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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干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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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舟游记

2024/11/24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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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想，他一定还演着戏，这错不了，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会骗自己。

那是八几年还是九几年的一天，昨夜起了大雾，窗外的街上都还结着乳白的霜。
他起的早梳洗的也规正，来接他的小秘书正站着车口向他招手，拉开车门前不忘多看他两眼：“先生今天可真是迷人。”
王耀动作一顿，情绪后知后觉地漫了上来，他有些不大自然，将将迈上车的腿也收了回去。
王耀嘴唇动了动，状似无意的朝秘书小姐走近了一步，他扯了扯自已的领口风趣地笑道：“倒是个嘴巴甜的，只是我都一把年纪了，哪有这么好啦。”
小姑娘胀着脸用力冲他摇摇头，认认真真回应道：“请相信我，先生真的很迷人，您为了今天和日本先生的见面准备了多久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光从气势上就一定能辗压对方！”王耀抿着嘴默了一瞬，一瞬间竟生出了几分逃跑的心思，他盘算了几秒，不由看了几眼小秘书的脸色只能忍了回去满面春风地回道：“借你金口，想来今天这会面一定大获成功。”

王耀坐在车后撑着头看窗一面用收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扣着凉席坐垫上的孔扣，他心情略微有些焦燥，不住从后视镜里瞟自己的脸，王耀有些迷茫的想：真的有那么隆重吗？
这种心思不明不白就占了高地，惹得王耀莫名有些不忿，他自己或许也不明白这是在忧心个什么劲儿，却还是咬紧了牙关。
按说会见重要人物自然应该重视些，可这种重视放在本田菊身上总会引王耀多去想几步，甚至有些懊恼，如若一早知会过自己身体有恙大抵就多少避过这一遭，虽然这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到了场馆外，王耀拉开车门下了车心里却还想着：自己其实也不是怕和他见面，这远犯不上，为一个小他几千岁知根知底的家伙这样挂肚牵肠并不值当。
果然还是只是不想让他为此得意吧，王耀不动生色的想着，稳稳走进房间里，这会儿本田菊还没到位，他也有余裕再去咂摸这种滋味：如果对本田菊不够重视，他大概也没必要出现在这了，两边人也都默认了，这个情况几乎是必然会出现。
可本田菊也像个变数，王耀有些牙酸的想着，揣测打量这个从海里冒出来的小孩儿的心思是他几千年前就有的习惯，区别是以前他总能随时放弃攻克这个难关，转而靠兄长的权能一通操作，如今他却不得不沿着往昔残留的回忆一路爬上去，惊觉本田菊早就成了栖在崖壁下的鹰，低头只有涛声不歇的海水，抬头对方已飞进了万米高空，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光点。

“耀君”

王耀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和这位曾经的兄弟比他素来有些神经大条，但耐不住他自己能演也爱演，多少也算精于此道，于是他状似无意地抬起头，惊喜又欢欣地迎接道：“本田，你来了？”

本田菊一笑，他穿着秋日的薄款大衣，里面是寻常的白衬衫，青灰色长裤，黑发也一如既往在鬂角零零碎碎的散着。本田菊表情微微舒展着，柔和地回道：“刚到没多久，是耀君家的人太热情。”
王耀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故作苦恼地报怨道：“节假日多少有些懒散，若是照顾不周，回头我再找他们麻烦。”
本田菊连连摆手：“是在下自己要求过来的，本来只是私下的小会，耀君不用太在意，这样就很好。”本田菊和他一左一右走着，一面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耀君家的人都很热情，但在这方面，在下还是习惯自己过来。”

王耀像被刺了一下，面上不明显，嘴角却绷紧了，他打哈哈地糊弄过去，却在本田菊上车后直接坐进了副驾驶，小助理吓得立刻坐直了身子，她不敢多动，更怕去看王耀在背后那人那处露了马脚，随即王耀富有活力的声音响起：“小张，我们先送你回家，本田先生想去的地方太偏僻了，我来照顾就好咯。你只帮我给他们说一声就好，我们这边一定是吃好玩好，不用担心。”
助理僵着上身想回头，却听见后视镜里的黑发男人微笑点头道：“在下也习惯了和耀君一起过中秋，实在不便再叨扰各位了，”他笑容清淡，却像洼地沼泽一样不起波涛，只泛着稠密黏腻的黑水：“麻烦各位这么重视了，这只是以我个人名义的造访，希望不要给大家造成什么麻烦才好。”

王耀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驭位，他抬起头冲着后视镜看一眼：“本田想去哪里？”背后的男人却没回话，王耀耐心数着数子等，马兰花开二十一，炸个鬼子二六七，人走小路多见鬼，半夜开门讨苦吃。
本田菊幽幽道：“在下对北京不够熟悉，一切尽听王先生的。”王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脚油门踩出半里地。

好吧开玩笑的，他稳稳当当把车开到酒店，示意本田菊先下车，“你先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吃饭。”王耀一边说一边带人往里走，他心情说不上多好，行事动作也远比平素克制。
按说带人游玩也就那万变不离的老三样不是吃的就是看的，万变不离其宗。但王耀总觉得别扭，本田菊不是没有正式来过北京，再者现在东京势头正旺，如日中天的火都烧过了太平洋，连华尔街都不嫌烫手的多。
王耀随即想象出阿尔弗雷德头毛起火的样子没忍住嘴角翘了一下，很克制的又压了回去，他想的深自然也没发现故意落他半步的本田菊正从一旁玻璃中观量他的表情。
王耀也没心大到这个时候和他视线相撞，自然也错过了玻璃镜中本田菊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酒店下榻的本田菊在房中随意看了看，他拉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坐进沙发里，想起一身西装革履的王耀，他不免有些想笑，手背压在额头上留出一片阴影。
他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王耀也不会专程来电话或是敲门来找他，本田菊终于慢慢坐起身理好袖扣，在卫生间的厕所对着镜子整理了好一阵，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故作慌张地收好房卡关门下楼。
王耀支身站在酒店大堂的角落，他大约是烟瘾犯了，本田菊这样想着，脚步刻意慢上了许多，离近了些便能看见，王耀一只手放在西装裤的前兜上，大抵是想摸烟的。
本田菊慢慢走过来，中午的北平太阳尤为毒烈，空气闷燥，干热湿黏的天气令他心潮不平地起动起来，王耀半躬着身靠在墙上，马尾也软趴趴耷在脑后，本田菊不自觉皱起眉来，现在烟瘾还是这般大吗？
他也不清楚怎么想的，在下到一楼前停下了脚步定定站住看了好一会儿，王耀几乎快要放弃挣扎，已是将把烟盒握在了手里，他头埋的低，本田菊也看不清他的脸。
“耀君”
王耀倏然一惊，今天头一遭表情不带控制地看向他，手中的烟盒也滑进了地上，本田菊居高临下地凝注着王耀，烟黛如云的鬂发下的那双金色眼睛久违的用这种眼神回望他，几乎化为实质可感的敌意让本田菊几乎要笑出声，竟是连王耀的尴尬也令他感到怀念。
本田菊眼神柔和地放在王耀身上，声音不大的又叫了一声王耀，没等王耀表情变回去有些急切又克制地添了一句道：“忘记说了，好久不见。”

王耀想，他一定还演着戏，这错不了，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会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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