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月夜复审

Ravine

2024/12/02 0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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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夜。
圆月从东方升起，倚于[notes=[垒壁陈][垒壁陈：星宿名。]]星间。它洒下空明的月光，为秋夜添一丝水色的凉意。御花园内点上了花灯。轻纱的帷幕随风微微舞动，在月色和灯影下如同荡漾的清波。正值庆贺班吉克斯卿回宫的赏月宴会，这位尊贵的皇族成员在外地考察多年后，终于返回东京述职。班吉克斯卿坐在上位，沃尔特克斯正倡议群臣向他祝酒，将他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这位远离京城已久的贵族似乎不习惯这样热闹的环境，脸上冷淡的表情显得无所适从。大臣们的庆贺谈笑间，一位身着深蓝色羽织的年轻官员姗姗来迟。当看清他的脸后，人们并没有生气或责备他迟到的行为，反而惊讶得忘记了下一句祝酒词。
“非常抱歉。我本想带一位好友参加宴会，可惜他没受到邀请。我为了把他带进来，就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成步堂龙之介摸着后脑勺，露出歉意的笑容，“现在，他来了。”
身着五纹付羽织袴，亚双义一真大步流星地走进会场。十年后，人们再次看见了飘动的亚双义家纹。三瞳蛇目，三剑草薙，这个纹饰仿佛早就预示着亚双义将会死而复生。
“哼，真是败坏赏月宴的雅兴。成步堂龙之介卿，今夜虽说是群臣同乐的宴会，但你把宫城当成什么儿戏的游乐场了？”沃尔特克斯转向二人，把玻璃酒盏内的醴浆尽数倾倒，“两位罪人的闯入，让这上好的桂花酒都变得难以入喉！成步堂龙之介、亚双义一真，一位是毒杀慈狱卿的凶手，一位是‘将军’案件的漏网之鱼。万万没想到，那场吉原的大火没有顺便将你们的罪孽焚烧殆尽。”
“托您的福，我们从地狱的烈火里爬了回来。”亚双义面对沃尔特克斯的挑衅神色平静，反唇相讥，“因为我们对自己的罪名还有些疑虑，所以特地好好查证了生死簿上是否写错名字。结果自然是我等阳寿未尽，不得不再次回到人世。”
“事已至此，倘若不对你们降下审判，那都是愧于今夜的良辰美景，愧于远道而归的班吉克斯卿。来人，将这捣乱的二人押下去。”沃尔特克斯挥手，近卫即将上前擒拿二人。
“且慢。亚双义灭族十年后竟有遗孤，他究竟是死里逃生还是地狱复活？”福尔摩斯缓缓走来，大臣们纷纷为这位前太子师让路，“如此新奇之事，实在前所未见。我倒好奇亚双义君隐于市朝十载后有何感言，需到宫城内与诸君分享。”
群臣之间窃窃私语：
“亚双义……想不到十年后还能听到这个姓氏。”
“暂且不提亚双义的忽然现身，那一夜成步堂卿证明花魁无辜后在火场失踪，实在令人疑惑。若说他是下毒凶手，他又有何杀害慈狱卿的理由？”
成步堂向前一步：“早就听闻沃尔特克斯卿在研究国外先进的司法制度，我一直想要请教一番。听说那是一种与日本传统完全不同的审问方式。法庭上不再是判官单方面地纠问罪人，而是除了法官，还有提出诉讼的检察官和为被告辩护的律师，因此审理会做出更加公正的判决。既然沃尔特克斯认为我俩有罪，我们不妨借此机会实际演练，当着群臣的面对簿公堂，好让我们两个都得到罪有应得的公正制裁。”
福尔摩斯大笑：“有意思！权当在赏月间隙增添一番趣味。借这月色明朗、群贤毕至，我们不妨就此辩个上下。”
“开庭吧，沃尔特克斯卿！”成步堂叉腰目视位于北面的左大臣，“微臣愚钝，还请您指明我的罪孽所在。”
沃尔特克斯转头询问同在主位的班吉克斯卿：“班吉克斯卿意下如何？您难道能容忍成步堂进行这番顽劣的游戏？”
“我没有异议。如果他要提出诉讼，我自愿担任检察官。我倒要亲自看看，昔日‘将军’之子和这个幼稚的无名小辈能进行什么诡辩。”班吉克斯卿轻呷一口酒，“沃尔特克斯卿，你最熟悉这套先进的法庭流程，还请你担任法官之位，引导审判顺利进行。”
沃尔特克斯卿站起，张开双臂：“既然如此，法官之位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得不使班吉克斯卿屈于西面，我感到非常抱歉。”
按照沃尔特克斯的指示，宴会的桌子被摆成法庭中的规制，辩护席、检控席、法官席和证人席两两相对。班吉克斯卿与沃尔特克斯卿对慈狱毒杀案的案情细节进行了交流。

啪！惊堂木鸣，万籁俱寂。
“在此审理成步堂龙之介毒杀慈狱政士郎一案，现在开庭。”沃尔特克斯位于北面的法官席位，宣告审判的开始。
“异议！”成步堂一上来就拍响了桌子，前倾大喊，“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对慈狱卿下毒！”
班吉克斯卿抱起双臂，目光冷峻：“成步堂卿，检方还没有进行案情的陈述。明明是你提出要对簿公堂，怎能不遵守法庭的纪律？倘若再犯，我就要将你以藐视法庭罪逐出去。”
“呜呜……好可怕……想不到班吉克斯卿这么入戏……”成步堂止不住自己的冷汗，小声嘀咕。
亚双义看向好友：“成步堂，不要心急。这一次是属于我们的反攻，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抓了把柄、打乱节奏。就让我们听听沃尔特克斯编造了怎样的谎言，好将其中的矛盾逐个击破。”
班吉克斯卿朗声陈述：“十天前，八月初五的晚上，慈狱政士郎卿以及在座的许多大臣为了庆祝被告成步堂龙之介卿的晋升，一同前往吉原饮酒消遣。席间，慈狱卿忽然毒发身亡。沃尔特克斯卿一开始疏忽大意，将当时负责倒酒的花魁一真错认为在酒中下毒的凶手。”班吉克斯举起手边的酒壶示意，“但是，被告成功地证明了毒药并非在酒中，洗脱了花魁的罪名。通过对一只鹦鹉的实验，被告证明慈狱卿早在前往吉原的路途上就已经中毒。被告揭示毒杀真相的同时，也不小心揭露了花魁一真的真实身份——亚双义一真。他也正是十年前刺杀先皇陛下的真凶，‘将军’亚双义玄真的儿子。”班吉克斯卿向辩护席伸手一指，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亚双义身上。年轻的大臣们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年长的大臣们则神色各异，心中各有所想。而亚双义面对指控毫无惧色，泰然自若。
“检方将成步堂卿指控为凶手的原因主要是以下几点。首先，成步堂卿曾与慈狱卿同乘一辆马车，具有作案的时间。其次，成步堂卿也有杀人的动机。”
成步堂昂首挺胸：“我初入仕途，与慈狱卿无冤无仇，何以有动机将他谋杀？”
班吉克斯摇摇头：“无冤无仇？恐怕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证明你的清白。检方的指控并非空穴来风。你与慈狱卿的恩怨，正是由于你旁边这位‘好朋友’亚双义一真。被告与亚双义一真存在着金钱往来。经过内务省的调查，被告成步堂龙之介家境一般。曾经进京求学于名师的高昂学费，仅凭其家境根本无力承担。实际上，他学费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由这位花魁用自己的私人财产进行资助的。对此，被告是否有异议？”
“这……”成步堂被人追究起往事一时语塞。他两颊发烫，眼神开始游移。
亚双义面不改色：“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丢人的。成步堂龙之介具有天赋，倘若不加以培养是一种彻底的浪费。我用属于自己的钱财资助良才有何不可？事实证明成步堂值得这笔投资。他学成归来考取功名，初入朝堂却一鸣惊人。这笔钱也算是我这个小小的花魁为国家做出贡献，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也就是说，辩护方承认了被告受到亚双义金钱资助这一事实。”班吉克斯卿为自己斟酒，继续道，“此外还有一点值得在意。亚双义一真以花魁一真为假名，将自己隐藏于吉原已有十年。他的真名鲜为人知，而被告却了解花魁的真实身份。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被告与亚双义一真私交甚笃，说不定还是两情相悦。慈狱卿对花魁也有所倾慕这一事实，想必被告也有所耳闻。只可惜，初入政坛的被告论及权势和财力都敌不过慈狱卿。眼看慈狱卿将要赎出花魁将他占有，被告恼羞成怒，为了阻止慈狱卿便将其毒杀。可是，被告单知道慈狱卿想要得到花魁，却不知道对方竟然是亚双义一真的救命恩人。或许是因为亚双义不敢告知被告自己姓氏所背负的罪业，被告对亚双义毫无防备，也没有事先沟通过犯罪的计划。对于被告策划的一切，花魁一无所知。因此，无辜的花魁在被指控为凶手时万分惊讶，矢口否认。被告眼看节外生枝，赶紧替他辩护。这样一来，也可以很容易地解释为什么被告能以惊人的敏捷发现毒并不在酒中。因为事前下毒的人正是被告自己！”班吉克斯卿将玻璃酒盏摔向身后，发出碎裂的脆响。
亚双义闭眼，对班吉克斯卿的论断不屑一顾：“说了这么多，检方却只有推理，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将被告和慈狱的死联系在一起。倒是法官沃尔特克斯卿，他与慈狱卿明交手暗争锋，就连吉原的游女都有所耳闻。要说动机，他似乎更加强烈。”
“辩方毫无依据的妄言，本庭予以驳回。”沃尔特克斯拍响惊堂木，“这已经不能称为指控，只是藐视法庭威严的血口喷人！虽然这是日本第一次引入诉讼式法庭，但是辩方的思维似乎压根够不着门槛，做出这种辩护真是滑稽可笑！我看这场拙劣的玩笑不如赶紧停下。”
“等等！辩方要求提交证据。”成步堂大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他隔着一张细绢从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银针：“我将毒杀慈狱卿的凶器带来了。”
沃尔特克斯的表情一瞬间难以观测地变化了：“……本庭受理。”
成步堂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银针：“毒药并不在酒中，而是在一根刺入慈狱卿身体的银针上。这根沾有毒药的银针极为短小，不加仔细检查便难以发现。经过侍医御琴羽医生通过放大镜的仔细检查，如此纤细的针竟然还是中空的。凶手极有可能借此精确地控制毒药用量，使慈狱卿准确地在宴会过程中毒发身亡，以此嫁祸亚双义。”
班吉克斯卿向对面举起一杯新的桂花酒，眼神轻蔑：“辩方提交这份证物，是良心发现想要认罪了吗？”
“恰恰相反。这份证物揭露了检方指控中的一个重大矛盾。检方认为被告有罪的立论依据是成步堂与我交情甚笃。”亚双义捶响了桌子，“那他为何非要选择当日在大逆转屋的密室中作案，精确地设定慈狱在席间毒发，使倒酒的我受到众人怀疑呢？”众臣中依稀有惊悟之声。亚双义指向对面的检控席：“对慈狱卿的尸体检查按理来说是检方的工作。而检方既没有提交与尸体相关的检查记录，此前的案件陈述更没有一个字提到毒药在针上。这可谓检方的失职！只有证据才能说明逻辑，辩方已经通过证据证明了成步堂的清白。敢问班吉克斯卿可曾有证据为自己立论？”
班吉克斯卿鞠了一躬，仍然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说：“检方迟迟没有提交证据的失礼，还请诸位见谅。首先，我必须要对此做出解释。那天的酒宴于傍晚开始。慈狱卿不幸遇难后，经过一番后续的辩驳已经是深夜。突发此等惊人的高官遇害案件，赶到案发现场的逻卒留下几个负责保护案发现场，其余人的首要任务是护送大臣们安全归宅。逻卒原定于次日清晨再次前往大逆转屋，对现场和尸体进行细致的调查取证。谁知意外再度发生，大逆转屋竟然发生火灾。吉原的建筑皆是木质结构，火势蔓延极快。情急之下，到场的逻卒全部投入营救和灭火工作。只可惜待火势完全被控制住时，案发现场已经被烧毁，慈狱卿的遗体也被烧得惨不忍睹，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搜查取证。”
成步堂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法官席上的沃尔特克斯。当听到班吉克斯卿说到尸体被毁无法取证时，他明显地高兴了起来。
“发生这种悲剧，我为慈狱卿感到深切的哀悼。希望他的灵魂在那时已经度过了三途川，不受烈火炙烤之苦。”沃尔特克斯低下头，一副痛心的样子。
“但是，”班吉克斯卿打断沃尔特克斯，“辩方认为检方空口无凭是大错特错。说到证据，检方也想要提交一份记录。”班吉克斯卿指向辩护席位。在旁人看来，这是班吉克斯卿对成步堂和亚双义的宣战。但辩护席的两人默契地知道，这实际上是一种从检控席递来的接力。“在逻卒们护送大臣们离开之前，曾有过对慈狱卿尸体的初步检查。幸运的是，在逻卒之中有一位做事力求完美的绅士。他不仅详细记录下了当时对慈狱卿尸体的检查情况，还借来了大逆转屋刚刚购入的相机，对尸体当时的状况进行了拍摄。更巧的是，这位逻卒正好在今天宴会的现场负责警备工作。下面，就请他作为证人发言。听完他的话，一切真相就会明晰了。被告正是那个在马车上用银针对慈狱卿下毒的凶手！只有他才有机会亲近慈狱卿，将毒针插入被害人的身体里。”

一位戴着眼镜、身形瘦高的男人从警卫队中出列，向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当前的情况远远超出了沃尔特克斯的预期。他用恼怒的眼神瞪着班吉克斯卿，紧抓着惊堂木的手青筋凸起，却不能拍下木块制止检控方召唤证人。
“证人，报上你的职业和名字。”班吉克斯卿无视了沃尔特克斯的视线，开始询问。
“我是逻卒总长细长悟，负责东京府的警察工作。”一手搭着毛巾的男人说，推了推他的眼镜。根据他的装束，很难判断他究竟是侍应生还是警卫。
班吉克斯卿问：“你在八月初五慈狱卿遇害当夜在现场，参与了对慈狱卿最初的检查，并且留下了记录。以上是否属实？”
细长逻卒点点头，激动地说：“确实是这样。作为保卫东京府安全的逻卒的一员……我！细长！也只有我细长！会力求‘尽可能完美’这一信条。因此我尽可能留下了任何可疑的证据。我根据当时的情况记下了笔记，还用大逆转屋的相机拍下了照片。根据在场大臣们的证言，慈狱卿喝下花魁斟的酒后，忽然口吐白沫向后倒下，当场死亡。紧接着我对他进行检查，发现尸体嘴唇紫青，指尖发黑，瞳孔缩小，结膜有溢血点，还在腰部发现了下毒用的银针。除此之外，没有新的外伤，没有勒死或溺水的痕迹。因此，可以认为慈狱卿的死因是中毒后的窒息。现在我将提交尸体检查记录和照片。”
“顺带一提，相机是一种海外舶来的新器械。它能拍出比图画精细一万倍的‘照片’，如实反映当时的情况。法官阁下，请受理慈狱卿的尸体观察记录及当时的照片作为证物。”班吉克斯卿说。
“这、这就是……‘照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跟‘画’完全不一样，精密到让人难以置信……那个恐怖夜晚的记忆马上浮现在我的眼前。”成步堂拿着照片端详感叹。
“该感到恐怖的，难道不该是被诬告为凶手还差点被抓起来的我吗？”亚双义反问。
沃尔特克斯质疑道：“但是本庭记得，当时负责尸体检查除了细长逻卒，还有一位大逆转屋通晓医术的游女。她有可能为了使花魁脱罪破坏现场。”
细长逻卒鞠躬：“确实如此。但我一直在旁边监视着她，以防她做出任何手脚。我所记录的一切皆是亲眼所见的真实，我以逻卒总长的名誉担保。”
“细长逻卒不过是提前进行搜查工作罢了。”班吉克斯卿下了结论，为细长的证据赋予法律效力。
“是！”成步堂举起手，“细长先生，请问你当时有观察到凶器银针具体的位置吗？”
“啊！那是自然。我的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拍照的时候除外。当然，那时候我是透过镜头紧紧盯着！”细长逻卒热血沸腾，握紧拳头，“为了达到搜查的完美，我在每个环节都拍下了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到，一开始慈狱卿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解开他的羽织和外层和服，却发现凶器银针刺在腰部，穿透了长襦袢和肌襦袢。”
“异议！”亚双义声如洪钟，“这正是辩护方一直寻求的证据。谢谢你，细长逻卒。你为检方提供证据的同时却揭示了矛盾，将检方的立论彻底推翻。”
班吉克斯卿捏碎了玻璃酒盏，臣子们都吓了一跳：“矛盾？细长的证据和我的立论哪里有不合逻辑之处？请你指明！”
“看招！”成步堂说，手指点着照片，“审理最初，检方由鹦鹉的试毒结果认为我是在与慈狱卿共同乘车时对他下毒。然而这个下毒时间不够准确，与当前的照片之间产生了细小的矛盾。照片中显示银针刺穿了慈狱卿的内衣，却没有刺穿外套。而当夜大家有目共睹，慈狱与我同乘马车前往吉原时已经脱下官服换好外衣，因此下毒时间应该更加提前才对。”
亚双义得意地用两指点着额头：“现在，辩护方已经将检方的立论全部推翻。如何，班吉克斯卿？面对无可争辩的事实，你是否有肚量接受自己的失败，承认被告成步堂龙之介的无罪？”
班吉克斯卿抱起双臂：“……我确实无话可说。”
沃尔特克斯敲响惊堂木，平息会场的议论纷纷：“肃静！肃静！在法庭上做出最终判决的是法官。然而，本庭对成步堂卿的清白还存在疑虑，不能轻易地给出无罪判决。目前证据能够证明慈狱卿在脱下官服后，换上外套前被毒针刺中。然而，却没有人清楚那个时刻慈狱卿遇见了谁。成步堂卿在登上前往吉原的马车之前，亦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这些证据只能证明被告在与慈狱卿同乘马车的途中没有对他下毒。假使成步堂卿没有犯罪，那么真凶又是谁呢？”
亚双义点点额头：“这不是辩方需要证明的事情，而是检方负责的工作。如果法官阁下坚持对成步堂抱有怀疑，不妨面对一个现实：当时一同饮酒的官员们在前往吉原之前都可能与慈狱卿相遇，所有人都有行凶的可能。”
在场的官员们万万没想到热闹看到最后时火会烧到自己头上，纷纷对亚双义发出严正的抗议，不理智者甚至诉诸人身攻击。班吉克斯卿向后摔碎了一瓶酒，人群霎时噤声。“用王之琼浆的碎裂声代替惊堂木平静吵闹的无礼，还请见谅。辩护方的发言确实在理，这与他的出身没有关系。为了追求公正的审理，法庭上不应当隐藏或者捏造任何证据，检方也要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具有嫌疑的人。作为检控方，我愿意将此案追查到底。”
群臣再次沸腾起来。沃尔特克斯摇头，重重地敲击惊堂木：“肃静！班吉克斯卿，我已经感受到了您恪尽职守、想要维护检控方尊严的决心。本庭在此对您表达由衷的感谢。您这种敬业精神正是日本在追求‘近代审理’的途中所必须的。但是当下缺乏时间和精力对当夜每一个参与酒宴的大臣进行盘问。因此，本庭认为应该暂时中止对此案的审理，改日再议。对成步堂卿的判决也暂时搁置，待证据更加充足的时候再下达。”
成步堂兴奋得几乎雀跃：“成功了，亚双义！我总算是见识了一次花魁老师对辩护的正确示范。”
亚双义轻哼：“是呀，我们已经挫败了沃尔特克斯第一部分的阴谋。不得不说，班吉克斯卿的配合打得很不错。他那副仿佛和我们有仇的表情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包括沃尔特克斯。”
成步堂望向法官席上的沃尔特克斯：“沃尔特克斯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暂且放过我只是形势所迫。如果我们不能在今夜的审理中速战速决，之后他一定会捏造出更多指向我的证据。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更加艰难而持久。”
“你害怕了吗，成步堂？可不要让我看到你双目游移、膝盖发抖的落魄相。”亚双义将手搭在腰间名刀的刀柄上，“现在我有《狩魔》在手。要是你的表现不佳引起大家的怀疑，我可要考虑将你作为制胜的阻碍‘斩除’了。”
成步堂手忙脚乱：“哇啊！亚双义，我的好搭档，你可一定要冷静。你平时跟我交换政见时的冷酷眼神已经足以斩杀我一百次了，不需要动真家伙！”
“哼，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的好学生。”
沃尔特克斯站起，伸掌指向成步堂：“通过方才的审判，成步堂卿的嫌疑已经基本洗清。我谨代表所有大臣欢迎你加入中秋明月的宴会，与群臣共同欢乐。但是，你的好朋友亚双义一真仍然要被请去大牢。可惜了你的一片苦心，但天皇陛下的宫城不欢迎他。亚双义一族遗留的罪孽必须尽早斩断。”
成步堂挺直腰板说：“且慢。我想要确认一下，亚双义一族的罪孽是指十年前震惊京城的‘将军’案件吗？”
“那是自然。虽然‘将军’案件的真凶是机密，但我想朝中的诸位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亚双义一真的父亲——亚双义玄真正是十年前刺杀先皇的真凶，同时也是领导了西南叛乱的首领‘将军’。亚双义一族因此被判处叛国罪，处以全族诛灭的极刑。”
成步堂叉腰，露出自信的笑容：“那么是否只要证明亚双义的无罪，他就能和我们一起参加宴会了呢？”
沃尔特克斯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成步堂的食指划出一道弧线，定于凌空，“辩护方在此正式提出指控，慈狱政士郎才是十年前那个命运之夜刺杀先皇陛下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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