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 - 艮一〇六手记

艮一〇六手记

启明

柴陶

2025/03/11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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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含伞衍bg】
老江湖们都知道，过马嵬驿的时候要一口气跑过去，不能停，更不能回头。
尤其是听到隐隐绰绰的女子的声音的时候，一定要低下头加快速度跑过去，若不然——
就成了官府失踪档案上的一员了。
随着这本名单上的人数增多，民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逐渐演变成了是一条白绫吊死在杏花树下的那位心有不甘，要索路过的所有人的命。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挺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的。”千里之外的东都洛阳，罗霈霈放下手中的情报面无表情地点评道。
正在收拾东西的澹台银闻言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罗霈霈展开上级交给她的密信，眉头一皱：“马嵬驿不是我们的辖区吧？这是什么意思？”
“瞎子做事总是会慢一些的，劳烦体谅我一下。”澹台银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东西打包塞进箱子，要不是那双银色的眸子确实无神，流畅的动作压根让人看不出他是个瞎子。
“上面的意思是负责马嵬驿那块的派遣人员处理不了，让我们经过的时候顺便收拾一下。”
虽然罗霈霈没接话，但是澹台银猜她在心里说“废物”。
“别太急，走之前我们还需要做点准备工作。”
在普通人察觉不到的大唐中，还有一些“非人”的存在，为了国家的安定，统治者命令手底下的人想办法处理这些状况。
朝廷广纳人才，一位名为澹台银的方士应召而来，他虽然有应对“非人”的办法，但是他本人不会武功，需要他人保护和协同作战。上级抽调了一批士兵，经过一系列测试后，选定了来自天策府的意志极为坚定的罗霈霈与他共同奔赴西南地区维稳，负责巴蜀一带“非人”的收容和管控。
为了保护，行动期间澹台银化名为“艮一〇六”，而罗霈霈自保能力极强，故不作化名处理。
罗霈霈与澹台银尚在做赴任的准备工作时，舆论的中心——马嵬驿，在流言传开后冷清了不少，恶人谷的不敢从这里跑商，浩气盟的自然也不会来这里劫镖，只有那些消息特别闭塞的还一无所知地走在前往据点的路上，心里疑惑着为什么没人。
一阵阴风刮过，一声如泣如诉的女音自后方幽幽传来，跑商人以为是有人被劫镖了，下意识回头看去——
直直撞上了一对狐狸眼。
妖异的女人对他一笑，背后绘着狐狸的灯笼轻轻一晃，跑商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矮，越来越矮，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大，最终他被变成了一只纸兔子，被女人捏在手里，而女人轻巧一跃，身形在空中虚化成一团星尘，就这么飘走了。
无人见到这一幕。
妖怪的洞府中，由纸兔子重新变成人的跑商人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面前笑眯眯绕着他转来转去，长着狐狸尾巴和耳朵的女人。
狐妖蹲下身来，对他咧嘴一笑：“你很幸运，我现在还不是很饿，只打算吃一半，而且我今天心情不错，可以让你选择被我吃掉哪一半。”
跑商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狐妖的表情不耐烦起来，刚要开口，洞府外传来一句：“哟，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个身穿鲛绡，颇有仙人之姿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狐妖冲他呲了呲牙：“你要阻止我吗？连涯？”
跑商人一个激灵，猛地跪下给男人磕头：“仙人！仙人救救我！求求您！”
连涯低头看了看他，勾起了一个古怪的笑，他抬起头，对狐妖说：“我要帮他求情吗？列宿游？”
在跑商人惊愕与恐惧的目光中，狐妖撕开了他的喉咙，而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不是所有看起来像仙人的都是仙人，下辈子注意。”
连涯看着列宿游将这人吞噬殆尽，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说：“最近别出去了，我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列宿游挥开他的手，满不在乎：“我算过了，没事。”
“你这些是干嘛的？”罗霈霈不满地扯了扯澹台银贴在自己和自己的战马身上的让她行动不便的符咒，臭着脸问。
“一些用来隐蔽和欺骗的小手段。”澹台银眨眨眼，竖起一根食指。
马蹄在地上扬起阵阵沙尘，澹台银牵着马走在前面，罗霈霈脱下了天策校服，换了一身便装，骑在马上左顾右盼。
毫无疑问，小女孩和瞎子的组合，很容易就会被什么盯上。
在他们的不远处，列宿游将他俩选定为这一次的猎物，却被连涯拦下了：“我还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列宿游，你慎重一点。”
“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瞎子能有多大本事？连涯，你越活越回去了。”列宿游嗤笑一声，像之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化作了一团星尘往那边飘去。
列宿游逐渐靠近了那两人，正要故技重施，一举拿下两个食物，就听见马上的小女孩开口道：“怎么就来了一个？”
在列宿游作出反应之前，战马的铁蹄就精准又狠辣地踏了上来，罗霈霈从包裹里抽出一杆流光溢彩的长枪，一拉缰绳，战马转身用后蹄将刚爬起来的列宿游再次踹翻在地。
尖厉的海雕鸣叫响起，一只庞大的海雕从天而降，替列宿游挡住了战马的第三次踩踏，否则这三下吃个全，骨头起码碎一半。
“一起上吧，我赶时间。”罗霈霈这句话与其说陈述不如说通知——言外之意是她要连他俩一起打，再次拉扯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奔着现身的连涯而去。
连涯撑伞浮空，罗霈霈直接一个调转马头，一蹄子又踩上了刚要起卦的列宿游。
狐妖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魂灯闪烁着不详的光，连涯紧跟过来与罗霈霈短兵相接，短暂地牵制住了她，列宿游乘机开始念咒，刚念了几个音就被一张符咒打断，列宿游抬头，那个瞎子坐在一个阵法中间，此时正处于魂魄出窍的状态，半透明的魂体冲她友好地笑了笑，一双银灰色瞳孔倒比他灵肉合一时明亮许多。
连涯见状“啧”了一声，低声道：“方士。”
这两个人类来者不善，他先前的预感成真了。
“投降不杀。”罗霈霈说道，连涯想说什么，被列宿游打断：“废什么话！你我合力杀了他俩就是！”
闻言连涯也只能叹口气：“二打二也算公平。”
罗霈霈冷笑一声，用一记快准狠的突刺回应他。
连涯用伞架住了这一记突刺，脸色沉了沉，他能感觉到从面前这把枪上传来令他忌惮的气息，这不是普通的兵器，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能真真切切地伤害到他俩。
他的目光短暂地投向澹台银又收回，他能看出这两个人中真正有一战之力的只有罗霈霈，澹台银充其量只能算个辅助，只要他想办法把罗霈霈引走，列宿游或许能找到机会击杀这个方士。
这么想着他一点一点后退，用身法慢慢地引着罗霈霈离开斗法的那两人，一步，两步，三步……
列宿游趁机猛攻澹台银，眼见就要将他的魂体打回到他的身体里，罗霈霈突然出声：“你知道我师从哪个门派吗？”
连涯一愣，下意识回道：“马上作战，善使长枪，你应当是个天策。”
“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什么？
对方直接用行动解释了她那句话的意思，罗霈霈翻身下马，将长枪投掷了过来，一记力破万钧送连涯进了路边的大石里，收枪反身渊到澹台银身边山御同开再突刺，挑开列宿游的同时一声口哨召回战马飞身上马又是一套流畅的践踏和枪术，最后那一枪直接穿透了列宿游的胸膛将她钉在了山壁上。
狐妖惨叫一声，鲜血淅淅沥沥地顺着枪杆淌下。罗霈霈抽出长枪一甩，软绵绵的躯体直接被甩在了一边，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艮一〇六，解决这个狐妖。”连涯刚从石头里爬出来就听到这一句，他一抬头，罗霈霈骑着战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人一马的阴影将他笼罩了起来，森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连涯透过马腿的间隙往列宿游的方向看去，那个瞎子方士掏出了一把符咒，看起来就要往列宿游身上贴。
“别杀她！”
马上的人挑起了半边眉毛，连涯召回海雕，那只黑色的大鸟落下来变回了他衣服上的花纹，他将伞抛在一边，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我投降，我们两个都投降，求你别杀她。”
地上躺着的列宿游突然动了动，罗霈霈抬手示意澹台银后退，但是列宿游并无起身之意，她被罗霈霈打的就剩下一口气，此时此刻挣扎着说：“连……涯……不许……”
连涯看了一眼罗霈霈的脸色，跌跌撞撞奔到列宿游身边将她抱进怀里同时捂住她的嘴：“我替她投降，我以性命起誓今后随二位大人差遣，求二位别杀她。”
“哦，我们不需要。”
连涯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他抱紧列宿游闭眼等死。
“你闭眼干什么？你跟艮一〇六一样不用眼睛看？”
两张纸被递到连涯面前，他睁开眼扫了一遍，这是两张契约，上面盖着玉玺，还有些术法加成，契约的内容大致为人类中的统治者知道有他们这些“非人”的存在，因此特地设置了一个专门的部门，目的是在两者中寻求一个平衡，“非人”签下了这张契约，意味同意唐廷对他们的收容和监管，确保他们不会影响人类的生活，同意收容的“非人”会领到一个玉牌，上面会发布一些任务，属于任务目标的人类可以供他们食用。
连涯接过契约，打上自己的印记，又握着列宿游的手帮她也接受了这份协议。
罗霈霈示意澹台银收好这两张纸，简单的治疗了一下列宿游，将玉牌递给他们。
“京兆府，马嵬驿，连涯、列宿游收容成功，感谢配合。”
连涯苦笑一声，对他俩拱手道：“多谢二位大人不杀之恩，若无需要，我先带她离开了。”
罗霈霈做了个“请”的手势，连涯架起列宿游，两只妖一瘸一拐地往洞府的方向挪。
列宿游差点被打死，虽然有澹台银的符咒回复，但走路还是有些吃力，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开口怼连涯：“连涯，我真看不起你。”
连涯将她往上扶了扶，让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看不起就看不起吧。”
“你下次再代我投降我就杀了你。”
连涯叹口气：“不投降只能看着你死啊。”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你就当我是吧。”
“你什么语气？真恶心！”
“恶心就恶心吧。”
罗霈霈目送连涯带着列宿游离开，歪了歪头：“真怪啊，怪物也有情感。”
澹台银笑了笑，破天荒地没接她的话。
罗霈霈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收起枪，牵回马：“走吧。”
他们还得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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