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柊】灾难之后的

muyu

2025/03/24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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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欧布猛斯王侵害事件，死亡人数已超过12人，定性为重大灾害事故，星元市全体市民于灾害发生第七天为遇难者进行哀悼。
此次灾害没有殃及公共服务设施和生产设施已是万幸，灾后重建主要集中于住房和基础设施。搜救队员，医疗人员，建筑工人，志愿者等等，都在持续努力着，熟练地进行各种援助工作。
这时候skip能做的不多，很多工作还是各领域专业人士来进行更稳妥，他们更多的是加入志愿者，或是去各户人家走访慰问。
所长作为星元市skip所分所主管负责人，灾情平定不久后被叫去总部开会了。优马成天在战区帮忙清理断瓦残垣，寻找伤员或是遗体，年轻人不知疲惫一般，在现场跑得灰头土脸。
石堂柊回了防卫队两天，回来后也携派遣来的防卫队队员一同展开援助任务，还在现场逮到了偷跑来帮忙送水的隼人。
小家伙记得他，面对他时眼睛亮亮的，说是爸爸在工地排查危楼设计图纸合理建房，大家都在努力，自己也想一起努力。
心是好的，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孩子该呆的地方。
防卫队的大哥哥蹲下身，示意他伸出手，果然观察的没错。
小巧肉感的手掌上横着矿泉水提手压的勒痕，所以他说话时才会不自觉挠掌心来稍微消除一点难受。
见小秘密暴露了，他难免羞愧，觉得自己帮没一点就“负伤”太没用。
可大哥哥帮他揉着掌心笑得温柔，夸他已经做得很好，再勉强自己反倒过了头，学会照顾自己也是在帮忙。
慢慢劝解总算是让小朋友回家去了。
再一转身，石堂柊神情严肃，分配任务，投入施救。
这里没有人会是没用的。
在怪兽灾害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脆弱，也都是平凡的坚强。
生活还在继续。
生活总要继续。

许是过于忙碌和疲惫，大家还来不及追根溯源，也没心思责备肇事者。
夏目凛在skip任职以来，头一次遇到如此来不及疏散人群的情况，而这一次的起因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市区邻里都沉浸在悲伤中，不少店铺关门休息，但在她上门宽慰时还是强打精神笑面迎接。难关当头人人都互相安慰治愈伤口，她也没空独自黯然销魂。
两周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有了喘息时间，凛独自上了楼顶休息，整理前下事情全部经过。不一会儿就被担心的悠比找上来，还是没忍住跟智能机器人倾诉。

当时红球彻底消失，她和葵一同下楼，面对的是防卫队的包围圈。
石堂柊站在正中间，见她们终于出现，沉着脸走上前。
夏目凛的优点之一就是察言观色，快速察觉他人的情绪并给予恰当反应是她学生时期锋芒毕露还不至遭到太多恶言相对的原因之一。
她看出来他生气了。
想想也是，凭一己私欲就把他人性命视作废土，发现怪异生物不及时上报处理，自作主张，引来怪兽大肆破坏，草芥人命。谁能不生气。
这边还不是战斗中心区域，就已经有不少市民倒地痛哭，主要战区是何等惨烈，他们还没过去援助就可想而知。
倒塌的大楼里有多少人没能逃出生天，又有几个家庭破碎不堪。
她再怎么想帮自己的朋友，这时候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站到一边，不要挡了石堂柊的路。
对方体谅她的难处，点点头绕过她，冷脸面对正瑟瑟发抖，还想向凛寻求帮助的芝葵。
“芝葵小姐，你知情不报，私藏未知外来生命，涉嫌生物安全事故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她自然清楚自己脱不了干系，只是让红球消失，由此造成的伤害可不会因她知错就减少半分。
但是她之前勤恳努力遵纪守法，初见这种架势还是害怕，后退了半步被当作不肯就范，上来两位防卫队队员将她强制押走了。
石堂柊发现凛还想说什么，闪身阻挡了她的视线。
“夏目小姐，”
凛听到称呼瞪大了眼睛。
“你曾在锁定信号来源时提及芝小姐，且在监视期间与她进行过电话交流。在怪兽消失时你们二人共处一室，有协助犯罪的嫌疑，也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这种时候他们有必要严肃对待，保持距离公事公办，不过石堂柊知道她心系朋友，未了还是小声补充。
“审问时注意措辞，如实说完就好，绝对不能隐瞒或者撒谎。”
一直以来靠谱稳重还会主动拉近距离的特派员先生难得板着脸，语气冰冷没有起伏，让凛感受到压力不小。

进了防卫队的大楼这种感觉更甚。
就连楼内装饰都让人感觉特别疏远，所有人西装革履冷峻严肃来去匆匆，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这么一对比skip真的是太轻松温馨了。
审问时石堂柊需要回避，就去了葵所在的审讯室，站在单向玻璃的另一边，认真听着她招供罪行。
为了实现梦想依赖外部力量，文稿获得嘉奖不知满足，孕育的怪兽也因此长大，暴露无遗，又被大众的言语和镜头前曝光的羞耻而刺激，加上对朋友顺风顺水的不满，挤压情绪一并爆发，进而产生毁灭一切的想法。
人生是各种苦难的结合体，任何小事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这不是将无辜之人卷入灾难的理由。

石堂柊几乎被气笑。
他见过太多了。
可能是宇宙人的迷惑力量，也可能是人类本性如此，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让朝夕相处的队友拔刀相向，最后被敌人渔翁得利。
他当时站在凛身后看着两人吵架，不对，应该是葵单方面的输出，熟悉的对话和真情流露的恶毒言语使得他眉头紧锁，过于眼熟的场面令人生厌，可以说最后引发的结果都是意料之中。
提及的红球已经消失无从考证，但是持续放射的信号也确实在同一时间段消失，至少她没有撒谎。
以及另一个在意的地方，就是红球最后称自身就是葵本身。若是属实，那么存在私欲强烈到一定程度就会再次召唤出这个可以轻松覆灭星球文明的可怕力量的可能。能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还需要进一步考量。
完了对比二人陈述，信息一致没有疑点，确定夏目凛仅是劝说，没有助长犯罪的嫌疑，做完笔录就可以放行。
后续审判处罚由防卫队内部商榷，协同当地司法机关判定，不是凛可以多做过问的了。
石堂柊贴心送她到门口。
“辛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他终于是变回熟悉的模样。凛扣着手指纠结许久，还是想知道处理结果会如何。
“葵她…”
石堂柊皱眉睨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问。

“早点回去吧。”

自那以后她就没收到葵的消息，倒是有看到她原来的公司在招人，至少要招满三名来顶前员工的位置。
审判结果还未公布，防卫队应该自有打算，她又心虚不敢去问石堂。虽然他叮嘱过她，但在审问时还是隐瞒了一点。
葵最后让红球消失时带着点不情愿的情绪，她发现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客观陈述了事实。
这点主观情绪对审判的影响应该不大，无悔罪表现不会加重处罚，但是不能从宽处罚。她不确定这个会不会阻碍判决或者导致判决失误。冥思苦想好久也只是徒增烦恼，唯有现在悄悄说出来缓解压力。
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情绪问题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葵会这么想。
读书时她过于独特，一心追求自己的梦想，对身边的同学稍有忽略，葵却总能全心全意支持她，还拉着她一起傻傻喊出各自的梦想，笨拙又青春。
凛自认为很少展露对自己能力的骄傲，上一次还是和铜金花奈绪共同讨论解决捕捉卡内贡的难题，她仰着头一把推开门，得意的小表情压都压不住，虽然好像不小心打翻了什么东西。
结果现实的一盆冷水泼下来，脆弱泡影颗颗破裂，之下尖刺原形毕露。
被葵当场指责时她感觉从中抽离，完全置身事外。审讯过程中客观公正地道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帮亲不帮理，也没有因情感辜负而气愤添油加醋。
配合审讯是她最后仁至义尽，无功无过，大可不必在意。
可她就是有点伤心。
成年人的苦楚积压在心头，平日必须控制情绪，否则这些感伤一不留神就会钻到眼泪里涌现出来。
凛忍了两下就任其流淌，这可急坏了悠比，支支吾吾老半天还是憋出一句和上次安慰一模一样的话。
憨拙的模样还真起了作用，看得凛破涕为笑。
她擦干眼泪，掏出包里的设备，电线连上悠比身上的隐形接口。
“悠比，我要删掉刚才的语音记录了哦。”
“可是！可是…悠比想要帮凛分担。”
所有记录都可以算是悠比的记忆，可爱的机器人真心喜欢skip的大家，为难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委屈。
“你愿意倾听就是替我分担了，不需要再记住这些。”
她站起身摸摸悠比的脸，又揉搓起两旁竖起的机械外壳，仿佛在揉曾经陪她长大的小狗“悠比”的耳朵。悠比还配合她歪歪头，更像记忆里那只小狗。
手下触感坚硬微凉，那份温暖柔软不变。
然而她还是要删除这部分记录。自己在悠比面前掉眼泪的次数够多了，让勤勤恳恳的机器人担心造物主也太不像样。

天台上再没有传来说话声，只剩手指在平板屏幕敲敲打打的声音。
优马靠在楼梯口，后脑勺敲了敲墙面，像是想借此敲掉自己的记忆。
他也不是有意偷听，如果是普通人类，这个音量模糊不清，还真不一定听得见。
可他是奥特曼啊。

柊回来后告诉了他们事情的具体起因经过，判决结果没有提及大家也默契不问起。
单纯从这部分来看，优马认为是红球在葵心有不甘欲望疯长时趁虚而入，这才使她鬼迷心窍。迷失于力量的人贪欲剧增，意外助长红球诞生怪兽。
这么看她可以说是客观被动的。
可是再加上凛前辈断断续续的诉苦，基本可以确定她是主观驱动的。
被迫的人在认清事物本质后会想尽办法逃离，将自己从这繁杂局面中摘出明哲保身才是。倘若执迷不悟死性不改，说明当事人本身也知道这不好，一意孤行就没有被迫可言。
如果不是碍于凛在身边，葵是否会自愿放弃这份力量还难以定夺。
因为生活不如意和妒忌而心生厌恶怨恨，进而借助力量毁灭世界，本心的扭曲和极恶的展露，看得优马悲伤不已。
值得庆幸的是那颗实现欲望的红球已经消失，不然在当今社会压力下，世界不知道得毁灭几次。

现在出声也太不识趣，优马蹑手蹑脚转身下楼了。
他没这方面经验，要说安慰也说不到点上。

优马没有和朋友争吵过，或者说他从小到大需要经历争吵的交心朋友没有几个。同学之间的交流限制在场地，邻里的孩子长大后也大多离开老家到大都市闯荡。
他常联系的朋友不多，交际圈也就这么大。
现在倒是可以加上一个木崎和雄。

他们偶尔还会相约见面，大部分时候是去和雄家里，因为他不想出门，去防卫队“劳改”精进已经耗尽他的社交能量。
能聊的话题也没有多少，除去工作上的保密部分，剩下大差不差的废话，实际内容提取出来也就星元市的近况，亚刻奥特曼的来历，以及一些陈年旧事。
有一次不知怎的提及校园生活，和雄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倒出苦水，看起来积储已久终于逮到机会一吐为快。
他对优马的评价是，一成不变的执着和略微烦人的无聊。
“你不打电动，不看漫画，不参加社团，没有感兴趣的节目或是明星，谈得上的话题就只有生物学方面，但是聊学习聊不下去，大家又顾及你的经历，和你更没得聊了。”
但是就算如此，优马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加上他也会主动社交，没有话题创造话题。
特殊经历加足够活跃，成为同学们的话题中心也不无可能。
需要声明不是和雄在乎他去打听的。人类的听觉不存在控制音量或是调节静音的能力，话语自由进出耳朵不带停的，他没得选。
优马抱着杯子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听关于自己的故事有种诡异的新鲜感，类似于在看关于亚刻的报道。
其中有些评价他确实没得反驳。
以前身边同学个个都是扫雷最高阶的好手，生怕不小心戳到他的痛处，把自己炸成以他人痛苦取乐的恶人。
老师也是瞻前顾后，发现他的志愿填报表写的怪兽学专业比他本人还紧张，找他谈话时话里话外地暗示他考虑改变想法，比当事人还更加在意过去经历。
直到加入skip也是，需要他表明自己已经不被恐惧困扰才能不那么拘谨地相处。
当然这一切都是出于好心，规避可能引起他人内心恐惧的事物和场景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也多亏身边人小心翼翼，他长大得轻松而顺利。
优马真心感谢他们的关心，避让他的痛苦又不完全把他当弱势群体对待，也就不太在意别人背后怎么评价。
和雄瞧他一脸坦然，便以为学校的话题无所顾忌，翻翻捡捡又想起一个同学群体里提起过的两性话题。
这下正好给当事人讲讲。
“真不知道那个女生喜欢你什么。”
当时的版本是什么来着？女孩儿鼓起勇气表白，被飞世优马搪塞过去，心意辜负狼狈离去。不过那个女生本身说话偏文艺，是真的表白还是暗示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杯子磕上桌面打断他的回忆进程，扭头发现优马震惊得长大了嘴。
“诶？”
“…诶？”
“诶……”
“你诶什么？”
“我才知道…”
如果他们在漫画里的话，和雄的五官应该被一个“？”取代了。
“......你能迟钝成这样真是神奇。”
关键优马这样子看上去是真不知道，让他感觉初中时没明确表明不希望被人打扰都是自己的错了。
他摇头喝了口咖啡，突然想起优马那位找自己谈话的同事，不知道是不是苦苦单相思中。
谁家好同事会这么做背调啊，听初中仔的故事都津津有味，这也太明显了。
和雄不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优马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优马，他从小没了父母的引导，对外界情绪的体察要迟缓很多。
对喜爱是这样，同理对恶意也是。

回想起那天的争吵，事情败露后葵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关心自己的朋友放出妒火。
优马站在后方看不见凛前辈的表情，但她会是是什么感受不言而喻。
那股直白尖锐的情绪撕开友情的外表，如洪水猛兽般展露眼前。
他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恶意。

同为在乎的朋友犯错，这次情况和木崎和雄吸引怪兽不同。
和雄属于不知情，且没有造成严重伤亡，事后也勇于承担责任，他本身能力优秀还可以创造科学价值将功补过。
而这一次演变到后头完全成了危害社会的恶性事件。
世界上这类新闻报道并不少，但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远比新闻要让人悲愤。
星元市怪兽频发，人们更在乎起和身边人的关系，平常大家都很友善，大部分矛盾多少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出任务时最多遇到几句抱怨，等他们解决问题，市民就算臭着脸也会附上一些道谢，总体来说整个星元市市民都很好，甚至友好到有点不真实。
虽则此次事件背后真实性质恶劣，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往人为造成上想，全都悲愤交加，一心想着重建家园。
或许也是因此，搜救任务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
活体探测仪一处处扫过，所有空穴检查完毕，选择性建筑物残骸清除完成，持续十四天的搜救正式结束。
优马这段时间都脏兮兮的，下楼到skip报道完就下班回去了。
这次回的是石堂柊的公寓。昨晚收到对方的信息，让自己今天上家里一趟，他们这几天收尾工作忙得连面都见得少了。
晃晃悠悠骑自行车蹬到半道，又想起今天没见着的男朋友说过要在防卫队处理一些事情，让自己晚上好好吃饭，就不用等他了。
之前被年上这么叮嘱他是要乖乖听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是石堂柊的男朋友，娇纵一点怎么了。

说是这么说，不好确定对方回家时间，做饭也没得做，最后买了饭团类的等着一起吃，顺便把奶奶给的橘子带上去齐放到冰箱里。
洗澡时他看看手心留下的水泡疤痕，再摸摸已经光洁一新的左肩。得益于奥特曼的体质，战斗留下的痕迹基本上很快能消除。不知道自己平时受的伤能不能好得这么快。
他又想起那天的战斗。
吉巴斯的到来如天降惊喜。事后推断应该是红球将其召唤而来。

吉巴斯飞到月球已是能量耗尽。优马说它的旅途刚刚开始，它却无力表明自己已是在旅途终点。突然听见来自地球的呼唤，能够重返地球帮助友人实在是奇迹发生。
在要长眠之前，再帮助一次这位于满月之下结识的“吉巴斯”也不错。
即使身处他乡，满座异客，远来者犹然倾囊相助。
战斗结束后他们即刻分别。冰冷的巨大机器也知道，这里不是它的容身之所。周围不少防卫队队员举着枪对准了它，如果敢往市民避难方向前进一步，他们就算拼上性命也会阻止它。
任何强大的力量，即使是隶属于己方也会让人感到恐惧，更何况不明巨大机器人曾经突然降临人间制造过恐慌，就算这次帮助了人类，也不能就此将这位第三方势力视作友人。
尽管如此，外来者对人类已不抱有敌意，在太阳之下不会对人类喊出那声语境改变语意的“吉巴斯”。
因为有一位敢卸去力量张开双臂站在它的面前，鼓起勇气拥抱这位天外友人的地球人。

地球人把这叫做，“朋友”。

可谁又能想到，这件事情背后也有一对朋友。
优马能力挽狂澜，化敌为友，也能当机立断，利用空间力量救下试图牺牲自我的朋友。而这次反目成仇，敌我同源，却没了挽回余地，他又沮丧起来。
卢提昂会不会就是这种感受，母星危难时刻还要同族内斗，甚至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发梢的水滴淋漓不绝，落地筑出一片水池，优马顿然想起自己是要吹头发来着，抓着吹风筒的手都开始发凉。
全都打理好再擦干地板，他才到沙发上坐下等待房主归家。不觉间又是思绪万千一团乱麻，要捆住他拖入窗外的黑暗，屋内一点亮光不足以驱走入侵的寒意。

等到石堂柊回家，看见的就是优马不知何时从沙发边缘滑坐到地上，抱住屈起的双腿，脑袋埋入膝盖，缩成一团。

他近期是真没了休息时间。
早在第一次发现这种信号时石堂柊就以个人名义向防卫队申请派军驻守，当日上午发现信号增强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在锁定无误后迅速赶往了现场。
可是极速出击反而加速了矛盾激化。
不等他指挥，小队就按照规定，面对体型超过警戒级别的怪兽要优先使其丧失行动能力，几枪上去局面失控。
葵情绪崩溃，他还来不及拔枪震慑，怪兽已然降临，矗立于众人面前。情急之下只好先掩护群众撤退，减小伤亡损失。
上级判断他此处指挥失误，身为备战提议者和作战负责人没有控制好局面。现在秩序恢复尘埃落定，抓住机会定少不了他一顿挫。
交了检讨书又接受一次口头教育，终于可以下班走人，顺道买了几个饭团充当晚饭就回家。

进屋时亮着灯，他这才想起约了男朋友上家来。
走近一看，优马正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以为是他睡着了，转念一想又发现端倪。
优马睡着了会东倒西歪地躺下才对。几次到防卫队递交文件晚归回来，偶尔能看见等自己等到以不同姿势睡着的男朋友。
现在这样缩成团坐着应该是醒着，这天气不说冷得受不住，不开空调坐在地上还是很冻人的。
“怎么坐地上去了？”
他把袋子放上餐桌不急着吃饭，奇怪没得到回应，又喊优马一声，等了几秒还不理人。
石堂柊眯了眯眼，大概猜到了。

优马的习惯，遇到自己困惑的问题就会陷入思考不顾他人，所以共同讨论时经常突然噤声，也不听人说话，自顾自捏着下巴想这想那。
之前他确实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是飞世优马的男朋友，管一管怎么了。

“优马。”

这一声不应人也不意外，他走过去跨过优马的后背坐到沙发，直接上手托住优马的下巴引他仰起头，扶着脸颊不让动弹。
“嗯？”
优马连他什么时候坐在了后面都不知道，长腿分开放置在身体两侧，在神游时已被困在中间。
他提问未到嘴边，石堂柊俯身从上往下吻住微张的唇。

他们谈恋爱以来接吻的次数不算特别多，碍于工作以及要恋情保密，他们不好意思到茶水间偷偷接吻，又不能天天跟对方回家，只有像这样偶尔到对方家里做客才逮住机会。
优马的嘴唇丰但不厚，看着软亲上去更软，好像染湿了也仍然轻盈的棉花，在咖啡苦涩的对比衬托下又变成微甜的棉花糖。
这个姿势上位者更好发力，舌尖往上一挑压住后退不及的软舌，溜走了也不去追，在原地画圈刺激被侵略地产出更多涎液。
唾液顺着高抬的头尽数流进喉咙，优马必须集中精神，以免被呛到中断接吻。食道传来咕咕吞咽轻响，夹在嘴唇吮吸、舌面交缠的错杂声响中好不和谐。
似是嫌他不够忙，手指拂过下颚掉落，轻轻刮蹭抖啊抖的喉结。优马被刺激得挽住身旁的大腿，抓到西装裤上起了皱痕。他怕乱动会撞到柊的下巴，只能小声哼哼起来。
呼出的气全撒在石堂柊的颈部，热腾而瘙痒，时间长了他也承受不住。最后轻柔吮了几下摩擦充血的嘴唇就退开，拉长的细丝落在优马嘴边，指尖这才折回来抹掉。
“现在可以集中注意力和我说话了吗？”
优马这下确信刚才自己又没听清柊说话，晕乎乎地喘气，脸烧得粉红，脑袋一歪枕在石堂柊的大腿上，大幅度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上下摇动的头蹭得腿肉痒痒的，石堂柊又伸手扶住他的脖子制止，顺手呼噜一下乱翘的头发。
“刚才在想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优马缓口气重新坐起身，低头背对石堂柊。
“我那时候…啊不是，亚刻上一次险胜，我只是还有点心有余悸。”

奥特曼的听力远比人类要好得太多。
即使欧布猛斯王的吼叫声穿云裂石，他站在楼房之间，还是清晰听见了那些四周传来的悲鸣声。
被打倒在地难以起身反击时他心急如焚，如果没能守护好这里，他又要看到多少生命在眼前离去。
意外援军有如神助，心头那点苦涩却挥之不去。
战斗结束他落在摧毁的房屋附近，扬起的尘土散去后露出满目疮痍。
他还要隐藏身份，不能停留，不得不再次像儿时离开受伤的父母身边那样转身奔跑，去到避难点装作自己跟丢落后一步。
之后组织起志愿者去援助，他才得以回去帮忙。
碎瓦残墙间散落不少生活用品，可能曾是孩子的卧室，办公的书房，团聚的客厅。陆续抬出的担架上有伤员，有遗体，有拼凑不起的肉块。
优马不敢细想，其中有没有因自己不敌对手倒下压垮楼房而丧生的人。
是他太弱了。
是他太没用了。
战斗能力和战斗本能都有所欠缺，慌乱起来大脑空白，形态的切换都慢上一分。回想第一天上班大言不惭，现在看看哪里担得起英雄名号......

小男友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肩膀内扣越垮越低，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石堂柊握住双肩给他掰直溜，低头贴上凌乱的后脑勺，两颗脑袋叠在一起，活像个怪异可爱的镜饼。
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触上鼻尖，他又脸颊轻蹭细软的黑发，夸夸小孩儿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有照顾好自己。
“上次的战斗，优马くん也是大功臣不是吗。”
被纠正坐姿的小孩儿挺起腰打直背，让石堂柊能松些力气靠得舒服些，顺势让自己更陷入身后的包围。
“因为你当初坚持，吉巴斯才能回来帮助亚刻。”
优马制造的因果关系环环相扣，稍有一点差池都会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可现实就是奇迹一般，每个齿轮完美吻合。
阻拦他逮捕阿沼先生，他们才有机会获得那些翻译材料，又是优马坚持，这次才有吉巴斯的援助。

他之前总在担心，担心优马的这份天真和理想会让他上了当吃了亏伤了心。
去了解了优马的过往，又觉得这也是构成他的一部分。辗转思念，无比庆幸。
庆幸优马能有这份天真理想。正是因为他能知道自己是在爱和善意中长大，才能保持这种纯真善良。

所做的一切都为世人争得了最好。
飞世优马就是最好的。

搭在肩头的手掌前移，双臂交叠彻底拥住优马的肩膀，紧扣进自己的怀里。
“你做得很棒了。”

宛若寒气破窗入侵身边，同心中升腾的暖洋于眼眶相撞，形成小片云雾，阵雨飘泊。
可是天气预报说会下雪而非下雨。
优马抓紧环绕的手往后仰头，如雪花般轻柔的吻落到脸上。

在地上久坐的顽童总算学会喊冷。
石堂柊想起今天叫优马来的目的。

寒冬将至，不少人家中出现了会以温暖为饵引诱人类叠加懒惰属性并吞噬人类下半身的四方容器，俗称暖桌或者被炉。
石堂柊以往会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在办公位坐一整晚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没有置办过这种买来铁定吃灰的家具。
现在会买单纯是听优马提过一句。
他就想着借此给小男友一个惊喜，再顺道多邀请对象到家来，不然又得吃灰。
谁料不等其亮相，灾难先一步到来。
灾后重建面临的不只是巨大的工程量，还要承受各种惨状清晰呈现眼前的精神压力。
他在防卫队早已见惯生死，说他铁石心肠也甘心接受，但是他担心优马难解忧伤。情绪无法分担，能帮的固然有限，仍要尽力而为。
所以又想着以此来安慰愁肠百结的悲悯之人。

两人合力没一会儿就搞好了，插上电热得迅速，被褥外层摸着都暖呼呼的。
石堂柊提来应付晚饭的饭团。优马心虚赔笑，跑去拿出放得差点忘记的晚饭和橘子，殷勤地帮忙倒上一杯咖啡，总算是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
慢吞吞吃完快要变成宵夜的晚饭，那点忧伤暂且随着寒冷一并驱除，石堂柊放下心去洗澡。
诚信讲，他洗澡速度挺快，而优马入睡更快。
等待中的优马点着头打瞌睡，脑袋一下一下往桌面靠近。
另一方洗完澡回来时他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石堂柊见怪不怪，开始戳戳他堆起的脸颊肉。优马明明高高瘦瘦，偏偏这脸颊不似婴儿肥却近乎婴儿那般细腻软嫩，手感极佳。
脸上的痣成了标记点，指尖沿其各个位置落下，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来回两次后，被打扰的孩子就会抓住胡作非为的手指，睁开眼见到凑近的柊，又卧在桌面独自开朗起来。
他悠悠转醒，石堂柊端着最后一杯咖啡过来，接着坐在被炉里聊天。
说起来，优马公寓里没有暖桌的原因很淳朴。
“奶奶都不肯让我买暖桌，说我肯定会坐这睡着，然后感冒发烧。”
石堂柊剥着橘子，眼看对自己没有正确认识的小家伙要融化在热意里似的又一次摊在桌面。
“奶奶说的对。”
而且暖桌开久了也有安全隐患，这么一说他还真担心起来。
“诶～居然不是站在我这边吗。”
优马佯装委屈下撇着嘴角，如愿得到了两瓣橘子肉的投喂，甜蜜又夹着点点酸味格外好吃。
石堂柊故意把手指上半干的橘子皮汁水点到撒娇鬼的嘴角，可惜再怎么说也不是真的猫，不会因为这种气味眯起眼睛皱起脸来。
都已经一起买了暖桌，他站在哪边还不明显吗。
“毕竟...我是防卫队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巴斯的意外回归不仅带来了帮助，还带动他们回忆起那段尴尬时光，但也是那次他们鼓起勇气捅破窗户纸，这才有了现在幼稚愚钝的幸福。
石堂柊明显已经接受良好了，优马还不太好的样子，捂着脸咚得往后倒下，嘴里还嚼着橘子显得这声惨叫更加古怪好笑。
“咽下去没啊，躺着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使坏之徒得逞窃笑，慢慢挪到他的旁边，扯开他捂脸的手。呀，这下是真委屈了。
小男友变成了吱吱叫玩具，捏一下就说一句对不起。但是石堂柊不喜欢他说对不起。
他压到优马胸前，捧起拧巴的小脸吻了上去。
今天接吻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
咖啡的苦涩和橘子的酸甜相得益彰，合奏出独属于他们的冬日气息。
似乎是暖桌热过头了，把两人的脸颊耳廓都蒸得通红。
石堂柊像是真的只惦记给出去的橘子，将优马嘴里的汁液席卷完了就抽身而去。
“你想继续在这里睡，还是想和我回房间睡？”
“......”
优马默默拔掉了暖桌的电源，亦步亦趋地跟着石堂柊回了房间。

从此杜绝了在暖炉边睡着的问题。可喜可贺。

悲伤是生者的权利，幸福也是。
不要忘记从灾难之中获得的悲苦。
也请不要为灾难之后的幸存和幸福而内疚，这些是应得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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