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 【藕饼】还明珠

【藕饼】还明珠

08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5/03/12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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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道士，头戴莲花冠，足下远游履，拂尘绕青霭，鹤氅曳紫烟，一脸饱满圆融之象。绝非世间修行士，分明罗天黄金仙。

他说会看病，伸手往敖小公子脉上一搭，又向他心尖一点。敖丙轻呼一声，咳嗽着，“哇”地吐出一口污血，登时眼神清明。

哪吒见人起身，忙不迭去扶他说，“敖丙，你可好些了。”

敖丙点点头，回答道，“原本闷的慌，现下浑身爽利不少。”

敖员外见状，急忙差人往库房取黄白财务相谢。胖道士摆手说，“莫急撒，我不过是叫他稍缓缓，受不得你家资财。你小儿断过阳气，幽冥界里煞气绕着心脉。这等体质，论理该找个灵秀之地远避人世，调理阴阳，偏生他这些年浸淫红尘纷扰，周身气息难得纯净，久而久之固有此顽疾。要解么，得往山里找药材与他吃，化除死荫气和浑浊气，升发清明生机。”

敖员外听得他提及敖丙断过阳气，深信不疑，恭恭敬敬问说，“敢问道长，哪方山里，何种药材？”

道士说，“两味寻常草药，不过你找不得，旁人也找不得，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能找。”拂尘指着哪吒，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说，“此去西北两百里，天目山间，有东西两处飞瀑。东边一瀑位于香庐、龙须二峰之间，银练泽注。西边那瀑自绝云崖顶倾泻，碧落重山。你取东瀑峭壁上的川穹，西瀑寒潭侧的夏枯草各三两，合着城内北高峰上竹叶尖上的露水煎药，每十天与他吃一副，他的病就不再犯。”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转头看向哪吒，敖员外说，“道长，李公子是我家里客人，与小儿是寻常朋友，天目山路途遥远，山间豺狼虎豹，猛蛇毒虫，采药又攀高崖，下深潭，如何能麻烦他铤而走险。不若我放榜，寻城里采药的好手挖猎。”

道士摇头说，“使不得，若要旁人去，就是爬到药草跟前，也只做看不见，非得他亲自到才能采来。他不去，你小娃娃就没得咯。”

哪吒道，“小爷去就去，你只说，小爷去采了药，敖丙吃了果真就好？”

道士说，“吃了就好。不吃就不好，务必每十日取给他一副。”

哪吒道，“这简单，我记下了。东边瀑川穹，西边瀑夏枯草，各取三两。北高峰竹叶上的露珠有没有讲究？”

道士说，“啷个话本上没得写，你随意撒。”

哪吒问，“话本？”

道士说，“啊，药方，药方。你娃儿，害我背这么一大段话，你记牢，不得忘喽。”

哪吒点头说，“记得真真的。”

道士喜笑颜开，又好好瞧了敖丙一回，唠唠叨叨说些修身养性，清心寡欲之类的胡话便坚持要走。敖员外哪里肯放他，当即追出门，谁知那道士竟凭空消失一般，连停在头口槽间的猪也寻不到踪迹。敖员外感喟过，拉着李哪吒的手说，“贤侄，仙长所托，我儿的性命要麻烦与你，此番累你劳苦，愧疚难当，旦有任何所需，直说无妨。”

哪吒思唯，“以为敖丙有我的内丹万事不愁，原来还不足够。胖子说他是在红尘间沾染了浊气不好，可知不该久留城中。若还在此处，这次的病医好，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生旁的病，等下回病得严重，胖子不来怎么办。不成，以后由我自己管待他才放心。”打定主意，要带敖丙回原先修炼的地方隐居将养，全不与敖员外客气，回答道，“好说，旁的都不要，等他病好，我带他走，你答不答应。”

敖丙红了脸道，“哪吒，你乱说什么，你的院子离我家里不过二三里，想见随时能见，什么走不走的。”

哪吒道，“我不与你开玩笑，你以后就与我回西湖，日常饮食起居都由我照看。”

敖员听得云里雾里，问说，“贤侄何出此言，敖丙是我幼子，怎么好麻烦你一个外人。”

哪吒摇头说，“那不行，我同他亲近，非自己照看他不可，胖子说了，人间浊气于他有害，你肉体凡胎懂得什么，回头又病了。”

敖丙道，“哪吒，你又说胡话，我自己知道小心，再说，你哪里懂得照顾人，光会磋磨我的。”

哪吒吃他一句责怪，脸上挂不住，红了耳根道。“原先哪里知道你这般娇滴滴的，往后自然不会。”正色着对敖员外道，“实与你说，你这儿子十七岁时本就是我救的，若非如此，刚刚那胖子怎么非要我去采药。如今看他不好，我决心带他离开，省得受俗尘腌臜沾染。”

敖员外听得目瞪口呆道，“你不是嘉兴李家的少爷，怎忽地胡言乱语。”

哪吒道，“借的躯壳罢了，敖丙，你自与他说道。”

敖丙见再瞒不住，只得说，“爹爹莫慌，我胸腹里的内丹就是哪吒给的。当年身死，确实是哪吒救的我。”

敖员外道，“你十七岁时李公子分明还是个傻子，如何能救你。”

敖丙并不十分明白，囫囵说，“他原来是西湖里的神仙，把内丹给我后稀里糊涂成了李公子，就来杭州找我。”说着说着，想起他二人结缘时胡来的事，又埋怨又娇俏地看了哪吒一眼。哪吒知晓他误认为自己是神仙，然而想着反正总有得道的一日，早当神仙晚当神仙没甚区别，便不曾纠正。大剌剌的搂了敖丙在怀里同敖员外讲，“便是如此，此番本仙带他离开，无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敖员外见他二人扭捏暧昧，念及二人平日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隐约猜出些什么。支吾道，“这，这个，大仙，敖丙到底是个男子，就是一时与你亲密，其实不能长久，你两次三番搭救，我全家上下感恩戴德，必与你修庙造像，虔诚供奉，还请你体谅我与夫人爱子之心。”

哪吒坚持道，“不行，我去取药，回来就带走他。”

敖丙委屈道，“要是父亲不让，你就不同我取药了。”

哪吒道，“取还是会取，取完了抢你走就得了。”

“哪吒。”敖丙道，“我大哥二姐都不在杭州，父母孤苦无依，我舍不得离开他们，你行行好罢。”

哪吒板着脸道，“我也孤苦伶仃，你就舍得我了。”

敖员外心底不高兴，奈何还需麻烦眼前仙人替敖丙往天目山，心想，“就先哄了他启程，先把我儿性命保住，往后再做打算。”陪笑道，“大仙与小儿有缘，愿施援手，感激不尽，先把药取来，什么都好说。”

哪吒得他承诺，大喜道。“你说话算话，我这便采药去。”

“哪吒！”敖丙赌气钻到被子里。敖员外也觉得尴尬，哼哼哈哈同一旁不吱声的老锦鲤扯些闲话，唉声叹气找夫人去了。

哪吒跟着老锦鲤出来，见他若有所思。问说，“奇怪，你最是个碎嘴巴，方才一声儿没吭的，想些什么。”

老鲤鱼发愁地看着哪吒道，“你小子傻乎乎的，被你那小情儿迷的晕头昏脑，我才懒得管你咧。实与你说，你相好的是个烫手山芋，往后多的是麻烦。”

哪吒奇怪道，“又怎滴。”

老鲤鱼道，“你可知道天目山是什么地方？”

哪吒道，“不知道，你只说，休得卖关子。”

老鲤鱼叹气说，“哎，那不是寻常地界，东边香庐，龙须二峰住着八百年的黑熊精山大王，西面的绝云崖顶是一只半登仙道的老白猿地盘。你进山采药，早晚生出事端，遇上它两个怕要遭。”

哪吒道，“我只打过水里的妖精，还没打过山里的，就去会会它们。”

老鲤鱼说，“使不得，你内丹不在身上，被打散了元神，顷刻就要毙命。”

哪吒说，“也要他们打的过我。”不听劝，回小院挑了把趁手好钢刀，趁夜色往天目山飞去。

云间飞驰，戴月披星不知几多时，耳畔听闻隆隆水声。哪吒定睛看去，皎洁月光下，数峰相印。东边二峰齐云，裂出一道险谷，纤流飞瀑直泻云间，声动云雷。西边更有孤峰直插青天，一道水线样儿的清流直下，云气朦胧，向那谭底看去，水雾在月下映出一道飞虹。哪吒见了，心生欢喜道，“果然是生仙草的宝地。”就依着胖道士所说，往东瀑高崖间挖川穹，又深入西侧山谷采夏枯草。待到药材放入药箱，启明星升起高空，哪吒盘算着晨间的雾气将起，不敢耽搁，又急急往城内的北高峰去采露珠。如此忙活一夜，隔日清晨回到敖府，把采到的东西往小药房一搁问说。“小爷的草药取来，快与敖丙喝了。”

敖员外听人通传，赶来药房查看，果见哪吒采的东西通身的灵光华采，掐指一算，来去四百里路只用去一宿，暗暗咂舌。叫人煎了药与敖丙喝下，偷偷问他说。“我儿，你实话与我说，同那李哪吒在一起，可受委屈了。”

敖丙得他一问，“腾”地满面飞霞，直摇头说，“没有没有，不曾受委屈。”

敖员外一看，顿时心疼，惊慌道，“你哪里骗得过我，看他如此霸道，就知不是善茬。听闻有些水里的河神要美貌女子服侍，他莫不是看上你？这如何是好？我先前答应他，你现今吃药好了，他立刻要带你回西湖里，难道从此叫我们骨肉分离？”敖丙亦不知晓，看父亲慌乱，劝他说，“爹爹莫急，哪吒生的凶恶，其实是个好神仙。”

哪吒来看敖丙，听到二人的谈话，过来说，“什么叫我生的凶恶，我生的英俊着呢，背地里嚼舌头根，不怕口舌生疮。”牵了敖丙的手，左摸摸，右摸摸，放下心来道，“胖子的药方确实真有用。反正以后我每隔十日给你采药，你也离不开我，与我做一处有什么不好，在我们那儿，受人恩惠要以身相许的。”

转头狠狠瞪敖员外一眼道，“你莫非说话不算话。”

敖员见他横眉冷对，一尊煞神似的，心里苦道，“真实冤孽，好容易病医好，被个不要脸的恶湖神霸占，我儿好苦的命。”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哪吒只当他同意，腰一叉，对敖丙说。“走啦。”

敖丙看看父亲，又转头看看哪吒。一时为难道，“爹爹，我同哪吒去了。”就与磕两个头，小声说想拜别母亲。

敖员外无法，叫来夫人哭哭啼啼一阵，拉扯好长时间，眼睁睁看着敖丙随李哪吒出了大门，送了好远也舍不得回家。

哪吒手里牵着敖丙，想到从此能与他日日相伴，往后天长地久，心底嫌弃后头敖府的跟屁虫碍事，忽地把敖丙拦腰一抱，端在怀里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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