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妙】Pygmalion （3）

猫哉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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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到家的第一个月——蛇觉得猫有点傻。
这并不是说，艾尔海森觉得这只猫智商上有什么问题——相反，猫聪明又漂亮，学东西又快，除了发音还是含糊不清之外，已经可以喵喵地对着蛇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又一个音节了。小猫咪的小爪子还不能很好地握住笔杆，但脑子已经咕噜噜滚了一个又一个的奇怪点子。
比如有一天，艾尔海森下班推开屋门的一刻，便被塑料泡沫溅了一身。大大小小的颗粒滚落在木地板上，然后随着走动的动作缓慢地飞在半空中。蛇用袖子遮住口鼻，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猫从来都是很注重细节的，泡沫中几乎没有成块的存在，因而能够一颗颗在阳光中转着圈，闪着光，细细碎碎地扬起又落下，飘飘扬扬。他走进卧室，发现猫在一大堆塑料泡沫里打着喷嚏，沾着颜料的小爪子在本子上踩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空调的轰鸣声还在响着，温度开得很低，大约有18度。猫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将身下的毛毯抓得更紧了一点。
臭氧层对不起。
环保组织对不起。
听见动静，猫赶忙抬起头，笑着看向面前把外套也裹得紧紧的灰发男人。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哈啾！”
猫满眼都是泪花，耳朵轰鸣，鼻子很痒，隔着一层水幕看眼前的人都是模糊的。他张大了嘴，接下来又是两个喷嚏。
“哈啾！哈啾！”
冷气被关上了，可猫还是很冷，身上一层薄薄的毛发根本不管用。猫浑身都在打哆嗦，直到被塞进了一个带着点温度的怀抱。
隔着胸膛听心跳什么的根本是不存在的，开到18度的空调就算是人形的蛇也被冻得不行，牙齿上下“咯咯”打架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可他还是有点固执地把猫抱得紧紧的，两个动物的身体贴在一起，一样的又冰又冷，但是莫名其妙觉得这样才有了暖意，于是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一点。
“对不起。”
“咯咯”的打战声中，猫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颤，让蛇有点好笑。
“卡维，这是在干什么？”他声音懒懒的，有点嘶哑，再多开一会儿空调估计就要原地睡过去了。艾尔海森的体温似乎升高了，捂得猫有点热。他推了推对方的胸膛，并没有推动。他只好伏下耳朵，夹着尾巴咪咪呜呜地任由艾尔海森把他的爪子洗干净。
“今天太热了，画本上说雪白白的，冷冷的，我想要看雪——”他尾巴翘得高高的，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抓空气里那些漂浮的泡沫，结果就是被蛇抱得更紧了一点。猫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梗着脖子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偏过头去讨好地舔舔对方的侧脸，露出一点得意洋洋的神色。
“不过，这下就有雪的氛围了吧？”
哪怕家里被弄得一团乱，艾尔海森也不得不承认这天马行空的创意。更何况爪垫被毛巾擦好之后，猫又叼来了他的画作——尽管上面全是小猫的爪印，但是也能大致看出是一间小小的房子，基本的结构都齐全了，甚至还贴心地用爪尖写了点数字和标尺。
“这个是艾尔海森，”他指了指那个绿色的爪印，又点了点那个橙色的，“这个是我，唔，小一点。”
但是蛇的重点不在这里——
“如果你想要画画，我可以给你买画笔，但是这些颜料是从哪里来的？”
“长鬓虎先生给的。你上班的时候，我就坐在门口。然后他就和我聊天，邀请我去他家坐坐。”
“你答应了吗？”
“我没有答应的。我告诉他，我在等艾尔海森。。等到太阳落下，天空泛着橙色的时候，艾尔海森就回来了。”似乎为了表现自己的听话，他还急匆匆地补充上，“他还问我艾尔海森是谁，我告诉他那是一条很大很漂亮的蛇，有好多好多个尾巴那么长……”
“卡维，”蛇抱起猫，亲了亲他的脸颊，鼻腔里那种甜美的香味让他重新镇定下来。“不要跟他走，好吗？”
“那肯定的。”猫咪快乐地喵道，“我只听艾尔海森的话！”

很快艾尔海森就见到了卡维口中的那只长鬓虎。
棕色的大猫慵懒地躺在他的家门旁。而那只他的猫，正在挥舞着爪子，拿着那幅画，快乐地描述着什么。
傻猫。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本能的领地意识——他很想把那只老虎揍上一顿。他向来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克制自己的。于是艾尔海森放下自己的书和公文包，确认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的其他生物，便在一片阴影中呲出了自己的牙。

“你没事吧？”猫的爪子摸了摸蛇脸上的伤口，然后用舌头仔细地去舔那条粉红色的裂痕。而蛇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地让猫把卫生间里那瓶酒精拿过来。
猫在蛇的嘴巴前晃来晃去，蛇的信子也跟着晃来晃去。他的口腔和鼻翼里现在都是甜美的味道，独特的，柔滑的，醇厚的 ，令他的瞳孔紧缩，连心脏里也满满都是愉悦感。
“你以后不要乱跑，外面……有很多坏家伙。想吃你的坏家伙。”
他不该这样的，像那些庸俗的长辈对着一只过于信任他人的猫指指点点。他只是一个毛球，一个虎皮蛋糕，以后……
“嗯，当然啦，我知道！”猫又仔细地舔了舔蛇脸上的那道伤痕，将皮肤舔得泛白。“我以后是要给艾尔海森吃的！”
蛇瞪大了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好像，把猫教歪了。
蛇看着长大了一点的猫团，开始审视。猫还是那样美味，那样可口，金色的皮毛光滑细腻，毛尖上点缀着一层糖霜。但是他又感觉自己的胃在哀嚎——仿佛，如果把这只猫现在咽进肚子里，他会从此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极端的痛苦。
他呼吸急促，但灵魂里又泛着饥渴。只能自顾自地为当下的情况去搜寻一个恰当的理由，从而缓解那种——
对。蛇说服了自己。现在猫还是太小，吃了他还太早。
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而艾尔海森像一个没有开化的动物一样在床上伸着懒腰，不知道如何忍受这无休止的灵魂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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