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术】骰子的第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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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璃月总务司手中有两份名录，一为特别关注名录，被罗列其中的无一不是能人异士，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行为决断可能会引起璃月的动荡。而另一份，则是更为危险的秘密情报名录，所列之人危险度较之前者更甚，对璃月的威胁或是敌意也更大，换言之，是能够影响到璃月存亡的重要人物。

有关于这两份名录的传言众多，而名字出现在名单上的意义以及会发生的事，往往就只有名单编纂之人与被列在名单上的人才更加清楚了。

白术便是被暂列在前者中的一员，若要问起为何是暂列，那就说来话长了。

在又一次施针后，白术照例对病患苦口婆心好一番嘱托，那病患连连道谢，临行时又欲言又止。白术看得出他有话想说，但也不催他，只继续说着平日里的一些饮食和行动上的禁忌。

那人似是终于按捺不住，好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压低了音量同白术说道，“白先生近来小心些，我无意中听闻总务司最近正在调查先生研制不死药的相关事宜，此事若是被总务司那边瞧出端倪，怕是先生以后在璃月行事处处都要受到掣肘。”

白术闻言一脸错愕。“怎么会呢，我可从未研制过什么不死药，总务司那边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

“先生不必遮掩，此事坊间有不少方士佐证，实话与先生说吧，我家中恰巧有人与总务司有些关联，如今先生尽心医治我，又体贴备至，我便知先生医者仁心。想来研制不死药，也是有不可言说的苦衷，是以实在不忍心知情不告，先生定要小心行事啊。”

白术表情凝重，却连连摇头，“刘伯，您冒险告知我自是心怀感激，但此事实乃无稽之谈，没做过的事我如何能平白背了这个黑锅，什么不死药我连听都不曾听过几次，那些方士怎可红口白牙污人清白，此事我要定与总务司说清，这等无中生有之事，便是与他们直接对峙，我也是不怕的。”

“先生不可！”像是察觉到了自己陡然拔高的音量，刘伯又是好一阵左右张望，这才又压下音量与白术说着。“不曾想竟是那些方士的胡言乱语，但是先生，此事万不可声张，先生虽在璃月有些声望，可无论如何，在总务司面前终究还是要矮上一头的。”

他眉头深锁着，思索片刻才道，“不如这样，先生只当不知此事，一切如往常行事便可，我与人闲话时会不经意提及，说不死药一事实则不过是方士们的捕风捉影，这一样的话说的人多了，本就没什么证据的总务司想必也不会深究，先生以为如何？”

“倒也是个法子，只是这事也太劳烦您了。”白术颇不赞同，随即扯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勉强。他摇头。“如若不然，我还是直接与总务司摊牌吧，给刘伯添这许多麻烦，我于心有愧。”

“白先生莫要愧疚，先生可是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一点点回报，不值一提的。”

白术皱着眉又思量许久，到底还是在刘伯宽慰的眼神中点了头，“好吧，刘伯，您于我又何尝不是有大恩，我在此谢过了。”说着就要弯下腰向刘伯行礼，刘伯连忙伸手将他拦住。“先生使不得啊。”

又与白术闲聊了一会，白术说什么也不肯收他诊金，两人又是互相谢了半天，刘伯这才推门离开。

刘伯离开时已是新月高挂，白日里他要上工，只有天将擦黑时才有时间来不卜庐就诊，针灸搭配内服汤剂，今日便是疗程最后一日。

将人送走，给门落了锁，烛光摇曳，白术取下发簪，发丝如瀑垂下。

“你这演技不去戏台上唱戏可惜了。”长生不再装睡，反而顺着白术手臂绕上颈间揶揄着他。

“我也不想啊，奈何他们三天两头跑来探我口风，不演的好些怎么能行，倒是长生你，装睡不打鼾也可以的。”

长生没接话。“不过他们还真是锲而不舍，换着花样连骗带诈，如今都打着送情报的幌子了。”

“谁说不是呢。”随即又无奈笑笑，“做个本分商人可真难。”

长生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快要背过气去。“是呀是呀，天下可再没有比你更本分的商人了。”

“如何？”岩上茶室二楼包间，一名枫丹商人靠在椅上时不时撸一把手边的橘猫，看见来人，开口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苦笑着，“没问出来什么，倒是我那陈年旧疾都给我治好了，近期怕是不能再去探口风了。”这人分明就是昨日与白术说话的刘伯。

那枫丹商人面上不变，“也不算是没收获，起码身体好了不是吗？”

闻言刘伯笑得更是无奈，“也不知那位是真的无辜还是太会演戏，我瞧着说得情真意切，不像假的。”

将前一日看诊时的对话事无巨细说给那枫丹商人，刘伯才终于长出了口气，“那边我既旧疾已愈便不能再去了，本该因为任务没有进展而自责，可现在我反倒是有些解脱，那位委实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医。”

枫丹商人抬手阻拦他继续说下去，“正因为有所怀疑所以才需要仔细探查，将其定性，若是个好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他。你先下去吧。”

刘伯点头，转身离开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枫丹商人指间高高抛起一只骰子，在落下前将其稳稳接住，碧色的眸子里满是兴味。“刚好闲来无事。”

兴致来了，就该行动了。大约半月过后，坊间传言的风向果然有所改变，这也是夜兰刻意为之，既圆了那日之说，也是为了让白术放下戒心。

花在调查白术身上的时间委实有些长了，如今唯独只剩不死药这一点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如果非要说的话，夜兰是不太想和白术正面打交道的，最容易接近医生的身份便是病患，名医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名医，其决定性的要素就是医术高明。

要知道，夜兰最得意的一点便是身份的转换，可对方是白术的话，以病人的身份肯定是不行的。无他，白术也许记不得一个人的长相，但摸过的脉总是记得很清。很不幸，夜兰曾经来不卜庐瞧过病。

手下倒是有许多没去过的，但是长时间旁敲侧击试探下来，没得到想要的情报，反倒是手下的人暗疾都快让白术治个差不多了，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医术太高也成为任务的阻碍。

病患不成，夜兰便决定从供货商下手，外地供货商在这件上不好交涉，但璃月本地的倒是有几个好的人选。

沾亲带故的关系总是更容易入手，绝云间有一采药人，名唤七郎，因为年少时喜爱读书，所以对药材药理极为了解，正是因为这点，采药时药材品质也高出别人许多，药用部分的损耗很少，是不卜庐的稳定供货商之一，但也许是劳作太多，年纪不算太大就总是被腰痛缠身。

而这七郎，便是夜兰的第一个切入点。早在几个月前，经由七郎的伯娘介绍，夜兰以七郎伯娘那远走须弥谋生的小儿子的身份与七郎互称堂兄弟，在七郎往不卜庐送货时，时不时和他一同前往，只做个没有感情的药材搬运机。

几番下来，也算以这个身份在不卜庐混了半个脸熟，偶尔还会和白术他们寒暄几句。

刘伯失败后夜兰又跟七郎一起往不卜庐送了两次货。直到又一次送货的日子，恰逢七郎腰痛的厉害，身为堂弟的夜兰便主动提出替他跑一趟，虽然不卜庐不只他这一家供货商，但璃月人向来注重诚信，白术待人接物又从未有过失，给的价钱也公道，七郎自然不愿因为自己身体缘故耽误不卜庐的生意。而且长时间下来，自己的这位堂弟他也信得过，所以没多想便接受了夜兰的提议。

“今天七郎没来吗？”白术见只有夜兰一人带药材前来，不免有些诧异。

夜兰立刻露出一片愁容，“堂哥腰痛得下不来床，又怕耽搁不卜庐的生意，所以喊我来送货。”

闻言，白术无奈笑笑。“我总劝他要适度的，他又老是舍不得给自己用药。”

说着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到阿桂手边嘱咐他照着抓药，将药材打包好又取了一些膏药递给夜兰，“这些你拿好，带回去让你表哥贴上，至于这药，煎好了早晚各服一次，旁的一些注意事项我就不与你多说了，你表哥这事门儿清，你让他多休息就是，不卜庐这边不急的。身体要紧，这药只当是我的一些心意。”

夜兰点头，道过谢又拉住白术小声问他有没有一些收价高的药材，说是不想让堂哥再这么累。

白术只是摇头，“只要品质过关，不卜庐都是收的，至于价格高低，其中的关窍你堂哥再清楚不过，你该劝着让他采些省力的，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同我说，但若只为了高价你堂哥或者你而去冒险以至于出了什么事，反倒得不偿失了。”

白术不曾急言令色，只缓缓同夜兰说着，当真如刘伯所言，情真意切。

至此，七郎这条线算是行不通了，只是夜兰做戏自然做全套。后续又跟着七郎往不卜庐送过一次货才让七郎的伯母说他又回了须弥。

而在他回须弥前几周不卜庐和一名来往稻妻和璃月之间的客商达成了一笔交易。

这其中自然也有夜兰的手笔。此事就更为简单了，那商人名为纪香，替总务司办事，好处自是少不了的，所以本就不在意是否在不卜庐得益。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撬出来任何不死药相关讯息，倒是被白术看中纪香的行商能力，使得纪香趁此机会得了不卜庐的一款跌打损伤药的代理权，据说后面因此还大赚了一笔。

那伤药夜兰也曾用过，是某次任务回来她在不卜庐买过的那种，便正是那次，白术诊过一次夜兰的脉。尽管已经过了很久，夜兰还是不敢冒这个险以患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真是好生难缠，夜兰按压着手臂上的新伤，不多时，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伤口处传来的痛感使得夜兰头脑愈发清醒。

两日前白术在无妄坡炼药，夜兰刻意放出消息，那炉丹药便被盗宝团盯上，却不想白术身手不凡，以一己之力退敌，最后用一精致的瓷瓶将丹药盛出，拿了一只矮凳坐在竹林里等待千岩军接手那一伙倒地不起的盗宝团，夜兰则隐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切。

“不过是风寒药罢了。”他笑道，也确实第二日将那瓶风寒药递给了阿桂手里。

夜兰思索着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查探呢，白术依旧疑点重重但又滴水不漏，可越是如此，夜兰越觉得他研制那不死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兰随手摘了一朵琉璃百合，在这夜间开得正好，还散发着幽香。夜兰没看那株琉璃百合，视线落在对面的不卜庐里，白术早已离开了，阿桂还留在药庐里给人抓药。

“先生手里这支琉璃百合不错，不知先生可否割爱呢？”夜兰回头，是白术。他身上挎着一只药箱，像是刚出诊回来。夜兰眼下是一副须弥男人装扮，白术叫她【先生】也不奇怪。他接近时夜兰就察觉到了，只是未有动作，她倒要看看白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兰将手中的琉璃百合递给他，并不在意。白术接过，从钱袋里取出摩拉递给夜兰。

“这是按照不卜庐供货标准的价格，先生请收好。”

“本就是随手摘的，白先生无需付钱。”

白术笑笑，“帐不是这么算的，这朵琉璃百合品质极佳，制成的药也注定药效上乘，若不是先生我说不得发现不了的。”

夜兰也不再与他辩白，干脆将摩拉收下。

白术在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地取出一只药瓶。琉璃百合在他指间分解开来，又融成一团，最后被抛进药瓶之中，被他用元素力引导着与药瓶中的物质融合。

“先生以为，不卜庐如何？”白术看着不卜庐，向夜兰发出提问。

“至少作为一间药庐，不可谓不出色。”

白术笑笑。“那便是了。我于情于理不会对璃月有什么威胁，有些事又何必搞得那么清楚呢？”

这话相当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旁敲侧击几个月，最后他们还是将事情摊开来面对面商讨。

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有没有威胁并不是白先生一句话就能够保证得了的，不死药的炼制，即便总务司置之不理，也总会有人暗中蠢蠢欲动。那些人所带来的威胁，白先生又如何保证呢？”

“那又怎知我无法保证呢？”白术反问，语气里满是自信。“若说要规避掉所有的风险那未免是有些痴人说梦了。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权大人愿意接受我带来的利益，却不愿承担部分风险，天权大人应当不是那样拎不清的人。”

“如此说来，炼制不死药一事，白先生这是承认了？”

夜兰睨着白术，白术只是笑笑，“我承不承认，先生不都是已经认定了吗，那我承认了又如何。总务司要盯着我无可厚非，若是我身处高位，身边有我这样一个人想必也无法完全放心的吧。可长久下来，想必先生也未曾查出我有做出任何不利于璃月的事吧”

夜兰没言语，因为白术说的是对的，炼制不死药一事，尽管没有抓到任何证据，但在她心里其实都是已经认定了的。而且凝光也确实松了口，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了夜兰。如今想要将事情摸清，是出于夜兰自己的意愿。

“听闻先生很会玩骰子，不如与我玩上一把。”

夜兰挑眉“你确定？”

“确定，先生应该带着骰子吧，”

夜兰将一枚骰子取出，白术则取出一只药臼，将骰子丢进其中，以掌覆口。“若是我赢了，总务司不再监视不卜庐和我的一切研究。若是先生赢了，那我便将不死药的研究终止，如何？”

“好”。

手腕晃动，药臼里传来轻微的碎裂声。最后扣在石面上。

“七”两人异口同声。

打开，果然里面骰子从中断开，六点与一点一齐朝上。

他是故意的。夜兰没问为什么两个人都报了同样的数字却还是打开了，只看着白术的脸等着他的后话。

“真不巧，看来天意如此，合该我们共退一步，我会更加隐蔽进行的不死药研究，并且保证不会做不利于璃月的事，而总务司那边，让我的名字只停留在特别关注名录，先生以为如何。”

夜兰点头“就这么办吧。”

白术起身，将药臼重新装回药箱，“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夜兰却将其叫住“白先生还没赔我的骰子。”

白术回头朝夜兰一笑。“在下已是付过了的。”

夜兰这才瞧见栏杆旁放着一瓶伤药，正是白术刚才加了琉璃百合提取物的那瓶。

“喜欢感受疼痛，这点身为医师不置可否，也不打算说教，但姑娘仔细留疤。”说完，白术朝着夜兰点了点头，这才慢悠悠离开了。

夜兰看着瓶口系着的一枚绿色穗子。又看了看从玉京台走下的背影，最终摇了摇头，真是个难搞的人。

而同样的想法也在白术心中存着，换作旁人想必早放弃继续追查了，被咬的这么紧白术也实在头痛。好在是个讲理的，倒也顺便明确了凝光的态度。

白术走出很远才回头望去，他瞧得不太真切，但原处仍有人影，他朝着人影方向点了点头，这才远去。

再见面时是在岩上茶室的楼梯口，夜兰未做变装，两人视线交汇片刻朝彼此点了点头。

一件事情上的阻碍说不定能够成为另一件事上的助力，白术离去，夜兰则转身上了二楼。

End——

【注：七郎是绝云间的采药人，位置在削月筑阳真君洞府后方。纪香在久岐忍邀约出场。伤药是白术h5小游戏里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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