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日】融雪

【狛日】融雪

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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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枯燥又乏味的雨季，一切都沾满了浑浊又沉重的水汽，苦闷从雨水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里爬出，将沉重又冰冷的拥抱赠予那遥望窗外世界的人。
　　一个纸团从他的手飞向垃圾筐，然而如同小山一般的垃圾筐已没有它的容身之地，纸团从小山上滑落掉到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日向揉乱头发，重新写出的文字仍不合心意，钢笔写出的墨字在眼里蠕动，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黑色虫子。语感支离破碎，与华而不实的词语搭成了一座地基不稳的房子。笔下的人物空洞又乏味，贴满了常见的标签，一旦日向放下笔，它们就像失去控制的人偶倒在为它们搭建的舞台上。
　　手机铃响了，被雨声掩盖也不忘自己的职责，在桌面震动带着一点酥麻的感觉。
　　日向叹了一口气，想无视，又因知晓了电话有打过来而感到一丝丝的不安，他并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可以在之后与编辑的对话中毫不在意地表示那通电话是因自己没听见所以没有接。他慢吞吞地拿过手机，手机停止了震动。刚松一口气，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把他吓了一大跳。这次他老实地接通了电话。
　　那股令人不适的烟味仿佛从手机那头传来。
　　“呀——日向老师，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日向老师，我说要不要暂时别写推理小说了？
　　“哦哦，已经写一半了啊，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日向老师真是干劲满满啊！”
　　——我说啊，日向老师，你要不还是放弃写推理小说来试试爱情小说吧，也不是我打击你，这是要看读者的意愿哦，我们都是靠着销量来吃饭的嘛。毕竟现在的市场更喜欢偏日常系的小说，其中轻快欢乐的爱情小说更容易卖得更多也更容易被影视公司看中拿去。
　　“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这部作品也能像上一部一样拍成电视剧啊，我可是一直都相信着日向老师的哦。”
　　——不是我为难您，我当然也很喜欢日向老师的推理小说，不过在成为不愁销量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名作家之前还是得先积攒一些人气，既然如此就用爱情小说来当日向老师的基石如何？呀，感觉提出这种建议的我还真像个军师呢，哈哈，说笑的，像我们这种小人物，也只能做点投机取巧的事情啦。
　　电话挂断了，日向望向窗外仍阴森森的天空，连绵不断的雨还在冲刷视野中的景物。
　　
　　最初，日向的梦想是成为一位推理小说作家，但在花了好几年靠着课余时间来完成第一部作品并把它拿去投稿成为自己的出道作之后，接下来的几本小说就像石沉大海般再也没能引起一点波澜。零零星星几个还对自己抱有期望的读者也遗憾地称自己是出道即巅峰的新人作家。
　　——要不暂时先别写推理小说了？
　　他的编辑这样建议道。
　　作为各方面并不是很突出又无背景的新人自然没有资深编辑来负责。负责他的编辑是个爱投机取巧的人，也因此在下层徘徊许久也依然是个不会把名作家与看好的新人交给他的小编辑。不过终究是熬了这么多年，有时提出的建议刺耳但又十分有道理。毕竟是自己负责的作家，就算把他当成一次性品也不太可能会存要故意为难他这个新人作家的心态。
　　日向听他这么一说，对自己这样走下坡路的家伙给编辑添了不少麻烦这件事上感到惭愧。
　　刚毕业还不知这个名为社会的大海的深浅，坐在快要被浪潮吞噬的一叶扁舟中而惶恐不安，面对比自己年长并有权威的人习惯性像听老师的教诲一般听从，拿着编辑发给他的畅销小说的分析和大纲总结开始硬着头皮换了一个笔名向自己从未涉及的领域前进。
　　好在自己虽单身至今，身边的朋友却有恋人还时常在聚餐中炫耀，用这些听来的经历半真半假中还是将小说完成了。
　　然后就火了。
　　还获得了改编电视剧的机会。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连一丝自满的情绪都还未升起，因他这颗小石子惊起的涟漪很快就消散了。
　　只有在晚饭时打开电视，看到那个跟自己同龄的男主角时，日向才有了诸如「啊，这是我写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这样的感想。
　　日向看着那位男主角的脸，那天受编辑邀请去片场参观时看到那位男主角的情形一次次在脑海里重播，怎么也抹不掉。
　　皮肤苍白的青年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中心，阳光给这幅画面镀了层名为梦幻的滤镜。起风了，树林里无数的落叶像纷飞的蝴蝶。模糊不清的灵感像雨水一样打在他的身上，可又一滴也抓不住。
　　他的视线一转，落到了日向的身上，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周遭嘈杂的人声也消失了。日向突然极度渴望手里有一支笔和一张纸，来捕捉在他身边四处飞舞的灵感。直到编辑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和导演见面时，声音回归到了这个地方，日向也终于意识到这样一直盯着一个陌生人不妥，慌慌张张逃离了此处。
　　日向和导演聊了一会儿剧本的事情后，他鬼使神差般地低声问道：“您知道饰演男主角的演员的名字吗？感觉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他啊，是素人哦。那天突然闯进拍摄现场还搞坏了一台摄像机。虽然他说会按摄像机的原价加上误工费赔偿，但那个时候啊，原本那个饰演男主角的演员档期和这里撞了，当时正生气的我就强硬要求他以来这里当男主角的条件作为赔偿。”
　　说到这里导演挠挠他的下巴，满足地笑了。
　　“看样子效果比之前的那个男主角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可惜一和女主角站一起反而没有情侣感，我们觉得硬凑还不如顺其自然，就把爱情改成友情了。”
　　不明的在意就这样戛然而止，导演除名字电话外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而日向也被编辑召回去构思下一部的小说。
　　对于日向这次的成功，编辑显得很得意，常拉着他去居酒屋。编辑红着脸吐着酒气跟他大言不愧地勾勒未来的鸿图，什么有一就有二，等有名之后还能接到各式各样的委托，什么游戏剧本其他作品衍生的小说都没问题！真不愧是自己看好的日向老师，什么漫画啊动画啊电视剧等等都没问题！只要是日向老师都没问题！
　　至于推理小说，他早就把它不知扔到哪去了。对编辑来说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达到他认为的成功。
　　日向继续写着小说，在这之后，他再也没有那个人的一点消息。
　　电视剧播出后小火了一把，得益于那人精湛的演技，在这个东拼西凑同一盏明灯，被他吸引而来的观众们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男主角是谁，但这个人此后销声匿迹，连片尾的演员表都没有那个人的真名。
　　在这东拼西凑被投资方塞了不少人的贫穷剧组里，得益于那人精湛的演技，如一盏明灯吸引了不少观众。电视剧开播后被他吸引而来的观众们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男主角是谁，但这个人此后销声匿迹，连片尾的演员表都没有那个人的真名。
　　那岂不是知道他真名的自己很特别？
　　跟着想法一同涌出的是难耐的羞耻心。钢笔从手中掉落到桌面，咕噜噜滚到地上，日向嘟囔着不好了赶忙把掉到地上的钢笔捡起来。这是日向用自己的第一笔稿费买的钢笔，他一向珍惜，因此他对使用钢笔这件事感到意义非凡，不惜放弃了便利的电子设备回归到了纸与笔来工作。
　　风裹挟着青草的香味从窗缝溜进室内，天气要变冷了。
　　
　　细碎的初雪纷飞之时，日向家门口的垃圾回收站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就这样笔直地掉到地上，日向也无从顾及了。之前灵感枯竭的感觉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无数想法化为飞雪，用掌心接住，雪花在掌心融化开，水渍被体温蒸发，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他上前摇摇那个人。喂，没事吧？那人对声音没有半点反应，日向慌张地左右张望，四周寂静无比，没有半点人影。日向见他还有呼吸，怕他在这雪天冻出个什么问题，把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带着他回了家。
　　将对方搬到沙发，脱下湿透的外套盖上厚重的棉被。他的额角破了皮，渗出红色的血液。日向翻出医药箱找出酒精，用棉签蘸取帮他消毒。
　　那人终于有了些反应，睁开眼，日向的身影倒映在那双鸽子灰眼睛里。
　　“我现在在帮你消毒，可能有点痛先忍忍？”
　　“——没事的，谢谢你，可以不用顾忌我哦。草饼……不，应该叫日向老师吧。”
　　日向手里的棉签差点掉到地上。
　　“没想到你会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以叫你狛枝吗？”
　　“真像命运的相会呢，没想到日向老师居然会记住我这种人的名字！”
　　“怎么会不记得你，你演绎的男主角演得非常好，比我预想中的还好。”
　　把伤口周围的血液清理得差不多后，伤口并没有日向想象中那么深，他松了一口气，拿出创可贴粘在狛枝的额头上。
　　“如果可以的话……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倒在那个地方吗？”
　　“那个啊，说起来真不好意思。之前在这附近散步的时候突然被乌鸦袭击，好不容易躲过结果又被其他的东西追赶，醒来就已经在日向老师的家里了。”
　　“还真是多灾多难。”
　　“常有人这么说……”
　　狛枝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日向见状对他说道。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还是说去诊所？”
　　“诶？可以吗？感觉身体上也没什么大事，可以在日向老师这里休息吗？”
　　“怎么会不可以，你可是伤员啊，快休息一下吧。”
　　“嗯！”
　　狛枝乖乖闭上眼睛，日向不太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客厅，起身把房间里的稿子拿到客厅继续工作。写了百来字总觉得不太顺畅，为了放松避免让自己走进死胡同，拿出一张新稿纸构建新的推理小说的框架来转换心情。
　　脑内总有一点迷迷糊糊的影子却怎么都窥探不到其内在，内心想将其写出来的欲望无止境地叠加。那份久违的感觉让他终于意识到了哪怕失败，他果然还是爱着推理小说。并非说写什么爱情小说不入流，而是对未曾抱有热忱之心的自己抱有罪恶感，像拿走了不该拿的东西般。
　　名为现实的梦魇扼住了他的脖子，日向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喜欢的工作变成了一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镰刀，一切的荣耀都在加速他梦想的死亡。
　　他留下了那些稿纸，把之前写的不满意的部分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日向伸了一个懒腰，写作毫无进展让他有些灰心。突然间，他听见身后发出令人心悸的纸张翻动声，日向猛地回过头，发现睡着的狛枝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还拿起了他为了防止自己写到后面前后不搭而带来的写完的稿子。
　　“等等——”
　　日向慌张地去抢狛枝手里的纸张，没想到狛枝干脆地还给了日向。
　　“抱歉，没有征得日向老师的同意就擅自看了，这是下一次的新作品吗？”他指了指那份记载推理小说框架的纸张。
　　“啊……不是，这只是写着玩的东西而已……”
　　日向落入了一种窘迫的困境，负面的情绪开始蠕动，啃噬着他的信心、他的自尊，他快要从跪坐的地板上腐蚀出的裂缝吞噬。
　　“这样啊——意思是这一篇不会发布吗？我觉得日向老师的写作风格我很喜欢哦。”
　　“诶？”
　　“不管是推理小说还是爱情小说，我觉得日向老师有那样的才能。特别是《埋藏之事》，我很喜欢哦。”
　　《埋藏之事》，那是自己的出道作。
　　“为、为什么会知道是我？！明明都换了笔名也没有宣传过——”
　　“文风和直觉吧，被任命为《咖啡与猫》的男主角后回去看完了《咖啡与猫》的原著，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就把家里日向老师的书拿出来对比，就感觉草饼老师和葵老师果然是一个人吧。”
　　各种意义上来说太厉害了，厉害到有点可怕，日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面前居然会出现“葵”的读者。
　　要问问他对自己写的小说有什么感想吗？日向有点踌躇，更对要被外人剥开外壳展露缺点这件事而感到十足的羞耻。最后，好奇心压倒了羞耻心。
　　“那个……狛枝你对我写的推理小说有什么看法呢？”
　　“嗯……人物与人物之间的互动很有真实感，但抢过了推理的要数，导致不太像推理小说呢。单看还可以，可对冲着推理来看的读者来说更像是诈骗呢。而且除了第一本后面的小说明显多了一种仓促感和套路感，结局的地方也收得不太好——但是，日向老师的文风很细腻这一优点我很喜欢。”
　　“啊……谢谢你，真是宝贵的评价！”
　　他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内心深处是知道自己没有写推理小说的才能，越是想要达成什么就越是达成不到，越是想要成功就越是要经历一次次的失败。无谓的抵抗变成破碎的自虐话语，拿着稿纸的手在颤抖着，承认自己的无能是痛苦的，是将自己的希望一点点地销毁。
　　温暖的手包裹里了日向微颤的手，狛枝没有露出丝毫的勉强，对他说道。
　　“能让我来协助日向老师吗？”
　　“诶？”
　　“日向老师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吗？从日向老师的文字里就能感觉出来，《埋葬之事》里能感觉到日向老师对写作的热爱，但到了后面，就感觉像是困在了一个牢笼里，被锁链捆住无法动弹。”
　　握住日向的手稍微缩紧，他那不同寻常极容易吸引他人的面容展露出极具诱惑的笑容，日向觉得自己的脖子间滑过一道凉意，冷血的爬行动物仿佛缠绕在脖颈间，靠近耳朵吐出信子，发出嘶嘶声。仅靠着非人类言语的声音，就足以让日向不由自主地接近眼前艳丽无比的果实。
　　“和我一起逃跑吧，日向老师。”
　　
　　日向拿着旅行箱站在车站边，寒冷的空气冻红了他的鼻尖，寂静的雪将一切冰封独留下萧条的风声，呼出的白雾被寒风卷入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在……这里吗？”
　　日向拿着地图，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冲动之下做出了不理智的选择，答应了完全不熟的人的邀请，最差的结局不过就是自己被抛尸荒野吧。他看着眼前只有一条被积雪掩盖延伸至深处的小路，忌惮与不安诱使他不要继续前进，离开这里，回到那个熟悉又痛苦的牢笼里，这才是日向创的日常，他的一切。
　　萧瑟的风吹过，日向打了一个激灵，他终于下定决心，与其回到牢笼，他更想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或者说他已是自暴自弃，永无止境充满黑色迷雾的人生之路，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他时不时仰望着迷雾上方站着的金光闪闪的人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已遍体鳞伤。
　　这里的海拔不低，雪盖得挺厚，就算看得出扫过雪的痕迹，新盖上的雪也能没过脚背。白色的森林在淡淡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日向仰起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好在没过多久，走过三个弯道后，那座被层层树木掩盖的别墅出现在日向面前。日向哑言，打开手中的地图，再次抬头看去，又低头看向地图。怎么看，都不觉得和狛枝口中的“陋居”有半点关系。
　　三层的欧式建筑，红色的屋顶和淡卡其色的墙面，因为岁月的侵蚀变得有些暗淡，但这没有丝毫影响这栋建筑而是更添一丝韵味。日向怀揣着不安与踌躇，按响了门铃，稍微等了半分钟，一个人影从大门里猛地窜出来，紧紧拽住了日向的手。
　　“真开心日向老师居然真的愿意来我这个寒酸的住处……唔这果然是幸运吧！一想到能和日向老师呼吸同一栋建筑里的空气，现在死掉也可以哦。”
　　“别死啊！”
　　“日向老师还真是温柔……站在外面很冷吧，快到屋子里来吧。”
　　还处于兴奋中的狛枝拉着日向进入了别墅内，一进门，暖气融化了他身上的雪花，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源于咖啡的苦味。
　　狛枝自然地帮日向脱掉他身上带着水气的大衣，接过他手中的旅行箱，领着日向来到客厅，桌子上已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这个天气来到这种穷乡僻壤，这里果然比城市里冷不少吧。”
　　“不、还好。”
　　欧式的客厅里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壁炉燃着火光，发出噼啪的木头被烧断的声音，左手边的窗户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雪景。狛枝把日向的大衣放到壁炉附近摆放的衣架上烘干上面残留的水渍。
　　日向乘机偷瞄了几眼四周，客厅是一个显得视野开阔的挑空客厅，顺着楼梯向上看是一排褐色的门。客厅里摆放着许多让人感到温馨的小摆件，看上去是比起财力更想显示出家的温馨。
　　“我把日向老师的行李箱拿到日向老师要住的房间，桌子上有咖啡，旁边有糖和牛奶可以根据口味添加，好好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果然之前自己的担心都是想多了吗，稍微对把狛枝想象成坏人这件事感到有些愧疚。
　　日向红着脸，把从杯边的方糖罐中夹走了两块方糖。
　　咖啡很好喝，让一直以来只喝过速溶咖啡的日向有些惊讶。咖啡的香味在鼻翼间弥漫，暖流从喉咙游向四肢。噼啪，火堆响起了细小的燃烧声。那舒适感使他放松下来，紧绷着保持标准坐姿的身体慢慢向后靠去，陷入柔软的沙发靠背中。
　　没过多久狛枝下楼和日向一同坐在沙发上，日向盯着火焰，由衷地赞美道。
　　“真是栋很棒的房子。”
　　“真的吗？！非常感谢！能让日向老师这样中意真是太好了。”
　　“还有……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哦。叫老师什么的也太生疏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吧。”
　　“诶、诶诶诶诶诶诶——朋、朋朋朋朋朋朋友？！不是我的幻听吗？等等这太让人心脏不好了。我，日向老师，朋友？唔唔唔日向老师真的愿意成为我这种低劣垃圾的朋友吗？”
　　日向不知道狛枝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慌乱和震惊，郑重地点点头。
　　“没错，我们是朋友，所以名字。”
　　“日、日向……日向君！”
　　“嗯！”
　　就这样，日向顺利地在狛枝的家寄住下来。
　　虽想休息，看看书做做摘抄放松一下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心，但有约在身，好在第二本已经写了不少，时间充沛。日向在第二天同狛枝一起吃过早饭告知他要先把手中的工作完成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狛枝帮他选的房间光线很好，书桌正对着窗户，可供他在写作疲劳之时观赏窗外不同时间段的雪景休息。书桌的抽屉里还准备了未开封的稿纸与笔墨，令日向不由地感叹狛枝的细心。连同那天之后的一日三餐，都是狛枝放到餐盘上摆到门口。
　　一天晚上，日向感到饥肠辘辘，看到桌边已经放凉了的菜，他披上毛毯端着餐盘下楼准备加热饭菜。
　　楼下的壁炉还亮着火光，白色的人笼了一层火光，像是燃烧了起来，那汹涌的火浪顺着日向的视线进入了他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心脏中。
　　『他就在那黑暗里的一点灯光里看着书，没有注意到她。阳菜端着餐盘站在门口，不舍得惊动了这如画的一幕，她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刚转身背后就响起了海斗的声音。
　　“阳菜小姐？”』
　　“日向君？”
　　“啊！不是，啊！是！”
　　小说的场景和现实的场景相互交融，现实与幻想交织。这是作家的日常，但其中的不同日向却没能明白。那一闪而过的触动让内心不再平静，跑进心中的那团火焰借此潜伏起来。
　　“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狛枝看向日向手中的餐盘。
　　“不是，是因为忘了吃导致饭菜冷掉了所以想下来加热。抱歉，明明是你辛苦给我准备的。”
　　“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外卖，我只是摆了个盘而已。”
　　“但是……你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可日向君你——”
　　“都已经这个点了，吃太多会睡不着的。对了厨房在哪？”
　　“在那边。”
　　日向端着盘子向厨房的方向前进。
　　“等等日向君，这些交给我就好。”
　　“没事的，你稍微等等我就好。”
　　把狛枝推回到大厅，日向这才第一次进入了这栋房屋的厨房里，日向把食物分装到两个盘子放进微波炉加热。等待加热结束的时间里，他去看了看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关上冰箱，看向炉具，炉具旁只放了盐和酱油之类的调味料。日向感慨难怪是外卖。
　　接过日向递来的食物的狛枝显得相当开心，在温暖的火光里，他们静静地享用着宵夜。
　　“狛枝你不会做饭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没办法下口，日向君来的时候应该经过了一个小镇吧，我经常在那里点外卖过来。但像这样和朋友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
　　“这样啊。”
　　一时间最近的种种浮上心头，日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催促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那以后到了饭点我们一起吃吧。”
　　“这样也太麻烦日向君了吧！”
　　“没关系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狛枝默念着这两个字，身体里淌过源源不断的暖流，勺子碰在盘子发出声响，这个房子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发出声音。狛枝没有再说什么饶舌自贬的话，而是默默地将盘中的食物一口不剩地全部吃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日向继续写着小说，等到最后一个句号落在纸上，日向长呼一口气。从第一页开始细细检查，等到第三天，他终于能松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去找狛枝。
　　四处都没找到狛枝，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逛过这栋别墅，众多的门让日向晕头转向，只能四处走着大声叫着狛枝的名字。
　　安静的房间内，唯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翻阅“葵”所写的书籍了，明明与名家的小说相比平平无奇，却总有那一丝魔力让他忍不住反复翻阅。他宛如一只饥饿的狼狗，在字符中嗅着那一丝味道锲而不舍地追寻着欲求之物。
　　这异常反倒让他燃起了愉悦的探知欲，因而得以与日向相遇。
　　他还是头一次感谢自己这糟糕的体质，也为自己这糟糕的体质而胆颤。说不定在了解自己的事之后日向会露出蔑视的目光离他而去，他又将变成孤独一人。
　　狛枝的脑海闪过日向的身影，想起他和自己说过的话语，想起他充满笑容的脸。
　　“……会越来越贪心的啊。”
　　这时他听见了日向呼唤自己的声音，将书放回书架。
　　“日向君？”
　　狛枝从他身后的一扇门里出现。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哦，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狛枝，你知道附近哪有什么可以寄东西的地方吗？”
　　“镇上有一家邮局，日向君要寄东西？”
　　“嗯！”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完稿了。”
　　“恭喜！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远的话我一个人应该也没问题，因为也知道那个小镇在哪……”
　　“但是我想给日向君庆祝一下，不行吗？”
　　狛枝露出了像被遗弃的狗狗的表情，日向在坚持三秒之后屈服了。好像最近越来越不能抵抗他那副表情，只要露出那种表情，一切都会顺从他，颜值这种东西还真是可怕。
　　这个要不要当成下次的小说素材呢？
　　日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狛枝已经去兴高采烈地去换外出的衣服了。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并排走在林间小道上。
　　雪踩上去咔吱作响，不知为何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恢复了童心，感觉这样踩着雪也有别样的乐趣。两个人就这样一浅一深地踩在雪地里。上方的树枝积攒了过量的积雪，噗嗤一下落到狛枝的身上，滑进他的脖子里。
　　日向慌慌张张帮他把身上的积雪拍掉，反倒是受害者笑着说没事，积雪触碰到温暖的皮肤而融化将围巾打湿，被寒风一吹变得冰冷。日向问他今天就这样回去吗？狛枝说不用，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日向君。
　　狛枝虽然常说些什么自贬的话，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强势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再退让。日向取下狛枝被雪浸湿的围巾，把自己的围巾摘下套在狛枝的身上，不等狛枝推辞笑着对他说拒绝无效，拿着狛枝的围巾快步向前走。
　　呼啸着的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将稿子寄出后，狛枝带着日向来到了一家做和食味道相当不错的小餐馆解决了晚饭。
　　日向看着狛枝细嚼慢咽，慢悠悠地吃着眼前的美味的食物，如机械般摄入一定的量后，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又回想起狛枝家空空如也的厨房，咽下最后一口米饭后对狛枝说道：“狛枝，这个时间点蔬果店还开着吗？”
　　“开着的哦，不过这个时间应该没多少了。怎么了吗？”
　　“我们顺便去买点东西丰富一下厨房吧。”说着，日向拿着外套和店家帮忙烘干的衣服起身。
　　“为什么？就这样定外卖的话又方便又省事。”
　　“因为你完全是一副对食物完全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自己做的话会因为成就感而觉得更好吃吧。”
　　“嗯……我明白了，像我这种对食物不敬的家伙就不应该糟蹋食物！日向君从明天开始我——”
　　“好了可以停下了。”
　　抵达目的地，这个时间点正如狛枝所说蔬果店还剩余的蔬菜不多，品相不好还有些恹恹的。日向只能艰难地从中挑选勉强能看得下去的拿，脑海里构想着能用这些东西做些什么料理。
　　看到日向挑好后准备去付钱的动作，狛枝连忙阻止。
　　“请让我来付吧！麻烦日向君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说啊狛枝，从我来狛枝家开始，不管是三餐还是其他的，加上这次都是狛枝在单方面付出。所以哪怕是一点小事，我都想为你做。”
　　“……日向君，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这都是我自愿的，而且日向君也强硬地向我支付了房租，日向君并没有亏欠什么。”
　　付完钱后准备离开，狛枝突然的话语让他停下了脚步，阴暗的店内日向看不清狛枝的表情，只听见黑暗中店主的一道哈欠声和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他人抱有善意对待自己，自己也抱有善意对待对方，这不是常理吗？”
　　“常理？”
　　“是啊，因为你对我抱以善意，所以我才会想要回报你。”
　　“我明明不是一个值得日向君这样做的人。”
　　“为什么不值得？”
　　“我这个人，不管靠近谁，谁就会变得不幸。然后踩在他人的不幸之上换取幸运，这不是很低劣吗？”
　　“你是这样想的吗？”
　　他拉着狛枝走出了店铺，沐浴在月光之下。
　　“但狛枝，我觉得和你认识以后我就开始变得幸运起来了。”
　　“日向君真的这么认为吗？”
　　“当然，所以狛枝，对自己自信一点吧。或者说，和我一起从你认为的常理中逃跑吧。”
　　狛枝拉着日向的手，低着头沉默半晌，突然刮过的寒风害他打了一个喷嚏，日向笑着帮他拢了拢围巾。
　　“回家吧。”
　　“……嗯。”
　　他们在月光之下踏上了归途。
　　回家的第二天，狛枝感冒了，日向无视了狛枝怕传染给他而拒绝他来看护的话语，拿着平常记载自己胡思乱想的本子来到狛枝的房间坐在他的身边。
　　簌簌的书写声在房间里响起，药效上头狛枝不由得犯困，无意识地抓着了日向的衣角，日向把他的手放回被窝，他又伸出来抓住。日向换了一个坐姿，握住了狛枝的手，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狛枝平稳的呼吸声。
　　不用另一只手扶着本子写字果然不方便，日向无视掉了写得乱糟糟的字，将脑海里浮现的字词写下。
　　背景可以选定在古堡里……或者可以直接借鉴这栋别墅……步子不要迈太大，选用经典的暴风雪山庄……但试试没有写过的日常推理也不错……
　　如柳絮一般的雪还在下着，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日向来回晃动两下僵硬的脖子，不断降落的冰花中，他回想起初见狛枝时脑海里涌现的杂乱思绪，像冲击礁石的海浪般强烈，又像林间缓缓流淌的小溪般平和。
　　“像所谓的音乐人的缪斯吗……”
　　低语被时间吞没了。
　　日向是被摇醒的，醒来的时候感到头晕脑胀，双臂涌入了熟悉的，还在学校时趴在桌上午睡带来的酸麻感。
　　“你醒了吗？”
　　“不是我醒没醒的问题，日向君在这里守了一天吗？！”
　　他晃晃脑袋，感觉有点发晕，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还想睡。于是不清醒的他爬上床，钻进被窝又睡过去，完全没看见旁边的狛枝充满震惊的面孔。狛枝轻轻地戳戳日完全睡死过去的日向，内心深处那极为渴求的欲望萌发，渴求着他人肌肤带来的温暖。
　　如果是日向君的话，是那个从文字中就能感到书写之人和自己有相似之感的日向君的话——
　　他躺回去望着日向平稳的睡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又觉得不够。向日向靠近，他感到了长久以来都未曾感到的安心感。他人温暖的体温如同令人上瘾的毒药，在反复得到与失去中对这消失的期待再一次地回归。
　　在以前谈及自己为何会在这深山居住的理由不过是因为父母去世留下了这份遗产，这里很安静景色也很好非常适合读书就在这里住下而不是搬去城市。日向君的表情一瞬出现变化，然后急忙向自己道歉。
　　“那就再多住一段时间吧，如果是写作的工作的话，能在这里完成对吧？一个人住的话，会很寂寞。”
　　日向君很容易心软，也很好说话，只要稍稍诱导，他立马就答应了。
　　朋友、食物、对自己的关心——这都还远远不够，太过于贪心了，可是只要接触到这份温暖就再也回不去了。
　　
　　翌日满血复活的狛枝拿着一摞小说和影片来找日向。
　　“要试试做点机关吗？当然不会做那种杀伤力巨大的机关就是了。”
　　“哦哦！感觉很有趣啊！”
　　“这样的话在做的途中说不定能激发日向君的灵感，日向君一直都想再写一部推理小说吧。”
　　“嗯嗯！”
　　“所以，日向君，这个就交给你了。”
　　“这是？”
　　“电锯哦，我们先用木头来做点东西吧。我的工作就是做一些假人偶哦。”
　　于是日向伐了一天的木头，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之后，精疲力尽的他回到被窝却是神清气爽。在忙碌中他几乎快要忘记被焦虑啃噬的痛苦，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乌云消散了，尽管知道它还在某个角落偷偷注视着他想要再次将他吞噬，他也不再不安了。
　　“日向君，我可以进来吗？”
　　“狛枝？请进。”
　　狛枝穿着睡衣拿着枕头进来。
　　“我来打扰日向君了。”
　　同他的宣言一般狛枝轻车熟路地直奔日向的被窝，日向虽有一瞬的惊讶，又觉得朋友之间也没什么，但狛枝和自己其他的朋友是不一样的。
　　是哪不一样自己也不清楚，还是说初见时诞生的情感一直在影响着他，不经意碰到的指尖带来的灼伤般的刺痛，这是来源于内心的痛楚。狛枝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却开始慌乱起来，他突然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他连自己都不明白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起按照影片和小说中的描述来构建机关，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作为收集想法的本子可供书写的部分也越来越薄，圣诞节也要到来了。
　　一天又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两个人窝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讨论着要不要办圣诞派对。
　　“说到圣诞节，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吧。烤火鸡。”
　　“嗯……拜托经常订餐的那家餐厅的话应该可以帮忙做吧，但这种地方会有火鸡买吗……”
　　“不自己做？”
　　“自己做？日向君会做烤火鸡吗？”
　　“现在谷歌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吧？嘛火鸡可以用普通的鸡代替，实在不行买便利店的调味料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烤鸡了吧。”
　　“火鸡太大了，而且做错也不会心疼。当然不会浪费的，如果烤糊了把烤糊的部分去掉应该还能吃。而且这段时间和狛枝一起做饭，我对我的厨艺比较有信心。”
　　“只要是日向君亲手做的，我都很期待。”
　　啊，又是那种眼神。
　　做为一个粗俗的凡人，也不免会被美丽的事物所迷惑，狛枝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日向，眼里被自己的身影所占满。他向日向靠近，日向的视野被他霸占，耳边响起了皮革粘黏皮肤的声音。
　　距离越来越近，那双鸽子灰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被火焰染成暖色的面容，他听见了有东西坏掉的声音，也听见窗外寒风瑟瑟的声响。日向的大脑一瞬出现了空白，只是木然地和狛枝对视。
　　“——突然想恶作剧一下。”
　　狛枝说完这句话后不带一丝犹豫就从日向的身边离开。
　　“因为看完日向君的小说后，里面描写男女主人公因为意外而贴在一起后疯狂心动的场景，所以就想试试看日向君会不会心动呢？”
　　“……你最近的‘恶作剧’还真不少。”
　　“诶？日向君讨厌吗？讨厌的话我以后不会再做了。”
　　“讨厌什么的……我只是觉得有些困扰……”
　　“那就是不讨厌了。”
　　狛枝心情甚好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那明晃晃的试探日向怎会察觉不到，是因为自己是狛枝的第一个朋友的缘故吗？因为是第一个朋友所以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这样一想就全都释然了。
　　再过一段时间，狛枝明白朋友的界线的时候，那如同猫一般跨越界线又跳回去，来回反反复复吸引自己的注意的举动就会消失吧。
　　但自己也在放纵狛枝在界线上来回蹦跶，偶尔会感觉他们在进行一场不知为何的拔河比赛，稍不注意就会让对方得到胜利，而胜者的奖励日向到现在还未能知晓，不过有某种东西会被因此破坏，变成全新的事物。
　　但是那所谓的界线又是什么呢？
　　日常还在继续，圣诞节也即将到来，日向和狛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装饰物去装扮房屋。日向刚从梯子上下来，狛枝就走过来拿着热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灰尘。日向笑着不好意思地别开头说不用了，狛枝却说接下来还要继续拜托你呢大厨强硬地抓住他继续。日向不明白为何没由来地心虚不敢与狛枝对视，是因为不知道在狛枝的眼睛里映射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模样吗？
　　鸡是提前一天腌制好的，等烤好装盘的工作由狛枝完成。狛枝曾在厨房看着日向下厨的模样而对做菜这件事产生了兴趣，结果做出来的东西让日向感到这可比电影里的特效厉害多了。食材明明都熟了，却感觉还活着一样，导致日向只敢让狛枝继续做装盘的工作。
　　日向同宣言一般成功烤出了“火鸡”——成功的标准就是熟了且没糊。样子看上去还是挺唬人的，只是味道哪怕是一向都挺节约粮食的日向，吃了一口就放下了，还得阻止仿佛失去味觉的狛枝继续对鸡肉下手。
　　快乐是会传染的，看着狛枝发自内心的笑容，日向也开心地喝了不少红酒。狛枝的笑容不再是空洞的，像肥皂泡一般徒有外表，飘忽不定的蒲公英终于找到了能够扎根的地方。
　　交换完礼物后，辛苦了一天的日向有些扛不住，外加酒精的作用力，他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壁炉的火焰仿佛活了起来，在狭小的空间扭动着身子，这怪异的动作被赐予了魔法，让日向失去了对现实的掌控，夹在梦境与现实之间，不断来回往返。
　　半梦半醒中，他感觉有人坐在他的身边，日向这才勉强睁开眼睛，又与那人对视许久。人之所以为人而非动物就是因为人拥有理性并且会遵守规则，理性是一种封印，会将渴望之事压下。一直随波逐流让日向对爱变得麻木，渐渐不知爱为何物。他知道他被吸引了，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只白蛾，扑向火焰只会迎来终结，所以一直围着火焰转悠却不敢向前一步。
　　但他不是白蛾。
　　柴火又发出了小小的爆裂声。
　　他吻上了狛枝的唇。
　　分开后，狛枝的手覆在日向的手上。真实的，带着一些凉意的皮肤，这是真实的感觉，日向突然从这之中惊醒。
　　这是现实，不是梦。
　　——那自己为什么就会去亲吻梦里的狛枝呢？
　　日向觉得大事不妙，猛地起身冲向二楼自己的房间并且慌乱地将其反锁。
　　停留在心脏的那团火焰得了燃料，变得疯狂，四处乱窜将所见之处全都点燃，一条细细的丝线在火光中闪闪发光，尽头是放在书桌的那个本子。
　　日向顺着那一条丝线来到本子面前，手不由自主地在发颤，那冷血的生物不知何时缠绕到他的身上，他听见了它在耳边吐信子的嘶嘶声。
　　他咬下那颗艳丽的苹果。
　　本子里的一字一句早将他那不可告人的情感暴露无遗。
　　狛枝哪是什么缪斯，那一天如同幻影一般的灵感的真名，叫做一见钟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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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日】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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