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独]《未定义：外传A》_re

众独/短篇集合

syou

2025/06/04 17:00

加载中……

※背景为现代架空，音乐剧演员众独
※在尝试摸索一些角色不同身份设定下的可能性，请原谅私设与OOC 
※一切专业相关设定与内容都在靠我编还请不要当真，如有严重错误请指出我会改的QUQ

00.

从地铁站2号口出来，小巷中众多小型剧场的错落之间，坐落着Soo剧团的第一剧场，也是目前唯一的剧场。
诞生于星流艺术大学的年轻剧团，现已成为母校课程合作剧团之一。每周会有校内教师在各个合作剧团轮转进行指导，通过选拔招募的学生可参与演出或幕后实习岗位，完成课程要求并取得相应学分。
Soo剧团的冬季·夏季公演剧目《未定义》采用主线剧情连载、演员按期生划分进行推进。故事主线虽然固定，但是会有两种结局分歧、一首歌曲差分。每一场都包含部分情节细节不同，以及演员的即兴环节。
包括表演的期数不同、返场公演也会出现情节改变及歌曲变动。这种看十次能够收获十一次不同的表演形式，让沉迷演员或剧情的观众都乐此不疲，对于冬夏限定的《未定义》津津乐道。
年末，Soo剧团的官方SNS正式公布来年的公演安排，《未定义》系列也迎来了首部外传。

**冬季公演：《未定义：主线A》 出演：第五期、第六期
夏季公演：《未定义：主线D》 出演：第二期
夏季公演：《未定义：外传A》 出演：第一期**

*剧团留言板*

01.

四月，樱花已经满开的季节。与街道两侧烂漫的粉色云团不同，剧场附近公园密布的高大树木依旧绽着新绿的枝叶，与昂然枝头的白色花序交相辉映，尚未迎来它的盛放期。
Soo剧团·第一剧场的排练室内，金独子和刘众赫正根据角色讨论后的人物小传进行即兴表演练习，可同样的情景试了又试都不太对劲。这不是他们第一天进行尝试，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可就是怎么都演不明白。
仅仅通过他们的交流已经无法找到答案，也因为接连受挫都开始烦躁，最终决定去把团长——也就是《未定义》系列的编剧·导演韩秀英找来。
尽量压着脾气又来了一遍，额角已经被汗水打湿的两个人都沉着脸色等待回应。
“……哈啊。”韩秀英叹了口气，胡乱揉了一把头发，眼下的泪痣都透着凌厉的光芒，她的语气是无语，“你们是仇人吗？”
两人：“……”
韩秀英敲了敲平板，“我们用不用再梳理一下剧情和人物？围读和讨论的时候你们可都没有问题，人物小传也写得很好。可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
“金独子。”韩秀英先点了金独子的名，“刚刚第一个片段，你们是什么关系？”
金独子咽了咽口水，“恋人。”
“真是了不得，我还以为是情杀。”韩秀英拍着手冷嘲热讽，下一秒声音就转到另个人身上，“刘众赫演员。”
刘众赫沉默地与她对视。可能因为并非出身星流艺术大学，韩秀英称呼他的时候，总会挑衅般地加上这个称谓。
“第二个片段，是剧中的情节对吧。”
“没错。”
“这样的演技我劝你还是找个大学上。”
“……”刘众赫的表情看起来很受挫。
让两个大男人杵着也是难看，韩秀英叫他们席地而坐，三个人的视线终于平行。空气的距离因此拉近些许，她的语气比刚刚好了一些，更加符合将剧团从零开始打理到拥有现今成绩的身份。
“我们再来梳理一遍。”
《未定义》故事发生的舞台，是被称为轮回都市的凯杰尼克斯。在这里所有人都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而是在死后进入轮回，再次降生于此。继承相貌与姓名的同时，在轮回中失去记忆和情感。将灵魂永困于此、漫长乏味的生命让许多人开始疲惫厌倦，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离开凯杰尼克斯，放弃永生，让灵魂归于自然的运转。
登场角色是一群开始正视生存意义的生命。金独子和刘众赫的角色——里卡多和休维坦，也是其中之一。在主线C中，揭露了他们都是经历轮回后仍然记得“过去”的事实。
他们最初也不确定对方的记忆中是否还有彼此的痕迹，曾是恋人，曾是兄弟，现在却又仅是相识。想要维持永恒的人，想要迎接终结的人，在各自的选择之下注定的离别前序曲，便是他们为主角的外传A。
“故事是从一块石头开始的。”韩秀英不用看平板上的内容，她笔下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幼年的里卡多送给休维坦的礼物，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是兄弟。”
后来，即便他们都有了新的生命和身份，休维坦还是费尽心思找到了那块据说是星星碎片的石头。那是他下定决心要离开凯杰尼克斯时，唯一准备带走的东西。可是出发前夕，一场流星雨的奇迹让休维坦和里卡多的灵魂互换，使得离开的计划不得不搁置。属于他们的齿轮在这一刻再次咬合转动。
“就像你们写人物小传的分析，休维坦和里卡多对于彼此都有爱。这些痕迹会让不断变换身份和环境而让现今的生活产生裂隙的他们有迷茫和困惑，可最后的落脚点依旧是‘他们爱着彼此’。糅合了爱情，跨越了亲情，才有了现在难以开口而又渴求的复杂情绪。”
韩秀英简单概括着他们之前对于角色的分析，从阅读角色来说，金独子和刘众赫都没有问题。尤其是金独子，这原本就是他的长项。所以说，问题不在于他们对于角色的理解。
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依次扫过第一次如此受挫的两人，直击主题，“要说为什么你们刚刚两段表演问题那么大，结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不熟。”
金独子：“啊？”
刘众赫：“？”
“没错，不熟。”韩秀英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往一起碰了几下，“先说恋人部分，你们进行了很多肢体接触来增加亲密感这是没错的，而且老实说比之前确实要好一点点。从这方面来说，刘众赫演员做得比较好，以前是两根木头对撞，现在好歹有一根是初具人形了。
“再说剧本的部分，你们现在就是因为剧本读得太好反而被限制住了。一定要记住，金独子你扮演的是‘刘众赫扮演的休维坦’，刘众赫演员你扮演的是‘金独子扮演的里卡多’。”
韩秀英说着，收起右手的食指，左手又竖起中指，比了个二。那意思是在告诉他们，不能独立存在。
金独子和刘众赫若有所思，可都是略微低头沉思，没给对方一个眼神的意思。韩秀英见此撇了撇嘴，起身准备离开，给他们留下作业。
“总之，你们最好平时增加一点交流和了解比较好，多见见面。肢体接触、对视、共读、约会……什么方法都好，赶紧像年糕一样给我黏在一起，懂了吗？”
韩秀英最后一个眼神实在是杀气四溢，金独子和刘众赫不自觉地往一起靠了靠。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的排练室，又恢复了安静。
片刻后，金独子率先打破沉默。
“一会儿……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我下午还有拍摄。”
尴尬地退开一点距离，叹气声在宽敞的空间内回响。

02.

常去的咖啡厅是人气老店，金独子最喜欢在空间高度略有挤压感的阁楼落座。沉稳的木质格调布满时间的痕迹，和松软的沙发都浸透了长久以来的咖啡芬芳。古典音乐流淌间点上一杯招牌的维也纳咖啡，在绵密奶泡的陪伴下可以俯瞰整间店的模样。
金独子戴上眼镜，开始确认之后的行程安排。
与冬季公演不同，夏季公演的排练周期中会重叠五月校庆的回馈演出，看起来更加忙碌，实际上给公演排练松了口气。对于现在还不能顺利进入角色的金独子和刘众赫来说，算是一线生机。
不过片刻，刘众赫也到了。他们约好今天要讨论之后要怎么增进亲密度。
刘众赫坐下，将背包随手放在身边，金独子看着他下意识愣了一下。
“怎么了？”刘众赫注意到金独子的停顿，看向他的时候竟然也是不自觉一愣。
既往的剧目中，金独子和刘众赫的戏份并不多，偶尔在外面碰上，一般也都是穿着大衣的模样。在春暖花开的时节这么一身单薄的见面，两个人都不太适应，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陌生跨越了季节。
为了消弭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刘众赫跟了一句：“你近视？”
“不，我是远视。”金独子推了推眼镜，他轻度远视，大多数时间不会戴眼镜。
“……”刘众赫点了一杯意式浓缩，他需要冷静一下。
韩秀英所说的问题，他们也有认知。不要被剧本限制住——在扮演一个角色的时候，不仅是成为一个角色，更是双向的融合。角色被饰演，本身就会浸染上演员的特征，无论是技巧、设计还是习惯。每一位演员的出演，都会塑造独出一无二的登场角色。
作为Soo剧团的第一期演员，金独子和刘众赫是最初的里卡多和休维坦，后面的演员也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为主，私下交流时也会说受到他们塑造的影响。他们是最初的，也是被认可的蓝本。
“不过在外传之中，因为有互换这个要素，视觉上的里卡多和休维坦不一样了。但是与观众之前接受的又要有相同点。”金独子滑动着平板，对比着分屏页面中的剧本和人物小传，“韩秀英指出我们最大的问题，根本上就是我们只在扮演我们认知中的角色。”
刘众赫微微点头，“所以我们演出来的感觉怎么都不对劲，那是我们擅自创造的形象，而不是被演绎过的角色。”
两个人对视片刻，都是似懂非懂。正如韩秀英所说，他们扮演对方的角色，又缺少了彼此的气质，在呈现中反而会有种僵硬感。就像用粗鲁来诠释男子气概，用娇羞来表达女性气质，是很平面化的刻板印象。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多加了解是最简单且直白的方法。吃什么补什么，用类似的道理来集中关注眼前的人。包括表达得还不够到位的复杂感情，都可以通过这种拉近距离的方式转化为技巧进行应用。
确定了这个大方向，金独子分享之后的日程和想法：“四月我们的排练日程是一样的，进入五月会有回馈演出的彩排，六月有文化课考试。我们在排练日之外的时间也多见面吧，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尽力配合你的日程。”
“好，之后有了日程更新再交换。”面对面传送了日程表和课表，刘众赫继而问道，“关于增进关系的活动，你有什么想法？”
“这次外传是双人音乐剧，我们本身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多。”金独子思考着缓缓开口，“除了平时在排练室，我们也尽量一起吃饭、休息，多聊聊天吧？还有一起读读书，看看电影之类的。”
没有恋爱经验的两个人能够想到的亲近方式实在有限。不过就算不愿承认，人是很容易日久生情的动物。无论这份感情是爱还是恨，是好奇还是厌烦，终究会为时间抻拉，形成一种注视，一种情绪，一种关系。
你说不好会不会对深爱之人丧失全部力气，也说不好会不会对陌生的存在投射莫名的情感。而恰好，这正是金独子和刘众赫在追求的。他们需要借助自己为人的本能，为他们正碾在墙上没找到方向的演技添上这一点无人能解的，最遥远陌生却又最亲近熟悉的感情。
需要揣摩的不止是角色，更是对方的点滴。他们要成为恋人，成为兄弟，成为渴望被爱火烫伤，却又担心会伤了彼此的亲密关系。
“说起来，”金独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手机上查询起刘众赫的资料，全然不知自己这个行为有多失礼，“刘众赫，你比我小啊？”
渗透在韩国男人血液里的长幼尊卑的优越感扑面而来，让刘众赫不由得挑了下眉毛，他的声音定定，“我们是同年吧。”
“我是2月，早生。”金独子觉得自己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可能是咖啡的香气让他像顶部的奶油一样膨胀，忍不住装模作样起来，“不过这样也不错啊，休维坦是里卡多的哥哥，我扮演‘休维坦’的时候，正好也是你的哥哥。”
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个笑容来自日常的金独子，与他在剧中、在平时的模样都不太一样，就像此刻他充满春天气息的打扮一样陌生。如果要给金独子写人物小传，刘众赫一定会写上一句：笑起来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
不过他也没有上当，“等到剧情需要的时候，我会叫的。”
金独子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本身也只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他本来有点担心之前即兴练习的时候彼此都脾气不佳，会让刘众赫不愿配合。没想到就像自己会薛定谔的宽宏大量，刘众赫也表现出友好的态度，这总比戏里你侬我侬戏外水深火热要轻松一些。
两个人口味极端的咖啡都见了底，唇齿间留下只有自己才知晓的味道。经过今天的交流，他们都感觉到前途一片光明，眼下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也可能，全都是春秋大梦。

03.

说起刘众赫，大众对他的印象顶多停留在近两年出现在短剧中脸不错的新人演员。若是粉丝的话，则会透露出他更多的身份。比如人气上升的平面模特，比如跨界的音乐剧演员。
在主线B第一次出场只有几分钟不到的剧情甚至没有唱段，再到主线C和金独子的对唱成为《未定义》名曲Top 5，刘众赫用两年的时间才终于开始摘掉那些化作利刃刺在他身上的声音。
金独子有问过他：“当时韩秀英是怎么说服你的？”
刘众赫给出了韩秀英之前说过的答案：“她说我是主角。”
罐装柠檬茶差点喷了，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刘众赫演了两年配角。虽说外传是主角定位，但是他这几年在剧团利益关系中遭受的骂声连金独子都有所耳闻。
Soo剧团是韩秀英在大二时创立的，那时候学生之间并不看好这位特立独行的团长，也不愿意赌上自己的学业加入其中。所以第一期、第二期团员基本都是韩秀英的好友同学，其中也包括刚刚兵役归来的金独子。
唯一的外部人员就是刘众赫。当时他才在一部网络短剧中露脸，还演唱了剧中的OST。不知道韩秀英是不是因此注意到他，总之第二天就把人给拐来了。而真正参演到剧中，已经是第二年。
那时候Soo剧团已经有了小小的成绩，成为新一批课程合作剧团的预备剧团。因此更有人对于占用了名额却没有表现、更不是专业出身的刘众赫投以质疑和恶意。
刘众赫倒是从来不会被这些恶言恶语影响，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认真对待每一次排练和演出。加上休维坦的温柔设定给足了滤镜，所以金独子以为，不，是曾经认为刘众赫是个温和的人。
打破这个既定印象，第一次是他们即兴练习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准恋人的亲密关系，两个人抱着却毫无化学反应，金独子正郁闷地调整状态，换着边儿地枕他的胸肌找感觉，刘众赫不悦地脱口而出：“你是树袋熊吗？”
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他们选择了电影院平日早场这个冷门时间段，正当热门的爱情电影只有他们两名观众。
在荧幕光的照耀下，他们本着学习的态度偶尔靠近交谈，没有因为四下无人就放肆音量。你说荧屏演技我说情绪调动，你谈人物塑造我聊剧情节奏，把旖旎的画面都读成了教材。
等到影片进展到后半，进入定番的冲突点，想要学习的内容少了，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金独子似乎想起什么，动了动自己的手，“我们要不要拉着手？”
这是个合理且可行的提议，刘众赫点点头，扣住了金独子的手，手指也探了进去，十指交握。
刘众赫的手部触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不是指光滑或者粗糙那种概念，而是金独子之前从未在意过。人的皮肤是温热的，掌心相贴更仿佛藏了热意渐浓的花苞在其中，等待着绽放的时机。
只不过，有点不舒服。
金独子嘴角微微抽搐，想要换个姿势，却动弹不得。他的手被刘众赫的压住，与其说是带着甜蜜滋味的牵手，更像是被限制行动的拘束。
手指不安分地在刘众赫的手上动来动去，金独子凑过去叫他：“刘众赫，刘众赫。你这么握着我不太舒服。”
刘众赫放松了力道，金独子这次轻易翻手把他压在掌下，瞬间舒坦了。谁知道下一秒，又被狠狠翻了过来。
“你干什么？”金独子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瞪向刘众赫。
“你那样我会不舒服。”刘众赫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这样的语气让金独子点燃了火爆的神经。可最终也不能真的反目，只是憋着火气和怨气恶狠狠地把手抽了回来，向另一边靠着。手上还残留着刘众赫气人的温度，甩了甩让它们赶紧消散。
那副表情是怎样？以为一张完美的脸就是免罪符了？还以为他是个温柔好说话的人，没想到连这么一点点妥协都不愿意。甚至能够想象，如果自己继续执着如何牵手，刘众赫八成会皱着眉啧舌。
就你有眉毛？就你的眉毛适合皱？金独子生气地用各种方式皱眉模仿刘众赫，在身边男人的余光中还以为是他眼睛不舒服。
不过很快，金独子就意识到一个绝望的现实：难不成他和刘众赫合不来。
如果是那样，可以说是最糟糕的结果了。这样说并不专业，但是金独子做不到和自己讨厌的人共事。只是因为牵手的姿势他们就这么互不相让，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如金独子所料，这只是暴露他们并不合拍的第一步罢了。
他们不止一次像相亲一样面对面坐着，交流彼此除个人隐私外的基本情况、爱好和习惯。为此还做了文字签，找不到话题的时候就抽一个出来。
聊得越多，越发觉得一个人的组成很是有趣。明明都由同样的成分构成，却会因为程度的深浅而呈现出不同的性格和倾向。他们都是颜料盘，蘸取不同比例和浓度的颜料，调出的色彩就此区分，成为唯一的一抹颜色。
意思就是，金独子和刘众赫的颜色真是截然相反。就像选择咖啡的口味天南地北，他们简直是相距甚远的白与黑。
金独子有熬夜的习惯，没有课程和演出的时候就会放纵自己，一般也是在睡前洗澡。刘众赫十年如一日地早睡早起，喜欢在清晨冲凉。
金独子挑食，尤其不爱吃番茄，比起正餐更偏爱小吃。刘众赫不挑食，却对饮食有严格管理，无法理解不好好吃饭的人。
金独子喜欢做耐力训练，锻炼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持体力。刘众赫更喜欢做力量训练，他甚至会给自己的肌肉编号进行专项深入。
金独子在获取信息时更倾向文字的阅读，并且能够迅速提取关键词进行记录。刘众赫则更喜欢通过新闻、广播、视频这类媒体形式去进行概括总结。
金独子还蛮喜欢花哨时尚的流行风格，虽然穿着选择上还是更适合自己的轻松休闲风。刘众赫则是绝对的钢铁审美，就喜欢冷硬空的东西，只有拍摄时的打扮才很潮流。
看着列举出的种种不同，两个人都沉默了。没有一个话题是可以深入友好交流的。
“不如我们一起看书吧？”咖啡厅的老位置，金独子拿出一本新借来的书，“你应该不讨厌看书吧？”
“不讨厌。”刘众赫没有说的是，只是不反感的程度。要说平时的休闲方式，他一般会选择游戏、旅游这种能动起来的活动。
看金独子戴上眼镜坐到自己身边，手指掀开书页时不经意透露出的小心翼翼，刘众赫觉得这倒是一个符合金独子个人形象的爱好。因为金独子一直很会读剧本，写人物小传也很出色，无论谁说一句“金独子很爱看书”那肯定都会点着头认同，觉得理所应当，果不其然。
借阅的是一本美国作家的自传体小说。在阅读第一人称的小说时，因为很难代入其中，所以刘众赫总是会先尝试勾勒主角的形象，借此缩小陌生的差距感，阅读速度因此慢一些。加上不熟悉的行文方式，更加不太流畅。
身边金独子的阅读速度要比他快得多，并且很明显，没有使用一些奇怪的速读方法。当速度带来的差距越来越大，刘众赫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翻得太快了。”
“是你看的速度太慢了吧。”
金独子嘴上这么说，依旧是放慢了速度，不过语气中掩盖不住他揶揄的得意。刘众赫确信，金独子一定是那种得了便宜就会卖乖的类型。说不准还是那种人，就是那种自己不会打游戏看别人打也瞧不上的人。
除了阅读的速度，两个人的阅读习惯也不一样，早就有了这个自觉。所以一起看书的过程磕磕绊绊，加上坐在一起，时不时身体还会碰到。如果这是学习会，那肯定是什么都没学进去。
就这么彼此折磨了一段时间，在天色变暗之前，他们决定下次再继续这前途堪忧的亲近计划。
离开前，刘众赫闭着眼捏了捏眉心。看到这个小动作的金独子把刚收进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开口向他搭话：“你有干眼症？”
“我有吗？”刘众赫不太确定。
“你不是很喜欢刷电子设备吗？”金独子印象很深，这人的包里随时都能掏出手机平板游戏机。递给他一瓶眼药水，是人工泪液，“八九不离十。先滴着试试会不会舒服些。”
刘众赫接过眼药水小声道谢，最近他确实眼睛干涩得很明显，就像没有睡好一样。原来还有这种可能性。
他睁大眼睛，让眼药水滴入眼中。结果是洗了个脸。
金独子：“……”
刘众赫继续试图尝试。
“等等！”赶紧叫停，金独子从他手中接过同样变得湿漉漉的眼药水，一边固定他的脑袋一边叨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有人拿眼药水洗脸。自己不会点就说啊，来，别动。好了，闭会儿眼。”
刘众赫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流动的液体含在眼中，随着他轻微的挤压流了出去，与刚刚洒在脸上的一同留下微凉的干涸触感。眼皮上则是金独子手指的温度，与在电影院牵手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点眼药水，第一次知道自己不会点眼药水，也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给他点眼药水。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那种干涩的感觉果然好了很多。
形状和神采都漂亮的眼眸变得更加明亮动人，金独子忍不住咽了口水，把眼药水递给他。
“你留着用吧。正好练习一下，别再洗脸了。”
刘众赫接过眼药水，明明是常温状态的瓶身，却有一种浸着金独子体温的错觉。也许，除了那些磁极两端的不匹配之外，还是有些收获。
走在前面的金独子则满脑子都是刘众赫的眼睫轻颤，从眼角送出一行清澈人工泪液的《美男落泪图》。这人的脸，真是离谱。

04.

“现在复述我接下来的每个字。”
“现在复述我接下来的每个字。”
进入歌曲练习，有了歌词和旋律的调动，金独子和刘众赫在角色的把握上又距离目标阶段靠近了几分。发现用歌曲来学习对方更有效率后，他们便会像这样模仿彼此的吐字、咬字，用身体记住那种不太熟悉的违和感并慢慢吸收。
金独子想起了主线C那首他们大热的对唱歌曲。除了歌词中压抑又暧昧的情愫勾人，本身的旋律也非常悦耳，两个向无人处倾诉心声的絮语堪比情人遗憾的呢喃，他们运用了大量叙述一样的技巧，让歌曲化作了一首奏响的情诗。
那时候他们的站位一直离得很远，在十几步就能走完的黑匣子舞台上，像是无法相交的两条线打着转环成公转的寂寞星球，陷入无解的迷宫。
刘众赫低沉磁性的声音震动世界般地穿透划破窄小的空间，金独子能够听到观众席被那声音打动而发出的低呼，他的呼吸也随之感染，耳朵痒痒的。
此时此刻，也是想起了那时候的震颤。连呼吸的节奏都开始合得上了，再配合上舞蹈动作，无论是身体还是步伐幅度，确实比开始要顺畅许多。
投入下午的练习时，一直在主线D排练室的韩秀英和指导老师走了进来，看到他们彼此的状态似乎还算满意。
在《未定义》的世界中，休维坦是个温柔坚定的形象，可随着时间的消磨与记忆的折磨，他的性格中浮现出优柔寡断和胆小的一面。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太过理想化的追求而害怕伤害他人的产物。
与之相对，里卡多谨慎安静的性格之下则蕴藏着敏感和消极。他面对一切都可以游刃有余，唯独在休维坦面前会思绪繁多，随时都有一种莫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随着轮回剥落内心的坚强，从不确定到不敢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过去的他们，在这一次了解仍旧记得并交换身体之后，一边感受着对方的生活，一边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回忆起许多还以为再也回不去的曾经。在天秤两端微妙摇摆的熟悉与陌生之中，逐渐意识到那些凭空的距离源自他们太过惧怕看到对方的改变。
*里卡多：还是兄弟的时候，我们也一起喝过一次酒。
休维坦：嗯，那时候才知道你酒量不好。……现在也是。
里卡多：明明说过还要一起喝酒。
休维坦：……
里卡多：怎么就过了几百年了。
休维坦：里卡多。
里卡多：就过了几百年了……
休维坦：不要再喝了。*
在一场休维坦和里卡多酒后的交谈中，因为休维坦的身体酒量不错，里卡多并没有醉，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像是要借着醉酒的名堂，第一次主动说起了过去。休维坦想要劝他不要再喝，可最后手还是胆怯地不敢触碰。
为了找些感觉，金独子也喝了一点酒。他的体内现在是休维坦，是哪怕被生理性的醉意浅浅支配着，却依旧不敢放肆的温柔男人。
指导老师在开始之前让他们进行了对抗训练，把双手捆起来，只能用眼神互相威慑而不能有任何触碰。在激烈地瞪红了眼之后又极具反差地进行恋人的即兴练习，随着老师的关键词渐渐让情景变成阴阳两隔的悲剧，刘众赫是情绪波动更大的那个人。
喝了一瓶矿泉水，两个人的喘息声在一片安静中十分明显。刘众赫的表情如常，只有眼眶的浅红还没有下去。金独子想要拍着他安慰，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而没能伸手。
韩秀英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比起之前好了很多。这么上场也不是不行，不过，”韩秀英的声音平静，每个字的发音之间却依旧有着严厉，“那会是未完成的舞台。”
眼睛在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韩秀英笑起来：“金独子，你觉得刚刚刘众赫演员的表现如何？”
被点到名的金独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刘众赫，似乎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叫他不必顾虑的意思。
金独子略微犹豫。刚刚的情境中，其实刘众赫才是“死去”的那个人。他在处理悲伤的时候没有哭泣，而是想起对抗练习时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的感觉，用额头抵在刘众赫的额头上，然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结束后，刘众赫就明显有很强烈的情绪，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一样。说实话，金独子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见金独子没能回答，韩秀英不再追问，又问刘众赫：“那刘众赫演员呢？你觉得金独子刚刚表现怎么样，又或者说，你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这次，是刘众赫和金独子对视了一眼，老实回应道：“我没想到金独子会那么做。我没想到他会碰我。”
“嗯，那我们来重新写一遍你们的情绪调子。”韩秀英兴致勃勃，像是真的要动笔一样，“在进行对抗练习的时候，你们其实一直都保持着剑拔弩张的对立关系。可是接下来又要你们演情侣，并且只给了情节提示，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在保持着上一幕的惯性，扮演的角色形象基于你们‘自身’。”
两个人点点头，因为那种惯性，他们也下意识用眼神和语言塑造关系，而不是之前惯用的肢体接触。
“在一般的情景中，挚爱死去会有什么反应？”
金独子：“伤心，难过。”
刘众赫：“痛苦，不甘。”
韩秀英继续问道：“想象一下，如果是你们本人的挚爱死去呢？除了这些基础的反应。”
金独子和刘众赫的脑子里都在打转，然后啪地碰到了一起。他们想到了略有距离感的遗憾，他们想到了挚爱之人再也没有呼吸的寂寞，他们想到了本来应该有的情节会如风消逝，他们异口同声道：
“舍不得。”
不一样的音色和语调吐出的同一个词汇，让金独子和刘众赫都很震惊。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唱准同样的拍子，却从未说出过一样的话。
韩秀英打了一个响指，“没错。刚刚金独子你就是透露出了这种‘舍不得’的情绪，而刘众赫演员作为接收这种感情的一方，被打动了。”
行为与情感被点明，金独子才理解刚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达方式。既是不愿意接受，却也认清了现实。两个人的感情，并不是只施加给一方的折磨，还有对彼此尚未结束的余韵。原来是不舍。
“接下来就按照日程继续吧。”韩秀英确认了一下后面的安排，又到了一年中最紧锣密鼓的档期，“接下来学校那边会比较忙，刘众赫演员你也有新的工作吧？保持住你们现在的感觉，然后练练舞。”
韩秀英指的是最后一幕的双人舞。她很喜欢那一幕，也早就说会用高标准来要求他们。
刘众赫应声，此刻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刚刚金独子传达给自己的情绪还像一个小电风扇，在心口的位置不断地吹着。他默默消化着，将它分解进自己的血液，再融入角色之中。
“啊，还有。”韩秀英人都走出去半截又折返回来，疑问句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你们该不会没看过对方的演出吧？”

05.

星流艺术大学的校庆在五月中旬，除了常见的贩卖小吃、饮料和纪念品的摊位排成露天市场，作为艺术类大学，学生作品展和公开舞台自不必说，邀请知名校友与业内专业人员进行座谈分享也是特色之一。
青春明媚的氛围在尚未散去春意的初夏蔓延，将新绿染成更为浓郁的深与翠，阳光洒落在枝头熠熠生辉。暖风拂过，树叶发出刷啦啦的声响，连成一片的荫蔽已经有了些许清爽的凉意。
刘众赫抵达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并不令他觉得烦躁。食物的香气在鼻间跳动，也许是经常见金独子吃的关系，他点了一份玉米蛋挞。味道尚有不足，胜在真材实料，就像递给自己的学生笑脸一样令人无法挑剔，给出一个不错的高分。
摊位和路边装饰都布置了灯串，透明的灯泡被阳光照耀，折射出白色的光点，据说晚上还有夜市。露天咖啡和各种游戏活动像模像样，还有仍在忙前忙后的学生们。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呼声，刘众赫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缤纷色彩的气球和彩带映入眼帘。
抵达公演大厅的时候，观众大多已经就位，不光是校内的学生，还有许多外部人员。刘众赫加入Soo剧团之后也来过星流艺术大学，却还是第一次参加校庆活动。给认出自己的粉丝签了名，然后按照预约的位置落座。
**——你们该不会没看过对方的演出吧？**
确实没看过。
虽然这个说法还是有些不太准确。刘众赫除了和金独子的对手戏之外，也看过他在《未定义》与Soo剧团其他剧目中的出演，只不过都是录像，没有亲眼看过。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而是刘众赫想在现场看金独子的主演。没错，金独子至今没有一场作为主演的剧目。这是刘众赫暂缓观看他演出脚步的唯一原因。不是瞧不起配角，而是他一直都有一个迷思。
这个迷思在不久前关于“舍不得”的即兴练习时更加深刻，毕竟刘众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能够被如此牵引。这是他在镜头前从未有过的，在音乐剧的舞台上也不曾经历的感受。
关于为什么金独子在不是主角的位置上表现得太过完美。
标准的镜框式舞台缓缓开启，浓厚的幕布有沉甸甸的视觉感受，透明的第四道墙竖起隔绝了登场角色与观众的屏障，缓缓诉说同一个视界之下不同世界的故事。
刘众赫淹没在观众席中，安静地期许已经比之前更加了解金独子的自己，能够等来答案的降临。
Soo剧团的回馈演出是学生间人气极高的舞台。故事都是基于国内外名著、童话、寓言进行的天马行空的改编，不仅让内容演变得更契合当代解读与新说，还会不尴尬地融入不少大大小小的梗。去年的回馈演出甚至直接改编了校庆前两三天的社会事件，学校论坛一时充满了“韩师傅说现炒就现炒”的话题。
今年的故事背景，改编自中国名著《西游记》。这是在世界范围都拥有大量粉丝的IP，如果随便抓一个路人问认不认识当红的明星对方也许会摇头，可要是问认不认识孙悟空，那说不定还会附赠一句如意金箍棒。
韩秀英这一次的改编又是独树一帜，让孙悟空成为了只需要有闲的形象。被爱包围而退休的孙悟空这一形象，便是金独子这次的角色。他在这个故事中既是主角，也不是主角，比起退休这一概念，更像是在持续发挥着最美绿叶的作用。
直至谢幕，刘众赫都一直只关注着金独子。他好像确实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干杯！”
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白色的啤酒泡沫在散发着麦香的澄黄液体摇曳下飞出来点点雪白。烤肉的香气融合在一起，让油滋滋的气味增添了一点清新的味道。
回馈演出结束后的聚餐，刘众赫自然也被归入其中。平时为了保持身体状态而很少喝酒的成员们都放肆起来，还在商量着一会儿续摊。也有人想要去夜市，还有人说剧场附近的公园也有活动，想去看看。
刘众赫没和今天的演出阵容坐在一起，隔了几张桌子的距离看向金独子。那果然不是错觉。
和金独子搭档的演员都会比独自出演时表现得更加出色，因为金独子很好地把握节奏引导他们的演技和情绪，像一位早已熟悉众人的指挥。和金独子搭戏很舒服，太过自然的感觉不经意间就会溜走难以察觉。
第六期生有少年剧团的小演员，现在也正黏在金独子身边。刘众赫有在片场和他们遇见过、或是合作过，今天他们明显展现出了更为健康的状态。
而金独子是怎么做到的呢？刘众赫并不擅长解读他人，他更多依靠感受去体验。可是面对金独子，他似乎好像有了一点点发言权。刘众赫在自己的眼中，寻找对金独子的定位。
金独子从未将自身视为主角。无论是对角色的解读，亦或是看书时会反复阅读琢磨字里行间隐藏的信息，他都人如其名，拥有着读者的气质。不会对书本指手画脚，只是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涂抹自己的想法。
他通过阅读，通过理解，为读到的文字、感情、行为添加书签，在需要的时候就翻阅到那一页。可是当真的要融为一体时，他反而会止步。就像担心距离太近会模糊一些东西，他为了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更多，一直刻意保持着这种空白。
所以金独子能够成为引导他人的那股力量，将自身化作了字与字之间、句与句当中狭小而又宽广的雪原，张开双臂欢迎走过的人留下足迹。
闭着眼睛感受到金独子的额头贴上自己的时候，他们的皮肤都因为剧烈运动而滚烫，呼吸也是有不一样的灼人热度。明明没有看到，他却觉得金独子笑了。微小的，牵扯唇角的动作，比起声音先一步传递而来的是带着些许凉意的微弱鼻息。
那一刻，刘众赫感受到了黯淡死亡之前渴望燃烧的冲动。他也想说不舍，想要立刻睁开眼拥抱眼前的人，可那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他才会那么难过，觉得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错过的空格。
刘众赫想起金独子没能回答韩秀英的问题，想起金独子安慰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想起金独子看待自己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没有不同。
他们这段时间来获取的进步，不完全是从他们自身的亲密形成的。金独子通过解读掌握了自己，在无形中成了双人舞的领舞，而自己只是舞伴。
那种落寞夹杂着愤怒在这一刻和啤酒一起膨胀，混淆了角色和现实的界限，快要从鼻腔喷涌而出。
他已经感受到了金独子，而金独子好像还只是在阅读他。

06.

“一到校庆的日子，白天没有玩够来这边继续的学生会比平时多。”
抵达公园的时候，路灯正好亮了。金独子给刘众赫解释，这里平时也会有许多学生活动，包括露天演奏、戏剧，还有剧场的售票。
天色渐长，尚未抵达夜色的深处。年轻的面孔们聚集在一起，不知是哪里的吉他声先响了起来，接着是柔和的歌声，属于这个时间点的专属表演开始了。
不过最热闹的，还得是校庆期间，所有人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手机屏幕的亮度会成为最柔和的聚光灯，一直到凌晨都会为某个人点亮。
刘众赫没有大学生活，对于这样的活动感觉很新鲜。路过的时候总会驻足，看看都在做什么。还有热情的陌生面孔、金独子的后辈招呼他们一起，金独子觉得刘众赫都戴口罩来了可能不太愿意出面，就唱了首歌，然后拉着刘众赫跑了。
“看来我们不该来这里。”到了公园偏僻的角落，还能听到音乐声。
“是我叫你出来的。”刘众赫拉下口罩，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咖啡，扔给金独子一罐，一起坐到长椅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
“哦。”
原本会觉得更加尴尬的场合，因为彼此熟悉了些许，不显得和屁股的触感一样那么僵硬。
他们并不意外地不太适合聊天，不是找不到话题，就是会像这样卡死。可是又很奇妙，他们还在继续交流。甚至让金独子觉得，哪怕不是因为演出，也可以和这个人这么接触下去。
就像刚刚犹豫要不要续摊的时候，刘众赫突然杵过来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要平时金独子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可现在就觉得，哦，那就走吧。
刚刚经过的时间将夜幕又推送得更深，金独子在路灯的光晕下看向刘众赫勾勒得不太清晰的侧脸。明明不喜欢甜咖啡，却还是选了加奶的口味，还喝得津津有味。突然就想起了才补完的网络短剧，刘众赫在里面是很有人气的男配角。
在那部短剧中，刘众赫扮演的是与休维坦不同类型的温柔男人，风度翩翩，总在女主角遇到困难和迷失方向的时候，以并不冒犯的距离为她排忧解难。最著名的情节就是女主角说要报答他的时候，他选择了一杯自己平时不会喝的咖啡拿铁，女主角问这怎么能算报答，他回答道：因为这是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就永远不会尝试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气过于失衡，这部剧到了后期把刘众赫的角色写成了女主角失散多年的哥哥，并且光速出国再也没有真人出镜的剧情，当时在网络上还有过一段时间的炎上。
金独子现在是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了，本来正在欣赏完美的黑曜石光泽，一眨眼就换了块石头过来。他们之中也包括把刘众赫拉进剧团的韩秀英。
因为刘众赫，确实是天生的主角。
在舞台上的演技需要更为夸张的表现，搬到镜头前就会显得奇怪，不够自然流露。各自领域的演员在进入对方的环境时，这种演技的不调也是最大的问题。
刘众赫虽然只是个新人演员，甚至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培训，但是却能够将两者切换自如，没有所谓的痕迹。非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注目的主角感。
天生的男主角。自带控场。这类评价在剧团的留言板上也屡见不鲜。
他并不张扬，却有足够的存在感吸引路过人的注意。无关戏份多寡，只是刘众赫站在那里，一言一行就会成为被关注的中心。哪怕他不是某个故事的主角，也不影响大家去挖掘和想象围绕他的、属于他的主线是什么样的。
经过这段朝夕相处的排练日子，金独子发现刘众赫比自己看到的要更加感性和真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够如此吸引人的原因。
他总是这样诚挚地投入其中，进入每个角色、每段故事、每场人生，放弃了自我保护机制一般地奉献自己的一切，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
所以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漩涡，被他静默燃烧自己内核而来的浪潮卷入其中。金独子在发现这个漩涡之后，也开始有无形之中被拉扯的自觉。
金独子一直不擅长观察人类，他更喜欢去用文字来认知并解读，或者说很多时候他都会为了保持阅读的客观与理性而屏蔽那些感受。就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韩秀英，也是从学生时代开始经历过不少戏剧性碰撞，才在大学熟悉起来的。
可现在，那些陌生感随着一起经历的季节变化，连同微小的习惯变得熟悉起来。一般不会说出口的玩笑会对刘众赫说，一般不会暴露出的脾气秉性会在刘众赫面前没有负担地展现，前一阵他还在抱怨舞步的时候脱口而出“我们众赫学什么都快自然觉得轻松”，这种亲近感两个人都没有觉得排斥。
金独子感觉得到，刘众赫是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他会直白地表达，也会不坦率地认错，他的认真和脾气都让日常的氛围都多了一点可爱。
依照习惯所阅读到的刘众赫，和真实的刘众赫之间，有触手可及的距离。这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与字里行间最为相似的余白。
随着微风袭来的，有比刚刚更加欢快的乐声和欢呼声。金独子望过去，发现是不远处的学生团体开始跳舞。
脑袋上的电灯泡叮铃一声，比公园的路灯还要明亮。
“刘众赫，跳舞吗？”
“？”
不等作出回应，金独子就把刘众赫拉了起来，摆好了双人舞的架势。没有和着不远处隐约能听出旋律的音乐，而是哼出了对他们来说更熟悉的曲调。
那是外传A中的最后一首歌，也是他们需要以双人舞完成的情景。
舞步已经记得很熟了，和着节拍踩着步伐，是因为公园更为宽广的原因吗？总觉得脚下比平时更加轻快，旋转时带来的风也透着草木清香似的愉悦味道。
金独子哼出叮叮咚的音节，刘众赫也哼唱起自己的部分，同样的咖啡味于彼此之间萦绕。并且渐渐地，刘众赫的舞步占领了主导的位置，金独子毫不在意地随着他的节奏。
喝完的咖啡空罐一个摆放在左，一个摆放在右，又是截然不同的习惯。也正因于此，才能并排放到一起。
随心情而动的一曲完毕，身体跟着热了起来。金独子和刘众赫注视着对方良久，良久，才收回也变得有些滚烫的目光。
突然，下巴被掰了过去，刘众赫捏着金独子的下巴问他：“这个距离你看得清吗？”
“还，还好啊。”这个动作太突然了，金独子一时回答得磕磕绊绊，“怎么了？”
“……”刘众赫锁着眉头片刻，金独子后脊梁开始冒汗了才松开手，表情也恢复如初，“我……没事。”
只是刚刚在金独子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确认一下，怕是月色给的错觉。
都说视力不好的人为了看清楚，眼神看起来会更加认真。可是金独子不会，刘众赫甚至可以断言他有时候还会故意用眼镜来加强对外界的屏蔽，只关注眼前想看的。起码在他们开始亲近计划之前，自己也绝对被拦在屏蔽信号之外。
可是刚刚，他真的感觉看到了，金独子的目光中有一个清晰的自己。
“是什么？”金独子得寸进尺地凑过来，“说给哥听听。”
刘众赫：“……”
金独子：“怎么走了？刘众赫。众赫。众赫啊。”

07.

休维坦在确认和里卡多灵魂互换的原因在于星星碎片之后，终于找到了恢复的方法。只要等来下一场流星雨，他们就可以结束这场其实并不算糟糕的闹剧。
恢复之前，休维坦用里卡多的身体说了最后一句台词：再见，里卡多。
在剧本围读和角色讨论的环节，这句台词的语气韩秀英调整了很多次，让金独子有种久违的冷意，眼前的台词短短几个字就像扑朔的蝴蝶偏离了纸张，让他根本捕捉不到。这句台词成了学骑车的时候总是过不去的那条小路，每次都会停在路口不敢前进。
韩秀英：“你觉得这里为什么要说‘再见’？”
金独子已经写过人物小传，又有过几次细微的调整。面对韩秀英的提问，答案是烂熟于心的阅读感受：“因为希望还能再见，而不是告别。”
韩秀英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纠正，金独子就一直是按照这个方向演的。可是就在刚刚，正在复习选修课考试范围的时候，金独子又想起了这件事。并且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要说哪里不对也说不清楚，可就像眼前这老旧的木桌，看到上面脱了色的浅褐色木纹，还有掀起的极细木刺，就会发现再也回不去原本印象中的桌子了。
“剧本阅读与分析。”刘众赫看金独子的教材，上面贴满了便利贴和笔记，用念看不懂的哲学书籍的语气复读标题，“你还选修了什么？”
“文学概论。”金独子把复习笔记整理好，活动手指和肩颈。今天他点了美式，就是没有支撑大脑消耗的糖分实在不对口，又点了一份奶酪蛋糕，“不过说起来，你不是说经纪公司也有安排课程？你都学什么？”
刘众赫高中毕业服完兵役就开始工作了，这是最近他们才开始谈论的私人话题。金独子对于他的经历还是很佩服的，因为刘众赫本身的打算是去做体力劳动。被星探发现的时机也是穿着玩偶装打工的时候卷入争斗，头套掉了露出脸这样不像现实生活会发生的情节。
就因为刘众赫对自己的脸毫无认知，才能有那种不卖弄的帅气吧。
“公司有专门的艺人课程，不过更多都是拍摄技巧的内容。”刘众赫想起自己的老师是怎么拍着他的屁股叫他好好利用这张脸找镜头，沉着脸喝口拿铁冷静一下。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金独子好像能够洞察老师的教授目的。刘众赫的演技倾向有天赋的体验派，能够轻松饰演角色。可这种投入也容易陷落，用他不太在意的外界技巧来平衡确实是个好主意。
音乐剧舞台上，比起情绪不到位，刘众赫往往会因为过度释放而被纠正，所以他最近的练习方向就是喊金独子的名字。成果是金独子报一个百分比数字，刘众赫就能用那个数字当作情绪程度来喊他。
不过让他用89%的愤怒来喊的时候也太可怕了，金独子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刘众赫抓着脖子扔进江里。
这边刘众赫还在翻阅金独子的教材，满眼都是关于什么情节啊角色啊语言的定义，后面又是如何通过语气啊空白啊解读人物的意图。
“你为什么要选修这些？”刘众赫眼中，金独子在这方面已经可以去当老师了。
“因为要会看剧本啊。”金独子把那些让刘众赫明显头晕的教材和笔记收了起来，换了一本色彩漂亮的文库本出来，那是他们最近共读的小说，“不光是读角色，还要理解作者的意图。哪怕解读出来的角色每个人都有细微的差别，可是知道得越多，对于那个角色可能性的了解也就越多。”
这是不太好形容的阅读乐趣。金独子曾经用笨拙的语言对韩秀英阐述过这种快乐，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在韩秀英听来都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懂。反正最后韩秀英用听不出是不是嘲讽的语气说了句：我都想为你写一部读者的故事了。
“你说得对，可是太绝对了。”刘众赫表示出不太赞同的态度，斟酌这种想法应该如何措辞，“不能因为……”
两人：“阅读而丢了感受。”
刘众赫：“！”
金独子扯了扯嘴角：“就是觉得你好像会这么说。”
从金独子的笑容里，刘众赫就明白了，他也在改变自己的想法。这算不算他们也在影响彼此？不止他这么想。
金独子：“众赫啊，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成了。”
刘众赫：“的确。”
最开始的变化，是从共读开始的。金独子先习惯了刘众赫的阅读节奏，在等待的时间空隙中就会针对刚刚读过的部分进行重读。逐渐刘众赫也习惯了金独子的方式，阅读速度有了提升。
这一页你翻，下一页我翻，节奏开始对等，随后就是加速。他们连看到一些情节时的细微反应与沉默都在同频，呼吸声不再是此起彼伏，而是融合在同样的书页翻动声中。
金独子熬夜之前会考虑第二天有没有和刘众赫见面的安排，刘众赫会和金独子分享同一份小吃，如果不慎摄入过量就抓着他一起去锻炼。
金独子依旧不习惯当今碎片化的媒体形式，不过也会在休息的时候看一些视频消息，都是关于刘众赫的。有个上电视的朋友可真是新奇的感受啊。
刘众赫随着天气变热，每天的衣服千篇一律被斥责对不起这张脸对不起这具肉体，于是在金独子的审美下开始增加私服的样式。周围劝他说你不要听他的。
也许初衷是为了了解对方，在试图捕捉彼此的生活习惯和细节时眼睛总会不自觉地追上去。金独子和刘众赫在不在一起的时候，视线相交的次数都在增加。开始彼此还会有点惊讶，像是偷望人类的流浪猫被抓包，后来就坦诚多了，偶尔还用眼神电波交流。
时间在前进，一切都在变好。生活的意义变得简单，却没有因此而单薄。
当然，如果没有那天也在咖啡厅的李智慧到处宣传什么“刘众赫和金独子要成了”的虚假消息就更好了。
因为刘众赫近期的拍摄日程，同样在考试周的金独子没有和他碰面，也没发过消息。闲下来才发现，原来已经这么多天没联系了。
手指刷过娱乐新闻，恰好推送来了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心中默念真是什么时间都不缺爱情电影，金独子想起了第一次和刘众赫看电影的时候。
于是点击分享，找到AAA刘众赫，发送。

|金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看电影。
|刘众赫：好。

五分钟过去。
好什么好？倒是说时间啊。

08.

同样的平日，同样的冷门时间，同样的热门爱情电影，不过并非二人包场。
和他们同样想法的人出现了。看起来是来旅游的老年团体一个个精神矍铄，聊着前两天难忘的行程，一边耍起晨练一边期待一会儿的早场电影。好在刘众赫的知名度没有那么高，不然天气这么热还要全副武装就太惨了。
金独子点了两杯柚子茶，从柜台往刘众赫身边走，一位沉浸在晨练中的阿姨没有站稳撞了过来。
大脑意识到危险，金独子只能预演自己被撞然后柚子茶洒出来的未来。他的反应神经不足以躲避这场小小的灾难，就算可以，他也不能闪开让阿姨摔倒。为了不被饮料泼到，金独子在那个瞬间思考要不要先把柚子茶扔出去。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换了个位置。毫不夸张，他一米八（不到）的大男人，唰一下就被换了个位置。刚刚是怎么回事，脚底下好像飘起来了。
“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小伙子，肌肉真棒！”阿姨拍了拍刘众赫的胳膊。
金独子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在流星体即将撞击木星的危险时刻，一直默守在一旁的土星伸出了援手。刘众赫一手揽住金独子的腰把他抱过来，另一只手扶住阿姨，没有任何人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和叔叔阿姨们寒暄了几句，最后入场的金独子递过去一杯柚子茶，同时小声问刘众赫：“你怎么反应这么快？”难道练肌肉也能练反应？
刘众赫的表情算不上嫌弃，就是有种这也值得问的意味。一脸理所应当地回了一句：“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
金独子：“……”
难道是在盯着他的破绽吗？最近经常会抓着土星小失误进行嘲笑的木星如是想。
电影开始后，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这部爱情电影比上次看的要好很多，虽然每个镜头都充斥着淡淡的悲伤，但是唯美的色调和运镜在夏天看有种意外的清爽。
以夏日海岛为背景的恋爱故事随着季节的变迁而就此划上难忘的终点，余韵晕开了结束的伤感，好像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这一次，刘众赫和金独子没有再讨论演技，而是安静地看完。金独子有几处很喜欢的情节，每每此时他都去看刘众赫的反应，只是看一眼便收回目光。
隐约明白了刘众赫那句话的意思，只要一直看着，就会变得可以看到对方接下来的行为。这是来自熟悉的累积，与一点点难以预测的期待组成的。
看到荧幕中情定的主角对望流泪的镜头，金独子也看向刘众赫，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并且确定刘众赫也会——看，看过来了。
刘众赫在昏暗的光影下亦有着完美的面部线条。他接下来的每个表情都像漫画分镜会出现的，只有他的模样，他的表情，他的神态，清晰入眼。
他用眼神问金独子怎么了，没有得到回应后微微皱眉，然后转过头继续对着荧幕，下面的手悄然伸了过来，和金独子的握在一起。
没有强硬地翻转谁的手腕而不舒服，就那样自然地握着。金独子也扭转视线，稍微用力地回握。含在掌心用体温滋养的花苞，在夏天迎来了属于它的花期。
散场后，只有金独子和刘众赫看完了滚动的演职员表，也多亏于此看到了彩蛋。
那是在正片中也出现的画面。注定无法在一起的主角对视着，确定了他们的爱意，然后流下热泪。彩蛋中乍一看是同样的情景，却又有不太一样的地方，并且这一次他们没有哭，而是笑着的。
对于这一幕，网络上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不明所以不如改结局的，也有说主角服装细节不同而引向平行世界HE说的。
刷到细节分析帖的时候金独子正在剧场的排练室，刘众赫和他都在休息。
“你还在看那部电影的解析？”
“嗯，觉得挺有意思的。”金独子收起手机，去摸眼药水却没找到，刘众赫把自己的递给他。金独子点了眼药闭目养神，嘴上继续说道，“两次对视拍得真好，在舞台上也会有这种经验不是吗？就是少了点唯美，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别说眼泪了，鼻涕泡也会一起来……”
刘众赫：“……”
金独子：“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就是对视一分钟，还是三分钟？反正人就会哭。那时候我还小，根本不理解怎么会这样，觉得都是假的。那天看完电影才突然想起来。”
现在金独子才明白，没有比人与人的碰撞更能动人的了。不管那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当他投身其中时，便又收获了一种感情，让他原本枯燥的心田滋润出柔软的触感。
“我们要试试吗？”
“试试会不会哭吗？”金独子笑着睁眼，发现刘众赫的表情很认真。
他们相对坐在木地板上，像两只小动物一样认真地对视。一秒，五秒，十秒，不知道谁的呼吸先有了变奏。
没有任何角色，也没有任何情节，没有任何加持，也不作任何想法地眼中只看一人。在瞳孔的水面上，浮现出轮廓模糊的人影。
熟悉的练习室仿佛化作天与地，风吹过他们的身体，拂去本我之外的一切杂质。他们于此不着寸缕地交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宝石，也凝望对方的。越是被那光芒吸引，就越想要努力地也折射出自己的光彩，渴望打磨出一样的色泽。
从对方的眼中看清自己的瞬间，心中盈满了情绪的杯子微微颤动，让不知名的膨胀上升的水泡碎裂，倾泻漫开。
刘众赫的呼吸声一滞，眼泪直直滑落。他仿若无事发生，依旧盯着金独子不放松眼神。
“你怎么这么感性。”金独子笑着用手去抹他的眼泪，手上脸上都有湿凉的感觉。
炙热的掌心抚了上来，在金独子的眼边摩挲，刘众赫的声音微哑：“你也哭了。”
金独子一愣，后知后觉滚烫的液体溢出眼眶，连同刚刚的眼药水一起冲过脸颊。
两个人都拿了纸巾擦眼泪，金独子的声音也有点沙哑，自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在生活的场合中哭过。
“如果这部电影发起一个‘一分钟对视挑战’，一定会更火。”
说完这句，他们又回到角色当中，红着眼商量这种对视能不能更大比例地加入到演出当中。尤其是最后一幕的双人舞，有很大的空间。
那感觉太奇妙了，脑子里明明被涤荡得空无一物，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的眼泪涌出的呢？觉得被什么牵引着向前。不是逼迫，也没有勉强，就像是……一种本能。一种随着长大，终究会生疏直至失去的本能。
不再能坦诚地面对他人，也不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被一切推动人类进步的正面事物磨去原石的棱角，又不确定能否被人发现。
思及此处，金独子不由得想，休维坦和里卡多如果没有诞生在凯杰尼克斯，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吧。
不光是他们，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为了生存而形成的节奏，就算会有合拍的人存在，假如对方正裹挟在自己的生活中没能同频，那么也就和不存在无异。
如果没有戏剧性发生，如果休维坦和里卡多没有被身份和爱定义，他们也许就只是擦肩而过都不会注意的关系。
这么想来，属于他们的戏剧性在他们身上也同样适用。就像黑与白明明是完全对立的两端，却总是会放在一起来说。
金独子和刘众赫，在看似永不相交的漫长公转中，也有他们相遇的轨迹。

考试周结束后，Soo剧团正式进入每年最繁忙的周期之一。
他们的第一次夏季公演来了。

09.

与既往主线不同，外传A虽然保持了每场不同细节与即兴发挥的特色，但是既没有多结局，也没有歌曲差分。即使如此，演员的出色表现、高质量的歌曲、引入全新灯光的舞台，包括最后的开放式结局都获得了极大的好评与讨论。
金独子和刘众赫的角色周边销量一路攀升，线上预订几次网络拥挤，现场限定的周边更是一再断货。
返场谢幕视频在网络传播后颇有反响，还引起了一波新粉考古。刘众赫的搜索词条关联度也在增加，与之前拍摄的杂志与短剧互相带动曝光。金独子不怎么使用的个人账号粉丝激增，每天都有各样的留言和私信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内心又稍微膨胀。
浅金色的假发是属于里卡多的颜色。金独子正在后台凹姿势寻找角度，按下拍摄的瞬间，刘众赫的脸竟然也靠了过来。
“喂，不要蹭我的镜头。”金独子忍不住白眼，默默给合照点了个心，刘众赫也太会找镜头了吧。
这点在舞台上也有体现。金独子的唱功在Soo剧团都属前列，平时还会担任后辈的指导。观众和粉丝评价他的声音清澈稳定有穿透力，在歌曲的驾驭上也很有分寸。他的声音是经典咖啡，可以加奶变得更加醇厚，也可以加冰变得更具质感。与之相对，会吐槽他的肢体协调。
刘众赫本身有着优秀的声音和形体条件，更加惹人注意的还是他的舞台调度。一上舞台，就像进入了他的领域。每一步的跨度，每一束光的位置，良好的镜头意识让他的全身都与舞台的空间光影融为一体。不过偶尔会有观众反应屁股太翘会分散注意力。
休息室不止他们两个人，金独子给其他人也拍了照，转回来给刘众赫又拍了两张。
“这么闲？”刘众赫配合。
“因为今天就是最后一场了。”金独子翻看相册刚刚记录的光影，给每一张都点上了收藏，坐在刘众赫身边，情绪有点低落，“昨天都还好好的，可是刚刚突然就觉得，好像要完结了。”
因为《未定义》是一个不会完结的故事，所以他从来没有这种即将抵达结局的感觉。
他们并肩坐着，恍惚间还坐在练习室或者咖啡厅里。他们交换探讨彼此的人物小传，金独子问刘众赫休维坦为什么宁可制造伤害也不愿意向里卡多坦白心迹；刘众赫问金独子里卡多表现出更强烈的情感与他内心的消极是否背离。
一边摸索着对方进行解构，一边理解着对方进行构建，从生活到舞台，又从舞台回到生活。那个过程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寻常，从未想过会有休止的一天。
为了塑造休维坦的形象，刘众赫接了发，发尾柔和地贴在他的脖颈。脑后扎起的小揪揪随着他头部的动作晃了晃，不太理解地问道：“完结不好吗？”
对刘众赫来说，完结是必要的。是通关。是毕业。是杀青。可以说他是为了得到一个结局才能够不断前进的，每一阶段的结局都说明他达成了自己追逐的目标。这同样也是他可以奔赴下一段旅程的坐标。
“不是不好。”金独子玩弄着自己的耳钉，这是他平时用不上的东西，“这么说，演出都是只此一次的。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也不可能复刻得一模一样。当时的状态，情绪，灯光，空气，观众，触感……全都是不一样的。”
往前倒退几年，金独子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在舞台上演绎他人的演员。他更喜欢用内心的动态去描摹静态的事物，尤其刚上大学的时候，无法像文字一样进行重读的演出会让他的内心为此紧张、激动。
至今他也还无法习惯这种感觉，心脏加速跳动的过程中也会在临近尾声时注入类似害怕的复杂心情。可是当大幕再次拉起，剧目再次歌唱，就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再来一次。
“所以就像没有完结一样，每次都是新的。”金独子歪头看刘众赫，声音轻轻的带了些许寂寞空旷，“可是今天就觉得要结束了。”
好像最喜欢的小说就此完结，连后记都等不到。
描画着金独子的情绪，刘众赫下结论：“你不喜欢这个结局。”
叮咚。一语点醒梦中人，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习惯了接受结局一切的好与不好，全凭自己进行重读来补全那些遗憾，金独子差点忘记了还有主观感受这回事。原来只是，他不喜欢这个结局。
流星雨即将到来的那个夜晚，休维坦告诉里卡多他会在明天离开。里卡多明白，之所以现在告诉他这件事，是因为休维坦已经决定这会是他们最后的对话。当身体复原，他们也就此结束，直到被生死轮回隔开。
里卡多一直隐瞒了一件事。他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知晓，星星碎片会让人互换身体。从恋人成为兄弟，里卡多敏感的内心一直在寻找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他们永远在一起，无关身份和定义。他深知休维坦的温柔与责任感，也单纯而愚蠢地认为如果他们交换了身体，就可以利用休维坦的性格留下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休维坦一定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直到真的互换，休维坦依旧没有放弃寻找恢复的方法、也准备离开，里卡多才明白他的本意，他想要终结他们的关系，好让他们的人生不再是回望。休维坦比任何人都希望里卡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
里卡多只是自私地祈求每一次轮回都表现出向往自由的休维坦永远活着，因为无法接受他会离开然后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死去的未来。内心早已知晓却不愿面对，休维坦一定会离开这片束缚之地的事实。他们都因为太过在意而推开了对方。
所以金独子不喜欢休维坦和里卡多的结局。
“那我们应该去和韩秀英好好说说。”
“我已经说过了。”
“……啊？什么时候？”金独子惊讶地笑出声，韩秀英可不是个虚心的美少女作家，“你们没打起来？”
刘众赫黑着脸回答：“她让我滚。”
“那你滚了吗？”
“我又和她探讨了半个小时。”刘众赫回忆那天的情形，两个人互不相让，这边一口一个韩秀英作家，那边一口一个刘众赫演员，就最后的开放式结局以近乎输出的方式聊了很多，“韩秀英先走了。”
金独子脑补了一出猫猫打架的戏码。
刘众赫无视他因为脑补而笑到颤抖的肩膀。他在找韩秀英问这样的结局安排时，韩秀英的表情也是意味深长还有点不耐烦。他明白，哪怕外传A依旧是有趣成功的，获得了许多喜爱和好评，他和金独子仍有着剧中人特有的遗憾怅惘。
他心中的休维坦和里卡多其实很像，都因为眼前的担忧或者说执着绕开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囿于保守的想法之中，没能踏破那一点点勇气的思绪成为束缚，让他们从最亲密的关系变成了需要重新认识的陌生人，也一次次失去了对视的机会。
这么一想，假设要他恢复和金独子不冷不淡的关系，他应该会变得很烦躁。允许一个人进入自己的内心，无论他是自己离开还是被强行拔走，都会留下一道空缺，永远无法填补的、确实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这也是一种结局，怎么能让人喜欢。
情绪上涌，就像要责怪金独子怎么能离开似的，埋怨地瞪了过去。
“你为什么突然瞪我？”金独子有点发毛，却还是拨弄了一下他的发尾。
心口有些许与鼓动重合的震颤，今天也许就是最后一次看到刘众赫这个形象了。

10.

夏季公演的最后一天，夜晚比平时更加炎热也明亮。
能容纳180人的黑匣子剧场，涂成哑光黑色的方形封闭空间，最前排的观众距离舞台不足两米，可以清晰地看到演员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聆听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穿过透明的墙壁来到耳畔。
两个月的演出过程中，金独子和刘众赫将排练中学习与精进的技巧和感受全然投入到有限的舞台之中。伴随着各种反馈声音和熟练度的提升，后期也不见疲软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从开场的对唱曲开始，金独子就状态极佳，这也带动了刘众赫更加稳定的发挥。
全新设计的灯光投影复现了流星雨划过天际的浪漫与空寂，光影交错变幻，成为方寸间的凯杰尼克斯。配合移动布景的场景切换，又成为了休维坦和里卡多走过的每一片土地或砖路，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推到距离观众席最近的位置。
在即兴环节，金独子和刘众赫放入了他们一同看书的记忆。
*休维坦：你翻得太快了。
里卡多：是你看的速度太慢了。*
诸如此类的设计还有很多，他们经历过的那些说过就忘的细节，会突然浮现于脑海中然后复现。
上一场刘众赫以里卡多的身份突然叫了一声哥，金独子直接愣在舞台上，一个呼吸的节拍没跟上接下来的词，被津津乐道。如此累积而来的经历化作表演，又进入了更多人的心里，成为了不同的意义。
交换身体后，将彼此的不安与牵挂掩埋的日常生活有着比以往更多的欢笑。可是夏天会结束，流星雨会再次降临，休维坦终究要离开了。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他们没能继续在一起，也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两个人同时演唱各自的旋律。
休维坦曾想要迎来自己的终结。他想要结束这纠缠的，而又渐行渐远的命运。他不希望他们都被身份定义，困在曾经的镜花水月中无法走出现在的人生，在原地打转然后逐渐失去呼吸的能力。他想要一个结局，一个等待已久的结局。可现在更在意的反而是眼前里卡多的意愿。自己的唯一，是否愿意挽留自己，是否愿意跟随自己，是否愿意还爱自己。
里卡多曾想要维持渴望的永恒。他无法忽视每一次身份的改变带来的空白，每一次都要重新接受和培养不同形态的感情。渐渐的，下一次会如何的未知让他麻痹，让他胆怯，开始转变为自己怎样都好希望休维坦好好活着的想法。如果可以，希望他们之间永远都是能看到彼此的距离。可是如今，他在想能不能贪婪地鼓起勇气，挽留他，或者一起离开。
即使如此，还是欠缺了一点运气。重叠的声音逐渐分开，错拍的视线没有合上，各自的声音都有类似哭泣，又好似豁然的轻颤。
灯光渐渐暗了，人声与乐声渐息。刘众赫醇厚的，直抵大脑的磁性嗓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耳朵深处一阵阵发痒。
金独子看到原本还清晰可见的刘众赫隐没在视线的末端，在舞台上可以休息的呼吸之间，没能在黑暗中与那双眉眼相撞。就仿佛他的视线——是里卡多，也是休维坦——从彼此身上移开了。
身后幕布点亮的第一道白色光线缓缓划过，预示一场无法挽回的坠落。
流星雨降临，洒落一圈圈白色的平行细线，涟漪出远去的命运波纹。
在一片呼吸都显得躁人的寂静中，柔和的灯光聚焦于错位而站的金独子和刘众赫。背景不时出现叮叮咚的声响，水滴滴落似的清澈回响，是他们作为兄弟没能戳破爱意的那一世经常出现的音效。
*休维坦：流星雨开始了。
里卡多：是结束了。*
再见，里卡多。
在说完这句台词之后，就是迈向结局的双人舞部分。在演唱过程中通过歌词、神态、唱法和舞步的改变，来表现休维坦和里卡多回到了各自的身体。
那是一首非常轻柔的情歌对唱，歌词与旋律中多次重复着叮叮咚的节奏。
到落幕时，休维坦和里卡多最终的选择依旧没有揭晓，就此结束。如同躺在同一张床上在彼此的气息中细语爱意，沉沉睡去，无人知晓那些话语最终有没有传达，他们又会醒来在深夜还是清晨。
再见，里卡多。
这是金独子在这个舞台上最后一句台词。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熟悉到以至于都快忘却短短几个字之中所承载的重量。轻轻地卡在喉结的翻动中，他似乎终于理解了不得不说再见的心情。
**——你觉得这里为什么要说“再见”？**
这是名副其实的最后一场，每一场演出都是他的最后一场。只是今天再见之后，不会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休维坦也并不知道、更不奢求他们能否再见。
**——因为希望还能再见，而不是告别。**
休维坦很温柔，温柔到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消极与不安，更不忍吐露自己的爱。他将自己的爱视作带刺的玫瑰，他们的过往视作荆棘，唯恐会伤害到里卡多。
这明明是他人生中最后的告白机会。
金独子在舞台上停顿，看到眼前的刘众赫，看到休维坦身体里的里卡多。
观众席有人发出轻声的疑惑，刘众赫似乎准备救场。
就在那一刻，金独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刘众赫便停下来，等待他接下来的行动。
**——你不喜欢这个结局。**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太过短暂的，早就被抛之脑后的记忆气泡。
——韩秀英，为什么这次外传没有双结局？
——怎么，要是不满意你自己写啊。
——我还是看故事就好。
灯光浅浅晃过眼前，隔着不远的距离，金独子在刘众赫的眼眸中再次看到了自己。浅金色的短发，熟悉的面孔，是一直以来距离自己最近的故事。
那双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没有从自己身上离开片刻，不知道是世界点亮了他的双眼，还是他的眸光照亮了整个世界。
叮叮咚。轻缓地流入金独子心跳的节奏。
他想起了在影院刘众赫被光影雕刻的轮廓，那双眼睛从彼时穿越到此刻，越过舞台上似乎随时就要消失的荧白色微光，无比清晰地凝望自己。
他想起了在公园咖啡味的舞步，在呢喃一般交织的哼唱中，看着对方不自觉的笑眼。现在想来，那是夜色中唯有面前的人才能发出启明光芒。
他想起了和刘众赫对视时那种牵引自己的力量。源于身体本能的，勇敢的，无畏的，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的，被不舍和不想结束的心情充满的，被无数的边框所束缚却依旧热烈跃动的。
噼啪。那个气泡炸开了，金独子那时候就该说的。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所以我想要改变这个结局。
~~再见，里卡多。~~
“我爱你，里卡多。”
休维坦如是说。

11.

观众席慢半拍地传来了惊呼声，还夹杂着一声幸福的尖叫。
韩秀英手里拿着常用的紫色平板，手指灵巧地层层点击打开了一个文件夹。一排文档规整列好，创建时间最早的一个档案在四年前。
屏幕光打在她的脸上，眼下的泪痣像是从舞台上划落至此的星屑，十足像个反派的笑容。
“现在你终于是了。”

12.

从惠化站2号口出来，小巷中众多小型剧场的错落之间，坐落着Soo剧团的第一剧场。穿过附近布满繁茂金色树木的马罗尼埃公园，文化广场的另一侧则是尚未公开的第二剧场。
金独子最爱去的复古咖啡厅是当地的坐标咖啡厅，踩着咯吱作响的狭窄木头楼梯上到建筑二层，便能盛入眼中古典的木质格调，无论何时都不乏客人光临。他一般都坐在空间感略显紧张的阁楼，可以看到收银台后面塞满如书页密布的黑胶唱片柜。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就已经到了。摘下帽子和口罩，是最近人气持续增长的刘众赫。
夏季公演结束之后，金独子和刘众赫都投入自己的生活周期。一个在学校忙，一个在片场忙，要不是为了确认之后见面会的流程，可能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有机会碰面。
即使许久未见，两个人也没有陌生的感觉。不光是因为他们之前每次都在秋冬时节相遇，也因为夏季限定并没有框柱他们时间的流动。一同经历的一切时光都沉淀于此，每次见面都像昨天才说过再见。
金独子改动台词的最后一场公演，为了配合完全扭转了后面歌曲中词意的内容，他们即兴编了不少内容。下场之后两个人都汗流浃背，背心都湿透了，不敢细想刚刚嘴里出来的都是什么。
那种开心的雀跃比汗水更加灼热，返场谢幕时他们用别样愉悦的步伐跳了一段熟悉的舞步，在欢呼声中久久没有离去。
金独子给刘众赫点了意式浓缩，把自己维也纳咖啡上的奶油分给他一些，中和了那份浓郁的苦涩。
“我们众赫最近可是很活跃啊。”
“等电影拍出来去看。”
“我要自己掏钱吗？”
“嗯，而且最少看两场。”
笑着随便聊了几句，他们在平板上确认见面会的事宜。Soo剧团在非公演时期常会安排这种活动，除了见面会还有小型演唱会、分享会等等。只是外传A只有金独子和刘众赫两名演员，内容上会增加一些环节，首次参与的两人都十分上心。
“说起来，你以后还会上舞台吗？”休息的时候，金独子突然问道。
刘众赫这半年的人气高升，影视资源也更加优秀，金独子深知这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刘众赫凭借自身一步步获得的成绩。虽然会很遗憾，但是他也希望刘众赫能够有更好的发展。
当然，最好也有些烂本子找他，这样他就有时间回归舞台了。
本来以为刘众赫会说“考虑一下”，“有合适的剧本就来”这种话，没想到他竟然沉默了。
金独子有点慌张，共演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转，“不会真是夏季限定吧？众赫啊。”
刘众赫用眼白都漂亮的眼睛瞥他，暗骂他的愚蠢，不紧不慢地啜了口咖啡，“很快你就知道了。”
脑袋顶上冒出一团乱线，金独子正要追问，和刘众赫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弹出同样的通知。
“是剧团的，好像是今天要官宣见面会。”金独子漫不经心地打开，刘众赫也不理他，继续喝咖啡。好，只有他看到通知点会第一时间点掉，又不一样是吧。
划了两下，金独子发出疑惑的怪声。把手机拉远一点，又把眼镜摸出来戴上，然后瞳孔和嘴巴都缓缓张大。
“你知道？”金独子去扒拉他的手，刘众赫用完美的力量控制制止咖啡被晃得噗出来。
在Soo剧团官方SNS推送的最新情报一栏，除了见面会的消息，还出现了陌生IP的海报，是全新的剧目系列——

**剧目：《全知读者视角》系列
coming soon**

**CAST
金独子 刘众赫**

**完整出演阵容敬请期待
官方网站：https://vlink.cc/sootheatre**

End.

#感谢uri9158每次都送四个花篮
#金独子的审美就是各种大开袖背心
#刘众赫后来去上学成为金独子学弟
#链接是彩蛋最后的几项都能点开哦点它点它点它

Extra.01

**|uri9158：你们见面会是不是太暧昧了？一直只盯着对方看。**

看到留言板熟悉的评论，金独子有些纳闷，有吗？
为此他特意去找了剧团的记录档案，回看当天的内容。出席阵容很简单，只有他、刘众赫和担任主持的刘尚雅。
刘尚雅作为作曲讲述本次歌曲的制作幕后时他们还很正常，目光的落点也保持一致。可是很快就不太一样了。
金独子发言的时候，刘众赫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刘众赫发言的时候，金独子也会一直看着他。活脱像两个不能同时运作的指南针。
这时候金独子才意识到，当时他们总是说着说着就眼神对视，还以为纯粹是默契。看来为了增进亲密度而养成的习惯一时半刻还不会消失，找人的时候能一眼看到对方还觉得很方便来着。
本以为这种习惯慢慢就会消散，可是刘众赫却比从前更加密集地出现在金独子生活的每个角落。
刘众赫代言的咖啡广告。
刘众赫的电影开始宣传。
刘众赫拍摄封面的杂志。
刘众赫在车站的广告牌。
怎么穿得这么少？金独子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刘众赫明明是意外保守的类型。不过可以确定这都是真肌肉，不是画的。咔嚓，和腹肌合个照。
这样随时随地发现刘众赫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金独子毕业。他继续留在Soo剧团为之后的重头剧目做准备，同时也成为了星流艺术大学校区的声乐指导，平时主要在学校为新生和社团提供教学辅助。
又到了一年四月，马罗尼埃公园再度染上新绿。在花期到来之前，刘众赫的电影上映了。
金独子依旧选择在平日的早场进入影院，这是他第二次来了。电影类型并非爱情，而是近年很火的末世题材，却又没有聚焦于灾难本身的感官刺激，而是在灾难的夹缝之中活下来的人生百态。
刘众赫的角色是其中一名重要配角，在末世来临之前是吃穿不愁的大少爷，也是前后转变最大的角色。抛开长相不说，有着完整塑造的人物线获得了极大的好评。他最后有一场盛大的牺牲，刘众赫凭借那个场景喜提了好几个类似“最美死亡面孔”的趋势热搜。
金独子不得不承认，他当时看哭了。所以才想着来看第二次，还戴好眼镜准备了纸巾。
开始十几分钟左右，又有观众落座，恰好在金独子身边。金独子没有在意，完全沉浸在剧情之中，再次看到刘众赫的角色牺牲时吸了吸鼻子，这次倒是没有流眼泪。
演职员表放到一半影厅的灯就亮了起来，金独子这才看向身边的刘众赫，他们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轻轻握在了一起。
散场之后距离午饭时间还早，金独子索性接受刘众赫的邀请去了他家。刘众赫的家和金独子所想的高档小区并不一样，就只是普通的公寓楼，据说安保很好，隐私保护性也强。
脱了外套的帽衫之后，金独子眼睛瞪大，举着眼镜都来不及戴上。
“你怎么壮这么多？”金独子不可思议地捏了捏刘众赫的手臂，手颤抖着不敢放上穿着衣服都有沟壑的胸肌。最后还是忍不住到处乱摸一通，发出感叹的哇声，甚至有点吓到。
“韩秀英说让我好好健身，所以最近都在去健身房。”刘众赫歪头示意，果然在客厅的一角还有简单的居家健身器材，电视柜上还有蛋白粉。
膨胀紧实的肌肉让金独子想起了之前刘众赫的广告牌，这明显比那时候要强壮了不止一圈。为了角色改变体型并不算奇怪，可是这么下去刘众赫岂不是就成筋肉人了。
“有说要到什么程度吗？”
“韩秀英说……”刘众赫重复得到的指示，“能轻松地单手拎起金独子为止。”
“……为什么我是计量单位啊。”金独子嘴角抽搐，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吧？之前在电影院你不还把我一下就抱开了。”
“当时比较危险。”刘众赫客观地评价，不管怎么说单手拎起一个成年男人也并不容易，哪怕对方不到一米八，上下打量金独子，“要不要试试？”
“我觉得你不行。”金独子大方地张开手。
还没站定，刘众赫就把金独子一把抱了起来，脑瓜顶都快撞到天花板的错觉。四目相接，一瞬的定格。
刘众赫在那双眼眸中遥遥望见了去年夏天，被金色短发的金独子看见的自己。心脏的跳动依旧平稳，可是声音却更清晰，有什么呼之欲出。
金独子大叫：“不是单手吗？！”
刘众赫：“你太轻了。”
金独子：“你先把我放下来，不要说这种偶像剧台词。”
还没等放下来，刘众赫家的大门突然打开。
双马尾的少女语气懒懒散散，听不出是撒娇还是抱怨：“哥，我不舒服就回……”
金独子：“……”
刘众赫：“……”
刘美雅：“……”
刘众赫：“刘美雅，把手机放下，不许拍照。”
金独子：“刘众赫，你也把我放下。”
那天金独子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知道刘众赫还有个年龄相差甚远的妹妹。刘美雅不太喜欢上学，经常会找借口回家，刘众赫表面上表现得严厉生气，金独子却看得出那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把刘美雅押回学校，送金独子去地铁站的路上，刘众赫如他所想：“美雅还小，得让她知道不可能什么都顺着她。在学校比在家里能看到更多，至于学习好不好，以后想干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有我在。……干嘛这么看我？”
金独子笑着拍了拍刘众赫的肩膀，“你也有我在。”
春日还没被暖阳晒透的风吹过，冲淡了时间的痕迹。彼此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名为对方的聚点，折射出烂漫的光。
刘众赫扬起半分冷笑：“你能干什么？”
金独子：“你不用现在就进入角色吧？你还没能单手拎起我呢，主角大人。”

《全知读者视角》系列作为全新亮相的IP，也是Soo剧团第一部走入大剧场的大型系列音乐剧，从演职员配置到各方面的调度都与以往常态有很大的不同。摸着过往的经验，排练周期逐渐开始稳步推进。
刘众赫也把肌肉和力量练到完美，现在确实可以轻松地举起金独子了。可同时，也有一些问题随之而来。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紧张空气？”韩秀英强忍住把平板当凶器飞出去的冲动，换成用眼睛发射无数飞刀到刘众赫身上，“你现在不信任他！不信任他！不要这么盯着金独子！你看他的眼神像是要亲他！”
刘众赫皱眉：“我没有。”
韩秀英：“你还顶嘴？？？”
金独子在旁边笑哈哈的不敢说话，他该怎么说，幸好自己的人设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刘众赫？
又加入了几组对抗练习，可是黑与白，肉体，挣扎，喘息，你进我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韩秀英的眉头越皱越紧，及时叫停。
最后疲惫地留下了一句：“你们先谈吧，休息一下再继续。”
“谈什么啊。”
“我们没在谈。”
同时说出这句话，接着目光又撞到了一起。金独子无奈地耸耸肩，刘众赫叹着气撇开头，看来他们要克服这个习惯，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那之前，李智慧又开始到处宣传起“刘众赫和金独子谈了”的消息。

Extra.02

**·Soo_声音记录 韩秀英（1）.mp3**

接下来测试一下内部网站的留言功能。
可以选择公开或者隐藏，目的仅仅是记录下你们在Soo期间可能想说的话。无论是经历，抱怨，愿望，还是吐槽，什么都可以，不说也可以。选择权永远在你。
如果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到页面那个签筒一样的图标了吗？点一下，就会有随机问题出来。作为对自己的回顾和整理或者发现都不错，接下来我会演示一下。

**——加入剧团的契机？**
对我来说应该是创办剧团的契机才对吧？我有一个为某个人而写的故事，可惜的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成为主人公的能力。我也想过，这可能会成为一个无法被人看到的故事。可是很巧，我遇见了刘众赫。理想中的主角都出现在现实中了，就等着读者慢慢读完自己的故事如何？
其实刘众赫才是Soo的第一个剧团成员，我是和他说好之后才着手正式创办剧团的。我们都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在奔跑的时候不时回望最初那枚还没开始转动的小小齿轮。我期待着，相信着，等待着，曾经属于我的第一位读者能够拥有书写自己故事的能力。
然后，我终于等到了。
他是阅读故事的读者，他是书写故事的作家，他是成为故事的主人公。
当他终于在我划下的起跑线就位，一切才要开始。我创办剧团的契机就是等待着这样一个开始的机会，让更多人阅读到可能也属于自己的故事。
毕竟，谁会不喜欢读者的故事呢？
录下这些话的时间第一部已经正式公演，你们都完美地成为了独立于我、属于你们的形象。
……怎么还夸上了？这条不算，隐藏啦。

**·Soo_声音记录 金独子.mp3**

**——为什么会成为音乐剧演员？**
因为星流艺术大学是我当时能够考上的最高学府。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夸张……不过确实如此。我的成绩并不算好，因为算是艺术特长，最后选择了音乐剧。确实还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专业，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喜欢看故事。演绎他人的人生，是我能接触到的最近的故事了。
不过让一个开学走错班都会尴尬到想躲起来的人在大家的视线面前表演太难了……当时选择服兵役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回来之后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不就是在大家面前表演吗？

**——有没有难忘的经历？**
如果说是在音乐剧生涯中，那肯定是外传A排练那段时间。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的演技还有太多欠缺，一点不像毕业生应该有的水准。因为那样，我才和刘众赫进行了那么久的磨合，以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也是通过那段经历，我明白了作为饰演他人的演员，不能脱离对人的理解。我以前太过依赖于对文字的解读和想象，差点让我的长处成为短板。第一页看到的内容，可能会在第一百页出现呼应。对一个人的理解不能只看行为，而是背后的真意。
……这么说起来，我和刘众赫有过一次对视。很不可思议，我们都哭了。现在我们再怎么看对方都不会这样了。上面的不算了，我要这件事做我的难忘经历。我是亲眼看过我们众赫痛哭的男人。

**·Soo_声音记录 刘众赫（2）.mp3**

**——加入剧团的契机？**
是韩秀英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演音乐剧。会有主演的机会，只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我当时很需要钱，就同意了。

**——为什么会成为音乐剧演员？**
怎么都是差不多的问题？

**——在专业方面碰壁会如何练习与调节？**
首先要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每天保证适当的运动和均衡的饮食，生活习惯也很重要。
其次要有针对性练习。哪里薄弱就去练哪里，前提是找一个好老师，有正确的方向和技巧才能事半功倍，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最后没有什么可调节的，变强就好了。
**
**——最难忘的一句台词是？**
我爱你，里卡多。

Fin.

碎碎念：
在开始之前请让我再大喊一次：结局部分的链接是可以点进去的彩蛋，拉到最后的几个链接都是可以跳转哒！留言板打开可能会比较慢，请原谅它！
①这篇最开始设想的时候单纯就是跨界的刘众赫和职业音乐剧演员金独子，从演不明白到拉近关系的故事。在简单了解一些相关内容后，为了更方便设定将年龄调整到了大学生。因为涉及剧中剧的内容，无论怎么缩减在呈现和写法上都有很大的缩水和妥协，最后用很直白的流水账水了这么多，谢谢您阅读到这里！
尤其是剧中剧的内容其实我从主线到外传都列了大纲，后来发现设定的世界观和运转方式、人物的矛盾点等等，我的能力根本没办法简洁地演化到文中（失声大叫）所以这里被我创了又创的休维坦和里卡多好像有些怪怪，请责怪我不要责怪他们（ 简单来说他们经历了数次轮回，可是每次新生还带着记忆存档，然而要面对的经历又得是从1级开始的，时间久了就都觉得自己是对方的负担，可是又放不下，就开始纠结找不到未来的方向了！
②为了增添一丢丢meta的味道，最后部分写明了惠化站、马罗尼埃公园，还有没有直接写出名字的复古咖啡厅学林茶坊，都是来自聚集了大量剧团的首尔大学路。搜索中对韩国音乐剧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有机会想要去一次！
③最喜欢的补丁环节，不过这一次可能用“后来发生的事”来形容更加准确。关于金独子和刘众赫、韩秀英以及其他成员的过往，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特别说明的，因为他们都是平凡地长大，有自己的辛苦、糊涂或者梦想。而之后想要做什么，都是从Soo剧团再出发的。
*·金独子的远视不是很严重，最大的困扰是容易疲劳，因为他也很喜欢刷手机。不过经常以“眼神不好”无视不喜欢的人、或以此为借口躲避社交。
·刘众赫后来会去上大学，成为了金独子的学弟，金独子作为声乐指导也有给他上过课。所以意外地在一起的时间比想象更多。
·刘众赫出道为了累积人气，出演的内容其实很多都是温柔的类型。在出演了末世题材的电影还有全知之后，戏路变得更宽，某年获得了具有历史意义的“西装暴徒”称号。
·金独子对于全知的出演付出了很大的心力，也是他工作和生活的重心，也通过这部剧才和剧团中许多成员真正熟悉起来，包括加入第六期的申流承和李吉勇，还有后来譬喻的声音出演（本职是最年轻入行的配音演员）。
·《未定义》主线的主演是郑熙媛和李贤诚，后期会随着剧情发展、舞台变更进行交替，其他角色的外传也在推进。
·李智慧是在参演全知之后，被刘众赫的动作戏打动敬佩得不行，私下也会叫他师父。
·刘尚雅有几年的时间都是退居幕后以音乐制作为主的，因为全知才重返舞台。
·刘美雅在刘众赫上学之后也会好好上学了，最近似乎有了未来的目标，不过还在保密阶段。
·剧团统一配发的平板都有属于他们的刻字。刘众赫是overload，金独子是kdj，韩秀英是传奇美少女剧作家。
·与AAA刘众赫相对的是AA金独子。金独子一直对此表示非常不满，刘众赫不准备改。***
④标题的关键词re=remake，来自亲爱的朋友·我的第一位读者（啾咪）看完之后说觉得这就像一场重写/重演，所以最后也非常直白的直接用了外传A的标题。得到这样的感想其实让我有点惭愧，因为我的能力没能把剧中剧的部分很好呈现，在视觉体验上还是叙述主导较多，希望未来还有类似机会的话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最后是免责声明：彩蛋中使用的一切元素均来自各版本官方图源（自购）、网络免费可使用素材、作者本人制作，仅供同好交流展示，不可传播、保存、二传、转载，谢谢！

[众独]《未定义：外传A》_re

章节目录

留言

阅读设置

[众独]《未定义：外传A》_re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留言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