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邪刃 - 文岛 Wland

邪刃

8.

原力敏感戒律牧

2025/04/06 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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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飞羽真给贤人找了件较薄白色高领长袖打底衫，再给他搭了黑色的长裤和开衫，遮住了他造成的痕迹同时在布雷贡的这个季节里也不会显得过于厚重。他自己则穿了一身休闲轻巧的西装，配了深色的顶圆顶帽。
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便乘坐连接了布雷贡表面和在位于其轨道上的军用星港的太空电梯下到了地表，随意招呼了一辆无人驾驶的悬浮出租车直接前往了埃兰梅塔学院，那个作为他们命运奇点的地方。
算来他们离开这座学院已经有十年之久了，现在还在这里头的人大概已经没有几个还认得他们的人了。虽然再次站在这里确实令人感慨，但飞羽真一上来就领着贤人到这个地方来倒不是为了怀念他们过去在这里苦甜参半的学生时代，仅仅因为现在是周五的下午，马上就到学生们放学回家过周末的时候了。
他们是来接露娜放学的。不过现在时间还有点早，他们决定先在学院里逛逛。
比起他们还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学院发生了许多改变。光是宏伟石雕大门下的安检关卡就得到了升级，从手动的木栅栏换成了需要刷卡认证的全自动闸机。在他们靠近校门的时候，后方青石砌成的旧式警卫室里身材高大强壮、面容严厉的警卫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两个“可疑分子”，喝住他们认真地盘查了一番，弄清了他们来访的意图以及核实了身份后，方才让两人进入了校园——家长们给学院捐的钱总算是用到正确的地方上了。
每周最后的这堂课一般都会作为各个社团活动的时间，在学院建筑群周围被前卫的园林艺术品装点着的青葱的草地上到处都是在进行着活动的学生们。其中就有正在注视着社团学生练习剑术的神代老师，他的样子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在那次在月暗酒庄意外见面后，露娜就原谅了飞羽真，之后他们之间就恢复了通信。女孩在某次给他哥哥的信件中提到，他和贤人过去最喜欢的剑术课现在已经不再是一门必修的课程了，只作为高年级的选修以及兴趣社团存在。
很早以前家长们就对这门课程充满了怀疑。剑虽然古老且具有神圣的意义，但它仍然是一种武器。只是需要一种强健体魄的运动的话，明明还有很多其他的选择，剑术对于孩子们而言还是过于危险了。经过校委会的讨论后剑术便从必修课程的目录中被剔除，古板正直、不懂变通和奉承的神代老师在学院教师群中的地位也因此下降了不少。
对上他们视线时，这位沧桑的中年剑术大师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俩。一阵标准到可以说是一板一眼的寒暄后，他们聊起了过去在这里练习剑术的旧时光。神代老说他们俩是教过的学生里最后两个在剑术方面还能让他感觉印象深刻的，同时还对他们现在还有没有继续练习和精进充满了好奇。
被过去的老师这般夸奖，他俩相视一笑，提议现场对练一下让他自行评判。对方觉得也正好给在场的学生做个示范，便爽快地答应了。
贤人拿起剑后立马化身成了优雅的舞者，剑锋划出一道金色的优美弧线向飞羽真袭来，后者迅速反应抬起武器格挡，碰撞在一起的剑刃发出了钢铁的呼啸。
飞羽真挑剑往对方挥去，贤人凌空旋转跃起躲开了他攻击的同时，在下落时修长结实的腿踢向了他的面门。尽管前者迅速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以剑身缓冲了这击飞踢，但带来的冲击还是让他后退了几步。
在他看来贤人的动作就像是一出优美的死亡芭蕾剧。但他自己也不差，在贤人侧移时与之对绕，躲避了他如闪电般迅猛的攻击后抓住了仅在瞬间的机会劈向了对手的侧面，却被对方再一次优雅地旋转着躲开。
但这还未结束，飞羽真没有跟着转向，而是转动手腕把剑刺向了自己胁下的空隙。只听“铛”的一声清脆，便知道自己已经得手，得意地扬起眉梢，盘地转身由下至上地斜着劈砍向对方剑身的中段，被击飞的剑尖旋转着插入了插入了一旁的草地里。
神代老师的掌声宣告了对练的结束，飞羽真长舒一口气坐到了草地上，满脸大汗地抬头望向贤人，发现对方呼吸依旧平稳，只是脸上多了层薄汗。他自嘲地笑了，看来他平时似乎有些太过依赖于动力装甲了。
「你的力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耐力依旧不足。」神代老师对飞羽真评价道。「不过敏锐的洞察力和出人意料的动作仍然是你的优点。」
「而你。」然后老师转向了贤人，神情复杂地盯了他好几秒后才继续说下去。「留手太多，不好评价——不，应该说是这儿根本就不是你发挥的地方——但至少动作优美流畅，观赏性很强。」
与老师对视了几秒，贤人心怀感激地对他点头致意。
因为这场小小的“表演”，一直冷清的剑术社团的活动场地这会儿人头涌涌，好不热闹。露娜捧着待会要广播的稿子刚从中等部教室所在的建筑门廊里转出时，就被这个异象吸引了注意。
还没等她开始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一向好事八卦的同桌就就已经兴冲冲地跑来，拉着她就要往那边挤。露娜边小跑着边询问对方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只是简短的一句“有帅哥”。
一脸懵逼地跟着同桌挤进了人群，稍稍理了下自己的裙子后，一抬头露娜就对上了所谓的帅哥的眼睛，惊讶地发现那正是自己那在兰普III上匆匆而别、一走就又是好几年的哥哥。
而他旁边另外那个与他身形相近、表现得跟他十分亲近、还有着一双暗色黄水晶一般漂亮的眼睛的人，有且只有可能是贤人·富加宫——十年了，他终于办到了，自己终于再一次看到他们俩又一起亲密地来到了她的面前——女孩瞬间热泪盈眶，甩开了已经听不见她在嚷嚷着什么的同桌，一头扎了她哥哥的怀里，引起了一阵喧哗。
和她那浑身都是反骨、做什么都出格、在学校里反向出名的哥哥不一样，露娜在埃兰梅塔学院里一直都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她已然从过去那个口齿不清、成天粘着哥哥给她讲故事的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少女了。她还是学校广播站的广播员，甜美可爱的声音在被繁重的学业压得透不过气的学院生活中，滋润了几乎每个人的心田。
中等部的学生正处于情窦初开年纪，同时也处于喜欢显摆的年纪——如果说那有什么能够同时满足这两项需求的，那自然就是跟学校里受欢迎的学生交往。而露娜在他们的年级里，正好就是这样的角色。
想要追求她的人多了，四处打听和她相关的事的人自然也不会少。再加上露娜自己时常会提起，可以说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她有个大她七岁、俊逸出众、曾经也是埃兰梅塔学院的学生、待人温暖如火又很会讲故事的哥哥——不过她这个哥哥以前在学校里是什么个德性、与某个现在已经成为了校园不思议事件的关联，经过校方的修饰和时间的掩埋，就不属于这些孩子能够探查到的范围了。
「这位就是你总是提起的哥哥吗？」露娜的同桌轻戳了一下她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如高年级的学院王子一般金光闪闪的帅哥，满脸八卦地问道。
露娜点点头，然后惊讶地从另一位帅哥的手里接过了对方帮忙收集起来的、由于她刚才的激动散落满地的广播稿。
「那这个呢？」同桌瞥了眼另一位同样高大英俊、气质却显得温婉可人的男子，一脸坏笑地又问道。
在她的想象里，他们大概会像电视里常播的爱情剧里演的那种，在刚刚和露娜接触的瞬间，她哥哥带来的这位朋友狗血地爱上了自己好友可爱的妹妹，但露娜更喜欢自己的哥哥，遭到拒绝后便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守护她的戏码。
无意中读到这样的思维让贤人略显无奈地笑了。而她这种显而易见又古老俗套的想法露娜没有读心能力也猜到了十之八九。她摇了摇头，嬉笑着半半掩着嘴凑到对方的耳边嘀咕了什么。
「什么？！」露娜的同桌盯着贤人，满脸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你说他、他是你嫂子？！」
因为心灵感应，贤人在她喊出来之前就已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双手交叠在自己的口鼻上捂住了自己大半张发红的脸。而飞羽真仿佛预料到了这一两秒的落差的产生，为了掩盖其带来的不协调感，更早一步地在露娜耳语之际，在一群十多岁的学生面前，大大方方、满脸得意、如炫耀一般地一手插兜、一手揽住贤人的腰，一把将他搂入了自己的怀里，再加上一个深吻，让这群正值青春的男男女女疯狂尖叫——他发现自己喜欢这种被众人瞩目、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感觉——然后就被神代老师斥责他们这是在教坏小孩子，并以此为借口驱赶了他们三个事儿精和周围他早就不耐烦了的看热闹的人。

※※※

骚动过后，露娜带着飞羽真和贤人去了广播站。两人就坐在那里面等她完成今天的广播，并无声地交流着这边结束后的打算。
露娜在广播里念的是飞羽真一直给她写却一直没有空给她念的故事。每周播个一到两篇，到今天刚好是他上一次寄来的故事。这点贤人在帮忙捡稿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比起还在别处打滚的他们两个，露娜已经更加接近他们最初共同的梦想了——她正在向她的同学们传播着飞羽真写的故事。
虽然从来没有向他人表明过，但就在飞羽真第一次在诺言港慷慨激昂地说出自己的梦想时，他就被对方眼中的小宇宙深深吸引住了，并在心里默默许下了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实现理想的愿望，哪怕当时他都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现在露娜在这方面已经走到了他们的前头，他反而成为了绊住了飞羽真的那块石头。如果要他要做点什么来弥补的话，也许和飞羽真一起守护露娜成长才是当下他更应该走的道路——再次对上飞羽真的视线，对方仿佛也会心灵感应一般，在转瞬之间赞同了他后面守护露娜的想法，同时又否定了他前面的妄自菲薄。
在等待着飞羽真完成带着贤人回来的约定的这些日子里，露娜实际上已经是熟读并背下了飞羽真的每一篇故事，连最新的也不例外。稿子拿在手里只是做做样子，她声情并茂地背诵着上面早已熟记于心的故事，看着广播站窗户玻璃上映照着那两人的身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上面。
她观察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和面部表情的变化，看着他们在长板凳上相扣的手指，思绪不经意地回想起兰普III上飞羽真刚和自己立下约定的第二天。
那天她起床梳洗完毕后，带着派米特、拿着一篇还封在信封里的故事，兴冲冲地下来就要找她哥哥在早餐准备的时间里给她念。然而她刚小跑着进了餐厅的门，就看到屋子里的男人们全都神色凝重。
看到她的闯入，手里拿着一瓶酒的飞羽真脸上锐利的表情立马就柔和了。他走到她的身边蹲了下来，满脸歉意地跟她说着别离的话语，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露娜理解了事态，也理解了他，没有使什么性子，对着他的背影大喊着要记得给她写信，目送他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那在之后她便不再等待，打开了飞羽真过去寄给她的所有故事。经过认真的阅读和品味，她变得更加了解飞羽真的想法，她也越发明白他和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甚至从中感知到了一些飞羽真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东西——他们的关系不是简单地能以相识和相处的时间来衡量的，他们仿佛是从某个完美个体中分割出开的两半，是某个东西纯粹的形体与纯粹的本质——或许是她的过度解读，但在飞羽真写的故事中，她非常隐晦地感觉到了这些。
三人便这样谁的心思都不在广播的内容上，熬到了广播的结束。
等待露娜收拾完毕后，飞羽真微笑着提议他们仨一起到那家看起来是面向情侣和小型家庭的、却开在了学校附近的复古式餐厅“格林伍德”，庆祝他们重逢，同时也给他和贤人一起办个只有他们三个参加的生日会。
他知道贤人今年的生日早就过了，但他们实在是太需要这个了。他自己过去的好几个生日都是在战壕里度过的，就更别说贤人的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来任务，他们就该趁现在把这些都给补回来。
这家餐厅在过去飞羽真逃课的时候，就曾经扒拉在人家窗户上往里头瞄过好多次。倒也不是因为餐厅本身怎么样，而是他觉得这里出双入对、偶尔有带孩子的男男女女们在用餐期间的交流中肢体的动作和神情的变化很有趣。时至今日他也想换个角度看看，作为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是什么感觉。
餐厅的面积并不大，站在门口就能对店内的情况一览无余。店内的光线较为昏暗，角落的留声机播放着优美舒缓的音乐。地板是木质的，擦得很是光亮，但经过多年客人们来来往往的踩踏，还是有不少明显的磨损和褪色。店内的座位不是很多，没有独立的包间，但每一桌之间的距离也让客人们有足够的私人空间，还有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的木质隔板隔着。实木的桌子上铺设着手工编织的粗麻桌布，桌面上放着精致的烛台，在有客人用餐的桌上都有蜡烛摇曳的光影。
一位蓄着漂亮的胡须、仪表堂堂的老服务生接待了他们，他一眼就看出了客人的不凡，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安静舒适的角落。落座后，另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服务生便热情地上来为他们点菜，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似乎很乐意为他们服务。
翻开菜单的时候飞羽真稍稍愣了一下。这份菜单是用拉丁语写的，一种过去在地球上就已经很少人使用了的古老语言。在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原先五花八门的语言体系逐渐被统一。到了现在，所有人类都使用帝国通用语。
这真的属于是难得一见的东西，除了专业的学者，几乎没有人什么人还会去学习它——他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从前窥视到的客人在看到菜单时都面露难色了，原因全在这上头，价格反倒没有很离谱。
不过他倒是因为自己父亲曾经是个学者、自己也曾经想过要成为学者而学过一些，这并没有难倒他。稍微浏览了下上面的内容，抬头准备点餐的时候，发现贤人正微笑着、完全不借助个人终端上的辅助软件、以标准流畅的发音念出了一串菜名。服务生满脸陶醉地望着贤人，若不是他说完后温柔地提醒了下，她还差点忘了记下客人的点单。
神山兄妹对贤人点的菜没有异议，飞羽真甚至对穿搭没有什么概念、却对食物搭配有所讲究的贤人感到些许惊讶。还有个可能就是他刚好“读”到了老板心中的推荐菜单。末了飞羽真将从阿尔比昂上出来时就一直带着的一个木盒交给了服务生，里面放着的是隼人大叔交给他的酒。
「你父亲说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能够一起享用它。」他神情地凝望着贤人的眼睛，笑得很是温柔。对方回望着他，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
「那我可不可以也尝点？」露娜小声地问道。
另外两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噢！当然了，我的小淑女。」飞羽真俯下身俏皮地朝自己的妹妹单眨了下左眼。「我知道你还小，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这并不重要，不过也仅限一小口。」
露娜兴奋地连连点头。
「闻着很香，有点甜、有点涩，完全不冲，感觉...像气泡果汁！」这便是一个十三岁女孩浅尝一小口月暗酒庄陈了四年、之后被命名为“刀剑”的试制葡萄酒后的感受。
上餐的速度很快，菜品也很棒，食物的香味在他们身边弥漫。伴着暗金色的美酒，他们相互交换分享着自己盘中的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聊着天。露娜讲了自己和同学们的故事，飞羽真也回应了他自己的军旅故事。
贤人也想趁着这股热闹讲些什么，但他惊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讲的——除了基础的训练日常和一些与任务无关的零散记忆外，他的记忆几乎都被擦除了，而且就算他记得，这些东西也不适合在餐桌上谈论——略显忧伤地低下了头。
不过飞羽真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先是把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餐厅的音乐上，然后提起了自己送给贤人的罗盘。被点名的时候贤人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配合地把它拿了出来。打开盖子的时候，三人的脑袋都凑在了一块，看到弹开的盖子内侧嵌着照片。不是他们三个在翠风V上的合照，而是其中两个在索诺斯星上的合影。
空气似乎凝住了，但露娜并不在意。她嘻嘻地笑了两声，拉起哥哥和他儿时玩伴的手，把它们交叠在了一起，打趣地说这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一样，让两位男士都羞红了脸。
「露娜，谢谢你。」贤人郑重地说道。
「嗯？谢什么？」她语调上滑，揶揄地反问道。
「我——」他深吸一口气，低垂的暗金色眸子抬起瞥向了另一侧的飞羽真，从鼻孔舒出这口气的同时双唇弯出了美好的弧度。「谢谢你这样爽快地认同了我们两个的关系。」
「这有什么的。」女孩的脸靠在了自己支起的手掌上。「就算是母亲——甚至是父亲，也早就认——」
「——糟了！！」话说到一半，露娜神色慌张地猛然跳起，吓了另外两人一大跳。「我忘了跟家里说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了——他们找不到我这会儿一定着急死了！」

※※※

三人匆匆赶回了神山家的宅邸。见到他们本人后，接到了露娜终端回拨的、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断掉了的电话，满心焦虑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仿佛要把地毯踩出个洞来的神山夫妇，总算是放下心来。这确实是他们心血来潮的大儿子忽然回来把妹妹带出去玩了，那通电话只是碰巧遇上了通话故障，而不是什么犯罪分子残害他们的宝贝女儿、给他们增加恐怖压迫感的伎俩。
那通电话的故障是由整个多兰奈特城的网络控制中心故障引起的。露娜的电话断掉后，飞羽真和贤人发现他们的个人终端也没了信号。不光是电话通讯，当时店里的收银系统网络也出现了故障，无法对客人的账单进行结算，对于急着要离开的客人只能采取记账或是物品抵押的方式。外头马路上行驶的车辆全都停在了路面上，道路交通陷入了瘫痪。原本楼宇之间无间断地闪烁着各种影像信息的巨大全息屏幕上只剩下一片片黑白的噪点和滋啦滋啦的噪音。
他们是一路走着回来的，好在那里距离神山家也不算太远，也就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飞羽真调侃着说这可是比在学校里那种做做样子的运动类课程，更为朴素也更为有效的运动。
经过调查得出的这次故障的原因让人唏嘘不已：没有什么恐怖分子的袭击，也没有不可告人的黑幕，仅仅只是一个不熟悉系统的实习生的误操作所导致的。为了修复这个错误，他们还要再花费四五个小时。
之所以会让一个实习生接触到如此重要的系统，说到底还是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而导致人手不足的原因则是大部分技术熟练的工程师都被调配到军方了，归根结底还是这连年的战争和同时进行的“地球再开发计划”带来的后果。
不光是边缘世界，就连核心世界也受到了影响。而反过来说的话，那则是核心世界都受到了影响，边缘世界的情况有多么恶劣也可想而知了。
听完斯特利乌斯的汇报后，韦德·神山再次露出愤慨的神情，双眼燃烧着愤怒，大声痛斥着元老院那帮家伙已经完全不顾这些事对社会的侵蚀了。若任由他们再这么搞下去，只怕地球没有复苏，反而布雷贡等行星就如当初的地球一样，会先被霍霍成了一片荒土。
「我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等待自己的主子宣泄完毕后，斯特利乌斯以他充满了电流感的声音幽幽地问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计划？」听到管家的话，飞羽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跟你几年前和隼人大叔在酒庄里神秘兮兮地讨论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在回应自己儿子的质问之前，韦德给他的妻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以露娜明天还要在青少年文化宫表演朗读剧需要多加练习为由，在那父子俩极有可能发生争执之前就把女儿给带了下去。贤人也在飞羽真目光的强烈要求下也跟了过去。
「你怎么还记得那个。」韦德的声音满是抱怨，烦躁地给自己点了一根雪茄。「那之后都没见你提过，我还以为已经过去了。」
「我的记忆可是好得不得了。」飞羽真轻蔑地哼了一声。「毕竟你们当时的遣词用句让我觉得这事非同小可，要问也得是当面——我可不想在给家属的信件中提及这种危险的话题，因为审查惹出什么麻烦来、导致露娜没法收到我的信件。」
「好吧，你听到了多少？」对这份晚来了几年的质问，韦德无奈地摆摆手。
「——你说你要成为恐怖分子。」盯着他父亲苍老了许多的脸，飞羽真半眯着眼，几近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听着——你根本就没听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那个词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意思——」韦德扶着自己的额头转身坐进了柔软的皮革沙发里，接过了斯特利乌斯递过来的金黄色饮料，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
「不是吗？」飞羽真反问道。「你敢说在矿区保卫战期间，帝国内部的骚动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确实，就如你想的那样，那次我去兰普III与其说是“避难”不如说是“暗访”。」韦德叹了口气。「帝国已经病入膏肓了，需要一场彻底的手术——这是为了清除我们内部的腐烂，为了让帝国的情况好转起来。」
「你知道你在外头作为帝国的士兵、在死亡恐惧的虚空中挣扎的时候，他们随随便便就把本该作为补给的资源不分轻重地送到了宇宙角落的垂死行星上了吗？难道你不想让帝国人民摆脱那种你在外头看到的没有任何虚假粉饰的生活吗？」
「是，没错。我无数次亲眼看到过士兵们倒在血泊中，亲耳听到过他们的哀嚎。也亲身体会过边缘世界的人们猪狗不如的生活，真切地感受到了核心世界的变动给民众带来的无法言表的恐慌。」飞羽真半歪着嘴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这些话。「而现在你告诉我，在元老院的决策下帝国四处招惹外患的时候，是你在背地里煽动内部的仇恨、让帝国的士兵和人民自相残杀？」
「虽然很不幸，但有伤亡那是在所难免的事——任何事都有它的代价，换个角度看，一定程度的伤亡会让人长记性，没有或过少的代价只会让人觉得来得太过容易、不当一回事。」
「但这依然是个错误！若人们知道真相，只会认为你们才是凶手，而不是一直蚕食着他们血肉的尊地派——因为你们杀死的是自己的人民！」飞羽真无视了韦德的理由，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父亲。「我可不想哪天在电视上看到你被称为恐怖分子，也不想接到的任务是去镇压你和你的同盟——那样露娜和贤人都会伤心的，而且还会让露娜陷入危险当中。」
「我跟你不一样，我就在这里，我能够保护她！」韦德回瞪了他。「难道你就不能辞职吗？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带着贤人和露娜远离政治、远离腐败、远离纷争的地方，过我想过的生活。」飞羽真甩甩头，深吸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且不说贤人身上还有无形的枷锁的事。我刚刚拥有了自己的战列巡洋舰，如果我离开了，阿尔比昂和它上面的人又该何去何从？他们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才选择到我的船上来的，你要我这头才刚刚组建完成部队，那头就要把他们丢给别人吗？」
「你说得没错。」韦德·神山用力地点点头。「富加宫那小子就像一枚遥控器捏在帝国手里、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天知道帝国对他的精神和肉体都做了些什么，天知道哪天他会不会无视他自己的意志对我们、对你倒戈相向——很难说他会被同意放到你的部队里是不是一个阴谋。」
「所以我才要继续深入，寻找解开他枷锁的方法——而且我相信贤人的意志力足够的强大，能够抵御得住幽灵计划对他人性的抹除。」
飞羽真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叠在自己的面前，神色凝重。这是一个很有可能在将来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也从贤人身上感觉到对方有同样的忧虑。
「但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结束他的。」
「现在跟我谈谈你们所谓的“计划”」他抬头重新望向自己的父亲。「——虽然我不打算参与其中，但我想要知道它会不会对我的道路造成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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