斯顿走向授格者的足迹搅散了雪地的光晕，他取下羊毛质地围巾，转身替卡穆围上，还熨帖地立起他兜帽下的衣领，嘴里一边叨唠着“涂装也太薄了点吧”。金发指挥官手上动作快速，却丝毫不乱地为卡穆打了个规矩的蝴蝶结，甚至顺手将授格者深至腹部的拉链推到胸口处。 烟灰发色的青年静了一静，驯良如犬般不作声，默许了指挥官的亲昵行为，乖巧的不似卡穆平日作风。即便大衣将兰斯顿包得密不透风，但他鼻头还是冻得隐隐发红，嘴里呵出的白雾在雪里竟看不出虚实。 在比黄金时代更要久远的器械发展前期，美国密西根州底特律市就以“汽车城” 赋以盛名，然而又以种种原因迅速衰败沉寂于历史洪流之中，可遭人遗弃的汽车之都却是滋生帕弥什病毒最佳温床——这无不昭著任务的艰巨。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了目的地，林立的建筑废墟如石碑般苍白与冰冷，周边覆满纯粹的白，唯独深处异于常态。在迅速得目光难测的瞬间，空气倏地摩擦出尖锐且刺耳的爆响，塔纳托斯一挥便把感染体拦腰斩断，巨刃因此迸射出火花碎屑。 突击鹰指挥官同一时刻拔出了枪，旋即他一边稳住身子，双手端起枪身瞄准目标重复上膛，在高地为队员不间断射击援助。 卡穆向着前方弯曲脊线，粗犷地掀翻了大片感染体浪潮，人形机械无一被瓦解成碎片。战斗结束后授格者警戒地环视四周，随即咂了下舌，荧紫色的逆元装置因而忽暗忽明，只见他腕间施力，人造机械轴轻松甩掉附着在刃面的斑驳机油。 烟灰发色的青年稍稍举起双臂，他抬抬下巴示意指挥官过来，紧接着朝站在瓦砾堆上的兰斯顿伸出了手，“这都是些看门杂鱼，不如直接砍进内部格式塔，拿完东西早点回去吃饭。还有别离我太远，不然我可没法保护你，兰斯顿。” “谢谢，这个我可以自己来，尽管人类体力远远不及你们。” 突击鹰指挥官眨了眨矢车菊蓝的眼珠，还是眼角含笑轻轻摇头礼貌拒绝，从残垣断壁上脚尖一跃平稳落地。 “不用谢，回去我要吃超大份夏威夷风味生火腿芝士披萨，能拉丝那种。” 亮紫色利爪在黑暗中骤然张开，极似流星一闪而没，卡穆正利落地清理障碍物，前者头也不回向兰斯顿报着菜名，言语间表露出催促的意向。兰斯顿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梳理两个人任务执行的风险高低，首先完成任务与活着回去是基本条件，其次不能让神威和万事他们担心。 并且冠以史密斯姓氏那一刻就容不得半点失误，指挥官再次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史密斯家族的继承者点点头同意了。 四壁电缆交叉蜿蜒粗如蟒身，他们穿过了颓唐破败的朱漆拱顶和早已满是锈斑脱漆的围廊，最终抵达了藏有华胥子机备份资料的格式塔前。暗色正缓慢蚕食四周，线路横亘且扭结，荧绿色电子数据密如潮水，一点点漫延至无尽的黑暗。 “出了点硬件状况，我需要你的配合，卡穆。” 兰斯顿神色罕见的有些许困窘，眉毛早已揪成一团金线，“空中花园的信号被格式塔的自我保护机制阻断，为此而做准备的仪器也都无效。只有通过你的狂犬机体，以携带数据的方式链接，才能够避及触发防火墙。但我知道你抗拒这些，所以作为你的指挥官，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兰斯顿眼含询问之意看向卡穆，又似乎在为这突发事件懊恼着，暗房的亮光把他勾出一层浅淡的辉光。然而卡穆嘴唇抿成一线，只是眼珠缓缓亮起两点星火，他踱步到指挥官面前，好似懒得多说话来解释一般，转了个身露出斗篷下硬如坚冰的阔背。 “明天我还要吃地狱辣黄芥末味肉酱薯条，你也要一起来。”卡穆爪尖一屈，弹向兰斯顿依旧紧皱的眉，由于授格者没控制好力度，后者的额头竟浮出一圈红色印记。“还有，想这么多【哔——】事情，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这不是琐事，卡穆。你也是突击鹰的一员，我有维护你的义务。那么容我失礼了。” 当兰斯顿轻触卡穆精悍的人造结构之际，他猛地全身紧绷僵直，只因接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陡然一丝违和感短促地攀上感知模块，电子数据像丝丝游蛇渗入意识海深处，似乎要搅出一片暗流涌动的涡流。 授格者忽地回过神，截断了突击鹰指挥官操作，“啧，快停下，兰斯顿！” 兰斯顿抬起头，透过金发的间隙紧盯着卡穆，他有点焦灼地询问：“怎么了？！是意识海污染吗，可我们意识还链接着？！” 授格者眯起兰紫色的双眼，飞快地从格式塔上调转了视线，再而转头将目光挪回兰斯顿那，两双一深一浅的眼睛对视了一瞬，他摆摆手道，“没什么，是我多心了。赶紧结束吧。” 仿佛呼应着卡穆的想法，嘀地一声脆响资料上传完毕，极细微的电子颗粒慢慢退散归为虚无。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两人意料，好在回程路上还算的上是顺利，除了兰斯顿一路上执拗地让卡穆回生命之星做全面检查，以至他板起了脸不再与指挥官提及意识海的事情，看起来唯独对做机体检查这点颇不耐烦。 暮色的余晖照向岩壁，从而映出大片阴影，夜色和白昼交界处正绵延不断渗出黛色，少了零散的薄云遮掩，星光像银砂闪烁流动。距离运输机抵达还有半个小时，遍地植被狂野生长，暗褐色的土地被大面积敷上雪粒，两人只好傍山依雪，裹紧毛毯缩在防水地垫上歇息。 为了不发生突发性低温症状况，兰斯顿点燃的篝火正闪动着火苗，烈焰劈啪作响，金色火花灼灼生辉。焰火裹挟起阵阵暖意，低温冻得指挥官指尖透出些艳粉色，血管脉络遍布的手背犹为苍白。 从背光的角度看去，兰斯顿·史密斯像是要被极寒吞噬，在白茫茫的雪原里消散殆尽，这时卡穆眼尾极微地跳动一下，他脸上旧日的伤痕如同钢丝越绷越紧，冷风杂糅了雪片在眼前飞略翻卷，搅散了两人早已一团乱麻的距离感。 “兰——”为了驱散那不快的感觉，要将眼中所见的他拽出深渊，卡穆从来都是位合格的行动派主义。于是乎授格者长手一伸，爪尖几欲勾到指挥官的衣服尾巴尖儿，下一秒却被对方硬生生打断话头。 “卡穆，我可以靠近一些吗？神威和我说过你们的热循环能在恶劣状环境下启动保护措施，体温和意识海温度会比平时升高。两个人靠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冷了，当然你可以拒绝我的提议。”兰斯顿指尖刮着脸侧，神色颇有点拘谨，却又耐心地等待着答复。这终究是过分亲昵的要求，作为指挥官他深知卡穆讨厌他人的过度干涉。 “哦，过来吧。” 授格者轻飘飘一句话打碎了先前所有顾虑。 卡穆一把将他的指挥官圈进臂弯，不容拒绝似的用下颌拱住兰斯顿脑袋，金丝发线被绞得一团糟。由于两人体格相近，金发青年只能屈膝而坐，紫色授格者更是恶劣地顺着发旋蹭了又蹭，可兰斯顿罕见地不在乎这些。热量倏然从四肢百骸一丝丝洄流，他也像是卸下负重一般，舒展起线条修长的手臂，尽管差点一抬头磕到队员的下巴。 “回空中花园清理过滤之后，要记得去休息室休整，不要看队长万事平时懒懒散散，他和神威一样能够依靠信赖。能力上也不亚于别的执行队长，是一位背后值得交付的人，再多信任突击鹰一点吧。” “真啰嗦。”像是为了用行动抱怨一样，卡穆坐姿随即没个主心骨似的靠在青年身上，兰斯顿的叨叨全被他当做狂风呼啸，只是偶尔无意识地回应几句。 “会吗？神威好像没有这样抱怨过，下次我会注意点的。” 卡穆的声音不大，隔着衣服听有些沉闷，他继而埋进如同金丝纺织物的发丝深处，轻轻嘟囔了一句，“哼，那是神威软弱，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我，他是他。” 即便不再拥有人类的躯壳，却仍旧残留在意识海里，这是构造体与人工器械最大的差异之一——名为情绪化的心理波动。一些不合时宜的联想悄悄探出了头，这导致兰斯顿脸上闪过一丝慰藉，好比是领养了好些时日的流浪狼犬，终于卸下心防，本性毕露，顶着湿漉漉的鼻尖钻进了自己被窝里。 “我很高兴你会依赖我，认为我是个值得被你信赖的指挥官。” 这会儿兰斯顿嗓音听起来一定是柔和又绵长，或是如蜜流淌，让人心生好感。卡穆像被浸在一汪蜜糖水里，不但气息馥郁还腻得有些过份，不知不觉使人倾心迷醉。薄如轻纱无不温柔的舒适感袭来，一股异样从授格者意识海升腾而起，他竟生出想要俘获对方一切的想法，甚至企图与指挥官调情的冲动愈发明晰。 呼吸一刹那只有伴侣之间才会互相倾述的话语已从卡穆嘴里脱口而出，那满溢爱意的夸赞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回以真心，低沉且美妙的声线直达兰斯顿耳蜗深处—— “你的脸太可爱了，我能把它刻进意识海里吗？因为我想让你的气息环绕在我的周围。*” 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空气弥漫着诡异的氛围，突击鹰指挥官忽然回过了神，看了授格者半刻，仍然不明所以眨眨眼，以为这一声是极地里寒风刮出来的幻听。卡穆也扭过来脸并不看他，还捂着嘴不肯多泄露出一词一句，兰紫色的眼睛深处第一次浮起了秘密被发现的失措。 “先冷静下来，和我意识链接看看什么状况。问题严重就直接连线回空中花园，拜托阿西莫夫现场处理。” “……我没事。现在不要和我意识链接，那该死的格式塔有——”授格者恼于不知明的失控，皱着眉心板起了脸，语调有些硬梆梆，旋即又是一句甜言蜜语从翕张的嘴里接连而出：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直到死亡、疾病和寿命将我们分离，遗忘者们都为之欢欣鼓舞。真是祸不单行！*”内容劲爆程度堪比升格者们参加了他们俩人的婚礼，并给予最真诚的祝福，这一连串劈头盖脸的告白惊得兰斯顿一愣，错愕地停下摸向卡穆逆元装置豁口的手。 “等……稍等一下” 在唇边打转的疑问蓦然戛然而止，兰斯顿双颊腾地一下子红了，脑子登时就齿轮卡壳。连刚刚还在默念“冷静！思考！”的大脑都微微发着热，他甚至没有即刻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脸就已然埋在卡穆怀里。 暗色合金手臂紧攀指挥官的后腰，眨眼间授格者捧起兰斯顿的脸，与他额头互抵，鼻梁堪堪相触，呼吸胶着在一块。兜帽下卡穆的双眼眯起，像是在感受人体温度的真切感，鼻间的暖息烫得他生疼，可那双蓝到剔透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无休止地沉睡于他人意识，五感早已被忘却在重重暗影内，此刻卡穆迫切地想要从指挥官那索取些什么，强烈的情绪喷薄而出使得授格者感官昏沉，直至兰斯顿回握他痉挛的仿生手指，用前额狠狠地槌向自己才得以醒过神的同时，迅疾间扶住因后坐力往后倒的金发青年。 痛觉一刻刻向感知模块递增，像是被盆冷水兜头淋下，激得卡穆从稠似浓墨的意识海清醒，继而厉声向指挥官道，“兰斯顿你真的是首席毕业生吗？！用头槌攻击的人类能够毕业，也太轻松了！” “因为你刚刚在喊我的名字，所以你需要帮助。再说了我是你的指挥官，这是必要的援助。” 兰斯顿性格谈吐大方得体，可谓因如此，执着起来的表情带却着不容忽视的强硬。 “什么老好人态度，这不是你身份该有的发言，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些。还有把头凑过来，让我看看。”像是放弃与其争论一般，卡穆神色多了一丝疲惫后，便抬手拨开兰斯顿捂着额头的手，用掌心揉开赫然显现于发间的淤血。但他眼眉隐隐闪过一丝温存，如极地的细雪叫人捉摸不定，短暂而又缥缈。 “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下次。” 兰斯顿嘴角滑出温和而了解的笑，顺着对方话茬而下，“要是再发生了，下次我也会尽全力解决，无论多少遍我都会把你从意识海里带回来，卡穆。” “哼，擅自窥探他人的意识海，那么现在你又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指挥官？” 授格者声音反倒低了下来，眼底则流过簌簌闪动的光点，其色泽浓厚如矿物。随后卡穆扳过兰斯顿的脸，在对方脸颊留下一抹暗紫色的循环液，授格者似乎在细细地感受感知模块的反馈，猜测起兰斯顿的眼泪会是怎么样的味道。 *注释: 卡老师的调情发言原梗为AI的GPT-3土味调情对话演算，但我觉得不土，很赛博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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