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穷途末路

《崩裂》（重置）

Warmth

2025/03/14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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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怀特星的天空渐渐明亮，暖乎乎的太阳渐渐东升，又是晴朗的一天开始了。
这时，蔚蓝的天边出现一个深色的小点，并慢慢放大。小点——不，一个男人缓缓降落在怀特星的土地上。他的额前留着深蓝色的碎发，眼睛泛着同样的深蓝，后脑的发丝则如雪般洁白。男人身材修长，模样英俊，姿态意气风发，强大的战斗系气息在他身边围绕，俨然一副精灵强者的模样。
“不知道卡茨现在在哪儿呢。”精灵强者——瑞尔斯托着下巴，想着想着，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自从上次从海盗基地救下卡茨、并与这个善良的孩子结下不解之缘后，瑞尔斯一有空就会到怀特星来陪伴卡茨，而卡茨干净纯真的笑容也会扫去他心中的阴霾，“去之前，带点东西给那孩子吧。嗯~带什么好呢？”
边想着，瑞尔斯边散着步，怀特星的景色是出了名的美轮美奂，就算只是到这来闲逛，也是最好的旅游胜地。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座村庄，一群巧克利正在辛勤劳作，其中，一口井映入他的视野，几只巧克利正摇着轱辘，将里面泛着甜腻光泽的井水打出来。
“那应该就是巧克力水井吧，怀特星上的精灵都很喜欢井水，卡茨应该也是。”说干就干，瑞尔斯来到这座巧克利村，向几只巧克利表明了来意。除去对诅咒之子的恶劣排斥外，巧克利一族还算是很热情好客的精灵，尤其对像瑞尔斯这样彬彬有礼又很强大的精灵强者，他们很热情地打上一桶井水，将其赠送给瑞尔斯，瑞尔斯谢过之后，便拎着井水离开了。
伸出手，用指尖沾了一点井水，然后放进嘴中品尝，甘甜的滋味顿时蔓延开来，瑞尔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卡茨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想到这，他的心情奇好，便一边拎着木桶，一边慢腾腾地走在怀特星生机勃勃的土地上，边走还边哼着愉快的小曲儿。
……
幽暗的山洞里，布莱克悠悠转醒。
他醒来时，怀特星的天刚蒙蒙亮，透出一股淡淡的鱼肚白。只是这种程度的黎明，就已经是身处格雷斯星几十年的布莱克难得看见的了。他抬起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洞外淡淡的亮光，然后才将视线转了回来。
呼噜噜，呼噜噜。身边，索兰特的鼾声十分低沉，有股野兽低吟般的感觉。夜晚，他化作巨大的龙形，盘在布莱克身边，用尾巴和肚皮将布莱克软软地包住。偎在索兰特怀中，布莱克难得睡了个好觉，虽然没有做梦，但比之前总被梦魇惊醒时好太多了。
只是，再沉的睡梦也总会醒来的。布莱克闭上眼睛，凉凉的风流落在自己脸上，他知道自己必须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
“咳咳……咳……”片刻后，布莱克轻轻咳嗽起来，咳嗽声将睡梦中的索兰特唤醒。他睁开深蓝的龙瞳，担心地看着对方，轻声问道：“伯恩……你醒了？没事吧？”
“咳……我没事。”布莱克轻轻摸着索兰特的头，曾经可以盘在自己脖子上，最多也不过背起自己的小龙，此时进化成了一头巨龙，皮肤变得深蓝，犄角变得修长，呼吸间都会透露出令外人胆寒的龙吟。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兰特，就像自己，也不再是从前的少年，“时间不早了，索兰特，我们出发吧。”
经过一夜的休息，最重要的是取出了体内吸收养分的精元，布莱克的身体有所恢复，精神好了一些，当然，那黑暗的两个月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害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愈合的，因此他依旧虚弱。索兰特用额头蹭了蹭布莱克的脸，低低地回了声“嗯”，随即站起身，和布莱克一起走出了山洞。
洞外，怀特星的黎明即将过去。明媚的太阳还未升起，但已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在低矮的东方慢慢展露出温暖的光亮。布莱克贪婪地感受着这份微光，他扶着索兰特的肩膀，沐浴着淡薄的温暖，片刻后，才轻轻地别过了脸。
“走吧。”
他的力量已被封印，身后尾随着时刻想将他拖回地狱的阴影。或许未来他的人生就会是这样，在一片灰败中徒劳地奔逃，连久违的阳光都没有机会去欣赏，也再难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索兰特应声飞起。他展开巨大的骨翼，伸出爪子将布莱克抱在怀中，然后用力一拍，乘着上升的气流，乘着初升的阳光，向着空中飞去。
怀特星离格雷斯星还是太近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最好离开裂空星系，离格雷斯星远远的，先逃离邪灵组织的追捕，再为以后做打算。抱着这样的想法，索兰特飞向怀特星的云层，企图冲破大气层，然而，就在这时，进化后变得更灵敏的五感让索兰特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跟在自己身后，他目光一凛，猛地低头俯冲下去，没多久，一声轰鸣从头顶响起，是三束向自己扑来的光线击中了彼此，发出了炸响。
“是邪灵组织……”布莱克猛地抱紧索兰特的爪子，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们来了……！”
“别怕，伯恩！”索兰特低喝道，“抓紧我！”
说罢，索兰特长啸一声，带着布莱克扶摇直上，高速气流刮得布莱克发丝乱舞，脸颊生疼。他毕竟还没恢复，很快又开始晕眩，趴在索兰特爪子上难受地喘着气，身后，许多暗影系的邪灵们正亦步亦趋地追赶，他们纷纷发挥身为暗影系精灵的优势，化作紫色流光紧追不舍，索兰特一个旋身，向他们龇牙咧嘴地咆哮，巨大的声波震得邪灵们往后退，与此同时，索兰特张大嘴，将深蓝的龙吐息四处喷射，邪灵们无法接近，便将他们围成一个圈，向他们远程攻击，索兰特左闪右躲，却在这一刻忽略了来自身后的袭击。
“唰——”
风驰电掣间，一道黑影从空中掠过，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索兰特后背。当索兰特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了——那道黑影抓住了他的尾巴，那竟然是卡洛斯！此刻，他吊在索兰特尾巴上，并向他怀中的布莱克飞快地伸出手去！
看到这，索兰特大惊，他立刻展开骨翼在空中空翻、俯冲、升天，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以求将卡洛斯甩下去，但身为邪灵组织二把手，卡洛斯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用双腿夹住索兰特的尾巴，倒吊在他身下，借力一巴掌向布莱克拍去，布莱克从索兰特怀中跃出，一手抱住他的爪子，一手挡住卡洛斯的攻击，两人就这样在半空中一边横冲直撞一边纠缠，很快，布莱克就坚持不住了，他被晃得七荤八素，几乎要从空中掉下去，无奈之下，索兰特只好选择降落，他朝一处山腰俯冲，见目的达到，卡洛斯甩开了索兰特的尾巴，全身而退。
烟尘散去，索兰特化为了人形，他用手臂护着布莱克，以免其遭到落地伤害。布莱克呛咳着，他紧攥着索兰特的胳膊，脸色一片苍白。刚一落地，索兰特就直起身环顾四周，可紧接着映入他眼帘的场面瞬间让他大惊失色——
一整个邪灵军团，从各个山顶探出头来，密密麻麻地形成了包围之势。不仅如此，连卡洛斯和艾文都出动了，这次，威斯克竟然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出动了一个军团来围捕他们，兵力足足占据整个邪灵组织五分之一！
索兰特能想到的，布莱克更能想到，他的脸色顿时煞白，手指连带着整条胳膊都发起抖来。没想到威斯克为了抓到他，无所不用其极，恐怕也是看在索兰特的实力上特意发动了这么多兵力。
“都给我上，抓活的！”艾文冷冷地发号施令，率先向二人扑了上去，紧接着，一大群邪灵士兵也嚎叫着冲了上去。索兰特露出凶狠的獠牙，他凶狠地咆哮着，双手的锐爪骤然间伸得极长，随着一次次奋力挥舞化作一道道锐利的能量刃密密麻麻地压向敌人。邪灵们纷纷避开，有不少被索兰特的利爪和尾巴扫到，负伤倒地，还有许多援军正在从这座山脚下爬上来——这座高耸的山下也盘踞着同样的超引力，索兰特一边防御，一边带着布莱克往山上逃，卡洛斯和艾文见状，也在士兵簇拥下冲刺上去，二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对索兰特进行左右夹击，索兰特虽然一时间还招架得住，但在二人无间隙的连番攻击下，在其他邪灵士兵的骚扰下，他的能量只会被越耗越少，坐吃山空！
“吼——”
想到这，索兰特心一横，调动全身力量，将强烈的龙系之力从体内疯狂释放出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波动区域，在这个区域内，龙系之力将对敌人进行无孔不入的袭击，许多邪灵纷纷惨叫着退出包围圈，卡洛斯与艾文也一时没招架住，被逼得后退，索兰特的爆发力太强，其殊死一击更是难以抵御，一些士兵开始畏惧了，想要临阵脱逃，被艾文一声暴喝震住：“不许后退，后退者死！”
龙系高级精灵果然不同凡响，就算在众多邪灵轮番进攻下，也仍然坚如磐石地守在布莱克面前。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隐藏在士兵身后，看到这一幕的威斯克微微一笑，他从军团中间走出，轻盈一跃跳到一块石头上，紧接着，黑色的邪灵系能量在他体内暴动，并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黑色的力量犹如毒雾升上半空，在他左右两边纠缠旋转着，最后形成两个黑红色的能量阵，猩红的光芒刺眼地散射，威斯克的长发和紫袍无风自动，黑色的气息从他眼中溢出，他冷笑着，那一刻天地变色，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股强大力量的出现，当索兰特和布莱克扭头看去时，威斯克已经完成蓄能，抬起手，朝着目标轻飘飘一指：
“——魂散血噬阵。”
轻飘飘的声音犹如飘落的羽毛，在触地那瞬间变成了炸弹，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两道血红的能量从法阵中心喷射而出，合为一体形成更庞大的能量光线，如离弦之箭般呼啸着扑向索兰特与布莱克。速度太快，以至于布莱克只来得及瞪大眼睛，视线便被疯狂的红与黑覆盖——
“轰！！！”
顷刻间，光芒四射、烟尘暴起，众多邪灵士兵也被波及着往后翻滚，卡洛斯和艾文则险险地避开了，一滴冷汗从他们脸上滑落。
良久，烟尘终于缓缓褪去。布莱克侧坐在地上，被呛得不停咳嗽，整张脸泛起窒息的红晕。可当他抬起头慌乱地寻找着索兰特的踪迹时，映入眼帘的一切又让他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了——
是索兰特。挡在他面前的索兰特，尽管只是背影，都能看到他身上被巨大冲击震碎的衣物。紧接着，他身体一晃，直直地跪倒在地，伴随着剧烈的咳喘，鲜红的血从他口中迸出，在地面留下一抹鲜艳的痕迹。
“索……索兰特！”布莱克尖叫一声，他跌跌爬爬地扑过去，惊恐地看着他浑身的伤口，看着地面还在不停蔓延的血泊，说不出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理智。他紧紧揽住对方的胳膊，颤抖地伸出手想做些什么，可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虚弱地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他吐血，一下又一下……
就在刚才，是索兰特拼尽全力展开了护罩，挡住了魂散血噬阵的碾压。很快护罩碎裂，索兰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最后的冲击，这才将布莱克护在自己身后。可是，他自己却身负重伤，内脏和经脉都被震出了血，从口中汩汩流出。
看着重伤的索兰特，布莱克的心仿佛被剜去一大块，痛得快要窒息。都怪自己……都是因为自己被封印了力量，成了废人，只能拖索兰特的后腿，引得威斯克发重兵追捕，这才让他变成这样……不要……不要！这种事情到底还要发生多少次！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出那场噩梦？！
“真不愧是我精挑细选、细心培养过的人才啊。”这时，在众兵簇拥下，威斯克慢条斯理地走上来。他拢着袖子，抬着下巴，笑眯眯地俯视着二人，“竟然能接住我的绝招，实在难得。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人才，留不得了。”
“不，不……”看着眼中起了杀意的威斯克，布莱克惊慌极了，为了保住索兰特，他又动了那种心思，想扔掉自尊扑过去乞求——这也是身为废人的他在威斯克数月如一日的压迫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可就在这时，索兰特却伸出手拦住了他，将他拦在了身后，拦住了他再次跪在仇人脚下的可能。
“……别去。”索兰特喘息着，他闭着眼睛，嘴角还在不停地流血。然后，他扶着膝盖，吃力地站了起来，高大身影摇晃着，看起来一触即碎，却又那么坚韧，好像一堵墙，要将挚友护在羽翼下的城墙。
只有那个办法了。现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有那个办法可以为伯恩争取一线生机。虽然那将会辜负一天前他才许下的诺言，虽然那将会把伯恩彻底推向孤立无援的境地，可他已别无选择：与其让他眼睁睁看着伯恩再度落入无量地狱，不如殊死一搏，将最后的希望留给他最爱的人！
恍惚间，索兰特感觉自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小少年，骑在自己脖子上欢笑，将他从小溪里拉出来，认真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做坏事，然后牵着自己的手，度过了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下午。在泛着朦胧黄昏的回忆里，那孩子和自己勾起小指，许下一个约定，从此他也再也忘不了他。忘不了他曾给自己的温暖，忘不了他曾牵起自己的手，在被邪灵组织囚禁当做奴隶的那黑暗的几十年，他的出现犹如一米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所以，在伯恩陷入黑暗陷入绝望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沼中时，他将拼尽一切为伯恩照亮前进的路，哪怕那要燃烧自己，要使蜡炬成灰泪始干。
于是，索兰特扭过了头。在怀特星初升的阳光下，他深蓝的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辉，那里面有着沉着、坚定，还有深深的不舍和歉意。
“对不起，伯恩。”
只有轻轻的、短短的一句话。可是，在那一刻，布莱克听到了无数他的心声……他立刻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在索兰特抬起脚向前走去那瞬间，布莱克目眦欲裂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最后却只抓到指间若有若无的灰色鬃毛。
而在威斯克眼中，索兰特低下了头，一步步地朝自己缓缓走来。看到这，他挑了挑眉，微微扬起下巴，悠悠地说：“哦，放弃挣扎了？早这样多好，何必垂死挣扎那么久，白费时间——”
突然。
还没等威斯克说完，索兰特猛地抬起头。那一刻，他的双眼爆发出惊人的蓝光，深蓝色的力量从他体内疯狂涌出，那已不是普通的能量了，而是从他骨髓深处释放的，以生命为燃料的终极的源能量！伴随着凶猛的怒吼，索兰特倏地朝他冲了过来，速度快到惊人，威斯克下意识地往后躲避，可对方刹那间伸长的指爪，死死勾住了他的衣服，紧接着他一个虎扑，将另一只手的指爪扎进了威斯克的胳膊里！
“吼——！！”索兰特疯狂地咆哮着，他抓着威斯克猛地起飞，朝着不见底的深渊如离弦之箭般飞出，深蓝色的能量从他体内如同绚烂地绽放着，以前所未有之势向威斯克逼来，威斯克早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反握住对方的手臂，释放能量与对方倾轧，半空中，一黑一蓝两大能量体疯狂倾轧彼此，释放出灿烂的光芒，在场众人全部愣在原地，谁也没想到，看似奄奄一息的索兰特竟然能打得邪灵组织首领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将他拉到空中，拉到极危险的盘踞着超引力的深渊上空！
“——你不要命了！”这时，被对方拼死纠缠着的威斯克终于露出愠怒的表情，黑色的血液从他胳膊里冒出，染湿了衣物。看起来，对方似乎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他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这可不妙！
“我这条命，有没有都无所谓！”索兰特怒吼着，与此同时，他的皮肤逐渐崩裂，深蓝的光芒从里面倾泻而出，“我只要你死！！”
遭了！
看到对方崩裂的皮肤，威斯克瞬间意识到——他要自爆！像索兰特这样强大的精灵，一旦自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到时，被他死死纠缠着的自己绝对非死即残！任何精灵的自杀式能量引爆都不可小觑！他必须阻止他！
于是，威斯克瞪大眼睛，露出极少见的狰狞表情，他的全身力量暴起，咆哮着罩住对方。看到这，布莱克终于按捺不住，他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朝着二人的方向扑了过去：“索兰特，兰特！不要——！！”
“轰！”
那一刻，刺眼的白光爆发，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布莱克被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头晕眼花，等到他再睁开眼时，空中只剩下黑色的蘑菇云，不论是威斯克还是索兰特，都已经无影无踪，或许消失在了飘着渺渺烟云的深渊里。
“啊……啊啊……”
看着这残酷的一切，布莱克瞪大眼睛，张大嘴，慢慢地往后退着。他捂着嘴，泪水从眼角溢出，又在空中飘散。
“大当家大人！！”这时，邪灵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其中艾文惊慌地跑到山路边上，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遭了……那家伙不会真的自爆了吧？！”
大当家实力深不见底，就算真的被那条龙自爆袭击，应该也不会被炸成碎片。但看这样子，大概率是负伤跌入悬崖了！想到这，艾文的表情顿时狰狞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神情恍惚的布莱克，随即厉声喝道：
“一中队！跟着我下山去找大当家大人！其他人跟着二当家，把那个叛徒抓起来！绝不能让他逃了！”
说罢，艾文率领一半军队冲下山，另一半军队则聚集到卡洛斯身边，开始向布莱克包围。看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邪灵士兵和表情阴暗的卡洛斯，布莱克下意识地往后退着，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回闪过最后一刻，他看到的索兰特的表情。
那时他扭过头，用不舍又无奈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对着自己做了个口型。
「逃」
他用尽全力，甚至不惜燃烧生命，也只是为了让自己逃而已。
只是为了让自己逃而已……
像做梦般，布莱克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山顶逃去。一片昏天黑地里，他神情恍惚地逃着，沉重的颤抖的呼吸声在耳边环绕，虚弱的他每跑一步都那么费力，每一步似乎都要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与此同时，黑暗的、痛苦的回忆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回溯，家人们凄惨的死状，被格雷斯星居民的鲜血染红的双手，倒在地上的尤米娜绝望的泪水，压在自己身上的威斯克冰冷的微笑，木木大祭司留在大裂谷的背影，得知真相后邪蓝痛苦的神情，为自己而牺牲的索兰特最后的表情……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是孤家寡人了。再没有人会陪在自己身边，会用言语和拥抱安抚自己的恐惧和不安，此时的他彻底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只剩下他自己了。
绝望。无尽的绝望如影随形，此刻他眼中已变成黑白一片，再没有了色彩。不知觉间，他跑到了山顶，跑到了高高的悬崖边，又是一条绝望的死路。布莱克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只见那群邪灵士兵正在卡洛斯的带领下向自己追来，再这样下去，被追上、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说是绝望之际的回忆也好，至少在这一刻，让他沉浸在麻木的黑暗里吧。
……只不过，隐约间，有熟悉的声音和场景转入黑暗的脑海，渐渐地，一个熟悉的泛黄的画面显现出来。
——那是童年时的自己，正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习暗影卷轴上的技能。
「魔眼……魔眼！」
小小的自己闭着眼鼓着脸，拼尽全力地想要释放技能，却总是以失败告终，不禁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爸爸……这招好难啊！」
「魔眼技能可以在你绝望的时候帮助到你。」记忆里高大的父亲走过来，温和地看着自己，「即便已经耗尽力量也可以释放，所以，你一定要学会。」
「可是，这一招为什么我老是学不会呢？」
小小的自己嘟囔着，脚尖踢着石头，这时，父亲将手放在自己头上，很温暖。
「要想使敌人绝望，」说着，父亲蹲下身，坚毅的紫色眼睛与自己对视，从那里面，他看到了表情迷茫的小小的自己，「首先，自己得体会什么是绝望。」
「绝望？」
小小的自己很奇怪，小小的自己很疑惑。什么是绝望呢？是像玩具被姐姐抢了那样，感到很生气吗？是像闯了祸被妈妈责怪那样，感到很伤心吗？
……是眼看着家人惨死眼前束手无措；是眼看着恋人被踩在脚下进退维谷；是眼看着友人为自己牺牲无能为力；是孤身一人站在悬崖边上，身前是千万追兵，身后则是无尽深渊。
为什么在这一刻，脑海里会闪过这样的记忆呢？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让他不要就这样束手就擒吧。
黑暗里，邪灵士兵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用不了几秒，他们就要追上来了。会反绑住自己的双手，将自己押解回殿，再次投入幽暗的地狱，再次雌伏于威斯克戏谑的微笑下，在他掌心里永世不得翻身。
……不。他不要再回到那场噩梦里！就算已经穷途末路，就算已经到达山穷水尽之地，他也不要再投降，不要再做那个臣服在仇人脚下心惊胆战的囚徒！
就在卡洛斯与众邪灵眼中，就在他们即将扑上去抓住布莱克时，那瞬间，布莱克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他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形状，泛着恐怖的红色，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睛从他身后凭空生出，然后突然睁开，朝众人释放出森森寒意！
“……魔眼！”
话音刚落，令人恐惧的寒意袭来，邪灵士兵们顿时走不动道了，纷纷跌倒在地，颤抖着、惊恐地看着那只猩红的眼睛。光芒描摹着布莱克瘦削的身姿，黑色的长发与斗篷随风飘动，卡洛斯还能勉强站住，但也动弹不得，脸上一副震惊之色：布莱克的能量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吗，为什么还能……？
就在这时，站在悬崖边上的布莱克缓缓后退，一块石头被他踩碎，从高高的悬崖上掉了下去。看到这，卡洛斯大吃一惊——不好，他要跳下去！他想要冲上去抓住布莱克，却一动也不能动，这时，布莱克已经后退到极限，他弯下腰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在卡洛斯的注视下冰冷地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飙出，在空气中飘散。
“卡洛斯，我要让你——不，让威斯克知道！”布莱克绝望又疯狂地吼叫着，狂风吹散他的黑发，遮掩着他苍白的脸颊，“他，也有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话音未落，布莱克便张开双臂，猛地往后一倾，刹那间万千青丝于风中乱舞，解除了控制的卡洛斯急忙冲上去想要抓住他，却只能抓到一片被撕扯下来的斗篷一角。
“布莱克！”他急喊道，但这一切已然无法挽回。
宛如一颗黑色流星，布莱克从山间坠下。此时，天亮了，怀特星的太阳高高挂在东方，向这新一天的大地展示着温柔的脸庞。沐浴着久违了的温柔的阳光，布莱克闭上了双眼，怀抱着对家人、朋友、师父的歉意，平静地迎接了自己冰冷的命运。
心与泪被一同撕裂于凌厉的风中。

第四十一章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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