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枫恒枫cp】未竟事回忆录

pendulum-

2024/12/14 10:05

加载中……

> 相较干燥温暖的星槎海中枢，鳞渊境显得无比潮湿。水雾让空气变得沉重，压在人的心头胸口，久久不能散去。好在丹恒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随着玉振穿过郁郁葱葱的草木，在潜渊阁旁的那株苍城梅边停下。
> “丹恒先生果然还是接受了我们的提议。”玉振笑道，声音让丹恒想起鸣响的玉器。
> “真是麻烦玉振小姐了。等收集到想要的资料，我就会尽快离开。”
> “那恐怕您一时半会走不了了。”这句容易让人联想起不利威胁的话从玉振嘴里说出来，却像一个和善的玩笑，“苍城梅的生长周期极长，少则七八十年，多则上百年，导致它的培育十分费力。或许这也是这种植物几乎绝迹的原因吧——它无法被大规模地培育，很容易在灾难中一朝尽毁。”
> 她伸手搭上苍城梅的枝杈，那几朵小花便在雾气中摇晃起来，抖落下几颗晶莹的水珠。“这株刚长起来没多久，大概还需要五十年左右才能达到体型的上限。不过二十五年后我们就可以从这株折枝，培育新的苍城梅了。”
> “那…请问玉振小姐，这里最年长的苍城梅生长了多久？”
> 玉振眯起眼睛，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最年长的嘛，说起来很凑巧，和少主大人同岁。它是在少主诞生的那一年种下的，丹恒先生若是感兴趣，在下可以带您前去观赏。”
> 与丹枫同岁的苍城梅——丹恒有些难以想象它的模样。已有资料表明，苍城梅即便身处老年期，其外观仍旧与青年期一致，就像这仙舟上的每一位长生种一样。而真正让丹恒感到好奇的是不是那株苍城梅的年龄，而是丹枫与它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一旦拥有同样的年龄，他们的生长步调也会趋向一致。苍城梅长出新芽时，丹枫会是什么模样？苍城梅开出第一批花时，丹枫又该是什么模样？他跟在玉振身后左拐右绕，脑中却在胡思乱想。
> 这时玉振忽然停下了脚步。丹恒听见她低声道了一句“少主大人”，越过她弯下的脊背对上了丹枫的眼睛。与丹枫对视依旧会让他感到紧张，那锐利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难以遁逃；但他们所处的环境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目光中的锋芒，苍城梅的花枝在他身后随风摇荡，香气如同铺展的纱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 丹恒从未见过这么高的苍城梅。他在心里默默计算，感觉眼前的这株比仙舟上常用的金人都还要高上半头。虽然已生长了几百个年头，它看上去依旧活力四射，开出的花也比潜渊阁门前的那棵更多、更鲜艳，如同漫天散布的粉色的星辰。最下方的那根枝条上绑着一条红色的绸带，被人细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丹恒注意到丹枫攥起的手，指间露出的正是红绸带的一端。
> “少主这是又来树下求平安了？”
> 丹枫眉头动了动，微笑着叹了口气：“怎么在客人面前揭我的底呢，玉振姐姐？”像是觉得有些尴尬，他与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玉振上前去扶住枝条，将那红绸带打的结翻过来瞧了瞧，露出了然的微笑来。
> “这…是什么独特的仪式吗？”丹恒站在树下，几片花瓣随风飘落，安静地停在他的肩头。
> “倒也不算，只是少主的习惯罢了。”玉振将红绸带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少主每次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来这棵苍城梅下，将写有祝语的绸带绑在树枝上，然后真诚地许一个愿。等到事情顺利解决了，他又会来这里，亲自解开绳结，将它细心地保管起来。”
> 玉振叙述的语调温和而甜美，像是在回忆一场缱绻的梦，让丹恒的心也不自觉热了起来。“有些像我曾去过的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也会在树下许愿，不过他们一般都在纸条或木牌上写下愿望，然后绑在树枝上，或者是抛到树顶。”
> “这株苍城梅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开起花来却还是这么漂亮。”玉振感叹道，“一晃神间，少主也长这么大了。总说仙舟上时间漫长，仿佛失去了意义，可真正历经岁月之后，还是会对过去的时光怀念不已啊。”
>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仰望着苍城梅交错的枝杈和粉白的花朵。轻风来回拂动，花朵也左右摇摆，像是一组充满默契的唱诗班，每一位歌者都有着粉嫩的脸颊，在风中对着自己微笑。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这样的笑容或许也曾出现在丹枫的脸上。那时的苍城梅或许还没有长到这么高，而丹枫会锲而不舍地来树下许愿，将红绸带绑在触手可及的枝条上，为自己或是他人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时岁流转，日月更迭，这株苍城梅或许听到过丹枫的低语，并将它们铭刻在自己的年轮上；它的枝条或许也曾被丹枫沉甸甸的梦想压弯，又在梦想实现后从丹枫的手中高傲地扬起，直指向明星升起的方向。
> 他的视线来回移动，玉振依旧站在树下，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真正的丹枫和他想象得或许不太一样——他在风中这么想道。那些留在他身体内的记忆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被他费劲地拼接起来后，组成的也只是一个引人畏怯的模糊的幻影。可当他真正见到丹枫的眼睛，看见那鲜明浓郁得像要流动起来的翠色，看见他的一举一动，听见玉振话中难以掩抑的慈爱之情…他的心便开始犹疑地动摇了。苍城梅的花瓣依旧在飘落，像一场细密的小雨；丹恒轻嗅着周身缠绕的香气，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心安。
> 
> “苍城梅，单生花序。”丹恒站在梅花树下，迅速地在笔记上书写着，“花期为初春，三月左右渐次开放。”
> 丹恒埋头记录的时候，玉振正握着一把大剪刀，在数不清的枝条中细细挑选，只留下必要的，剩下的则毫不犹豫地剪除。地面上很快多出了一些残缺的短枝，空气里氤氲着草木略显生涩的芬芳。时不时有园艺师从雾中现身；他们抱着花盆或是扎成捆的枝条，一言不发地出现，很快又无声无息地隐没，像雾气化作的幽灵。
> 自打那天起，丹恒隔几天就会来一趟鳞渊境，给正在生长的苍城梅拍照留影，在照片下附上观察的结果和自己的分析。这其中大部分是白天，定期穿插着夜晚——因为玉振曾说苍城梅会在夜晚表现出不一样的姿态。偶尔他会在花园里遇到丹枫，玉振在时他们便一同交谈；而若是她有事离开，树下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只能略显尴尬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 “玉振待先生可还周到？”
> “玉振小姐为人和善，待人极佳，甚至会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 “那就好。”丹枫望着丹恒，看上去心满意足。
> “大人以后可不用称我为先生，叫我丹恒便好。”丹恒将笔记本紧紧地抱在手里，目光停留在花心鹅黄色的蕊上。
> 丹枫点了点头，丹恒在余光里看见他的袖子微微一摆。“既然是您的意愿，那我没有不遵从的理由。只是我也不愿让自己的身份压人一头；您以后也直呼我名，叫我丹枫即可。”
> 丹恒惊讶不已，心底为丹枫这不羁的态度无声地咋舌。他对待别人也是这幅随性的模样吗？然而望着他的眼睛，他还是将这份疑问咽了回去。玉振刚好在这时回来，丹枫与她低声交谈，丹恒只听见“宴请”“上书”“不能怠慢”这几个零碎的词语，对方便点了点头，穿过雾气消失不见了。
> “少主先前总说想正式设宴款待您，但一直没有时间，实在是抱歉。”
> 正如玉振所言，丹枫确实是个大忙人。大部分时间丹恒都见不到他，像今天这样的偶遇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但他经常能见到装束华丽、步态稳健的人进出潜渊阁，身后跟着三两神态谦恭的侍从。进门时，他们大多看起来胸有成竹；然而等侍从请他们出来，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就各不相同了。有的面露喜色，有的神态舒展，有的怒气冲冲，甚至有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没人知道丹枫都对他们说了什么，丹恒只能从他们的表情模糊地判断出这场会谈是和谐圆满还是不欢而散。
> 无事可做的时候，丹恒会选择在仙舟上四处闲逛。此时的仙舟与他所在时空的仙舟大同小异，建筑的规模没什么差别，建筑里的市井生活却大相径庭。苏打豆汁儿依旧难寻其踪；丹恒对着时间表认真地算了一遍，发现它要到大约一百五十年后才能出现。他在笔记上列出了详细的计划，决定到那时多来街头巷尾走走，争取找到苏打豆汁儿真正的起源。
> 然而这时的仙舟上却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奇妙事物。他在街边的小吃店里尝到一种饮料，初看时无色透明，然而只要搅拌几下就能呈现出霓虹般的颜色，杯子底部也会不断地涌出细碎的气泡。这种饮料后来大概是被取缔了，因为丹恒未曾在一千年后的仙舟上见过它，为此还隐约感到可惜。他坐在路边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往笔记上写自己品尝后的感受，春天的风中有着阳光的气息，星槎发动机的嗡鸣拉长了调子从耳畔掠过。或许自己应该带一份给帕姆尝尝；如果他的朋友们也在列车上而不是在遥远的匹诺康尼的话，也可以给他们多带几份。
> 他思考着自己所处的这片混乱的时空，分析着有关它的一切可能性。自己登上仙舟已经数十天，而列车上的帕姆可能只是刚刚将一枚唱片在留声机上摆好；而当自己在资料室里任由思绪碰撞出火花时，于当下的仙舟而言可能已是沧海桑田。丹恒蓦地想起丹枫的脸，此时的他正值青年，不拘小节，看上去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可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年轻的气息就像他园子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草般瞩目。他几乎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走上一条孤独的不归路，留下一堆难以洗清的罪名；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离开之前，自己能从中窥见哪怕一角，从而解答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吗？
> 丹恒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思索着，恍惚间竟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丹枫的背影。他眨了眨眼，幻觉却没有消失，丹枫甚至像有所感应一般转过身来，远远地对他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他身边站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似乎正絮絮叨叨地对丹枫说着些什么。
> “丹枫大人，这便是我家长老要我带给您的话。他希望您能拿出些诚意来，认真地听一听来自族人的诉求。”
> 丹枫收起表情直视着他，目光冷若冰霜。“诚意？”他平静地发问，“我倒想问问，不选择直接上书、当面陈情，而是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法子含沙射影地指责我，这就是你家长老的诚意？甚至事后也不亲自来和我报告，还要找你来代为转达，他是真有要事缠身，还是怕我发火，所以让你来当这个替罪羊？”
> 那人脸色煞白，吞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丹枫看他那副模样，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叹口气道：“至于所谓的诉求——他比谁都更清楚那是真是假。你家长老说我骄矜妄为、目空一切，那就请他收集好证据，当面摔在我的脸上。以后少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再让我发现有下次，我会毫不留情。”
> 那人诚惶诚恐地退下了，拥塞的空气流通起来，让丹枫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他回头望向丹恒方才坐着的位置，对方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完美地隐入了人群，就像一滴水融入广袤的大海。
> 但这滴水真的能与海水融为一体吗？它有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密度、不同的运动轨迹，哪怕再微不足道，也与周围界限分明，无法真正消失在海洋的深处。这就是丹恒带给他的感受——自称为天外的无名客，也确实与这座仙舟格格不入，眼神平静谦和，周身散发着一股疏离的气质。可纵然与此处脱节，丹枫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他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自己鲜活的心跳，仿佛这种奇妙的亲密感已经被写在了它鼓动的节奏里，只要一日存在就一刻不停地驱使他走近丹恒。他留恋他，就像留恋一颗天边的流星；但这份留恋能带来什么，又预示着什么呢？他心中不安，却又一无所知。
> 于是他只能长久地望着丹恒消失的方向，让风从自己的发丝间穿过，拂动自己纷扰的思绪。
>

第四章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第四章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